九 十 八、再聚人非

盛思蕊被明墉扯断袖子,这跟当众扒她衣服有何分别?

她正要盛怒教训,却听明墉说她骗他。

她顿时狐疑地气道:“我骗你什么了?你个小贼!”

明墉疾走两步,面对盛思蕊指着她的臂弯道:“还说你没骗我?那你的守宫砂怎么还在?”

盛思蕊立刻低头一瞧,果真十年前被姑姑点的那殷红一点赫然还在。

她本就对这个没有什么意识,模模糊糊早就不理会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它还在。

却听明墉道:“你说你成亲嫁人了!可你明明还是个处子之身!”

盛思蕊显然被问得有些糊里糊涂,怔怔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姑姑给你点的守宫砂!处子之身没了自然会褪去,你这颗呢?还是殷红一片!”明墉指着她的臂弯忿忿地说。

盛思蕊恍惚回忆了一下,猛地摇摇头,又怒目圆睁道:“那又怎么样?我已经和祁凌宙拜堂成过亲了,现在就是他妻子了!”

“好,那我问你!”明墉丝毫不让,“你说你们成亲,三书六礼有没有,冰媒证人有没有,官府文案有没有?”

“这个……”盛思蕊当时是万般无奈下,当着祁凌宙的一些亲信仓促间交拜天地,明墉说的那些东西还当真没有。

“这些都没有,怎么算作成亲,你们又哪里算作夫妻?”明墉气道。

盛思蕊略一琢磨,又勃然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夫妻是外人都知道的,也就是事实!这和有没有那些繁文缛节有什么相干?”

明墉气得都快冒烟了,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抱住盛思蕊道:“你跟他只是假夫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夫妻吗?”

盛思蕊没提防被他一把紧紧搂住,又是急得涨红了脸,她挣扎咬牙道:“你个小贼,快给我放手!你这样抱着别人的妻子,毫不知礼仪廉耻!信不信我……”

明墉用尽全力越抱越紧道:“什么别人的妻子,要是真夫妻,我也不会抱!可你这是假的!你都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你忘了我在苦苦等你吗?你却跟个怪物玩起了过家家!”

盛思蕊被抱得死死的,越挣扎越紧,虽然听到约定时她身上一软,可还是十分硬气道:“那又怎么样?外人眼里我们是夫妻,那就是夫妻,我不能对他不忠,不能背叛他!”

秦潇一听盛思蕊竟还有着这样的迂腐思想,不禁气得快七窍生烟道:“你们那是假的!假的!你知道什么是真夫妻吗?什么是相濡以沫,灵肉交融吗?……”

他边说边死死地抱着盛思蕊,往石床边退去。

盛思蕊见状大急,可是不知怎么的,在明墉的大力拥抱下,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却感觉心中扑扑乱跳,身子逐渐发软。

可她绝不会轻易放弃挣扎,很快一只手解脱了出来。

她劈头就给了明墉一巴掌,这一掌是势大力沉,打得明墉是眼前金星乱冒,牙齿都有些松动。

可明墉却是咬紧牙关越抱越紧,他嘟囔说道:“我就不信这些年你就不想我!你都忘了最后我们在湖边是怎么说的吗?……”

盛思蕊还是不住地拍打着明墉,可明墉此时已将脸藏到了她另一边身下,只能猛击到他的背部。

盛思蕊脸红得已如熟透的苹果般,边打边说:“说了又如何,但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明墉躲着不敢露头,继续嘟囔道:“你们不是夫妻,是假的!我们的约定自然没变过!思蕊你怎么还不明白?……”

盛思蕊的拼力挣扎,另一只手也抽了出来,这回明墉可是躲无可躲,脸上被她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顿乱打。

可明墉就是抱定信念,一任被打得天旋地转,就是死不撒手往后退着。

此时二人已来到石床边,明墉抱着盛思蕊一仰两人就倒在了**。

盛思蕊更是惊惧交加,不住地拍打叫着:“你要干什么?你个小贼!你个**贼!……”

可明墉突然抬起头,直面就挨了她一掌,被打得鼻血长流。

不过他毫无惧色道:“我问你!有哪个**贼能十年如一日,念念不忘只想找到你!有哪个**贼能跟你风风雨雨那么久,还秋毫无犯?有哪个**贼能除了你,别的女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盛思蕊看着她一掌竟把对方打得满脸是血,一下子愧意就上来了。

她只是从没经验被这样强抱着上床,出手乱打只是出于自卫的本能,但没想到会把明墉打成这样。

尤其是她听到明墉说到那三点时,想起过往的点滴,阵阵情意涌上心头,往事飞快浮现。

那些好那些爱,哪一样不是真真实实的?而自己这些年又何尝不是经常回味,聊以解愁呢?

不过她自己这般反应强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她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他人的妻室了,骨子里的传统让她不能背叛?

她略有歉意地对明墉道:“对不起,我下手重了!你松开手,我们好好说!”

明墉这次是铁了心死活都不会松手了,他侧头用衣服一擦鼻子道:“你打吧!打死我都不会松手!打吧!把我打死我就不用再受相思之苦了!打死我让我绝了念想!让你少了牵挂!你倒是打呀!……”

可盛思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明墉接着道:“思蕊你别傻了,思蕊,你们那是假夫妻,又是不合礼法的,为何还苦苦地为了虚假的东西死守!我们好不容易能重聚,难道你真的忍心就再次离我而去!让相爱的人永世不能相见吗?”

说到这里,明墉又是涕泪横流,这一哭,脸上全是血道子。

盛思蕊一下心就软了,这些话不知她在心里盼了多久,可为何一见面她又如此抗拒呢?

明墉见盛思蕊身上开始发软发烫,一狠心抱着盛思蕊就滚在了一起,而一边还抽出手来扒她的衣裳。

盛思蕊猝不及防,竟被他一把把外衫扯开,露出了里面的香肩。

她大惊失色,顺手又是一掌箍上去。

明墉差点儿被打倒在**,可他愣是挺着,继续扒着盛思蕊的衣裳。

“你住手!小心我出匕首了!”

“都没了!思蕊你就别挣扎了!我倒是要让你看看夫妻应该怎样!”

“我们才应该是天造地设,顺理成章的夫妻!”

“哎呀!你怎么还打!”

“你松手!”

“哎呦!再踹我们可就做不成夫妻了!……”

“你……”

“思蕊,我真的永生永世只爱你一个!”

“你!……你可要记住这话……”

…………

原本处在山谷角落的石洞,此时因为一场激烈的缠绵变得有了温度。

而更因为浓情蜜意的弥漫,变得春色无边。

盛思蕊衣衫凌乱地躺在尚起伏着的明墉的胸口上,伸出两条玉臂注视着,上面已是洁白无瑕。

已经被打成了猪头状的明墉,脸上却流露着满足的神情,好像自己刚刚不是差点儿被打死一样。

盛思蕊转头看看明墉的脸,轻轻摸了一把,明墉疼得直哼哼,她关切地问:“好疼吗?我也没怎么用力!”

明墉心道:姑奶奶你要是用力,石洞都能被打破!他笑着道:“没事!疼在我身,乐在我心!”

盛思蕊一气又拍了他一下,明墉又开始哼哼,盛思蕊忙又摸了摸道:“对不住,以后我不打你了!”

明墉一兴奋,眼睛放光道:“真的?”

谁知盛思蕊小嘴一噘道:“那得看你表现!要是再这般无礼,照打不误!”

明墉有些泄气,想想自己日后的艰难,暗自叫苦。

不过他还是振作精神问道:“思蕊,我这几年拼了命找你,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你说你三年前才脱身出来,我也好不了多少,五年前我才重新回到了真正的世界之中……”

盛思蕊当日被祁主使掳走,眼看着同行都掉进了地裂的水漩之中。

她当时是万念俱灰,又想着此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墉了,连死的心思都有了。

当时秘境中引发了一场地震,大湖的水翻滚滔滔,到处都是天崩地陷的感觉。

由于整个秘境都处于巨震之中,祁主使为求安全,就挟着她先躲在山林里观看动静。

等强震过后,地壳变化,秘境中也乱哄哄的不太平,祁主使他们就在林子里足足待了半月有余。

其实根本不用等这么久,而是祁主使发现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他提升功力而强行留下的。

这段时间祁主使对她秋毫无犯,每日只是封住她的经脉,还每日去给她找吃的。

盛思蕊那时是万念俱灰,更是全身心的空虚茫然。

她无时无刻不企盼着明墉能来救她,可见到祁凌宙那神鬼难敌的功力每日精进,她又盼着那个傻小贼千万别来送死。

等祁主使觉得功力提升得差不多了,就带着盛思蕊潜到了魔兵的洞窟之中。

倒不是他睚眦必报,非得报被魔兵毁容之仇,而是只有魔兵,能检验他的功力到了什么火候。

祁凌宙在那蜿蜒曲折的洞里不知待了多久,而随着洞中魔兵被不断击杀,祁主使的功夫日渐接近鼎峰。

在那段时间,盛思蕊被迫天天以昆虫为食。

刚开始她觉得自己要是吃了肯定要呕死,可说来也怪,每每昆虫被送到面前,她却迫不及待地吃完了。

听到这里,明墉心思翻滚,决定要跟盛思蕊说真话:“蕊妹!”

盛思蕊虽然被打断,可是毫不介意地微笑看着他问:“怎么了?”

“我们已是夫妻,什么都要向你坦白!其实那日为了救你,我喂你服下的不是什么灵药,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磨磨蹭蹭的!”盛思蕊又拍了他胸口一下。

“而是金蟾精的内丹!”明墉鼓足勇气说出口。

可是他预料的暴风骤雨般的拳头没到,看到的却是盛思蕊略为得意的笑容。

他惊道:“你不生气我骗你吗?”

“怎么不气!可这个当时祁主使已经帮我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怎么知道呢?”

“他说要是受了他一掌,没有内丹一类的是不可能痊愈得如此之快,还功力大增的!”明墉闻言只能是干瞪眼。

“不过也幸亏是吃了那内丹,要不我在那洞里根本就熬不下去!……”

盛思蕊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进食昆虫,可经祁主使点拨,她倒是明白了来由。

在那里他们不知住了多久,直等到祁主使练到能单掌就把魔兵击个粉碎为止。

这样祁主使为了练出巅峰武功,竟无意间为秘境除了魔兵之患。

等杀光了魔兵,祁主使却要从另一端出去。

而他们出去的地方,正是当时盛明二人将祁主使困住的光壁。

此时魔兵除尽,光壁果真就消失了。盛思蕊在慨叹娲族先人神妙的同时,还在担心着离冰。

不过外面有一道机关,祁主使不一定就能通过。

可事情并非按她预料发展,祁主使轻松地破了机关石壁,来到了那个先人洞中,并不出所料地擒获了离冰。

明墉又插嘴道:“不对呀!那个大个儿和离冰合力可是神妙无穷呀!怎么轻松就被擒获了呢?”

“祁凌宙在那段时间悟透人心了,他知道这两者是难分难离,所以只要擒住一个,另一个就得乖乖就范!果不其然!……”

不过祁凌宙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强迫收了离冰这个徒弟,并让他们在此等候他的光复大业。

而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们再出去时,已经都快光绪三十二年了,他们整整在秘境和洞里待了快六年!

可这六年盛思蕊觉得根本就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待了几个月甚至更短一般。

祁凌宙此刻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他料想当世再无敌手,便带着盛思蕊回返去找圣族的人。

可等他们到了早先的据点和接头点,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原来这六年间,随着祁主使的凭空消失,桓祭司也亡故了,圣族从此群龙无首。

本来就对复族这样虚无缥缈、近乎妄念不报指望的众人,也就早作鸟兽散了。

等祁凌宙再次召集,除了一些死忠外就再无旁人加入,而区区几十人的力量,就算祁凌宙再强,也就再没什么复族的希望了。

祁主使不知道秘境密道里时间会过得这么快,而盛思蕊也一直没告诉他,要不然他也会早回来安定族中事务。

不过既然圣族已经名存实亡了,祁主使只得暗中用力,想再次集结族人,再树希望。

可是这次就连他带着圣女回来的消息都没能再次聚拢族人,两年时间人员总数还不过百,眼看着复族希望已成明日黄花。

祁主使一直坚忍不拔地努力着,可对于这个已经没有多大作用的盛思蕊就不再那么警惕了。

盛思蕊也能到处走走转转了,她先到上海,那时周烔还带着钱千金混迹于底层求生,盛思蕊自然不会留意。

但当她看到宋婉毓已经成了唐季孙府上的夫人时,也就不打算惊动了。

而后两年间,她是走遍了大江南北,根本就没有明墉的任何消息。

甚至她还去了明墉提到过的窃寺盗墓团伙出没的地方,都没有一丝信息。

渐渐地她绝望了,她以为明墉已经死了,要不然怎么会到处都找不到人?

可如果他没死,为何就不来找她?难道忘了以前的山盟海誓,也像师兄那样,另寻新欢了?

不论哪一种结果,似乎都是一样的,找不到人。

她是又绝望又怨恨,普天下之大,心爱的人把她给忘了,自己如同亲人一般的又只剩下了个向权贵低头的师姐,那这世上哪里又是她的容身之处?

她带着无比的沮丧心伤回到了祁凌宙处,这是她自己回去的,没有任何人逼她。

看着也已经快要陷入深深绝望的祁凌宙,她突然感觉有点儿同病相怜。

祁主使虽然掳了她,可之后不说是千依百顺,可也从不强迫她,对她又是百般照顾。

虽然谈不上疼爱,但最起码对她还保持着一份敬重。

而且自打掳了她后,祁主使便再也不提她身上藏宝的事了。

慢慢地盛思蕊开始有点可怜这位复族入魔的祁主使了,他坚忍不拔,敢于牺牲,而且武功盖世,可偏偏就没有时代来成全。

终于,祁凌宙再一次努力失败后,他喝了个大醉,躲起来痛哭失声。

盛思蕊觉得这哭声怎么那么熟悉,就像是自己心爱的人曾经那样,让人心中生怜。

她当时鬼使神差地作了个决定,嫁给祁凌宙,帮他完成复族大业。

祁凌宙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镇住了,但是也没错过机会,当时就叫手下准备,当日完婚,并把消息通传族内人等。

他们结婚的时间恰好是明墉在嘉峪关前转向进入蒙古关外之时,哪怕是再早些这样的错失就可以避免了,这才是天意弄人!

婚后祁主使根本就没进过盛思蕊的闺房,而盛思蕊倒是一门心思帮起他来。

也不知是因为圣女和主使结婚的消息,还是盛思蕊自带旺夫运,婚后祁主使竟奇迹般地在大业上大幅跨进。

之后的两年间,他不仅又召集了两三百死忠,还打通了南北线甚至打通了宫廷线。

他与权贵结识,为太后治病,直至密谋一起建立新国。

祁主使当然是想通过此事复族,而现在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现实的了。

他不遗余力地奔波于塞北南陲之间,斡旋于宫廷江湖之间,终于将这建国复族的计划准备周全。

当然这些很多盛思蕊都不知道,她只是帮助打理族中事务。

直到今年初祁主使带着她和上百人手再次出关,先是来到陷入地底的千禅寺,带走了沉睡中的金蟾精。而后再到北境,带走了离冰和寸步不离的大个儿。

而祁主使竟然早已备好海船,装上他们从俄境出海直奔南陲。

盛思蕊陪着他们一路过去,这一路上金蟾精早被祁主使制得服服帖帖的,而离冰更是早被他吓破了胆。

在说清祁主使并非杀害他母亲的真凶后,离冰也就不再反抗了。

盛思蕊曾问过祁主使此举为何,他的回答是新国成立、新族领地建立,必须得有祥瑞的神物才能让百姓信服。

而南陲的百姓多信妖虫精怪,把这两个带过去是为了震慑当地百姓别有反心。

盛思蕊虽觉得不妥,但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反对,所以两个多月后,他们就从安南上陆,一路到了滇缅寮的边陲境内。

这就是祁主使找的立国之地,此处看似有清兵、英军、法军,却是势力庞杂,各方都很孱弱。

而且此地地势极为封闭复杂,苍莽层障,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深入,更不会跟他费力抢夺。

果不其然,祁主使只是几个回合就把各派人马都杀了个大败亏输,在这片状如三角的地区,再也没有任何势力能和他抗衡了。

于是乌王领地正式确立,这也是未来新国的所在地。

而这国名祁主使早已想好,就等着时候一到再行宣布。

到了这时,盛思蕊觉得祁主使距离自己的复族梦只有一步之遥,暗想着自己的使命也就要完成了。

而祁主使却看出了她萌生了退意,也不在乎,只是要她以王妃的名义参加新主转世仪式。

而她之后的去留,则是她自己的自由。

听到这里,明墉不禁问道:“既然去留都随你了,你为何还死活不肯为我留下?”

盛思蕊举手要拍,却见他咬着牙准备硬受的样子,再看看已经渐渐浮现出的满脸伤痕,放下手叹气道:“谁叫你突然出现了,还说到处找我!可我也到处找过你呀!根本就找不到!我想起那两年的心碎委屈,才不要跟你走呢!况且我已经是人家妻子,怎么能轻易背叛!”

明墉心疼地抱住她柔声道:“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了!”

“我们安顿了就成亲!”明墉目光灼灼道。

“要明媒正娶,要八抬大轿!”盛思蕊咬着嘴唇道。

“那是自然!”不过他突然想起盛思蕊说祁主使不对她的秘密感兴趣了,那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刚才他曾见盛思蕊背后有什么像是文身的图画,好大一片,莫不是那个?

于是他问道:“思蕊你背后文的是什么?让我看看有什么蹊跷……”

谁知盛思蕊猛地罩起衣裳,扇了他一下道:“没正式成亲之前,再也不许碰我!……”明墉只得讪讪点头。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叫了声:“思蕊妹子,你在吗?哎呀!……”

二人闻言忙起身整理衣服,却见莫沁然正背着身捂着脸在门外,进退不是。

他二人慌慌张张出来,却见莫沁然羞红了脸对他们说:“都办完了,我们该走了,你们跟着一起吗?”

他们此时当然没有意见了,盛思蕊见莫沁然看着她,眼含笑意,娇嗔道:“莫姐姐不许笑我!”

众人出来看,果然都已经准备好了,凌震已经被救了上来,简单用药敷过,没有性命之虞,伍芮此时对他已是寸步不离。

那些孩子都醒了,被莫沁然安抚得都乖乖地傻傻地看着这些大人忙碌。

还好伍芮带来的几位弟兄成了主力,忙着带人拿东西。

此行并未在此发现任何珍宝,想必都被运到新国去了,但剩下的都有命在,还救出了孩子,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着那两个被嵌在墙里半死不活的权贵,众人可是没什么怜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不过下面水道里的船都被老道和他逃出去的弟子开走了,所以众人只得再走山路。

一行人有伤员在侧,一路行进很慢,直用了十天才回到了丹奕镇。

他们委托那两个衙差将孩子各个送回到家中好生安置,两人见这群神人只多不少地回来了,都是连连称谢,心中敬佩无以复加。

而黄霓鹛的父母知道孩子还在强人手中,都哭得什么似的,在莫沁然一定帮忙找回的允诺下才悻悻而去。

之后秦潇又拿着巨型野生灵芝去了趟掌故通处问用法,并为凌震求了副外伤奇方才回返。

走前他还看了看此时已经改名叫作灵芷萱的灵福,就见她正泡在个冒着热气的大缸里,露出头,似乎向他绽放着甜美的笑容。

几人一商议,还是先回上海再做打算,由于陆路不便,还是选择行船。

这时江淮流域刚刚发了场大洪水,路过洪泽湖时,这里已经是一片汪洋,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洪水过后,泽湖一片”。

看着这富庶的渔米之乡的惨境,却没有任何官方的人来救援,大家都是十分沉重。

江南富庶之地大灾过后尚且如此,那要是换作黄泛区,那些百姓又将如何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不过他们的行程倒是较顺,几日后就到了法租界的十六铺码头。

得到了通知的周烔早早在此迎候,兴高采烈地将众人迎回了家。

还好他家中十分宽敞,这么多人入了府都不嫌拥挤。

而宋婉毓见了盛思蕊则是抱头痛哭,互诉着十年来的各种苦痛愁思,惹得众人直掉眼泪。

等大家都一起拜见了钱先生,他见了盛思蕊回来果然十分激动,竟然能完整地说几句话了。

而盛思蕊见钱先生已经无法站起,更是抱着他痛哭了一番。

十年倏乎而过,留在各人身上心中的都是伤痕,一如这个时代一般。

不过在这波澜诡谲的乱世之中,几个孩子都能齐齐整整地重聚一起,还能再多求什么呢?

周烔十分兴奋,在府上连开了三天大宴,款待这些兄弟姐妹。

就连钱千金都兴奋地多喝了几杯酒,每人更都有有劫后余生的畅快。

可秦潇却发现周烔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他是和周烔最熟悉的,知道这位师弟在亲人身边,脸上根本就藏不住什么事儿。

可他几次想私下问问,却都被周烔以各种借口一一岔开。

他虽然存疑,但也没多说,毕竟周烔他是了解的,应该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大家刚刚重聚,每个都沉浸在喜悦中,自己干吗去破坏氛围?

他按照掌故通写的做法,找药铺给莫沁然煎了那棵巨型野灵芝。

药铺直言暴殄天物,要用五千银元来收,秦潇当然不干。

但他被骗得久了,留了个心眼,把家伙和人一起接到了家里去制药。

这大灵芝果真是有奇效,莫沁然只服了两天就觉得身上力气恢复了不少。

秦潇见她气色也回转了良多,就带着她到外面去走走。

他们一路来到了秦潇曾经醉居的小楼前,秦潇是感触良多,莫沁然也格外注意,直说这里也算个纪念,不经寒彻骨,哪知梅花香呢?

两人正在闲聊,突然有人在背后叫道:“秦大哥!你回来啦!”

秦潇回头一看,却是个熟人,这人其实早在十年前就与莫沁然相距甚近但没见过面。

他忙向莫沁然介绍:“这是十年前我在山东那里结识的小兄弟袁赞卿,他现在可出息了,已经成了位建筑设计师了!”

“这位是你莫姐姐!”秦潇一指莫沁然。

袁赞卿虽然心下不懂这个看起来美若仙子的少女怎么成了姐姐,但还是极为有礼地行了个西式礼。

莫沁然也觉得纳闷,这人看起来成熟稳重,浓浓的书卷气中还透着一股子英气,怎么倒成了弟弟?但她也及时还礼。

秦潇道:“这位袁小弟十年前就说以后要当个建筑师,要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没想到他还真做到了!就这一点,足可以让哥哥我敬佩了!”

莫沁然也是眼中露着欣赏之色,毕竟在腐朽的朝代,这样有朝气有抱负的青年实在是太少了。

其实秦潇没说,袁赞卿读了几年私塾后,就觉得科举之路一定长久不了。所以干脆不顾父母反对,只身来到上海到洋人设计所里做了学徒。

经过了几年无比严苛、近乎残酷悲催的学徒生涯后,他倒是脱胎换骨,真的成了一名注册建筑师。

秦潇从在租界偶遇他之后,几年间为了破案,也向他求过图纸、寻找过帮助。

而袁赞卿也很是敬佩秦潇的人品武功,长久下来两人也算是十分熟稔的朋友了。甚至可以说,他也是秦潇在上海除了周烔、明墉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秦潇见袁赞卿一直温和热情的脸上现着焦虑急切,就疑道:“袁兄弟,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这些年秦潇颓废沉沦,还受过小兄弟的接济,看到他现在似乎碰上了难关,那已经振作起来的秦潇焉有不管之理?

袁赞卿看看莫沁然欲言又止,秦潇道:“无妨!莫姐姐可是极为灵透的人,思谋远虑都在我之上,你有什么事有她一起帮着参详,定能无往不利!”

秦潇终于也开窍了,对莫沁然也是不假掩饰地奉承,当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中是乐滋滋的。

莫沁然倒是淡然一笑道:“別听你大哥浑话,但有什么且讲无妨!”

袁赞卿有些释然道:“其实这段时间我都来找秦大哥好多次了,可没一次有人!”

“可这事情太大,又恐有风险!偌大个上海滩我还真不知道能告诉谁!……”

去年年末,袁赞卿工作的事务所接到了一个急单,要在六个月内设计建造好一间工厂。

事务所见对方出价甚高,但时间过短,一开始是不想接手的。

可对方却说,厂房上面的部分可以慢慢来,但是地下部分必须要在半年建好。

事务所于是接了单,对方提出的没有设计难度,只是要连轴吃苦,所以这任务就指派给了华人设计师袁赞卿。

这地方选址在租界外缘,苏州河上游,但已经向官府拿了地,所以袁赞卿拉起队伍说干就干。

不出六个月一套硕大的地下设施就已修造完毕,虽说时间急,造得很是简陋,但这也是对方要求的。

袁赞卿根本就不知道委托方要这么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有什么用,但既然是工厂,可不能少了什么化学实验。

不过再怎么想,也不需要个半个球场大小的实验室吧?

虽然疑惑重重,但袁赞卿还是秉承着一丝不苟的专业精神,继续地上设施的修造。

为了让工期顺利进行,他甚至住在工地里,日夜工作,不敢有丝毫废弛。

也就在五月左右,地下室的水泥工程彻底干透,可以投入使用了。

袁赞卿每晚就见到大量的货箱从船上卸下,而后再由马车悄无声息地转运到地下室中。

按理说客人的工厂筹备,袁赞卿不应该过问,但是,他渐渐地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

一次晚上,厂房外运来了大量的木条箱,而透着箱子,借着月光,隐隐看到里面竟然是人的样子。

他对此偶然发现十分惊骇,仔细悄悄查看,发现这些是一具具被装在箱子里的死尸,而仅一次的数量就有百具之多。

此后陆续有大量的木条箱被运进来,袁赞卿每次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就整个五月,他们运到地下的尸体竟有近千具之多!

袁赞卿彻底傻了,他完全不知道委托方这是要干什么。

他以前听事务所的洋鬼子们闲谈时说过,西洋曾有过利用尸体传播瘟疫疾病的先例,每次都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他在惊骇之下,开始了暗中调查,他回到事务所,千央万求用尽了办法,才知道这委托方原来是日本人。

他早就知道这些小日本一直对中华虎视眈眈不怀好意,莫非是想在上海传播一种疾病?

为此他决定趁着夜半防备松懈之时,亲探地下设施。

按说对方安排了人巡视守卫,这工作对一般人来说难度很大。好在这里是他设计的,他对一切通道了如指掌。

就这样他偷偷地溜进了地下设施之中开始查看,可一看之下却让他顿时傻了眼。

在地下专门划出的一间足有篮球场大小的大厅里,密密麻麻摆放着死尸。

这些死尸都是立着的,好像是站立一般,有的甚至还在微微地动着。

他当时都快被吓瘫了,不过更让他惊异的是这些死尸竟然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

身为大清人,谁没见过死尸呀!可从最早一批被搬下来的到现在也过去一个多月了,这季节怎么也该有腐烂的了吧?

可这里的都虽死犹生般,除了一些被剃光的头上胸前有明显的缝合痕迹外,却是个个完好。

而且这里散发着浓重的化学药水味儿,但跟他闻过的医院用的福尔马林还有很大不同。

他被吓得赶快就从通风口逃了出去,回去后更是觉得心有余悸。

于是第二日他就来到了松江府报官,可是地方官死活不管,就说是已经卖地给了洋人,那就是洋人的事,告诉他别多管闲事,要不是看他为洋人打工,早就把他给羁押了。

袁赞卿知道地方官收了小日本的好处,这是明显的袒护。可他虽然痛恨,却又无计可施。

百般无奈下,又出于良心的驱使,他就跑来找秦潇商量。

可是当时秦潇刚接了袁克己的案子出门了,袁赞卿就此落空。

此后他三番五次地来,但秦潇都是不在,他就算是急上了天,也毫无办法。

幸好过了两个多月他还没有放弃,这才能见到秦潇说明此事。

秦潇和莫沁然互望了一眼,当时都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这不就是那个叫村山的小日本在上海制造走肉的基地吗?

莫沁然问道:“袁兄弟,那些尸体现在还在吗?”

“之前陆陆续续被偷偷运走大半,现在应该还有几百具吧!”

“那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噢!”袁赞卿道,“我还怀疑他们提炼鸦片!”

“提炼鸦片?”

“对!我之前曾见过他们偷偷运送过大量鸦片到地下,可并没有见到那些人有吸食的迹象!”

“我在一次夜探中从他们的实验室偷拿出了这个……”

袁赞卿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拿出一颗白球道:“就是这个!我没有化学实验设备,不知道是什么物质,但肯定和鸦片有关!”

秦潇一看,顿时一惊,这不就是他在丹奕镇尸体中见到的那种白丸吗?这日本鬼子果真还同时研制着这种致幻的白丸!

他收了白丸,继续问道:“你说还有什么特别的?”

“噢,那里领头的日本人好像是叫村山,而且他还有两个白人帮手。”

“白人?”

“对!听他们说话应该是英国人,好像一个叫史密斯,一个叫杰弗逊!”

秦潇凝神细思,顿时眼前一亮,心道:原来是他们!这两个魔鬼不知悔改,竟然还在干着伤天害理的事!看来是要新账旧账一块算了!

秦潇想毕道:“袁兄弟,多谢你这条消息,这事情我们肯定要管上一管!”

袁赞卿嘘口气道:“这就好了!我就知道秦大哥是这种侠肝义胆的人了!”

秦潇却心中泛起了迷惑,自己算是侠肝义胆吗?

可是莫沁然却问道:“袁兄弟,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日后出了事,你也脱不了干系!现在这世道见义勇为的不见得就有好报!你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

秦潇一听沁然此言,甚觉有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给袁兄弟留条后路呢?

却听袁赞卿苦笑道:“那又能怎样呢?难道世道艰难就不能路见不平了,难道世风日下就不能存有正义了?我不会武功,没法干那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事,但至少不能泯灭良知,至少不能遇事就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为无辜的百姓多做些事情就多做些,这样自己也会心安!至于什么干系,我也想好了!如果大哥姐姐你们真能把那个魔窟给毁了,丢了工作又算什么?况且在那些洋鬼子手下,干的不都是为权贵服务的事儿?哪一样真的利国利民了?所以呀!我也想好了!既然见到了秦大哥,把知道的说了,回去我就辞职!天下之大,哪里还没有容身之所?百废待兴之时,哪里还不要建房修屋?与其在租界里为那些洋人修造些华丽的居所,还不如多为百姓造些结实的房子来得更痛快,更踏实!多谢莫姐姐提醒了,您可真是难得的大好人!不过不要为我担心,我可是吃过好多苦的,到哪里都能生存!”

“这个大清的衙门坏透了!这事情他们干得出!可清廷也烂透了,又有多少本事找到我呢?所以我以为天下百姓修屋为怀,以天下为家,他们又能奈我何呢?”

看着袁赞卿离去的背影,莫沁然悠悠道:“我本想让这有骨气有血性的小兄弟跟着我们,不过看来他的抱负更大呀!”

秦潇点头道:“没错!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孩子十岁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足见心怀黎民苍生,以后造化非浅呀!”

莫沁然却道:“这你可说错了!但凡有这样理想并能亲力亲为的,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可是说回来!”莫沁然淡然地盯着秦潇道,“你觉得让人称道的成就什么的,在他心里有那么重要吗?”

秦潇二人马上回到了周府,想找周烔商量一下,可没想到周烔不在,这些天他总是行踪不定,神神秘秘的。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找了整天腻在一起的盛明二人商量对策。

明墉对这种打扰一开始态度是十分勉强的,因为实际上不是他和思蕊整天粘在一起,而是他除了如厕睡觉,整天都缠着思蕊,就连睡觉时他也不踏实。

这也难怪,一回到周府,盛思蕊似乎又回到了以往对他爱搭不理的状态,这让明墉十分捉摸不透,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轻离半步,唯恐一不留神她又消失了。

明墉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和她只是表面夫妻的祁凌宙她念念不想背叛,可自己这个与她已有夫妻之实的她却是若即若离,怎么想都不应该,只得赔着十二分小心。

听到小日本村山时,盛思蕊眼中杀气突盛,嚷嚷着要去教训。

等听到英国人史密斯时,明墉突然来了同仇敌忾,当时就要和秦潇同去将这些魔鬼除之后快。

最后商议下来,秦潇和明墉同行趁夜捣毁这个魔窟。

盛思蕊参战的强烈要求被几人苦劝下来,明墉的借口是那么多尸体她看了一定会反胃,盛思蕊琢磨琢磨只得作罢。

而明墉还以自己有残剑这利刃,为秦潇求了盛思蕊的断刃做防身之用。

这二人一出府,秦潇就感激起来,感谢他为自己着想借了师妹的宝贝。

谁知明墉白了他一眼道:“对付那些,随便给你些什么兵刃不行?”

“那你死活要借她的匕首?”秦潇不解。

明墉摇头道:“什么心最难测,美人心!”

“你说都到这个份上了,思蕊还是对我一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态度,我这心里虚呀!”

“你们到什么份上了?”秦潇问道。

明墉白了他一眼道:“别装孙子!”秦潇有点犯傻,自己哪里装孙子了?

“我可不能让她带着匕首单独待着,要不她要是想溜,我追又追不上!”

“那你以为呢?”明墉又白了他一眼。

“你这个师妹你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其实过了这么久我也不了解!”明墉叹道。

“那你的意思是……”秦潇试探问。

“哪里有什么意思?这辈子好生伺候着吧!”明墉颇为无奈。

秦潇看他尚未完全消肿的猪头脸,想笑又憋住了。

明墉再白了他一眼道:“笑什么笑?你那个莫姑娘就是省油的灯了?”

“告诉你,你是没到时候!到了有你的苦头吃!”

“你说沁然也会像师妹那样无理取闹?”秦潇不信。

“那倒不会!可她的意志是九牛二虎都拉不回来的!”

“等哪天她想到了要做什么,一定会义无反顾!”

“所以呀别怪兄弟我不提醒你!你一定要早些打算,早做应对,才不至于鸡飞蛋打,煮熟的鸭子飞了!”

秦潇听了心头一凛,他深深点点头道:“这回可是真要多谢明兄指教了!”

二人一路闲话着倒是走得十分轻松,因为天色尚早,这次捣毁计划不能惊动官府,所以要等到入夜后才能实施。

不过一路来,秦潇倒是从明墉处学来了不少宝贵经验。

二人都是很慨叹,当初是被猪油糊了心,怎么鬼迷心窍就偏偏迷上了一个仙女一个精灵,弄得自己这些年来是苦不堪言。

说着说着他们倒有了些同病相怜的味道,感觉这么多年他们从没有这样亲近过。

等入夜到了地方,这两人心一横,再无收敛,一路就杀了进去,看到那些叫嚷着的倭国武士被砍得支离破碎,秦潇这样不存杀念的人都有了极大的快感。

很快,守卫被杀了个干净,两人直入地下,但到了那里后他们却都茫然了。

这里除了个空空如也的大厅外,哪里有尸体的影子?

莫非小鬼子知道了消息,提前撤离了?

不过在实验室中,还是让他们逮到了个关键人物——杰弗逊。

此时杰弗逊见到两个杀神一路砍瓜切菜般进来,早就吓得体似筛糠瘫坐在地。

刚开始他还没认出这两个,也难怪,那已是十年前,而且当时这两个还是满脸油污蓬头垢面的少年。

而他们再看杰弗逊,却已是头发花白,满脸衰色,看起来十分苍老,哪里还是十年前那个青年才俊的模样?

但当秦潇细数了罪状后,杰弗逊才恍然大悟,痛哭流涕道:“我也不想的!都是史密斯逼我的!”

原来自打远东第一疯人院被放火后,莱斯特院长被射杀,而疯人院中用活人做大脑实验的秘密也逐渐被公之于众。

西方媒体广为关注,大肆报道,这两个当事人立刻就在西方医学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们的医生执照全部被吊销,而英国他们再也混不下去了。

这些年他们辗转去了非洲,到了印度、缅甸,但都没有能再继续他们的事业。

可一个医生,尤其是执着于医学研究成狂的人来说,没法继续自己的科研实在是个残酷的折磨。

眼见着这么多英属殖民地,没有一个的研究条件能和上海相提并论,他们就在去年又流窜回了这个远东都市。

而就在上海,他们举目无措间,史密斯结识了村山。

之后两人一拍即合,史密斯听说了村山的研究后更是双眼冒光,急切地加入进来。

杰弗逊没有生计,也在威逼利诱下加入了计划。

可他到这里后,事情进展得越顺利,他就越胆寒。

看着一具具行尸走肉被改造成杀人利器,他并没有像史密斯一样兴奋,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他深知这些东西被投入战场后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如果大范围使用,灾难将不可避免。

可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敢想不敢言,只能窝窝囊囊地混日子。

今天本来是最后一批走肉被运走的日子,他被留下来负责销毁实验数据和清理实验室。

秦潇问道:“你们是不是还在这里用鸦片提炼致幻剂?”

杰弗逊惊道:“这你也知道?”

日本人确实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些白丸,这有强烈的致幻性。

不过那些白丸数量有限,所以他就想出了用鸦片提纯混合的方法,实用后效果极佳。

“那些东西呢?”秦潇逼问道。

“最后一批都一道装箱运走了!在十六铺码头,今晚就开船!”

秦潇一听在法租界,这小鬼子运货怎么不在日租界,反而到了这边?

杰弗逊在逼问下答道:“日本人说了,这样的东西不能脏污了大日本帝国的土地,而且法租界的巡捕是见钱眼开的,什么都方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