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十 七、锋锐无匹

刚起的兵士一听到有马,顿时群情激越。

这些汉军可都是百战铁骑,都是纯粹的精锐骑兵。在被困的小两年时间里,他们有马不能骑,还要因草料不足,被迫一一杀掉心爱的战马,已是十分愤懑。加上脱困后的一个多月全都是靠双腿开拔,每人心中都早有万马驰骋了。现在听说见到马了,如何不个个兴奋得两眼放光?

就连文官出身的赵信一听到马也一下蹦了起来,兴奋道:“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而后他立刻打开行军图仔细观看,却发现此处按脚程算离,大汉边关尚有很长距离。此地应该还属于漠北,那岂不还是匈奴的地界?但他转念一想,都两千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有匈奴呢?于是他立刻向已经过来的莫沁然问道:“莫姑娘,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怎么会有马的?”

“你看到的那些马是野马吗?”莫沁然问斥候。

“不是,应该是有人放牧的,远望过去有几百匹,看架势应该是军马!”

“军马?”莫沁然只是思索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哀伤,而后强压住心绪对赵信平静地说道:“看来我们这一路比想象的走得还快!”

“那现在是哪里?”赵信急问。

“可能就是外蒙的乌里雅苏台了!”

赵信和手下听这名字十分陌生,都面面相觑。

“这也是现今鞑子清朝的外蒙军镇了!就是漠北边防军的一支!”

赵信想了想问道:“姑娘,有一事我想不大明白!这既然是鞑子的天下,那他们为何还在漠北设置防区呢?往北不本就是他们鞑子的老家吗?”

莫沁然蹙眉道:“赵司马,此时的天下已经不是当时的天下了,而现在的鞑子也不能和当时的匈奴相提并论!此时再往北,到了瀚海那里就是沙俄的国土了!”

“沙俄?”赵信没听过,兵士更是人人不知道。

“对!就是黄发白肤蓝眼的欧洲人!”

欧洲他们也没听过,而她描述的特征在汉军听起来倒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人群顿时哗然,怎么到了北面就是鬼国了呢?但赵信毕竟是从中央随军而来的文官,识见远非一般军士可比。他问道:“是不是就像大秦人一样?”

莫沁然听他此言,点头赞道:“赵司马见识倒是丰富!沙俄人就算是长相相近的另一支吧!”

“那他们也很好战了!”

莫沁然点头称是,赵信叹道:“怎么自古到现在,和我们汉家北方接壤的,都是好战之徒呢?”

莫沁然只得苦笑一下,随即道:“看来当时通过大汉的丝绸之路,有不少异族人是到过长安的?”

“丝绸之路?”赵信没听过。

莫沁然当即反应过来,在西汉武帝时期还没有这称呼。她转而道:“就是通过西域都护到达汉朝国境的!”

“噢,那是自然,当时有不少大食、波斯的商队过来,还有的带着礼物想朝见天子的!他们说是想和大汉通商!”

“那天子答应了?”

“怎么会?我们堂堂大汉,煌煌国威,怎会和商人做买卖?但天子允许他们在西域做交易,互通有无!要说当时他们的确是对丝绸最感兴趣,视若珍宝!叫西域通商路为丝绸之路倒真是贴切!名副其实的好名字!可你们为何管黄发碧眼的叫大秦人?”

对这个问题莫沁然倒是很感兴趣。她知道汉朝时的大秦指的就是古罗马帝国,可怎么还给起了个这样让汉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呢?

“这是天子给起的!他听史官说这国十分好战,到处侵略,天子一听这不是和暴秦曾经的行径一样?所以就直接叫大秦了!”赵信道。

莫沁然听后微微一笑,倒是把赵信看呆了,都忘了之前问过什么。还是莫沁然看出异状道:“赵司马,我们应该再靠近一些,然后悄悄隐藏起来,找人抓个舌头,问清楚这里到底是何地才好!”

赵信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安排。

众人悄悄地走了半日,这才在一个小山丘后找到个安全所在。斥候派出去了,下午就抓到了两个舌头。不过汉军见二人都扎个长在脑后猪尾般扭曲的辫子,而一人还不会说汉话,直接就给宰了。另一个也只会说出简单几句,倒是问出了此地就是乌里雅苏台,汉军见他呜哩哇啦又够烦,图省事儿也给宰了。就这样,虽然没带回来活口,但消息却是得到了。

秦潇听汉军说了过程,十分惊讶,这些斥候当真是杀人不眨眼呀!过程说得无比轻松戏谑,好像比杀鸡还要简单!那可是人命啊!况且这里是乌里雅苏台,这些也是大清子民呀!怎么说杀就杀了?他看看莫沁然,心道这些人都听你的,你可要劝劝他们不可滥杀无辜!

莫沁然终于开口了:“你们杀的都是鞑子兵?”

“当然了!穿着铠甲呢!”一斥候道。

“那还好!”莫沁然松了口气接着道,“以后记住,这里除了鞑子兵外,都是受尽苦难的人!对他们绝不可滥杀!鞑子兵嘛……你们做得对!当然是有多少杀多少了!”

赵信补充道:“姑娘夸你呢!还不赶快谢过?”

斥候满脸欢喜地谢过莫沁然后走远了,而莫沁然却似在冥思着什么出神。

但秦潇心里,却是砰砰乱跳起来。这一路来,他就渐渐发现莫沁然对清军的下手狠辣。很多次要不是自己在侧,她很可能大开杀戒。这是为了什么?清兵虽坏,但多数也罪不至死,而且有的还可能是好人。如此不管不顾杀戮,和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大家还都是大清子民,现在也算是各族一家,不分你我,为何就对清兵恨之入骨呢?而且她说到杀光时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隐隐透露着一种狰狞呢?

接着莫沁然就给赵信讲了讲与乌里雅苏台有关的一些事情。

乌里雅苏台是一个边陲重镇不假,但它也是满清发配犯人的地方,而且被发配来的多是官犯及其亲眷全族。清朝有两处边关是皇帝钦定的罪官发配地,一为宁古塔,二是乌里雅苏台。但凡发配到此处的钦犯都与钦罪文臣有关,发配的内容是与披甲人为奴,而人员多为女性,因为不少罪官族人男性已全被诛杀。清廷本着废物利用、变废为用的方针,将罪官的女眷发配到此地,世代受尽苦难。这也从一定形式上反映了,但凡轮到发配到此两地的都是被身在圣位者恨之入骨的——不但要杀了你家全部男人,还要让你知道你家全部女人日后的悲惨境遇,有着让人寒彻潜泉的绝望。

其实对于官员犯法,历朝的处置方法皆有不同。追溯到东周前,刑不上大夫是各国传统,官员有大错直接被贬为草民就罢了。而商鞅变法时期,为了变法成功,商鞅最先向权贵开刀,竟然对公子虔施以劓刑。这种割鼻酷刑不但残忍而且摧残人的尊严,商鞅此举虽成功立威,并且产生变法顺利推行的效果,但也为其自身日后的悲剧埋下伏笔。

之后到了汉朝,仕宦集团崛起,权力斗争此起彼伏,动辄灭族。

经过南北朝后,皇帝发现了忠实的文臣队伍对朝廷稳定的意义重大,便开始了科举选官制。

所以到了唐朝时,对文官犯法的态度就开始变得柔和,逐渐以流放取代杀身。

而到了宋朝,在太祖皇帝共享富贵的感召下,历朝文臣犯了错只会被贬但不会再有性命之虞。比如历代公认的大文豪苏轼,曾经官至礼部尚书。但由于他经常站错队、选错边,一生就处于颠沛流离之中。当然这些际遇,也使他创作出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作品,这也是对中华文学史意外的贡献。他最后被一路贬到了琼州,这个在当时几乎是蛮荒之地的所在,但他还是为当地留下了大量宝贵的人文财富,比如文昌、万宁、博鳌、博厚、澄迈等颇具苏轼风格的地名。还有就是极大地推动了当地的教育事业,并培养出了当地史上第一个举人。

不过宋朝的武将犯案,就多因为拥兵自重遭了皇帝的猜忌而下场悲惨。

到了明朝,朱元璋除了武将没放过,对文臣那也是痛下杀手。他认为弱宋最后腐败透顶终被元朝灭掉,主要都是因为对这些说冠冕堂皇话,做腐恶千古事的文官的放纵。所以他在位期间,对贪官污吏、心思不纯者毫不手软,仅官员就诛杀了几万名。而这只是官员,还不包括吏。

这几乎就相当于每过几年,朝中大小官员全部换血一次。可是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亲写普法手册,执法绝不手软,甚至都对贪官施以剥皮酷刑,并将人皮塞草示众,可是为何贪官还前仆后继呢?

其实这问题用西方后世有位叫卡尔·马克思所著的《资本论》中的话,就可以解释。换成通俗的话就是:只要看到了成倍的财富摆在前面,那就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义无反顾!当然朱元璋当时没有机遇读到这部书,只能带着这个疑问入土了。

之后到了大清,开国时出于对满汉弥合的需求,清廷可谓是对历朝做法取长补短,对官员宽严并济,既减少滥杀错杀,又能安抚文臣队伍。这举措看起来是恩威并施,是个得人心的办法,可在没有法制条文约束的情况下,就逐渐变成了皇家随心所欲的手段。在这种帝王心术下,既出现过和珅那般可以屹立朝堂不倒的巨贪,也出现过不少冤假错案,被冤枉连带的也不计其数。

至于前者和珅,也有人说是乾隆爷的刻意所为,因为他当朝时已经将国库折腾了个干干净净。等他儿子嘉庆当政,国库空虚之时,正好抄了和珅的家产以补国库缺口。当然这只是后世乾隆爷的拥趸者的一厢情愿,至于真相如何也是历史谜案了。

不过那些被牵连的官员们,则多是因为权力斗争时,站到了最后胜利者的反面,他们的下场可就十分悲惨了。

赵信听莫沁然说完这些,嘴巴都快闭不上了。他惊讶道:“怎么后世竟发生了这许多匪夷所思的事!真是难以想象!可后世为何会出那么多贪官呢?是天子太仁慈吗?”

莫沁然却冷笑道:“天子没有仁慈的,只有管不了的!”

“此话怎讲?”赵信愣住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天子都应该是像武帝那样君威天下的。不过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只是出征时远远见过天子的仪驾一次,哪里知道天子该是什么样子。

莫沁然道:“别的不说了!就说说你们霍将军的后人吧!”

赵信一听说到了自己最尊崇的将军,马上点头倾听。

“霍将军可是一代英豪!可是他的后人呢,却出了个霍光,借裙带关系最终霸占朝政,架空天子,为后面的王莽之乱、西汉覆灭埋下了祸根!”

这些赵信都听得是如在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莫沁然见状道:“这些以后我们有时间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既然已经发现了前面的鞑子军马,大本营就在前方不远,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他们一群当中还有一个队长和两个低级军官,大家听了她的话,都不解其意。

赵信问道:“姑娘说的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见众人还是迷迷糊糊,莫沁然索性就直接说道:“作为大汉的铁骑,难道你们就不想继续大汉的风骨,全歼了这群鞑子?”

几人听后都惊得面面相觑,这一路来大家虽被莫沁然煽动得同仇敌忾,视鞑子如匈奴般,可她贸然就说了这样的想法,还是让人吃惊不已。

赵信有些语结问道:“姑娘,你……你……没说笑吧?”

见莫沁然表情镇定,他忙摆手道:“姑娘,虽说我对你是言听计从,可是这般冒险我可是不敢苟同的!”

那几人也纷纷说:“就是!几百匹马,那大军得有上千人,我们才几十个,可怎么去把人全歼了呢?”

“对呀!这差距也太大了!”

“以前将军奇袭还得有个至少成建制的大队,少说也得数百人!”

“对呀,李将军以前装备精良,最多也就以一敌五过!”

“霍将军也是的!虽然敢率八百骑深入敌后,那也只是奇袭!这可是歼灭战!怎么可能?”

……

秦潇也在众人中,他一直没说话,一是不想破坏莫沁然的威信,二也是被她的计划给镇住了。他或许有些感觉,但可真没想到沁然竟然会如此大胆,要带着这群汉朝将士去歼灭清军!以前他们在路途中打抱不平,也杀伤过清兵,可那只是万不得已,而平白无故带人去袭击清军大营那可就是造反,是杀无赦的重罪。他虽然对大清的现状痛心疾首,也觉得孙文说的有道理,但他总是认为国家能救就救,可以尝试不同方法救,可以用各种渠道救!但为何要造反救?

刚回国时,他受了孙文革命思想的影响,还觉得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中国才有救!但是一路来,看到了诸多百姓的凄惨境遇,他又于心不忍,转变了看法。这一造反就要打仗,那百姓本就困苦,民不聊生,但至少还活着。可一旦战端起了,烽火狼烟,杀伐遍布,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而且现在列强环伺,倒是别说大清,连中华能不能保全都说不准了!所以他对革命造反一事慢慢冷淡,反而觉得此时的救国不在于造反,而是要多找出路。

而莫沁然是他一直摸不透的,虽然嘴上从来没提,但行动上却多有些杀伐性。尤其是对清兵和官员,倒总是透露出杀之后快的劲头儿。他不明白,沁然不是官宦千金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受革命思潮影响了?可她要革的命可是连自己家都包括了,难道还想大义灭亲?可是从她对伙伴们的关怀上也可以看出,她并非是冷血无情的人。那这一切又作何解释?莫沁然表象的变化让他深深不安,他更愿意一厢情愿地认为,沁然只是在那里说笑,当不得真!

可是莫沁然用双手示意,压下了众人的议论,而后笃定地说:“我保证大家能全歼了这支鞑子,而且还不用经过一场恶战!”

众人闻听此言都安静了,赵信道:“姑娘,战不战咱们先不说,就是马我们都没有,前提都不存在呀!”

几位军官附和,莫沁然道:“马有何难?刚才斥候们不是轻松擒下两人,夺了两匹?”

“可那只是偷袭对方,而且是小规模,大队可怎么办?”

莫沁然从容笑道:“没什么不能办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这血性,敢不敢?”

几人一听“血性”和“敢不敢”几字,都是群情激动,要知道对一支被视为当朝最强军队的官兵来说,这几个字都不是蔑视而是直接打脸。有人当即愤慨道:“有什么不敢!我们就要让鞑子看看我们汉军的血性!”

赵信还是比较理智的,他思索一下道:“姑娘,我知道你智计之高,高若天人!可毕竟我们面对十数倍的敌军,这血性该怎么运用,我实在不明白,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莫沁然却再一笑道:“我这么说是有理据的!现在的鞑子跟以前的匈奴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不但军纪涣散、贪腐横行、军训松弛,还个个贪生怕死,也就能对付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举个例子,我们斥候杀了两个鞑子兵,到现在可有队伍出来寻找?”

大家对望,这的确是没发生。

“人丢了,军营却没人来找,那就是说这些鞑子兵平时到处撒野已经成了习惯,大家习以为常,根本不当事!”

几人都是点头,可赵信问道:“就不兴此二人是告假外出?”

“他们可是顶盔贯甲的,汉军告假外出还穿着盔甲吗?”

赵信恍然,这倒是,带着兵刃没什么,可是套着盔甲的却是没见过。

“还有,你们问问两个斥候,拿下杀了这两人是不是易如反掌?”

这也不用问,那两个斥候还这样吹嘘过。

“所以呀,你们现在面对的鞑子兵,可跟你们以前的对手不可同日而语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出手,那群鞑子应该都没有还手之力才是!”

这话一出又让几个军官频频点头,这话听着就长汉军的威风。可赵信还是谨慎道:“不过我们现在都是短家伙,就连弓箭都没几副,而且就两匹马,可怎么对战呢?”

他可是文官随队的,对他来说没有装备可怎么作战呢?这话一出,却遭到了几名军官的嗤笑。一人道:“赵将军,看来你是真没打过仗呀!”

“没马怎么的,没有就去抢呗!”

赵信被说了个红脸,可他还是辩白道:“说得容易,那可是在对方的大帐中!我们怎么冲进去抢?”

莫沁然却道:“赵司马不用担心这个!清军大营非战时人马分离,他们的马棚一定不在营帐里!这个我们可以稍后等天黑印证!现在要的就是大家的决心!”

几人又互望了几眼,一个军官小心翼翼道:“姑娘,要我们出战不是难事!”

“但就算我们这一战是为了汉人的江山,可现在是鞑子的天下!我们就算是全胜了,又要去哪里,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信一看此人说到了关键,忙接口道:“对呀!姑娘,我们现在见到了人烟,之后该作何打算呢?”

莫沁然微微一笑道:“我们今后的打算全在这一战的胜负上!”

她把“我们”两字说得很重,听得赵信双眼闪烁着光芒。

秦潇离开了这些围住莫沁然商量的将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来到了山包顶上。此时天色已沉,一轮骄阳正在缓缓地落入地面之下。他从未感觉过落日如此之大,大得让他心慌。他也从未感觉过初夏的傍晚是如此之凉,凉得有点儿透骨。找了块石头,他坐了下来,茫然四望,远处几里外已经有点点火光亮起。那可能就是莫沁然他们正在商量着要去歼灭的清军大营方向。他只觉得心如乱麻,完全不知道该想什么,要怎么想,只是茫然发呆。一阵风吹来,明明是南风,却让他感到寒意骤起,不觉捂紧了衣裳。

一转眼,他发现不远处明墉也坐在山丘上,同样沉默地眺望着远方。他想过去说说话,这时候他太想找个人说话了。之前的人群里他几次向莫沁然使眼色,可对方就是视若无睹,这才使他心灰意冷离了人群。可那边是明墉,他会不会还在记恨自己?怀着这样的疑问,他没敢走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明墉的背影就像雕塑一般凝固,秦潇看着那风中飘舞的衣襟,心中不禁很是感慨。之前还羡慕他可以和思蕊出双入对,现在他也是孑然一身了。不过自己现在不也是这样,成了没人搭理的闲人一个?

谁知这时明墉头也不回地叫道:“既然上来了,就过来一起坐吧!”

秦潇倒是一惊,难道他不怪我了吗?不会吧?是有别人上来了?他正在回头之际,明墉却又说:“当然是你!哪里还有别人!”

秦潇只得讪讪地过去,坐在了明墉身边。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但那件事却总如石头般压在他的心头。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说道:“其实那时我……”

“抱歉辩解的话都不用再说了!”明墉打断他,接着淡淡道,“我没那么小气,都过去好几年了,当时怎样都不重要了!”

虽说对他们的经历来说也就过了一个多月,可外面却已经过了多年。

明墉的大度反而让秦潇更是不知所措,他支吾道:“呃,呃,你之后作何打算?”

“打算?还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去找思蕊了!”

“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到哪里去找?”秦潇不解。

“去哪里找不重要,去不去找才重要!”明墉道。

秦潇没听懂他这话,问道:“怎么有点儿像禅机?”

“没什么禅机不禅机,禅机也是人间质朴的道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所以肯定要行遍千山万水去找!所以去哪里不重要!但她丢了,虽然过了几年,但我相信她一定还在等我找她!所以去不去找才重要!”

明墉这话绕来绕去倒是把秦潇听懵了,他没想到也就时隔了一个多月,明墉的话里全隐隐藏着至理。莫非这么一段时间,就让他的境界如此升华了?

明墉看看他接着说:“你为何不跟莫姑娘她们一起商量大计?”

“你知道他们商量的是什么吗?我怎么能掺和进去?”

“我当然知道,早就知道了!”明墉又把眼光转向远处。

秦潇一听更为惊骇,什么叫早就知道了?难不成是沁然告诉他的?那为何沁然要瞒着我?我竟会是最后才知道的吗?一时间,一句话在他心里掀起千层波浪,搅得他心乱如混水。

“别乱想!我是猜到的!怎么,你猜不出来吗?”明墉扭头看他,似在冷笑。

“她冰雪聪明,想什么我怎么猜得出?”秦潇辩道。

“那我怎么猜出来了?”明墉反问。

对呀!自己说沁然如此聪明,可明墉却猜到了,那不是说明墉也是聪明绝顶?

“都告诉你了,别乱想!”明墉再次说了一遍,秦潇听他这一说,便住口想听他说些什么。

“现在我是明白了,人呢,最怕乱想!思蕊之所以能跟我合拍,就是因为我们都不愿意胡思乱想!”

秦潇听这话里好像全是道理,又说不出什么,只能继续听着。

“所以我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也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我知道她一定在等我救她!也知道我一定会去救她!所以现在我也不害怕了,也不紧张了,就再多几天吧!总好过在这漠北独行!她就再忍耐些日子!不过别怕,我这一生找不到她就不会停下来!我这想法她也一定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吗?”

秦潇摇头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誓言?”

“誓言?有多少嘴里说过的能兑现?我们是心已经靠在了一起,心心相印不需语言!”

秦潇虽然不是很信,但还是点点头。不过他随即又问道:“那你怎么猜到沁然想的是什么?”

明墉看看他,再次露出一抹冷笑,叹道:“真不明白,你和她走了一路,竟然还没看出她想什么。就算是你之前愚钝,那和汉军相遇后,她的种种作为还没让你猜出吗?”

秦潇皱眉揣摩,沁然遇到汉军后的确是十分热情,对他们如兄弟般,很快就在他们中有了极高的威信。可那种想法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那怎么可能?

明墉看他愁眉苦脸,又叹道:“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想得太多,所以根本就看不出事物本质,总是自己被自己的想法迷惑,却从未留意真相其实从未对你隐瞒!”

“你的意思是,沁然一早就向我暗示了?”秦潇疑惑道,他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有过这样的暗示。

“要说你的聪明劲儿,自打出了关就落在关里了!这么明显的你就看不出来,还非得等人家向你暗示?”明墉道。

秦潇还是蒙头糊涂难以明白,明墉叹道:“看来你真的是要经过场大磨难,才能想明白自己,想明白他人!”

秦潇听这话里有些不对,又说不出什么不对。

明墉再叹一声:“你实在想不明白就去问,难道还想让人姑娘家主动跑来告诉你?”

秦潇还欲细问,明墉却起身拍拍屁股道:“他们该行动了。我也去,身为汉人怎么说也该为汉人做点什么!”

“你知道他们要去……”

“当然!要不然我抢匹马早就走了,还用等到现在!”

明墉边走边头也不回道:“你不去吗?你想莫姑娘希不希望你去呢?”

秦潇被他这话说得愣在了当地。对呀!沁然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我不用想了!因为她马上就要做了!都付诸实施了,还想它干什么?可是沁然希不希望我去?那应该是希望呀!哪个会不希望有个伴在自己的身边苦乐相随的人呢?可是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去呢?这可是直接造反呀!

秦潇又被自己的这个问题困住了,他又开始纠结起对错来。一时间大清该往何处去,犯了大清国法的自己以后会怎样,一旦战端起了,百姓会怎么样,洋人们又会怎么样……这许许多多问题,又一下子涌入他的脑中,旋即塞满。但问题越来越多,他想得脑子越来越胀,似乎要爆开。他提醒着自己:就像明墉说的那样,别多想了!可问题却仍是不停地涌入大脑,想停都停不住。他甚至想到了造反被清军抓到,莫沁然被押到断头台砍头的样子。他不敢再深想,可是又止不住去想。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可对他来说就是“哀莫过于多想”!

正在他脑中翻腾找不着方向的时候,下面一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大哥哥,你怎么在上边?我们要走了!”

这是顾卿卿的声音,秦潇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纠结的时候,竟然在土丘上徘徊起来,这才被顾卿卿看到。

顾卿卿一路聒噪,虽然也为大家减轻了沉闷,但到了关键时候,可没人愿意再听她啰唆了。于是莫沁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随手一按就让她昏睡了过去,到了众人商议停当要出发时才把她唤醒。她一醒就四处找大哥哥,终于抬头在土丘上看到了。

秦潇此时也发现大队士兵已整装待发,他一咬牙暗道,先别想了!这回去了再说!

等他下到底下,顾卿卿马上跳到他跟前道:“大哥哥,刚才我稀里糊涂睡着了,一醒就不见你人了!怎么你在上边呢?干什么呢?”

她张开小嘴噼里啪啦一通说,弄得秦潇无从回答。一瞥间他见莫沁然正在看他,眼光中似乎有着期待。秦潇走过去,胸脯一挺道:“我想好了!跟你一起去!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尽管吩咐!”

莫沁然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喜色,可顾卿卿却跟过来道:“大哥哥,你别去,我听他们说好像要杀人去!多可怕呀!你为什么要去……”

秦潇受不了纠缠,只得道:“谁去杀人,我只是跟着看看!”

此言一出,莫沁然脸上挂着的喜色迅疾消失,她努了一下嘴,淡然道:“也好,你就负责保护着小妹妹吧!”说完就跟着队伍走了。

秦潇在身后被顾卿卿抓着,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入夜时分,圆月当空,银光铺地,万籁俱寂。

清军大营里是一派休闲散漫的气象,军官们聚在营帐里饮酒行令,而兵卒有在外面三三两两聚着吹牛的,也有在帐子里休息的。营帐里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女子的惨叫声,当然伴随的还有阵阵**笑。

这时就见大帐的门帘一动,一个少年连滚带爬从里面摔了出来。而后有一名军官从里面跟了出来,趁着少年尚未起身,又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这一脚显然是重了,少年踉跄半天没爬起来。他擦着嘴角的血,满眼仇恨的怒火喷向那军官。军官见状,冷笑一声,上前又是一脚踹在少年的肚子上。少年滚了几个个儿,疼痛使他爬不起来了。不过他仍然趴在地上愤愤地喊道:“你们等着,你们欺负我娘,你们等着……”

军官冷笑用半生的汉语道:“欺负?你个罪臣的小崽子,不杀你已经是皇恩浩**了!”

“你娘,她就是被发配给军爷们为奴的!”

“你再敢偷溜进来,我们就当众欺负你娘,再把你这小崽子给宰了!”

说完,那军官哈哈笑着步回了营帐。少年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站起,而后向营帐恶狠狠地盯着。帐前的两名卫兵看他不服的样子,做出个抽刀的动作叫了声:“滚!”

少年紧咬着牙关,捂着肚子一步步蹭到了营帐外。他不时回头盯着大帐,脸上是恨极的表情。就算他再踉跄,不久后还是出了军营。

他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向着镇子方向,偶尔耸动一下肩膀,还发出阵阵抽噎声。可就在他绝望至极时,突然嘴被人猛地捂住。他还不知道来人是在哪个方向,来人是谁时,身子就已经被那人往腋下一挟,随即就被带动着迅速动了起来。他脸朝下,只能感觉这人行动迅捷无声。可他并不觉得有多惶恐,反正活着也是受尽屈辱,还不如就死了算了,就是可怜了自己的娘!

过了好一阵,他被平仰放到了地上,借着月光一看,有几个脑袋出现在上方。刚才绑来自己的似乎比他大不了很多,有些飘逸气,却是脸色冷冷的。还有几个汉子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而最让他惊讶的是竟然还有个美貌的姑娘,这姑娘简直比他在梦里想象的仙子都要美上万分,美得让他连眼都舍不得眨,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在梦里。

把他挟来的人道:“等了很久,才从军营里出来这么一个,看上去倒像个受苦人!”

听着人说话,少年才觉出了这不是梦。

而后那姑娘却低头弯腰,和颜悦色问道:“小弟弟,你为何要到军营里去呀?”

少年一听这姑娘说话的声音,简直就是自己听过最美的,就应该是传说中的仙音!这怎么能在人间出现?自己还是在做梦吗?

而旁边一挎剑青年却开口了:“小子,问你呢?傻了?”

可是少年坐在地上,只是呆呆地盯着仙子般的姑娘,眼都不眨。

旁边一个大汉正要发怒,姑娘却拦住他,继续和颜悦色道:“看样子你是这里被鞑子欺负的受苦人!你别怕,我们是来收拾那群鞑子,为受苦人报仇的!”

少年听她这样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扑通跪在地上道:“仙女姐姐,各位好汉,你们可得给我们报仇呀!我娘还在……”

“先不忙说这个,等我们杀进去,杀光鞑子,你娘就救出来了!”挎剑青年道。

“你先起来,小弟弟!你跟我们说一下你知道的大帐里的情况!”

少年被扶起了身子,这才看清自己的身前站了一堆人,个个都是很凶悍的样子。但他仔细一看,这群人好像才几十个,难道他们这些人就想杀了那营清兵?

那仙女看看他笑道:“你别怕!你都叫我仙女,那我们都是神仙下凡,专为解救你们这些受苦的人,杀光鞑子兵的!”

“神仙还怕人少吗?我们可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那些鞑子狗还不够杀呢!”挎剑青年道。

而后人群中也发出一阵阵轻松的笑声,仿佛真是喘气间就能把清军给吹个干净一样。少年定定神,觉得有了信心,便道:“好的,仙女姐姐,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说!你们可一定要为我们这些被欺压的人出口气呀!”

就这样,众人就这军营对少年展开了询问。

这是隶属乌里雅苏台将军下面的一个骑兵营,也是管制新近发配犯人的一个营。在营区后面还有个专管流放犯的营区叫“流监所”,里面现在有上百被发配来的犯官亲眷和其他当地犯人。流监所里的人,除了早期被驱赶出去垦荒种田外,其余时间就是被派去伺候军官们。

这大营里面大概有五六百军兵,除了流监所里负责看管的,其余都在一个营区居住。营区后方是个军马场,里面有三四百匹马,有二十来人看管。

这时仙女姐姐向旁边挎剑青年道:“怎么样,赵司马?军马和军营是分离的吧?还有,他们实际也就只有五六百人,比预计的要少上一半呢!”

赵司马点点头道:“看来都让莫姑娘给算准了!”

而他随即问少年:“这些情况,你个囚禁犯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少年答道:“那是因为我娘……”说到这儿,他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就流了下来,语声哽咽,却是说不下去了。

莫沁然长叹一声,神色哀伤地安慰少年:“别哭了!我知道她遭了什么罪,放心,过了今晚,这里的人都不用再受苦了!”

“好,那你先找个隐秘的路径,带我们去军马场,好吗?”

少年咬紧牙关,坚定地点点头。

这少年走得不快,跟不上大队。

刚才是明墉从暗处把他劫来,而此时秦潇却要抢着拖着少年快行。明墉当然不会和他抢,但顾卿卿却是满脸不高兴,还要闹上一闹。不得已,明墉只得按住顾卿卿,让她闭嘴。而这小丫头对这个率先对自己施救的人好像有些恐惧,有他拉着,自然也就不敢多言了。

一行人蹑足潜踪来到了军马场,汉军再次见到战马都是无比兴奋。二十多名看守,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被汉军全部给悄无声息地宰了。

可是莫沁然进了马场到处一搜,却皱起了眉头,同样意外的还有明墉。原来这些马都没有鞍,浑身光溜溜,而马场里也找不到一副鞍。

秦潇也发现了这点,问道:“要说马到了晚上卸下鞍也是正常,可马场里却为什么找不到呢?”

那少年却说:“那些恶兵都把马鞍放在自己的营帐里,骑的时候才会配上!”

几人这才恍然,顾卿卿小声道:“没有马鞍可怎么骑马呢?看你们可怎么杀人!”

秦潇回头瞪了她一眼,比画了个噤声的手势。可这转眼间,却看到汉军已然都挑好了马匹,并纷纷上马做好了准备。

莫沁然问道:“怎么,兄弟们不用鞍吗?”

此时赵信也上了匹马,他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呀!我们汉军骑兵练马时都是不用鞍的!”

此言一出,几人又是惊愕,没有马鞍可怎么骑马呢?其实这是他们不懂先秦前汉时的骑兵,那时的骑兵分轻骑和重骑,由于当时金属稀缺,不用重兵刃的骑兵都不给配鞍。到了汉中期以后骑兵才能人人有鞍,当然这是后话了,赵信他们根本就没赶上这好日子。而且为上战场随行,就连赵信这样的文官也不得不学会骑白皮马。

见这意料之外的困境却未对大家造成任何困扰,莫沁然喜出望外。她脚一点就坐到了一匹马上,对众人道:“兄弟们都能不用,我自然也可以!”

明墉也跳上了一匹,他试了一下发现只要抓住马鬃,凭轻功完全可以驾驭,也就轻松下来。

而这时顾卿卿却在跟秦潇纠缠起来,她说什么也不想自己心中的大英雄就这样平白去杀人。莫沁然看过去轻轻摇摇头,而后她向着众人道:“兄弟们,现在是我们杀光鞑子狗,解救穷苦人的时候了!”

“现在有谁不想去,骑马就走,我绝不拦着!”

汉军军纪严明,此时又是同仇敌忾,哪里有人会走?

“那就让我们冲进军帐,杀他个痛快吧!”

汉军齐举手上兵器,低声闷叫了声:“诺!”

秦潇这时可再也顾不上顾卿卿的纠缠了,他手一甩道:“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没人能伤得了你!”说罢他也上了匹马,飞奔出去。

顾卿卿在原地气得直跺脚,而后环视四周,语带哭声道:“说得轻巧!这里除了马就是死人,我可怎么待呀!”

那少年被抓上赵信的马背,在他明确指出营门位置时就被从马上放了下来。之后一行几十人就放马狂奔,冲向营门,少年连忙大声叫道:“可千万不要伤了我娘!”

在马队离营门还有不到百丈远时,懈怠的清军巡夜士兵终于发现了这伙在迅速逼近的队伍。营中顿时乱叫起来,很多人来不及披挂就拎着兵刃来到了营门处。这些人何曾想得到,在这漠北深处,上百年都没有被侵扰过的大清骑兵营,突然有这么一队人马杀出来!这不就是跟敌从天降一般?而且这敌是什么人完全不知道!

清军手忙脚乱地拿东西,都根本不知该怎么布防。这时已有军官站出来,举起钢刀喊道:“别乱,弓箭手何在!快去营门口放箭!”

一众抱着箭筒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奔过去,举起弓箭就向来人乱射。

而他们这一射箭,对面的莫沁然终于松了口气。她之前有个最大的心病一直没讲,那就是她无法判断这营里到底有没有火器。如果对方有上百火枪,一门土炮,那他们这群人可就要全军覆灭了。当然她没有跟赵信他们提到火器这回事,要不然没法说动他们奇袭了。不过在她心里确实一直有这个哽着,但见此时对方只是列队射箭,她顿时心安了。看来清廷过了这几年,还是军库空虚,不重要的边塞连火枪都没给配备。她叫着:“大家躲箭了!不要停留,快杀进去!”

汉军哪有不知道这个道理的,每人都拿兵刃拨掉射来的箭矢,可马速却并未稍停,转眼间离营门已不过二三十丈。

清军这时显然也恢复了些章法,再一轮射出的箭就如箭雨般倾泻而来。

莫沁然看看明墉,明墉点头跃身而起,在空中用残剑舞开了“扫叶剑法”。只几招间,他那舞得风雨不透的宝剑已把大量飞箭扫落,还真的就像是扫叶一般。汉军见此情景是军心大振,纷纷挥舞着兵刃高叫着向前猛冲。

而此刻突然响起了“砰”的一声,而后身在最前的一名汉军应声落马。

莫沁然暗道不好,这队清兵里还是有枪的!她之前猜得对也不对,这里的普通士卒当然没有火枪了,但军官却给配了,这就是她考虑不周的地方。

莫沁然见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咬牙叫道:“大家保持冲击速度!我去解决那放冷枪的!”说罢她身子已经飞在了空中,如离弦的箭飞入了敌营。在空中她凭借极为敏锐的视觉,就开始搜索持枪的军官,还没等她换气借步时就看到了一个。

其实这人还挺好认,一群清兵中就他一个戴着高帽。

莫沁然两个起跃就飞到了那人上空,此时那军官尚在忙不迭地往枪里填弹,根本就没注意到敌从天降,被莫沁然身形下落中的一掌斩倒。

周围的清兵猛地发现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了中间,无不惊愕。众人愣神间,一人就被莫沁然夺过了长刀。随后莫沁然挥刀猛扫,几个兵卒就被她砍倒在地。她正要去解决那些放箭的清军,就听到身后又是一声枪响。她甚至感觉到了子弹擦身而过,而这枪没打中她,却射倒了她身后的一名清兵。

莫沁然大怒,身形再次跃到空中找寻开枪的人。等她发现时,那人已经举枪瞄准了她,她身形在空中急扭,于枪响的瞬间身子在空中转换角度极速下落,飞跨两步伸手就把那军官手臂折断。那人还来不及痛呼,就被莫沁然顺手上探,扭断了脖子。

莫沁然回头,就见汉军们已经冲开了营门,而半空中的明墉还在把残剑舞得密不透风。进入敌营的汉军顿时如猛虎入羊群般,策马挥刀左冲右撞。来回劈砍间就听到哀号阵阵,断肢乱飞。

等汉军们全部冲入敌营,索性以扇面铺开,对清军大营开始了横扫。就见大汉铁骑们直如杀神怒起,锋锐难当,她不禁点点头暗道:“这次真的没有看错!这队汉军真的是神勇无敌!”

见后队已然无虞,她叫道:“我去杀他们主将!诸兄弟要除恶务尽!”

后面的赵信此时也已砍杀了两名清军,他从未觉得战场砍杀是如此轻松,对手竟会如此稀松!他也不禁豪气干云地叫道:“兄弟们,扬我汉威的时候到了!杀光鞑子狗!”

莫沁然一路飞行,绝不恋战,一门心思在找中军帐。擒贼擒王的道理她很懂,要是宰了主将,这场战斗就赢了一半。她在空中见到了一个最大的营帐,看样子就应该是中军帐。见帐外此时还有不少卫兵在紧张地持刀四顾,她也不走门了,直挺单刀,从上至下刺开帐顶,落到了营帐里。

进入帐中,她扫眼一看见站着两名军官,这二人都被从天而降的莫沁然吓得一呆。而她借此时机,一刀一个就把二人斩倒。这时身后一声叫:“不要!”

她猛回头,就见帐中大案后蜷缩着一名头戴高帽、络腮胡子的军官,此人正举着枪瞄着她,而叫声是从他另一手边一蓬头乱发的女子那里传来。

就见那络腮胡子看着枪也是一愣,而后把枪甩了甩,不知骂了句什么,顺手就把枪砸在了手边女人头上。

那女子的头顿时被砸得血流如注,而后络腮胡子抽出把短刀架在女人脖子上,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一把拽过来挡在自己面前。此时二人的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大案外,只见那女子身上几近**,浑身都是各式的淤青伤痕,显然是受尽了折磨。

莫沁然见此情景怒极,但又怕络腮胡子伤了女人,只得恨恨叫道:“你把她放了!”

“放?”络腮胡子嘿嘿笑道:“有那么便宜?放了她你就要来杀我!你把刀放下!”

这络腮胡子汉话只是勉强说得清,但声音极大。营帐外的卫兵都听到了帐内的动静,纷纷叫着进帐查看。

莫沁然迅速回退几步到了帐门边,几个卫兵一拥进来,她出手如电,一刀一个结果了卫兵。而此时尚在帐外的卫兵听到了惨叫声,也知情况不对,都不敢进来了。

络腮胡子被她刚才一通行云流水般的杀伐惊呆了。他估计从未见过一个人杀人如此轻松随意,如此干脆利落,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醒过神来,眼珠一转,立刻就把刀刃向女人颈部割了下去。只是一划,女人颈部就喷出了鲜血,莫沁然忙惊恐地叫道:“不要!你住手!”

络腮胡子呵呵笑着:“你放下刀,我就住手!要不我一点点割下她的头让你看着!”

莫沁然已然是惊得进退两难,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眼一闭长叹一声,就要把刀放下。这时就听那女子叫道:“姑娘,你别放!”

莫沁然顿时身子一震,睁开眼。就见那女子满脸满身鲜血,看上去说不出的凄惨可怜,莫沁然都不忍再看下去。

那女子突然笑道:“你帮我把这狗贼碎尸万段,我身在九泉感激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会在阴冥间永远为姑娘祈福挡灾!你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络腮胡子怒极,拽住女子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拖,随手在她胸前又划了一刀,骂道:“你个母狗奴才!也敢说我!”

谁知此时女子已是毫无畏惧,她叫道:“拜托姑娘照顾我儿翟仪清……”说罢她像疯了般猛地扑向络腮胡子,张嘴就咬,那样子直如索命恶鬼。

络腮胡子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一惊之下,举刀就刺入了女子的胸膛。女子要害被贯穿,眼见就活不成了,她向着莫沁然凄厉一笑道:“谢谢……谢谢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来世……”

话未讲完,她头一歪就再也不动了。

莫沁然在后面看得是目眦欲裂,肝胆欲碎,她大叫着:“不要!”而后长刀飞出,刀锋从络腮胡子肩膀直入,把他给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