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十 七、情归何处

尘虚子双手和口部三处动用内力,同时将三人制住,而且制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他如此施为,一是确实动了好好教训三人之心,再者就是让所有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国师的鬼神莫测无匹神功!

不过他万没想到,这位已经叫了他师父的小仙子,会在这时突然骤起发难。

之前莫沁然走出说有没有人反对时,他就有了点疑问,但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千年前,他曾亲见以为武林前辈收徒时,有过这样一问,目的是收得心安理得。

尤其是有诸多外面见证人在场时,这问题无可厚非。

而当秦潇蹦出来掀开面具时,他想起了二者的关系,也怀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后面两个小辈相继以杀招来犯,也就由不得他细想了。

此时他没法侧目观瞧,但耳听得一阵破空的风声,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见眼侧寒光一闪,而后觉得左臂突然一空,那被抓在空中的小子就落到了地上。

而连带着的还有自己的一条手臂,还死死地掐住他的脖颈。

尘虚子当时就愣了,他绝没想到自己心仪的爱徒,自己倾注了这么多心血苦劝的爱徒,自己浪费了数载珍藏灵药救回的爱徒竟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尘虚子对其他二人控制的功力此时已经全泄,那拼命运功反向用力的两位,被这一突然脱力都猛然身子倒向后方。

尘虚子只是转过头盯着莫沁然,吃吃地问道:“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对你还不够倾心倾力吗?我只是要收你为徒,传你衣钵,助你登上巅峰!这有错吗?”

莫沁然也好像是羞愧般低下头,轻声道:“对不住!我这也是不得已!……”

老道向莫沁然近了一步道:“为了你,我可是耗尽了治伤灵药!为了你,我不惜纡尊降贵,做这些蠢事!可你怎么如此辜负我!”

要是不知道老道只是一门心思想收莫沁然为徒的外人,这话听起来可是让人肉麻肝疼。

果然盛思蕊已经从人群中出来喊道:“老杂毛!你别得便宜卖乖了!”

“我那匕首可是无匹利刃!刚才沁然姐姐完全可以砍掉你的头!她已经饶了你一命,你还不赶紧溜呀!”

谁知老道袍袖一挥,一股巨力就向盛思蕊袭来。

盛思蕊见老道明明失了条手臂,攻势还可以这样刚猛,刚要惊讶大叫。

就见眼前剑花猛闪,明墉已经舞开了残剑护在她面前,将这一挥之力化解掉。

盛思蕊有些生气地微嗔道:“我就不会躲吗?用你逞什么英雄?”

而此时老道却是心无旁骛地盯着莫沁然道:“是这样吗?你要对我动手,还心中有所不忍?……”

莫沁然依旧低着头,不忍直视尘虚子,轻轻道:“我很感念道长的救命之恩,也很感激道长的一番青睐!所以……”

“那我给你安排的道理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呢?”

“我……”

“那是因为我!”

老道被秦潇这突然一句引得回过头去,只见此时他的脖颈仍被老道的断臂死死地扣住。

就见他一边掰着枯枝般的手指,一边道:“就是因为我们两情相悦!沁然怎么会跟你走!”

老道看着他突然长出口气,随后右臂一挥,一阵气流就在他左手上盘旋,那股无质的内力就像是有形般在慢慢凝结起来。

尘虚子冷冷道:“我虽说承诺今日不杀生,但我可以把你打得筋骨寸断而不死!”

莫沁然忙叫道:“不要!道长!我知道您是个抱负高远的人,又是个心胸广博的人!您一心要做的就是恢复你们的门派传承!何苦要跟这些权贵裹挟在一起干这么荒谬的事情!什么转世复国,开始看了你的仪式我还真的惊诧了,还真以为你有通神勾鬼的能力!可等我进了这圈子,就感觉到了你无处不在的内力场,慢慢也就想明白了你这番奇绝背后的门道!道长您有不世神功,何苦要和朝廷这些卑鄙奸佞之人纠缠在一起呢?您到哪里不能把本派发扬光大呢?如果掺和进这件事情里,迟早会遗臭万年,道长您现在迷途知返可还来得及!千万不要做千古罪人呀!”

老道认真听着她这番话,手中凝结的内力场看起来似乎小了一些。

而莫沁然此刻所说,也确实是肺腑之言,真心相劝。

老道何尝听不出,等莫沁然住嘴,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这笑声就像是一堆木头相撞的声音,让人十分憋闷。

他止住笑道:“这是为师这些年来,听到过的最诚心的真话了!你为何就不肯做我的徒儿?让我将你这资质品性俱为上上品的人培养成当世顶尖呢?你当我愿意干这个什么国师,愿意操持这装神弄鬼的转世仪式?这些故弄玄虚都是纯粹的胡扯!”

胖瘦两人听闻此言,脸色俱是十分难看。

“我虽有长生之身,但一副枯骨如何能够号令天下群雄,如何能让人心悦诚服?其实我早已没了什么野心,是你的突然出现给了我希望!那是一脉相传的功夫,你有前所未见的资质,更有倾倒众生的容貌!关键的是你有一颗质朴热诚的心肠!这不就是一派宗师应有的吗?我这般苦心全都是为了你能登峰造极,再创一个辉煌的武林出来!”

“你别胡说了!你是为你的门派死灰复燃!”秦潇叫道。

“那又如何?哪一个宗师没有个门派支撑?那些单打独斗的就算功夫再强也是过眼云烟!只有门派才能让你永立庙堂之上,让后人景仰传承!”

“可你们这么做是公然分裂,打内战,还不是遗臭万年?”秦潇继续道。

老道轻轻哼道:“真不知乖徒看上你哪点!如此愚钝,就算是跪死在我门前求入师门,我也绝不会收!什么叫遗臭万年?在没有胜负之前,哪一方写历史都说不定,指不定谁会遗臭万年?胜王败寇的道理没人教过你吗?成者流芳败者遗臭的定论没人告诉你吗?所谓有打未必输,更何况我们有天下无敌的武功,还有西洋火器辅助,怎么就不能光复汉人江山,赶跑洋鬼子?汉高祖、明太祖还都是底层出身呢,那又怎么样了?我这佳徒哪样比不了历代英主?恐怕女皇则天也不遑多让吧?”

秦潇见莫沁然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犹疑,他深知她的志向是解救天下万民,推翻皇权暴政,如果有老道尽心辅佐,这愿望没准就能达成!

老道适时接着说:“到时天下在手里了,要救民于水火,那还不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情!”

莫沁然听了后沉吟不语,秦潇一听老道果然老辣,一下子就点中了莫沁然的要害。

可还没等他想出怎么反驳,却听瘦子站起来叫道:“好你个妖道,原来如此居心叵测,一早就有了这样的算计!亏你还……”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道一挥手,那团内力直扑向瘦子,将他直接击飞撞嵌在了墙里。

只见瘦子浑身软塌塌地嵌进了石墙上的人形中,根本就说不出话了,只是发出哦哦声。

这一手功夫极为骇人,把人打进了石墙里人竟然还没死,更没有见血,这内力修为和控制让人恐怖得汗毛炸裂。

“贫道说了今天不杀生,所以他只是筋骨都碎了,但内脏完好,完全可以撑过今天去!”尘虚子冷冷道。

“不知摄政王大人你是什么意见呢?”

胖子连忙作揖摆手道:“都听国师的!那混蛋最愿意摆起脸孔说些他都不信的大道理,合该有此一报,国师此举大快人心!……”

谁知老道根本就不听他这套奉承,而是冷冷道:“你们一起来的,就一起作伴吧!”

说罢他袍袖再一挥,胖子那圆滚的肉身就嵌在了瘦子边上,同样是只剩下了呃呃声。

尘虚子道:“现在新国倒是空出了两个高位,你们有谁有兴趣吗?”

“你这小子,看在你和我徒儿有情的分上,你选一个,这样也可以一直陪着爱徒!”

这**实在是太大了,尘虚子不但没说要惩戒秦潇,反而要给他个高位,还能一直陪着莫沁然。

老道刚才把人直接拍进石墙里那功夫,着实把秦潇也吓得肝胆俱寒。

他算是明白了,老道想要他死,那真是弹指之间的事情,而一直不对他下手全是看在沁然的分上!

而且他还给开出了这样的条件,那可是只要答应,就两难自解!

秦潇的心绪剧烈地起伏着,多年的梦想和自己的良知瞬间就在眼前摇摆开来。

这时盛思蕊叫道:“老道,别再信口开河了!谁知你对他们有什么企图,嫌一掌拍死太便宜,要诱回去慢慢折磨!”

谁知这回尘虚子倒是没生气,反而道:“王妃要想和旧情人一道走,贫道倒也可以成全,毕竟辅政王的功夫我是不怕的!”

明墉听他这么一说,眼神立刻放出光来。

他作揖道:“道长,刚才是我们不敬,给道长赔罪了,望道长成全!”

盛思蕊走过去一把把他的手拍下来道:“干什么呢?明知他就是个妖道……”

什么是**?什么人又架不住**?

世人总说女子抵不过**,那纯粹是无稽之谈。

也有的说男人抗不过**,那也算是以偏概全。

实际上多数人抵抗不了的**,就是心中念念所想又为之苦求而不可得的。

好比莫沁然,老道给她画出的蓝图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倒不是地位至尊,而是解救苍生、推翻无道帝制!

再比如秦潇,历经长久的内心磨难,能和莫沁然长相厮守不啻于天大的事情,如此条件,他就能和梦中人不离不弃,何乐不为?

对明墉来说,祁主使是他最大的梦魇,盛思蕊是他最真的依恋,如果就此能两难全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心中都有苦求不得的,是以在**面前就会摇摆,更何况开出条件的是随时可以要他们命的强人呢?

唯独盛思蕊,历经百转,心思一样单纯,善恶仅凭一念,也没什么野心抱负,自然就能不被**所迷!

她见这三人似乎都对老道说的话心有所动,不禁大急道:“你们都怎么了?明知这妖人信口开河,你们还信以为真了?……”

就在这时,大厅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枪声,几人都从沉思中警醒过来。

这枪声越来越近,而且还传来了连续的嗒嗒声,那是机枪发出的声音,小道们的哀号声也不绝于耳。

这时一个女子如洪钟般的声音叫起来道:“打死你们这帮小杂毛!师哥你还有气吗?赶紧说话,想急死我呀!还有老七呢?……”

秦潇一听这声音精神大振,一下子就从被老道迷住的精神中清醒过来。

他叫道:“沁然,六姐他们来救援了!”

莫沁然也猛地醒悟,向后撤了几步道:“请道长自重!您说的那些恐怕我无能为力!”

秦潇见状忙闪身站在莫沁然身前,一把接来那把宝匕道:“道长,我们已经言尽!如你真心爱惜沁然,还请你就此退去!以后大家各不相干!”

尘虚子本来就快把几人给说动了,谁知凭空来了个拦路虎!

不过他还不死心,仍然说着:“乖徒儿,跟师父走吧!为师一定兑现承诺!往事一笔勾销,为师还要治好你的伤……”

他边说边向秦莫二人逼近,这两个知道老道神功莫测,胳膊掉了都没流血,根本就不敢招架,只是不断后退。

这时盛思蕊踢了还在傻站着的明墉一脚道:“还不过去帮忙?”

“我?哪里是对手……”

“还有我!”盛思蕊脖子一梗,往日豪气重生。

明墉一见此情,也觉热血上涌,举着剑就飞身到了莫沁然身前。

而后盛思蕊过去和莫沁然站成一线道:“没事,姐姐,我们可不能眼看着歪道强抢了你去!”

这时几人摆出了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倒是让尘虚子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那是一千多年前,在师门和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一起练功。呃,一晃千年过去了,为何好像还就在眼前呢?

按说这几个就算是摆成十层都架不住他的攻势,可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触。

再看看莫沁然的脸上露着决然,而神情中却像是对他有着一丝歉意。

看着看着,他凝结的怨气好像慢慢地被化开了。

这时外面伍芮的叫喊声和枪声越来越近,要不是这里九曲回转的,她恐怕早就杀到了。

尘虚子突然笑道:“你们几个小辈今天算是运气了,本道爷不杀生,暂且饶你们一命!”

众人都知道他所言非虚,就连盛思蕊这回都没还嘴。

“不过徒儿你的内伤还没好,要是复发了记得来南边儿找为师!”

而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抱起了小女童黄霓鹛,身形飘在空中接着道:“花园通道外壁有株千年灵芝,采了去服用可缓解伤症……”

说到此时,他的人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

几人都是咋舌,这功夫除了祁主使外,还哪里见过如此厉害的!

还没等他们庆幸劫后余生呢,伍芮就端着枪冲了进来。

她扫了一圈,立刻就看到了秦潇,顿时眼圈一红道:“老七,你还活着呢!”

“可是师兄他人呢?……”

“四哥?他也进来了?”秦潇惊道。

“可不是!你过去了,好像掉坑里了,半天都没动静!我们想过去救你,可就师兄功夫最好!他就按你那样过去了!没想到跟王八掉井里一样,也是死活不知了!我们其他人也没招,这不花了一天时间才绕了过来!怎么你也没见着他!……”伍芮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莫沁然忙上前道:“伍姐姐,你别急,慢慢说!凌哥哥不一定就出事了!……”

“哎呀,仙女妹子你也在呢……”

“还慢个毬呀!搞不好就嗝儿屁了!这扔下我一个可咋办!”

秦潇忙道:“不急!我掉下来那里是个洞,下面……不过凭四哥的本事不会死的!”

他想起了那些走肉,要是真掉进去了还真难说死活,所以没说出来,赶忙带着众人过去。

而明墉一眼看到盛思蕊正在悄悄地往外溜,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秦潇等人来到了那个直上直下的洞口,顺着通道口往下一看,顿时心中一凉。

只见原来站满了走肉的下面,此刻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应答。

秦潇率先用轻功下去,为防伍芮有失,莫沁然给她找了根绳子固定好顺下去。

等秦潇到了下面,心中更是如石沉水,就见地上到处是血污和碎尸块,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眼晕,可是不见凌震的踪影。

伍芮也下来了,看到此情险些晕了过去,缓过来后挨个儿翻找,终于在一堆碎尸下看到了凌震的身体。

二人勉力把凌震的身体拽出来,就见他身上脸上全是血污,腹部似乎有个伤口朝上翻开着。

可凌震本人却是双眼紧闭,动也不动。

伍芮见状,忙蹲下边哭边叫,可是凌震根本就没反应。

她见状更是泪如泉涌道:“师兄呀!你咋就先走了呢?平时也没见你逞强,这回咋就这么想不开非要打头呢?……”

秦潇也是心中黯然,之前他曾见过下面的走肉至少有几十个。

就是换作自己毫无防备地掉下去,也得耗尽全力血拼一场,还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更何况功夫不及自己的四哥呢?

伍芮这一哭就像是打开了封闭已久的水闸,泪水如泄洪般倾泻而出。

她抱着凌震的头,眼泪哗哗地落在了凌震布满血污的脸上,将他的脸上洗出一条条白道儿。

伍芮哭诉着:“师哥呀!你说说你,这十几年就没怎么顺过我的心意!我说东你偏说西,我往南你就要往北拽我,没事还总愿意教训我!你当我真是无理取闹呀!不过就是想讨点小威风,得点儿小满足!你说但凡是大事,我哪一次又不是顺着你们,你没事干吗老跟我争论哪!你当我真喜欢老五那花花肠子呀!我只是得意他顺着我说话!你还当我真乐意他经常对我轻佻呀!我还不知他自打不唱戏后就爱钻女人裤裆?我还不知道他见一个爱一个就想上人家床?我给他好脸就是给你看的!你说说你这些年就连一句稀罕我都没说过!你这么大老爷们儿,窝窝囊囊的连个爱逛堂子的都不如!你说你的嘴是被封上了吗?咋就说不出那几个字儿呢?我等你都等了十来年了,你越是不说,我越是生气!可倒好,越骂你你还偏不说!你想咋的,难不成还让我姑娘家先开口呀!那我这脸可往哪儿搁呀!你说你对我这个肉呀,就没一点儿爷们儿样!你在战场上杀敌那份劲头都哪儿去了?全他妈和饼子喂狗了?你说说我从二十几等到你三十几,你再不开口我也就不用出嫁了,干脆就当老姑娘了!你说说你把我坑的,等了你这么多年,都从黄花姑娘等成黄花菜了,你他妈撒手就走了,可让我咋办呀!……”

说到恨处,伍芮抬手就捶凌震的胸口,捶得那叫一个恨爱交加,怒其不争。

秦潇在一旁看着本想拦着,但见六姐悲痛欲绝,又想反正四哥也死了,也没什么好痛的了,不如就让她好好发泄一番。

谁知凌震在伍芮怀里猛地一动,噗地喷出口血来。

这一下正喷到伍芮的拳头上,她顿时是又惊又喜,把凌震的脑袋提起来猛晃道:“师兄,你装死吓我是不是……是不是……”

凌震的头被摇得就像个沙锤,他连咳几声吃力地摆手。

伍芮停了手,瞪大杏仁眼瞪着凌震的双目,好像是要通过眼神把他的命勾回来一般。

就听凌震虚弱地道:“师妹,你把我从鬼门关给叫回来了!幸亏我还没喝老婆子的汤……”

伍芮一听又是喜极而泣,抱着凌震的头道:“妈呀!可是吓死我了!你这一走我魂都没了!扔我一人儿可咋办呀……”

凌震喘着粗气道:“师妹,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啥?”伍芮猛地把凌震的脑袋往后一扳,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说……我稀罕你!要娶你!”

伍芮猛地掐了凌震一把,见他龇牙咧嘴叫疼,嘟囔道:“是真的?!”

凌震被这测试方法气着了,刚要发作,又忍住道:“当然!只要你不嫌我都伤成半残了……”

伍芮再次喜极而泣道:“嫌啥呀!只要有气儿拜堂就行!”

说罢,她紧紧将凌震抱进怀里,不住地抽噎。

凌震从她那丰满的胸膛中探出头,冲着秦潇眨眨眼,使个眼色。

秦潇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让自己回避呀!

不过他也暗笑四哥也不嫌这下面肮脏污秽恐怖,不过再一想只要有两个真心人在一起的时候,哪里又不是梦中的天堂?

他自然识趣悄悄撤了,上去后又安排人准备索套救人上来。

不过他心中也在思索,四哥这到底是被六姐摇醒的呢,还是早就醒了,故意装死等着六姐尽吐真言呢?

不过想这些已没有什么意义了,至少结局是圆满的。

但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还管它往昔苦痛离奇?

不过他上来就看不到莫沁然了,顿时心中一凛。

难不成老道又回来把沁然给掳走了?秦潇心中顿时毛了。

要说尘虚子绝对有这个能力,又熟悉地形,而现在沁然的内力几乎全无,那就是几无还手之力。

想到此他开始到处疯找莫沁然,在一处转弯时似乎看见明墉正在追着盛思蕊。

不过他根本顾不上跟他们说话,而是继续疯也似的乱转。

而直到回到那个转世道场,秦潇才放下心来,此时莫沁然正在一一查看那些女孩。

秦潇长嘘口气,走到近前,看着一脸严肃的莫沁然。

就见她把全部女孩检查了一圈,见他来了,才略略松了口气道:“这些孩子呼吸均匀,脉搏平稳,显然无大碍,只是醒不了!明少侠呢?我看他好像有什么辟邪驱毒的药丸,让这些孩子闻闻或许就能清醒了?”

她之前注意到明墉在仪式中往鼻子下塞了个东西,想必是看到过于骇然,以为是药物幻术,就拿药丸驱邪,故此她才有了这么一问。

秦潇长松口气道:“他?追思蕊去了!他们分别得比我们还久,我们就先不要打扰他们了!”

莫沁然点点头释然道:“也罢,反正这些孩子的药效迟早会过去,不急一时!”

而后她又略有凄苦地浅笑一下道:“他们可真是分别了好久呢。这些年思蕊妹妹又生死茫茫不知所踪,可真是苦了他们了!”

秦潇也是点头道:“我们又何尝不是呢?总之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啦!”说罢上前牵住莫沁然的手。

莫沁然没有拒绝,而是盯着秦潇的眼睛道:“你好像长高了呢!”

“你好像更美了!”秦潇眼中柔情无限。

莫沁然轻轻拍了他一下道:“我可不用油嘴滑舌哄呢!”

“我也全是真心实意的话,可不像是明墉那样!”

“他呀是有着和别人不同表现的一片赤诚,这可假不了呢!”

秦潇也是点头表示服气,而莫沁然接着说:“他们在此地如此相逢,明少侠可是费尽了全部苦心呢!”

秦潇疑道:“对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巧合呢?”

事实真如秦潇想的那般巧合吗?当然不是!

正应了莫沁然的说法,明墉为此可是费尽了心思,用足了运势。

今年已经是他第二次从北地无果而返了,算上从漠北出来直接去的那次已经三次落空了。

他秉承着高级技术工种的细致,从出发的起始点,也就是最初遇险被救到圣族的那个聚点开始,沿着之前的足迹一路寻去。

圣族的聚点早已经化为一片瓦砾,那时逃脱时正受着清兵的炮轰,成了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他没在废墟中找到任何尸首,当然他不知道祁凌宙之后回来过,早就处理了后事。

他又顺着线索找到了赤乌山圣族的祭拜地,可是一顿打听却得知,这里除了快十年前来过一拨人后便再无人造访。

接着他又绕过陷空地洞来到了山后的萧氏族葬群,却发现守墓姑姑的木屋早已破败不堪,看来是空置了好久。

而他记得对思蕊的承诺,也没进墓室去看个究竟。

接着他沿路一直到了霍勒金布拉格,同样是毫无所获。

等到了入冬,他到了之前秘境的入口处丛林。

可让他更为惊讶的是,那片森林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大片树根,而秘境的入口再也找不到了。

他是连等再寻,想着无论怎样也能摸到秘境飞船的边界。

可是差不多苦寻了一个月,毫无所获,只看到了一片早已干涸的湖泊的遗迹,以及地上留下的一个巨型深洞和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大地裂。

他不由得茫然了,又开始怀疑自己是陷入了一场无穷尽的幻想之中。

不过,那个地裂和种种线索又提醒着他,这一切应该是真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透,为何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的秘境飞船竟会平白消失了?可就算飞船消失了,那地下封印的魔兵入口呢?怎么也全都消失了?

还有秘境中的那座快被青铜熔汁覆满的山呢?他倒是找到了一些印记,那是一堆堆破碎的大块山石,石头上还有着熔岩的痕迹。

难道那秘境中的火山喷发把山给炸了?可秘境中先民的遗迹呢?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他又往西北到了贝加尔湖,再向东北去了海参崴,打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说是几年前的确是来过几艘来路不明的巨船,它们趁着一次风暴靠岸,可等风暴过后却是船影全无。

当时风暴太大,码头的人都不敢出去,就说是几艘如山般的巨船,万吨级巨轮在它们面前都如同玩具一般。

也有人说,那些船都如同远古时期传说中的诺亚方舟般巨大,却又是极具东方古韵的木船。

那些船几乎与风暴同时入港,风云中似乎还有神龙上天入海的盘旋。

海参崴华人很多,有这样的传言也不稀奇,但神龙之说又是什么呢?

而且他们还说就在差不多两个多月后,有一次飓风来袭,而那些巨船似乎又是伴着暴风雨出现。

它们在巨龙的盘绕护送下,凭空出现却又离港而去。

可是并没有任何人或船只在海上发现过它们的踪迹,所以这事情被传得神乎其神。

就连当时在码头的一些当事人都觉得可能是幻像,不过被巨力破坏的码头却又似乎在告诉大家此事真实存在。

很多人因此开始借酒麻痹,逃避亲眼见过却谁也不信的神迹,因此还犯上了酒瘾。

不过,他不死心,细细查找,却发现了在雪下埋着的如拖动一座城市般的拖痕,那痕迹直到贝加尔湖边。

难道秘境被整个拖走了?被巨船带走了?那魔兵呢?那些石头屋子呢?那些青铜巨弩组呢?全被带走了?

这事情越想越不可思议,但是如果他经历过的那些都是真实的,那还有什么能让他不相信呢?

但至此秘境的线索算是全断了,而他也花光了钱,只得一路探寻回返了上海。

回去后,偶遇了周烔,才知道秦潇也回来了,但已经深陷在酒海之中无法自拔。

他见此二人,一个有家有业,一个烂泥一摊,更是不愿详说。

还好周烔给了份正式的赏金侦探工作,他也能安心挣点儿干净钱。

他恪守着对盛思蕊的承诺,再也不碰歪的斜的,攒够了盘缠就再次上路。

这回他根据听到的蛛丝马迹,先在中原一带寻找赤乌族遗留的族人,可整整两个月的寻访更让他如堕云里雾里。

哪里有人听说过什么赤乌族,什么桓祭司,什么祁主使,一概就是没人知道。

他更傻了,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尽着十二万分的努力继续上路。

这次搜寻的发现并不比上次多,反而不少略微知道些蛛丝马迹的人相继离世。

明墉完全困惑了,他更加怀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臆造出来的。

要不然怎么会毫无线索留下,怎么会消失得仅剩下些毫不相关的石渣子?

他彻底困惑了,似乎盛思蕊是假的,他经历的的这十年都是假的。

而此时他听到了“漠北五十八骑”扬威的消息,让他就快沉到深渊的心再次见到了光明。

没错,这不是假的,要不然自己还能臆造个莫沁然出来?

自己幻想出个古灵精怪、刁钻乖张的小精灵还情有可原,可那个大家闺秀、诗书满腹、聪明绝伦的小仙女就凭他根本就编造不出来!

所以他再次振奋精神,回去赚钱等着再次上路。

再次踏上征途,他已是满满的疲惫,不是身体有多虚弱,而是内心中的空虚感。

他不怕孤独地寻找,更不怕独身上路,而是怕再一次毫无结果的落空。

没有什么打击能比什么都找不到更加糟糕,他暗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找个端倪出来。

华人将三次当作个极致的次数,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不入,也有刘备三顾茅庐,还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他这就是三寻盛思蕊,决计要达成目标!

为了给自己增加信心,他一路上是遇庙就烧香磕头,完全不管是不是临时抱佛脚,只为给自己一些信仰,给自己一些盼头。

结果一无所获。

他讪讪地向回走到了和盛思蕊共同上路、齐历艰险的辽西境内。

他心中是越想越悲苦,越想越憋屈,越觉得压抑得无以复加。

他决定去烧了此地最大一间庙——奉国寺,以此来发泄神佛不助的愤懑。

可就在白天去踩点儿时,他碰到了两个以前的老熟人。

这两位是团伙中的探子,专司乔装打扮打探情报。

明墉也很纳闷,他们怎么放弃了南方多如牛毛的寺庙,跑到这关外来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群人自打上次莆田寺一别,被官府关了几年,出来后便开始转战西南。

他们从四川起手一路南下,直入云南境内。

在今年初到了磨勘境内一颇具寮国特色的寺庙处准备动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拨人马给打乱了。

那伙人极为彪悍,在短短几日就占据了全镇,赶走了官兵,并宣称此处为乌王领地。

这群人还极度强横地抢了相邻的寮国的一片土地,也宣称为乌王所有。

官军不是没来过,但被那个乌王几下就打得大败亏输。

而他们占据的地方又不大,也就没官兵再来生事了。

于是这伙人就趁着这些强人守备松懈时逃了出来。他们商量,如今南边是乱哄哄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搞不好把命都得搭上。

于是领头的就做了个决定,向相对安定的关外出发,继续窃寺大业,让北边的秃驴们见识见识和尚敛财的下场。

于是这两个就被派来了,才与明墉相遇。

不过说起那乌王,他们倒是对乌王巡视领地时身边带着的女子记忆深刻。

他们说那个乌王怪里怪气,戴着个黄金面具,但功夫却是鬼神皆惊。不过那个王妃却是美若天仙,青春少艾。

他们都感叹一朵鲜花插进了硬牛粪,再也拔不出来了。

不过听到这里明墉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呆了。

什么乌王,那不就是赤乌的乌吗?什么功夫盖世,除了祁主使还有这样的人物?那王妃就是……

自己怎么这么傻,北边本来就是满清的发家地,又有蒙古骑兵,这些圣族残员还怎么能兴风作浪?

那他们还不如去南方边陲,那里清兵虚弱,还不是造反的绝佳去处?

他想也不敢多想,但又止不住地猛想,想到深处,竟然伤心地大哭起来。

那两位眼见都是吃惊,这小子多年不见怎么如此多愁善感了?

不过明墉想通了此节,便要及时行动。

他央求着二人跟他同行,仗着他们的消息网给自己打探,并许以日后一件大活的重谢。

他二人都知明墉的手段,有他出马什么寺庙都不在话下。再加上关外却是油水稀薄,不值得投入过多,于是欣然加入。

二人说此时华东华南已是一片混乱,怎么走都要耽误行程,最好就是从安徽入湖北再转道四川云南。

明墉依计而行,三人迅速出了山海关,快马加鞭上路。

可刚到了合肥境内,那二人就收到风声,此时磨勘已经是全境封锁,而据说那位王妃在人的护送下出了境,声称要去参加什么大典,为此乌王还组成了仪仗队夹道欢送。

明墉顿时心下猛抽,但同时心中狂跳不止。

他心道:思蕊呀,不管如何,我总算是要找到你了!

于是三人就留在了长江淮河水道边,等着消息,准备进一步行动。

那两位不愧是一流的探子,各种消息更是纷至沓来。

直到他们收到了最后的消息,王妃一行要顺着山脉下的水道进入皖南。

而且这两位还打探到用船信息和一行人的衣着。

据分析他们一行昨日都已戴上了面具,就是市面能买到的那种傩神面具,而王妃则带着两名亲信要简行入最后一段水道。

明墉盘算着,如果就那么贸然出去见面,盛思蕊会不会当时因羞愧翻脸,而凭着自己还真不知道能否跟得住她。

虽然这几年他常年寒苦,功力深厚了不少,但谁又知道思蕊体内的内丹被化尽了没有。

于是一场乔装冒充抢先进入的大戏就上演了,那二位探子就权当他的随从。

但是就算化装和面具都掩饰不住声音,所以自从进入后所有话都让那二位代劳了,直到盛思蕊出现。

刚才老道抢走了所谓的新主遁走后,明墉无时无刻不在盯着盛思蕊的一举一动。

见她觉得没了风险,要一声不吭地悄悄溜走,明墉便跟着死咬了上去。

盛思蕊功夫自然是不弱,可明墉到了此时也是拼了,他无论如何也要让思蕊给自己一个交代。

盛思蕊显然不想跟他纠缠,身形飘忽左晃右晃,但是没法甩掉进来已经良久的明墉。

盛思蕊越是慌乱,越是找不到正经的出路。

终于盛思蕊一闪身进了一间石室内,明墉急跟进去。

已进了此间,明墉安心了,这是一间只有洞口进出的石屋,里面除了个石床石桌椅再无他物,而盛思蕊也是四顾茫然找不到出路。

明墉悄悄地在衣襟处摸索,而后假意在洞口两边轻抚,好像是倚门慨叹般说道:“思蕊,你还要继续躲着我吗?”

盛思蕊一跺脚,猛地回头,她美目圆睁,脸颊涨得发红道:“那还能怎么样?难道把你带着一起去祁凌宙那边?”

明墉一听这名字就如同三伏天被泼了盆冷水,不过他还是关切道:“蕊妹,你过得好吗?”

“你问过了!还好,多谢!”盛思蕊不耐烦道。

“难道你真的愿意跟那个怪物在一起生活吗?”明墉语声凄然。

盛思蕊是真的怒了:“我都说了,我已经是人家妻子了,这已经改变不了了!你就别再纠缠我了!”

“我不相信这是你愿意的!你心中的苦楚我知道!都怨我,没能早点儿出去找你!可我直被困到三年前才逃脱出来!一出来我就马不停蹄地在北地找你!可都快三年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现在我终于见着你了,我是再也不会让你离我而去了!”

盛思蕊听他三年前才出来,也是吃了一惊。

她问道:“怎么,你们也被困住了吗?……”

不过她马上警醒道:“现在说那些都没用了!反正三年前我就已经嫁给祁凌宙了!我说了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以前我们的过往,你就当作场梦全忘了吧!我求求你,你就放过我吧,让我走吧!”盛思蕊话中透露出难得的软气。

“忘了?怎么忘?这三年来我无数次都怀疑自己是否是做了一场大梦!你不知道第一次,我到秘境连任何蛛丝马迹都没发现。我就以为自己做了个无比心碎的大梦!可那些过往历历在目,怎么能是梦呢?”

“怎么不能呢?”盛思蕊突然有些幽怨,“人生匆匆,一梦百年,有什么不能是梦呢?是梦就能忘掉,就能淡化,慢慢地你也会忘了我,忘了过往!你还年轻,大把的好时光等着你!你为何不把我忘了呢?”

明墉看着她说话时眼神中的凄凉,忍不住泪水滚涌而出。

“忘了?我能忘,可这坠子忘不掉!”他一把扯下胸前坠子,那里面缓缓地流动着一片血红。

“我想你也带着吧?你拿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了?你难道会忘了?”

盛思蕊抚着胸前,但迟疑着没有拿出坠子。

明墉见她触动,接着擦着眼泪道:“你说忘了,可这伤痕还在,怎么忘?”

由于用的是那把宝匕,所以伤口终身都是一道浅沟。

盛思蕊看了一眼,脸上变色,忙又转过眼去。

她的眼中似乎也有了泪光,但她脚一跺牙一咬道:“没关系,我也还你一刀,就当两清了!”

说罢她就伸手入怀去掏匕首,明墉大骇,想不到她竟然会用如此决绝的办法!他忙一把扑过去拉盛思蕊的手。

可盛思蕊那一探却落空了,她这才想到,刚才这匕首给了莫沁然,辗转又到了师兄手里,而自己仓皇想逃,竟然忘了要回来!

不过明墉此刻已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道:“思蕊,蕊妹,你不要固执!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此生还有什么盼头!就算是跟那老怪拜了堂又怎样?你那是被逼的!离开他也是合情合理!你不知道宋婉毓姑娘就曾经有过一段伤心过往,但现在还不是和周烔师兄过得好好的!人渣谁不曾遇到,更何况还是被逼的!我会一心对你好的!绝不会嫌弃你!哎呀……”

盛思蕊一脚重重地跺在他脚上,疼得明墉继续飙泪。

盛思蕊挣脱开道:“姑娘我没有匕首在手,只是跺了你一脚算便宜你了!”

“姑娘我还轮不到你来嫌弃!”盛思蕊恨恨地说道。

明墉心知说错了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盛思蕊的身影就向门口飘去。

明墉暗叫不好,马上提气去追。

盛思蕊的功力毕竟是胜了一筹,只是半跃之间就到了门口。

她回头一望,明墉正起身来追,她心中叫了声苦,暗道:明哥哥,你以后要好好的,可不要再傻等我了!

正这时,她就觉得身子被门前什么绊住了,身形落了下来。

她一看,原来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两道极细的钢丝,在门前形成了障碍。

这正是明墉在进来时急中生智偷偷设置的,没想到一下就起了作用。

而就这么一霎间明墉已经追到,他从后面两手分别拽住了盛思蕊的两个袖口。

盛思蕊心惊,猛地挣扎,而明墉是拼死不放。

你争我抢间,就听刺啦刺啦两声,盛思蕊的衣裙顿时成了短袖装。

盛思蕊一恼之下回头指着明墉道:“你……”

而明墉脱力拽着断袖向后退了两步,再一看盛思蕊的臂弯,猛地张大了嘴巴道:“你!……你!……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