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杀人灭口

周昊宇父母留下的房子离长春路不远,小区是三十几年前建的,没有保安和物业。房子外墙的墙皮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斑驳驳,楼道的声控灯已经坏掉了,再大的动静也不能让它亮起来。

周昊宇打开了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径直走到窗户前,开窗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屋里简单的家具上落了厚厚的灰尘,正面墙上挂着的父母遗像也满是灰尘。周昊宇打开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放出来的水满是铁锈。他等水清了之后才洗了一块毛巾,返身回到客厅,将父母遗像上的灰尘擦拭干净。他久久地站在遗像前凝视着黑镜框中的人。

镜框中的男人四十多岁,样貌和周昊宇非常相像,一身威严的警服让他显得英气不凡,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姣好的容貌,温婉的气质,观之可亲。

爸、妈,儿子好久没有回来看你们了,我刚破了个大案子,局里要向省厅为我请功。爸、妈,你们的儿子有了心爱的女人,等结了案我就带她来见你们。她是个好姑娘,我想你们会喜欢她的。周昊宇站在父母的遗像前,在心里默念道。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的遗像,最后关上门,走下楼去。就在他打开车门刚要坐进车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昊宇哥哥!”

周昊宇转过身,循声望去。一个中年女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飘出一股卤肉的味道,看来是刚购物回来。

女子头发散乱,一脸油光,看不出具体的年龄,身高不到一米六,一件碎花棉布衣裙套在臃肿的身上,脚上穿着一双拖鞋。

要不是那一声“昊宇哥哥”,周昊宇真不能把眼前的女子和他记忆中那个扎着两个蝴蝶结、一笑就有两个小酒窝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雯雯,是你吗?”周昊宇问道。

女子闻言,脸上现出一丝既尴尬又羞涩的笑容:“是我,昊宇哥哥,好久没见了,你认不出我了吧!”

“是啊,有好几年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周昊宇笑问道。

“我回来两个月了,你很少回来,也见不到你。”丁雯答道。

“嗯,我太忙了,也回不来几次。前年你结婚的时候正好赶上我有案子,也没能去参加你的婚礼,听丁叔叔说你嫁到了简宁,这次回来好好陪陪你爸爸。”周昊宇说道。

丁雯跟周昊宇是邻居,比周昊宇小三岁,从小就跟在周昊宇的屁股后面。周昊宇是家里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便把丁雯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爱护。母亲遇害、父亲牺牲后,周昊宇去了省城上大学,毕业后就在刑警队工作,从此就住在了刑警队的宿舍,很少回家来,两人便没见过几面了。前年丁雯结婚,周昊宇也因为有案子没能参加她的婚礼,只是包了个厚厚的红包给她,像哥哥送妹妹出嫁一样。只是两年没见,那个活泼明丽的女孩变成了眼前的样子,让周昊宇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丁雯“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要好好陪陪爸爸。”

周昊宇一愣,丁雯苦涩地笑了笑,说:“昊宇哥哥,我要离婚了。”

“怎么会这样?”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已经看不上我了。”丁雯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刚看到她时,周昊宇还以为看到了一个中年妇女,怎么也不能跟他记忆中那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联系起来。

“你是不是怀孕了?如果是的话,他是不能跟你离婚的。”

丁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要是的话他也不会跟我离婚了。”

“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以前那么漂亮,发生什么事了?”

丁雯听他这么问,眼圈立时红了,咬了咬嘴唇道:“结婚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迅速变成这样,也一直没有怀孕。我就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内分泌出现了异常,子宫里长了个东西,怎么治疗也不见效果,他对我就越来越冷淡,后来他又有了别的女人。”看到周昊宇像看到了亲人一样,丁雯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雯雯,别哭,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身体有病,会治好的,再说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周昊宇安慰道,“如果信得过我,我在医院有认识的人,我可以帮你找个好大夫。”

丁雯点了点头:“我没有你的电话,你那么忙,去公安局又怕找不到你。”

周昊宇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她,道:“我联系好了大夫就通知你。”

丁雯点头道:“昊宇哥哥,到我家去吃饭吧。”

“不了,今天晚上我们公安局有聚会,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妹妹,你别跟我客气,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最近海曲不太安定,你要注意安全。”周昊宇看看时间道。

丁雯见留他不住,便回去了。周昊宇直奔聚会的地点而去。

晚上,公安局为刑警队庆功,席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大家都尽兴而归,只有王晓妍的脸上看不出欢喜的表情,不多说话,只一个人低头喝茶。

这自然逃不过周昊宇的眼睛,散场后他把王晓妍叫住,问:“晓妍,一起走走吧。”

两人漫步在人行道上,时值秋中时分,海滨城市已微微有点凉意。王晓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向前走。周昊宇问道:“晓妍,你怎么了?有心事?”

王晓妍摇摇头默不作声。周昊宇又问道:“案子破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王晓妍抬起头看了看他,最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你真的肯定被击毙的李传新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捕的连环杀手吗?”

周昊宇被她问得一愣,不由得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不是吗?”

王晓妍道:“我知道这个案子让你寝食难安,找到李传新后,他符合你对嫌疑人做出的所有特征描述,你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是你正在追捕的凶手,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

周昊宇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看着她,道:“晓妍,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疑点?”

王晓妍道:“我知道在这个全局欢庆的时刻,我不该说这些,不应该扫你的兴,可是昊宇,我确实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本来我想自己核实后再告诉你,既然你问起来,我就如实相告了。”

“哪个地方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周昊宇急忙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队里再说。”因为是聚会,两人都没有开车,周昊宇立即叫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刑警队。

二人一路都默默不言,下车后直接去了王晓妍的办公室。王晓妍进门后顺手将门反锁,又特意把百叶窗放了下来。周昊宇看她这样郑重也不作声,只静听她的下文。

王晓妍打开一个锁着的抽屉,拿出几个证物袋。王晓妍把物证推到周昊宇的面前,道:“你好好看看。”

周昊宇不解地拿起来翻看,越看越心惊。最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抬起头盯着王晓妍问道:“这些东西的真实性你都核实了吗?”

王晓妍指着其中一件道:“今天下午我核实了这个,并且拿回了监控录像。”

周昊宇目光一懔,急忙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王晓妍摇摇头道:“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发现有问题之后,这些东西便都在我手里了。我是痕检组的组长,我保证除了我之外没人看过这些东西。”她又拿出一个硬盘道:“这是监控录像,是原盘,他们没有备份。”

周昊宇感激地看了一眼王晓妍道:“晓妍,谢谢你!”

王晓妍叹了口气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字吗?只是,这些东西的发现,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周昊宇无声地点了点头,大脑在急速地飞转着道:“如果这些东西都属实,那事情就复杂了。”王晓妍看着他道:“可不是嘛,现在不光是我们海曲市,就连省厅都知道案子破了,凶手李传新被警方当场击毙,还要你写汇报材料。如果在这个时候发现结错了案,你怎么收场?”

周昊宇沉默了,这对他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这个案子影响之大,不仅仅是海曲市,连省厅都介入进来,刚刚在自己手中结了的案子又被推翻,这不是他个人颜面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海曲市公安局在公安系统中的形象问题。

王晓妍一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周昊宇。周昊宇感受到了,抬起头对王晓妍道:“晓妍,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王晓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周昊宇郑重地向王晓妍道:“晓妍,你相信我,如果真是我结错了案,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改正,我没有忘记自己进警队时的誓言!”

听到周昊宇这样说,王晓妍心里一宽,道:“我掌握的证据至少证明薛菁不是李传新杀的,可她的枪为什么会出现在李传新的家里呢?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现在这个局面对我们也未必全无益处,至少可以麻痹对方,方便我们接下来调查。”

“你说得没错,明天我们先核实李传新的情况,如果证明我真的结错了案,我会向局长汇报。不论局里给我什么处分,我都会继续追查下去,直到将凶手绳之以法。”周昊宇坚定地向王晓妍说道。

“不,你不能这么做!”倒是王晓妍急了,说,“如果我发现这些证据就是要把你逼到如此境地,我情愿自己眼睛瞎了。”

周昊宇苦笑道:“晓妍,别瞎说。就算你想维护我也不能这样咒自己。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没有发现这些物证,事情也不会因此而结束。凶手还会再犯案,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周昊宇结错了案子。相信我的只会认为我只是一时不慎而结错了案,而不相信我的人则会认为李传新是我为了在限期内破案而找的替罪羊,那样事态会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你发现了,还告诉了我,这是在帮我亡羊补牢,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谢你。”

王晓妍又何尝没想到这些,道:“昊宇,你先不要告诉局长,这个案子我们暂时将错就错,反正李传新也是杀人犯,我们又没有冤枉他,就暂时先让他多背一项罪名,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暗中调查,在凶手下一次作案前抓住他,然后再把事情说明,这样既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又清除了案件的后遗症,你看怎么样?”

周昊宇摇摇头道:“这怎么行,错了就是错了,不能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而犯更大的错误。”

“昊宇,我知道刑警警服对你意味着什么,我决不能让你离开刑警队,以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信我,我们一定能挽回局面,在凶手下一次犯案前抓到他。”王晓妍抓着周昊宇的衣袖,恳求道。

看到她这样,周昊宇心里怎能不为所动。“晓妍,对不起,我……”满腔的言语,周昊宇却说不出口,只能叹息了一声,挤出了这句话。

“昊宇,你把我的格局看得也太小了,在我心里,有一种情义比任何感情都珍贵,那就是惺惺相惜,就像我们之间一样。”王晓妍看着他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我会谨慎处理,我保证刑警队什么都不会变,一如既往,”周昊宇看着她,坚定地道,“我们永远都是可以信赖的知己,是可托生死的朋友。”

“记住你说的话,不能食言。”王晓妍又强调道。

第二天,周昊宇斟酌再三,还是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几天后的晚上,张显拎着一包下酒菜走进了周昊宇的办公室。他看到坐在桌子后面的周昊宇,把下酒菜放到茶几上,笑道:“今天这么有兴致,请我来小酌。”

周昊宇并不站起来,只冲他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椅子道:“坐。”

张显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道:“怎么,汇报材料写完了?”

周昊宇苦笑道:“凶手都没抓住,案子也没结,我不知道汇报材料该怎么写。”

张显脸上的笑容一滞,道:“案子没结?凶手不是被我们击毙了吗?”

周昊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证物袋放在张显面前,示意他拿起来看看。张显狐疑地看着周昊宇,手却本能地拿起了袋子。他隔着袋子看向里面的一张纸片。那是一份海曲市中医院的病例,他翻开病例,上面有医生龙飞凤舞的笔迹,就医人是李传新,原因是脚踝扭伤,时间是七月二十七日。医生给李传新开了些消肿消炎止痛的药和一瓶红花油。

张显不解地看着周昊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上面的日期就是第一起孕妇被杀的案发当天,他不可能在晚上出去作案。”周昊宇苦笑着说道。

张显想了想道:“你确定病例上的这个人就是被我们击毙的李传新吗?”

“这份病例是在李家发现的。”周昊宇道,“我们找到了当天接诊的医生进行过确认。并且,我们也找到了李传新的同事,据他的同事说,那天下午四点多,李传新踩着一个凳子刷墙,不小心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踝,当时就肿得像面包一样,疼得站都站不住,还是他送李传新去的医院和回家,还在外面买了晚餐给他。之后李传新足足休息了三天,才一瘸一拐地去上班。”

“他不会是装的吧,原本没那么严重,就是为了晚上出来犯案故意撇清自己。”张显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医生给他拍了片子,他骗不了人。再说,如果他拖着伤脚外出作案,一旦受害人反抗得厉害,他是没有能力控制住的,再说第一个受害人出现在那一片纯属偶然,没人能事先计划好在那个时间段杀她。”

“那你的意思是说,李传新不是我们要追捕的那个连环杀手了?”张显反问道。

周昊宇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至少这个能证明庄小美不是他杀的。”

张显看着周昊宇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周昊宇摇了摇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不需要尽人皆知。”

“那就好。”张显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向外看了看,外面大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把身子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你打算怎么办?”

见周昊宇表情凝重,若有所思。张显说道:“昊子,既然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就证明你没把我当外人,做哥哥的就实话实说了。李传新即使没有杀庄小美,但他老婆和薛菁毋庸置疑是他杀死的,这就足够定他的死罪了,加上人已经被击毙了,不在乎多项罪名。”

周昊宇苦笑道:“可我们是刑警,对证据不能视而不见。”

“以当前的形势,即使李传新不是凶手也得是凶手!何况他确实是个杀人犯。市里的破案期限已到,就是现在的舆论压力,如果不结案,你和局长都难以交代,弄不好就会被免职,即使不被免职,以后再想往上升就难了。这且不说,连省厅都知道结了的案子,能是说推翻就推翻的吗?不能!听哥哥一句劝,就算李传新真的冤了也得冤了,何况他也不冤。”张显语重心长地分析道。

周昊宇看着他道:“不只是这个证据,还有别的证据。”他把另一个装着纸片的证物袋放到了张显的面前。张显疑惑地拿起来,那是一张超市的购物小票,所购物品是毛巾、牙刷、啤酒、小菜等。他把证物袋抛到桌子上,不解地看着周昊宇。

“你再仔细看看时间和地点。”周昊宇提醒道。

张显又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超市的名字叫佳客隆,时间是十月四日二十一点四十九分零十七秒。看他还是没看明白,周昊宇提醒道:“这是李传新的购物小票。”

张显脸色一变,道:“你确定是他的,不是别人的吗?”

“这是在李传新家抽屉里发现的,我已经通过超市的监控确认了。李传新是二十一点十八分进入的超市,二十一点四十九分在收银台结账,然后骑电动车回家。薛菁被害的时候,他还在两公里以外的超市购物,所以他不是杀人凶手。”周昊宇语气缓慢,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晰。

张显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沉思,忽然道:“如果薛菁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死了薛菁?”

周昊宇直视着张显道:“我也想知道,但我更想知道的是,既然李传新不是杀死薛菁的凶手,那薛菁丢失的配枪怎么会出现在李家的床底下?”

张显微微侧头,避开了周昊宇的目光,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他马上又说道:“会不会是薛菁被害后,李传新到过现场,从薛菁身上拿走了她的枪呢?”

“不可能!”周昊宇斩钉截铁地说道,“李传新从超市回家的路上都有监控,里面都有他的身影,当他进入巷子后没了监控录像,但是,那时我们已经赶到雁栖湖公园,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薛菁的枪。”

张显喃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昊宇突然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

张显被他这突兀地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会知道?”随即张显有些急了,道,“昊子,你什么意思?”

“张队,我的意思你明白。”周昊宇继续说道,“既然薛菁不是李传新杀的,薛菁丢失的枪出现在他家,这明显是栽赃,想让李传新替他担下杀害薛菁的罪名,谁有这样的机会呢?”

张显一脸恼怒地道:“我怎么会知道?”

周昊宇继续说道:“有谁知道我们把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李传新身上呢?目标锁定后,他的人和家一直都有我队里的人在监控,进去过的人只有你和你队里痕检组的技术员陈原。”

“你这是怀疑我了?”张显急了,霍地站了起来,道,“除了我之外,你队里的人也进去过,就不能是他们吗?周昊宇,我没想到你会把矛头指向我,怀疑人总是需要证据的吧,你有什么证据怀疑我?你别忘了,薛菁被害的时候,我可是跟你、肖楠,还有小展在一起。”

“你是一个老刑警了,找个时间证人,打个时间差,这一点难不倒你,你不过是跟我们玩了一个小把戏,造成了我的错觉而已。”周昊宇淡淡地道。

“什么错觉?什么小把戏?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张显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

“薛菁有两部电话,有两个号码,一个是众人皆知的工作号,一个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的生活号。你杀害薛菁后,把她那个装有生活号码的手机带在了身上,而把那个工作号的手机留在了现场。然后就拎着事先买好的下酒菜来到我这里,聊了几分钟后,借去洗手的机会,用你身上那部手机拨打了薛菁丈夫的电话,接通后,故意让他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便把电话挂断了。因为薛菁是刑警的缘故,她的丈夫对电话特别敏感,他怕薛菁有事,就把电话回拨过去。这里你已经把手机关了,薛菁丈夫又拨打了薛菁的工作号,没人接听。他这时真慌了,就给薛菁的搭档打了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他们没有任务,她的丈夫这样就更不安了,万般无奈下给你打了电话,就是那个你当着我们的面接的电话。接着你就当着我们的面装模作样地打薛菁的工作电话,她的电话自然是没人接的。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被害了。”

周昊宇抬起手止住了张显想要辩解的欲望,继续说道:“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一样,告诉我薛菁可能扮成孕妇,去街上钓凶手。前几天,你已经在我这里说过薛菁最近在扮孕妇钓凶手,这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伏笔,所以你现在有说法并不显得突兀。如你想的一样,我们成了你不在犯罪现场的时间证人。你向我们提供了薛菁工作用的手机号,让我通过定位,找到了薛菁所在的大体位置,你把我们都支向了别的方向,自己找到了薛菁,把在你身上的薛菁的另一部手机放回到了薛菁的口袋里。”周昊宇把两份通话记录摆在了桌子上:“薛菁的通话记录证明了我的推断。”

张显冷笑道:“就算通话记录显示是这样,你这些也不过都是推论,你怎么证明那个打给薛菁丈夫的电话是我打的,而不是薛菁在遇袭时打出的电话?”

“如果是薛菁遇袭时用她的生活号拨打了丈夫的电话,那电话就应该掉在现场周围而不是装在薛菁的衣兜里。而情况恰恰相反,薛菁的另一部电话掉在草丛中,而在紧急状况下使用的电话却好好地装在衣兜里,这本身就违背常理。还有,那次通话是通过公安局所在的基站拨出的,而不是在案发地雁栖湖所在的基站拨出的,这一点你是没办法改变的。你拿走薛菁的枪,一是为了栽赃给我们可能怀疑的人,二是为了给击毙他灭口提供充分理由。击毙一个身上携带着杀伤性武器的犯罪嫌疑人总比果断打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嫌疑人更理直气壮。”

“我与薛菁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为什么要杀薛菁?我的动机是什么?杀人是要有动机的。”张显反问周昊宇道。

“为什么要杀薛菁?为了保住你的前程。”周昊宇冷笑道,“前些天我们破获了九夷区青鸟度假村的地下黑拳团伙,并且打掉了为他们提供保护的青鸟派出所所长赵刚以及四名涉案民警,虽然赵刚并不知道你也牵扯其中。可是我知道,以他们的职位,不可能让这个地下黑市拳场隐藏这么久,上面肯定有人为他们提供保护,我的视线就落在了九夷分局的中层身上。这个时候就发生了薛菁的案子,一开始我并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直到我发现了李传新不是杀害薛菁的凶手而又在李家发现了薛菁的枪,我就把目光聚焦到了你的身上。我询问了薛菁的丈夫,他说薛菁被害后,他的家里曾经被盗过,除了少量的现金外,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像是盗贼在找什么似的。他曾向你说过,可这件事你在我这里也只字未提。后来,我查到薛菁就是青鸟度假村老板的表妹。度假村老板交代,为度假村提供保护的民警就有她一员,但青鸟度假村的老板只知道薛菁用钱打通了上面的一层关系,但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薛菁只是分局刑警队的一名普通警员,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为度假村提供庇护,我们想到她的上面肯定还有人参与其中。度假村被我们扫了之后,知道你参与其中的只有薛菁一个人了,如果我们查到她与这件事的关系,就会通过她查到你,所以你就想办法除去她。王晓妍的私自行动给了你灵感,你想到了最近的连环杀人案,林瑜的死亡现场你是亲历过的,而庄小美的现场情况你是通过案发地派出所的警员孙明光和你们分局的法医陆显亮了解到的,于是你准备好了假扮孕妇用的物品,然后把薛菁约了出来,在她不备的情况下,以极快的手法扭断了她的脖子,之后对现场进行了伪装,最后又找到了我和肖楠,还有小展这三个重要的时间证人为你做证。之后的事情我刚才都说过了,我想就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不管你推断得多么合理,你没有直接的证据指证我。”张显一脸淡定地道。

“你是刑警,当然知道如何消除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那个从公安局所在基站用薛菁手机打出的电话是证据之一,薛菁的枪在李传新卧室的床底下被发现,枪外面是一个装垃圾用的黑色塑料袋。我们在这个黑色的塑料袋上发现了微小的皮屑,经过技侦的分析比对,证实与你的DNA完全相同。从我们找到这个黑色塑料袋后,你就没有接触过它,如果薛菁的枪不是你包在塑料袋里的,里面怎么会有你的皮屑?这是证据之二。也是你无法推翻的铁证。”周昊宇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显的脸立刻变了颜色。周昊宇把一张鉴定报告放在了他的面前,说:“你是刑警,不会不知道这个埃德蒙 洛卡尔的物质交换定律吧。”

张显的脸立时变得苍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的大脑在急速地飞转着,试图应对这个他意料之外的结果。“为了让我相信薛菁与庄小美是被同一个凶手杀害的,你以查案为名去了庄小美的家,趁平建军不注意,从他家拿走了庄小美的一副耳环,你想得很好,你加入了专案组,我这里只要能锁定一个嫌犯,你就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你就把薛菁的枪和庄小美的耳环放进嫌疑人家里,然后在抓捕的过程中找机会把嫌疑人击毙,这样就让这个嫌疑人替你背起杀害薛菁的罪名,且死无对证。你急着给媒体透露信息,倒不是为了争功,而是你想利用舆论和限期破案给我压力,这样即使我发现案情另有真相,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会揭穿,只能将错就错。”

张显听他说完,扭头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他似乎是看到了一丝希望:“昊子,刚才你说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你晚上找我谈也没让别人在场,我知道你还是在意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哥哥在这谢谢你了!兄弟,现在这种形势,事情抖出来,我固然是没有好结果,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不如将错就错,你就当没看过这些,我调我手下的人全力帮你把那个杀人犯抓捕归案,给他安个别的罪名,这件事也就算是圆过去了。当然,我会对你这份情义做出补偿,以前我得到的都是你的,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你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买套复式结构的房子,你看行不行?”

周昊宇淡淡地道:“我今天晚上费尽唇舌跟你说这些,就是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劝你自首,争取从宽处理,不是用这个跟你谈条件、拿好处。”

“昊子,我去自首,就会让人知道你结错了案,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放我一马,哥哥记住你这份情义,咱们容当后报。”张显央求地说道。

周昊宇坚决地说道:“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你自首,另一条是我抓你归案。你自己选吧!”

“昊子,你非要这么做吗?”张显见他不为所动,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了裤兜。

“别动!”周昊宇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抬起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子弹上了膛的手枪,枪口正指着张显的要害。张显也是个老刑警,他能一枪击毙李传新,枪法不容小觑。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昊宇早有准备。

周昊宇的枪法在海曲市公安局是有名的,很少有人能从他的枪口下逃脱,张显绝望地道:“你真要把我逼上死路吗?”

“你明知道李传新不是杀害薛菁的凶手,可你还是一枪打死了他,你给过他活路吗?双手抱头,别逼我开枪。”周昊宇站起身来,缓缓绕过面前的桌子,靠近了张显。这时门突然开了,王晓妍端着枪从外面进来,张显拼死一搏,一个反手把王晓妍的枪抓在了手里,身体迅速后转,左臂环住了王晓妍的脖子,右手的枪顶在了王晓妍的太阳穴上。

周昊宇的枪法虽好,但张显的身手很快,他又怕伤到王晓妍,也不敢冒险开枪。“放开她!”周昊宇吼道。

“你放我走,我就放了她,不然,我就让她陪我一起死。”张显恶狠狠地威胁道。

“张显,你也是干这行的,你认为我会放你走吗?”

“换了别人你可能不会,可是她就不一样了。她对你的情义尽人皆知,你不会眼看着她去死,你不会做被所有人唾弃的事,周昊宇,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张显左臂用力,把王晓妍勒得更紧了。如果周昊宇有软肋,那么现在他手中的王晓妍就是,张显为自己能抓到王晓妍而得意。

王晓妍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昊宇。周昊宇大脑飞速地旋转着,脸上坚定的表情慢慢地在瓦解,紧绷的身体在不自觉地变软,枪口也在慢慢下垂。

“把你枪里的弹夹卸掉,跟枪一起扔到远处!”张显用力勒着王晓妍。王晓妍的脸涨得通红,张显观察到了周昊宇的身体语言,知道有王晓妍在手,周昊宇不敢贸然与自己交手:“再不扔掉,她的脖子就会断!”

“好!”周昊宇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不甘、有无奈,更有恼怒,但只得卸掉了枪中的弹夹,跟枪一起扔在地上,并抬脚将它踢到远处,“好了,你放了她,我放你走。”

张显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拉着王晓妍向后退了两步,向周昊宇道:“我怕你外面有埋伏,要她送我一程,等我安全了,我就会放了她。”

“张显,如果你伤了她,就算你跑到天边,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周昊宇看向张显的目光冷得像是结了冰,刺得张显心头不由得一寒。

“把枪放下,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张显身后响起了康维生威严而浑厚的声音。康维生的出现让周昊宇心头一震。

张显看到他,明显慌了,道:“康局长,你别逼我,不然我跟她同归于尽!”

康维生微微冷笑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觉得我能让你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吗?”周昊宇听到这里心一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局长,不能让他伤了晓妍,放他走,我保证会将他缉捕归案!”

“你闭嘴!我要的是他伏法!还有人能在这里跟我谈条件,真是笑话。”康维生冷冷地说道,对王晓妍的境遇视而不见。

张显看到康维生的态度如此坚决,绝望的表情浮上脸颊,心里着实慌了。

“康叔——”周昊宇也急了,道,“求您不要牺牲晓妍!”王晓妍看向周昊宇的眼中满是欣慰,她一直掰着张显左臂的手臂垂下,手中突然多了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向了张显的腰间,张显只觉腰间一痛,一股强烈的麻酥感在身体内扩散。他低头一看,王晓妍手中一个大号的注射器已扎在了他的腰间,顿时恼羞成怒。“你暗算我,去死吧!”他在狂怒之下扣动了抵在王晓妍太阳穴上的手枪。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周昊宇来不及阻止,手里没有能还击的武器,情急之下,只得顺手抓起桌上的一个水杯向张显扔了过去。张显的枪口就顶在王晓妍的太阳穴上,只要扣动扳机,王晓妍必死无疑。

可现场的情况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手枪只轻轻地响了一下,并没有子弹射出,在场所有人都一愣神的时候,周昊宇扔出的水杯击中了张显的左颊。就在这一愣神间,王晓妍迅速掰住了张显环住她脖子的几根手指用力向外扭去,身子一旋脱离了他的控制。她双臂用力地把张显的胳膊向后扭去,脚下一绊,一个小擒拿把张显扑倒在地上。周昊宇立马赶到,一脚踢飞了张显手中的枪,上前按住了张显。张显反抗的力气明显弱了很多,王晓妍腾出手来,拽出别在腰间的手铐,将张显双手反铐在背后,又把他装在裤兜里的手枪也收缴了。

周昊宇这才看向王晓妍,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王晓妍耸耸肩,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我没事。”

周昊宇想把张显从地上拉起来,张显却已经处在瘫软状态了,躺在地上像一摊烂泥。周昊宇又问道:“你给他弄的什么?麻药?”

“是,这种麻药见效神速,是从叶鸿那里弄来的,不过,药劲过了就没事了。”周昊宇任由张显躺在地上,他把王晓妍从地上拉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事后才又问道:“刚才那枪是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王晓妍咯咯一笑道:“有你在,我的枪就只是个唬人的摆设,要是弄不好还会成为他手中的利器,所以我就没装子弹。”

“你呀,为什么不暗示我?我都快被吓死了。”

在一旁的康维生咳嗽了一声,捡起了被周昊宇踢飞的手枪。康维生向王晓妍调侃道:“这叫关心则乱!他还以为我为了抓人要牺牲你呢!”王晓妍的脸霎时间就红了。

“抓捕这么危险的人物,怎么只有你跟王晓妍,要是他看破了你的计划怎么办?这会发生不必要的流血牺牲,你太大意了!这点我要批评你,以后再也不许这么蛮干!”康维生黑着脸说道。

周昊宇也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怕,忙答应了,接着正式汇报道:“局长,现在几起案件理清楚了,九夷分局刑警队长张显就是杀害薛菁的凶手,他对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李传新则是杀害他妻子黄金花的凶手,而庄小美以及林瑜案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我愿意为我在这几起案件中犯下的错误承担一切后果,不管是降职还是免职,我都接受。”

王晓妍听他这么一说,直接急道:“昊宇,你——”周昊宇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王晓妍又转向了康维生:“局长,他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刑警队不能没有他!”康维生同样摆手止住了她,指着地上的张显问道:“他怎么样?需要就医吗?”

“不用,一会药效就过去了,他自然会醒过来。”王晓妍还想说点别的,康维生道:“你去调集刑警队最精干的力量看管张显,先不要有任何动作,也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消息。”王晓妍深深地看了周昊宇一眼,答应一声出去了。

康维生没有理周昊宇,而是拿出手机,简短地对他的秘书道:“立刻召集所有中层干部和各分局中层,半个小时后在五楼会议室开会,任何人不得缺席!”

他转头向周昊宇道:“一会开会时,把嘴给我闭上,听命令即可!”

半个小时后,所有与会人员都坐到了公安局五楼的会议室,几位副局长都急匆匆地进了会场。没有看到张显的影子,九夷分局的孙局长有点急了,几次拨打张显的手机都无人接听,到最后干脆关机了,这让他有些恼火。于是他悄悄地问正在准备会议记录的局长秘书道:“我们局刑警队的张显通知到了吗?”

“不用通知他,他不会来了。”康维生沉声说道。

孙局长有些诧异,他不解地看着康维生和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周昊宇。康维生走到了他的位置上,不怒自威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颊,会场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康维生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夜里紧急把大家找来,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九夷分局刑警队队长张显涉嫌杀人、栽赃、渎职、收受贿赂、为犯罪分子提供保护和情报等多项罪名,现已被收押。”

康维生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座的人中除了周昊宇,都愣住了。前些天局长还对张显主动请缨协助专案组赞赏有加,才过了没多久,他身上怎么就多了这些罪名?并且每一项的严重程度都超乎大家的想象,只是碍于会场纪律,只能把这些疑问咽了回去。作为张显的直属领导,孙局长一脑袋的问号:“您能说得具体点吗?他杀了谁?又栽赃了谁?”

孙局长更是不敢相信,问道:“局长,杀害薛菁的凶手不是那个杀害孕妇的连环杀手吗,在前几天刚被张显击毙了,怎么张显又变成了凶手?有证据吗?”

“证据确凿,千真万确!”康维生斩钉截铁地道,“他对自己杀害薛菁一事供认不讳,并且对他所犯下的另一起案件也一并承认了。”

大家都面面相觑,孙局长又问道:“另外的案子?什么案子?”

康维生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道:“半个月前,刑警队才在你九夷分局的辖区内破获了一起特大地下黑市赌拳案,抓获参赌人员四十七人、赌资三百余万元,涉嫌为这个地下黑市拳场提供保护的警员五人,张显和被他杀害的薛菁也有参与其中。”

“难道他杀害薛菁就与此事有关?”

“地下黑市拳场的策划人与薛菁有着密切的联系,他就是通过薛菁买通了身为九夷分局刑警队长的张显,但他却并不知道为他提供庇护的人的身份。所以案件告破后,张显怕策划人供出薛菁,而我们会通过薛菁找到他,所以他就模仿前段时间杀害孕妇的行凶方式杀害了薛菁,想鱼目混珠,把自己做的案子嫁祸到凶手身上。上次开会,他积极地要求协助破案,不过是想借职务之便,掌握刑警队的破案进度,为他的嫁祸行为提供便利。将李传新击毙后,在还没有掌握足够结案证据的情况下,又违反命令大肆向媒体发布消息,试图用舆论和市委限期破案的压力,促使刑警队尽快结案。可惜他当了这么多年刑警,竟然不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那我们向媒体公布的案件信息以及结案报告怎么处理?省厅都介入了此案,我们怎么向省厅和市委交代?”常务副局长郝副局长皱着眉头问道。

“在张显做了这一切后,刑警队的周昊宇发现事有蹊跷,很多案件中的细节对不起来,便怀疑问题出在内部人身上,于是秘而不宣,开始暗中调查。这时刑警队的王晓妍在分析从李家带回的物品时,同样发现了在薛菁被害的那个时间李传新没有作案时间,她及时向队长周昊宇做了汇报,二人在经过秘密取证后,便向我汇报了这一情况。为了不惊动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嫌犯,也为了取证的方便,我便让他们一边按犯罪嫌疑人的预想,对外宣称薛菁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连环杀手杀害,一边以李传新就是连环杀手被击毙结案来麻痹他。在取得了所有可供指证他的证据后,今天晚上,在刑警队长办公室将他秘密抓捕,他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康维生说完,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接着道,“这是个案中案,犯罪嫌疑人不过是想移花接木,让另一个凶手承担起他所犯下的罪行,而我们就将计就计,一举将犯罪嫌疑人抓获。”

“你只说对了一半,薛菁是张显杀的,李传新也只是杀死了他的妻子,至于连环杀手,他并没有落网,他还混迹在人群中,等待我们去把他识别出来。”康维生说道。

康维生的话引起了一片哗然。“那在李传新家里发现的另外一起案件中受害人的物品又怎么解释?”有人问道。

康维生看了一眼周昊宇,周昊宇接过话来说道:“张显为了让李传新背起所有的罪,利用职务之便,借查案为由去了庄小美家,偷了第一死者庄小美的耳环,将耳环与薛菁的枪一起放到了李传新家。这一点得到了庄小美丈夫平建军的确认。至于怎样呈送省厅,我自有说法,不劳大家费心。”

一向以耿直出名的督察处处长田南山发出质疑的声音:“康局,如果李传新只杀了他的妻子,而另外两起案子不是他犯的,那也就表示刑警队之前对连环杀手做出的特征分析和动机分析都是错误的,耗费大量的警力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了很久,以至于这一段时间都停止了追捕真正凶手的工作,我想问的是,刑警队还能在杀手再次作案前将他缉捕归案吗?”

问题相当尖锐,周昊宇不得不表态:“田处,既然我们发现了蹊跷,就不会放弃追查,只不过前段时间为了麻痹对手而将调查转入了地下。我承认我之前的分析有失偏颇,对此我会做出书面检讨。对于凶手的特征和动机,我会重新调整调查方向,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凶手绳之以法。”

巡警大队队长于峰站出来道:“虽然刑警队对凶手的特征分析有失准确,不过也歪打正着,如果不是那些分析和排查,只怕李传新这个杀妻的凶手就真的逍遥法外了。再说,在座的都是从警多年的老人了,虽然分属不同的部门,有不同的职责,但谁又能打破周昊宇的破案纪录呢?在这里我想问一句,如果真如市委的限令上说的,周昊宇被免职,谁主动站出来接过这个担子?谁愿意?说话呀!说别人的时候都咋呼得欢,需要自己出力的时候就往后撤。”

没人接他的话,周昊宇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于峰又说道:“局长,接下来又是我们打硬仗的时候了,在案件侦破前,我会把巡警队所有警力都撒出去,进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无死角的巡逻,不给凶手留下再次犯案的机会。”

“好!”康维生大声赞道,看向了大家。于峰的话也激起了大家同仇敌忾的决心,纷纷表示,保证在自己的辖区做好安全巡查工作,只要刑警队需要,会无条件地协助。

这样的结果,是康维生希望看到的,但他也知道一些人会言不由衷,道:“说到底在座的都是一家人,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谁都不要想着隔岸观火、独善其身。我会向市委和省厅汇报,刑警队现在的任务是集中精力侦破手中的案子。九夷分局局长孙长胜,你对张显和薛菁的堕落,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先暂停所有工作,写份书面检查给我,等局党委开会研究后再做处理。刑警队长周昊宇没有在限期内破案,也要写一份书面检查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