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小案

像人员失踪这样的寻常小案,公安局刑侦科是绝对不会立案侦查的。就是派出所,一般也是登个记,在网上发一则寻人启事而已;绝不会再花费时间去查寻。因为那往往是徒劳无益的事情,也许过了几天或是几个月之后,失踪者就会主动与家里联系……然而,这一天,猎神何钊却一反常例地接受了一件失踪案,决定对它立案侦查。

这天上午,赵忆兰将一位二十八九岁的汉子带到何钊的桌旁,向他介绍说:“这是我中学时的同学,华立广告公司的副总董志坚。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失踪案想请求我们帮助。”

“失踪案?”何钊不觉皱了一下眉头,为自己的助手带来这么一件芝麻绿豆般的小案而感到不悦,但他很快就压抑下了这一情绪,打量了对方一眼,客气地请他坐下,说,“请说,是一个什么样的案子?”

董志坚迟疑了一下,这才叙述说:“失踪的是我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吴世民。由于吴世民是一位猫头鹰型的人物,习惯于夜间工作,常常一干就是一通宵,白天则闷头睡觉;因此,公司特许他在家中工作,无须每天来公司上班,只须按时将他设计出来的作品发送到公司就行。他也不负公司所托,总能按时送来作品,从不延误。然而,这一次他却接连延期几天,既不与公司联系,也没有将设计作品发来。我打电话去询问,接电话的却是他的妻子黄爱珍。他妻子说她丈夫工作了一个通宵,刚睡下,不便打扰。待他睡醒,她会通知他,要他立即与公司联系。但我等了两天,也未见他来联系。我于是又打了一个电话去询问,谁知这一次他的妻子却说他失踪了。我听后一惊,连忙赶到他家去详细询问。他的妻子说前天晚上小两口吵了一架,她丈夫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何钊听到这里笑了,说:“夫妻吵架,负气出走,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实在太平常。也许,过不了一两天,你的那位设计师就会自动回家。”

“不,不,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董志坚连忙辩解说,“因为急需这份设计,我由他妻子带领着去了他的工作室,打开他的电脑进行搜查,结果只寻找到这项设计的开头一部分,大部分还没有做。工作日期记录的是本月六号,离现在有一个多星期了。也就是说,在这一个多星期里,他根本就没有工作。这不是他的作风。”

“唔,这事是有一点蹊跷。不过,你还是去一趟当地的派出所吧,像这样的寻常小案,我们实在不能受理。”何钊说。

“不不不,派出所我已经去过了。他们根本不予重视,随便问几句,往本子上登记了一笔就完事了。”董志坚说。

“但这实在不属于我们的工作范围……”何钊为难地说。

“这我也知道,但你们若也撒手不管,这案子就永远查不清楚了。

吴世民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也无从知道了……帮帮我们吧!我们公司的设计事小,但一个人的生命事大……”董志坚恳求说。

“老师,我们就帮助一下他们吧!你看,这吴世民的失踪也实在蹊跷。再说,这几天我们手头也没有什么案子,歇着也是歇着,不如就帮他们一下吧!”赵忆兰忽然插嘴劝自己的老师说。

“一年到头案子不断,好不容易逮着个空当休息休息,你倒嫌歇得慌了?”何钊不觉笑了,说罢他想了一下,终于点头应允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就抽空帮你这位老同学去查一查。但有一点要事先说明,这个案子实在太小,是不能正式立案的。”

“行!只要您能出手,怎么样都行。”董志坚兴奋地说。

送走董志坚以后,何钊笑着对赵忆兰说:“这个案子是你揽来的,你说吧,我们该从哪里下手?”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找吴世民的妻子,弄清楚他失踪的过程。”赵忆兰回答说。

吴世民的家在东风路一个名叫风雅居的小区内,是一套位于八楼的三室一厅的住宅。室内布置优雅,纤尘不染。

吴世民的妻子叫黄爱珍,二十八岁,高挑瘦削,眉目清秀,是一家婚纱公司的摄影师。一待何钊说明来意,她立即两眼含泪,忧伤地叙述说:“怎么说呢?前天晚上,我和我男人吵了一架,吵后他竟一句话也不说地负气出走了,至今也没有回来。”

“寻找了吗?所有的亲戚朋友以及熟人那里……”何钊问。

“当然找了,所有的熟人那里都打电话去问了,谁也没有见到过他。”她说。

何钊点点头,又说:“能告诉我,你们是因为什么而争吵起来的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两人都不愿服输,你一句我一句地愈吵愈凶……唉!我真没想到他竟会气得摔门而去,并且至今不归。要是知道,我就会让一步,服一个输,绝不会让他负气而去。”黄爱珍说。

“那么,你们吵架的事别人知道吗?我是说有没有人能证明?”

“证明?这夫妻吵架还要有证明吗?”她听后一怔,但随后就想了起来,迅速回答说,“对了!我们吵架的声音很大,左右邻居一定会听到,他们可以做证。”

何钊点点头,转身对赵忆兰说:“你去问一问左右邻居,看看他们前天晚上是否听到这里的吵架声?”

“好的。”赵忆兰说着就走了出去。

“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据你丈夫公司的副总说,交给你丈夫的那份设计只做了一小半,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星期之内,你丈夫什么也没有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待赵忆兰出去以后,何钊又问。

黄爱珍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我哪儿知道?我也是与他们的那个董总一起打开我丈夫的电脑后才知道的。”

“事前你丈夫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暗示吗?”何钊追问说。

“对了。”黄爱珍想了一下,终于点头说,“不错,我想起来了,那几天他曾经抱怨过,说他再也找不到灵感了。我想,这也许是他为什么没有完成设计,也是他的脾气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暴躁的原因吧?”

“唔,原来是这样。”何钊点头说。

赵忆兰很快就回来了,她告诉何钊说:“左边邻居家无人。右边邻居家有一位老奶奶。老奶奶虽然六十多岁了,但却耳聪目明。她说前天晚上隔壁这家确实有人吵架,吵得还挺凶的。不过她又说,已经有好多天没见着这家的男人了,因此,前天晚上吵架的是不是他们夫妻俩,可就不好说了。”

“笑话!不是我们夫妻俩,难道还会有别人来我们家里吵架不成?”

黄爱珍说。

“可是,她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着你的男人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何钊问。

“这又有什么?你知道,我男人是一个夜猫子,习惯白天睡觉夜里工作,平常很少外出。有时工作累了,出去溜达溜达,调剂调剂精神,也都是在夜里。老奶奶见不着,也是常情。对了,一楼的厅堂里安装了摄像头,进出电梯都会留下录像。你们去管理处把录像拿来看看,不就清楚了。”她说。

“唔,不错,不错。赵忆兰,你立即去管理处把这几天,不,把这个月的录像都调来。”何钊说。

“好的,我这就去。”赵忆兰回答说。

没有多久,赵忆兰就拿着一盘录像带回来了。

何钊立即将录像输入电脑,开始一天一天仔细地查看起来。很快,他就从最近几天的录像里找到了几段吴世民的录像,最后一段是前天他走出电梯,向楼厅的出口走去的录像。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他回到楼厅走进电梯的录像了。何钊不觉叹了一口气,点头说:“不错,你男人确实是在前天,也就是本月十三号晚上九点多钟离家出走,从而失踪的。我们接受了他们公司的委托,会设法去帮你寻找。”

从吴世民家出来以后,赵忆兰问何钊:“老师,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说呢?”何钊反问道。

“按照以往的做法,一是去机场、车站排查,看他是否已经出境,去了哪里?二是在全市的旅社、宾馆以及公寓进行排查,看看他是否入住了这些地方?”赵忆兰回答说。

“不错!我们就兵分两路,你负责去机场、车站排查;我回局里去发一个通知,要各派出所组织人力去下属所有的旅社和宾馆进行排查。

明天到局里碰头。”何钊说。

由于排查的范围广,费时费力,直到第二天下午赵忆兰才赶回局里。她向何钊汇报说:“机场和铁路都实行了实名制,加上又有先进的智能设备,尽管航班和列车的班次很多,却也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就都查清楚了。只是长途汽车比较麻烦。他们没有实行实名制,开往各地的车次又多,一天有几十班,要一辆一辆地仔细查看旅客登车时的录像,这可真把我给累坏了。”

“但你并没有被难倒。”何钊笑着说。

“那是当然!”她说。

“那么结果呢?他应该没有出境吧?”何钊说。

“被你说中了。哪一班航班、高铁、绿皮车以及长途汽车的旅客中都没有吴世民。他没有出境。”

“各派出所协查的结果也都发来了,全市两百多家旅社、宾馆和公寓也都没有吴世民入住的记录。”

“这么说,他竟在这个城市里蒸发了!”赵忆兰说。

“也还有三种可能,其一,他借宿在一个熟人的家里。这个熟人受他所托,在为他保密。”何钊说。

“这不可能。他既没有犯事,又没有欠债,干吗要鬼鬼祟祟地躲藏起来?”赵忆兰说。

“其二,他借宿在一个新结识的朋友家中。这个新朋友是一个他所有的亲友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何钊继续说道。

“这也不可能。当今的社会,又有谁会把一个陌生人留宿在家中?”

赵忆兰说。

“其三,就是吴世民并没有离家出走,他仍然在自己的家中。”何钊最后说道。

“这更不可能。他那晚离家出走的录像我们都看过了。”赵忆兰说。

“录像嘛,也不能全信……来!我再给你看两组录像。”何钊说着把赵忆兰带到电脑前,指点着荧屏里的两组录像,说,“这是我从带回来的那盘录像带里选载下来的两组录像。第一组是一个多星期前吴世民的几段录像,第二组是这几天吴世民的三段录像。你仔细看看,它们有没有什么不同?”

赵忆兰仔细看了看录像,摇头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衣着。”何钊说。

赵忆兰又仔细看了看,说:“不错,是有些不同。第一组的几个录像都没有戴帽。第二组的三个录像却都戴了一顶鸭舌帽。”

“不错!帽子。问题就在这帽子上。”何钊点头说,“你看,现在还没有到戴帽子的季节,这几天天气也没有转冷,他怎么就戴起帽子来了?”

“难道是为了掩盖什么?”赵忆兰说。

“不错,就是为了掩盖什么。”何钊接着侃侃而谈地说了起来,“在你外出调查的这段时间里,我去黄爱珍的单位调阅了她的档案,发现她毕业于我省的某一所艺术学校,毕业后在我市的地方剧团工作了两年,任职服装保管员;后因剧团不景气,工资低,便离开剧团,跳槽到她现在的婚纱公司担任摄影师。

“你看,艺术学校、剧团、婚纱公司,这三者之中有一个共同的职业,或者说是共同的技术,那就是化妆。”

“化妆?”赵忆兰重复道。

“不错,化妆。”何钊继续说道,“黄爱珍耳濡目染,一定也学会了化妆,即便不够精通,也一定掌握了化妆的基本技巧,完全能把自己装扮成她丈夫的模样。只有一样,那就是她那女人的长发不好处理,所以要戴上一顶帽子,用帽子来遮盖住它。”

“那恐怕不行吧?”赵忆兰怀疑地说,“黄爱珍是一张瘦脸,她丈夫吴世民是一张圆脸,要把自己装扮成丈夫的模样,那得往脸颊上贴上多少面团或是塑胶?带着那么厚的两块假肉,别人一眼就看破了。”

“不错,带着那么两块假肉是骗不了别人的,但却可以骗过摄像机,更何况是那种较远距离的拍摄。影视剧里那些演洋人的演员,他们的高鼻子都是假的吧,但拍摄出来的影视剧里,却都像是真的一样。”

“就算黄爱珍她能装扮成丈夫的模样吧,但那天晚上他们夫妻俩的那一场吵架呢?那可是他们的左右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事呀。”

“不错,还有那一场吵架的事需要甄别一下。”何钊点头说,“你再去跑一趟风雅居,问一问他们家的邻居,一个星期前他们夫妻俩是否也吵过一次架,像这次一样,吵得挺凶的。”

“不用再跑一趟,我这里有他们邻居的电话号码。”赵忆兰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着又打开了免提。

“喂!谁呀?”手机“嘟嘟嘟”地响了一阵之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您是吴世民家的邻居苏老奶奶吧?”赵忆兰连忙说道。

“我是。”

“我是公安局的小赵。苏奶奶,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您。”

“啥事?你说。”

“就是一个星期前,你们邻居家的那一对夫妻有没有吵过一次架,就像这一次一样,吵得挺凶的?”

“不错,是有那么一回事。一个星期前,他们确实也吵过一次架,就像这一次一样,吵得挺凶的。”

“您还记得他们吵架的具体时间吗,是哪一天?”

“记得,是这个月六号的晚上。”

“您能确定是这个日子吗?请您再仔细想一想,可别把时间弄错了。”

“没错,就是六号。那一天正好我儿子中班倒早班,在家休息。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错。”

“好的。苏奶奶,谢谢您了!”赵忆兰说着关了手机。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何钊点头说,“黄爱珍确实与她丈夫吵过一架,但不是这个星期的十三号,而是上个星期的六号。这一次的吵架声,不过是她配合表演而播放的一盒录音罢了。”

“这么说,吴世民的离家出走,也不是十三号,而是上个星期的六号?”

“那是当然。”

“那么,我们的机场、车站以及旅社、宾馆的排查全都无效,需要重新去排查一次?”

“你别性急嘛!先查阅一下这一盘录像,看看六号晚上他们吵架以后,吴世民是否真离家出走了?”何钊说。

“不错。”赵忆兰说着就打开电脑,重新审视起那一盘录像来。她仔细地反复看了几遍,最后叹了一口气,摇头说:“六号晚上以及以后的几天里,都没有出现吴世民的录像。他并没有离家出走。”

“你是说,在这一个多星期里,吴世民并没有外出,一直都在家里?”何钊忙问。

“就是这样。”赵忆兰说。

“不好!”何钊一跺脚,急切地说,“我们得赶快去他们家搜查。”

黄爱珍对他们的再次造访颇感意外。她愣怔了一下,但随即就镇定了下来,说:“有我丈夫的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了解到一些新的情况,需要你协助,加以核实。”何钊说。

“什么情况?你说!”她问。

“据你们的邻居反映,一个星期前,你与你的丈夫也吵过一次架,与这一次一样,吵得挺凶的。”

“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们还发现,十三号你丈夫离家出走,从电梯里出来,走出楼厅的那一段录像,拍摄到的并不是他本人。”

“什么,不是他本人?你凭什么这么说?”黄爱珍怒了。

“因为在这个季节里,是没有人戴帽子的,除非有某种特殊的需要。

你的丈夫也没有戴帽子的习惯。”何钊说。

“那又怎样?”她冷冷地说道。

“这种特殊的需要,就是掩盖住你那女人的长发。那个冒充你丈夫的人就是你。”何钊说道。

“你胡说!”黄爱珍终于忍耐不住地大声咆哮起来。

何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事情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不仅如此,我们还查明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吵架,那只不过是你配合你的演出而播放的一盒录音。”

黄爱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承认说:“是的,你说得不错。我丈夫并不是前几天失踪的,而是在一个星期前就失踪了……”

“那么,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在这之前,他也曾有过几次负气出走的事,但隔不了一两天,最多三四天,他就会自动返回家来。再说,夫妻吵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不值得四处宣扬。因此,我便把此事隐瞒了起来,就是对他的公司也没有说。”

“后来你怎么又说了呢?”

“后来,后来他的公司催得急了,而我丈夫却又与以往不一样,一直不见回来,实在隐瞒不住了,只好如实地告诉他们,我的丈夫失踪了。但我又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否认以前说过的话,便把他失踪的时间往后推延,说成是十三号。并且伪装成丈夫的模样,在夜里上下电梯,用来证实这个谎言。”黄爱珍坦白说。

“不过,还有一个情况你也许不知道,那就是六号晚上吵架之后,你的丈夫并没有离家出走。”何钊说。

“什么?他并没有离家出走?不,这绝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摔门而出,向电梯奔去,怎么没有离家出走?”

“但是那晚楼厅里的摄像头拍摄到的录像里,确实没有他从电梯里出来,走出楼厅的录像呀。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何钊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也许,他出去的那一刻,楼厅里的摄像头出了故障,没有拍下他的录像;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乘电梯,而是走的楼梯……”她说。

“好吧,我们暂且相信你的推测。下面,我们要对你的住宅进行一次搜查。这是搜查证。”何钊说着将一张搜查证放在她的面前。

“什么?搜查?凭什么要搜查?难道我还会把他藏在自己家里不成?”黄爱珍说。

“请别误会!这只不过是一项例行程序。”何钊说。

搜查很快就结束了。他们的这套住宅虽说有一百二十平米,但客厅就占去了一半,剩下的两间卧室和一间工作室面积都很小,根本无法藏人。他们接着又在各处喷射了蓝色显示液,但无论是客厅、卧室、工作室,还是卫生间,都没有显示出任何血迹。

在这套住宅里,没有发生过血案。

一回到局里,何钊就往沙发里一坐,开始苦苦地思索起来。

现在,案子已大体清楚了:吴世民十有八九是被他的妻子黄爱珍杀害了。黄爱珍把丈夫失踪的日期往后推了一个星期,目的就是为自己留下一个宽裕的时间,好从容地处理尸体。然而,黄爱珍究竟是怎样杀害吴世民的,杀害之后又是如何处理尸体的?自己还是一无所知。不错,他往他们家的每一处都喷射了蓝色显示液,只要是杀人现场,哪怕冲洗得再干净,也会显示出血迹,但他们家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她又是怎样处理尸体的呢?他们家在八楼,想要把尸体运出去,必须乘坐电梯,而电梯的出口处却又装有摄像头,她又怎么能避开摄像头,不在录像里留下自己的身影……

何钊苦苦地思索了许久,仍然找不到结果。他感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片雾海,四周是茫茫一片黑色的迷雾,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何钊苦苦地思索了一会儿,忽又站了起来,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调出那一盘录像,重又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查看起来。

“老师,你在查找什么?”赵忆兰说。

“证据。”何钊说。

“你找到了吗?”

“没有。黄爱珍每天按时上班下班,生活很有规律;进出楼厅,上下电梯也都只拎着一个小手提包,从没有携带过什么可疑的物品。”

“让我来看看。”赵忆兰说着接过电脑,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起来。

她看着看着,忽然一下定格住图像,说:“咦,这是个什么人?他已经接连两次进入这栋楼了。第一次进去时拿着一个包,出来时空着两手。第二次却是空着两手进去,出来时拿着一个大包。”

何钊过去看了看,说:“好像是个送快递的小哥。”

“不错!就是个快递员。现在寄快递也真方便,只要打个电话,快递员就会上门来取件。”赵忆兰说。

“上门取件!”何钊忽然一拍脑门,说,“看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赵忆兰,你立即去每家快递公司走一趟,看看在那几天里,黄爱珍有没有寄出过什么快递?”

“好的。”赵忆兰说。

然而,由于快递公司很多,地址又极分散,这给她的工作增添了不少困难。直到两天以后,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局里,向何钊汇报说:“查到了!在那几天里,黄爱珍通过顺丰、申通、圆通、汇达、德邦等快递公司寄出了七个包裹。”

“七个?”何钊问。

“是的,七个。收件人都是她住在丰城乡下老屋里的母亲。这是她投寄快递的单子。”赵忆兰说着拿出几张快递单的复印件,得意地扬了扬,把它们放在何钊的面前。

何钊拿起几张单子看了看,说:“怎么寄件人的名字都不一样?”

“是的,她寄快递时用的都是假名,这给我增添了不少困难。好在这些包裹都是快递员上门去取的货,寄件人的地址不容造假。这就留下了一条线索,让我一个一个地查找了出来。”

“七个包裹的总重量?”

“一百二十斤左右,跟吴世民的体重差不多。”赵忆兰说。

“好!我们立即去一趟丰城,去会一会她的母亲。”何钊说。

黄爱珍的老家在丰城的乡下,是单家独屋的一座院落。

黄爱珍的母亲五十多岁,是一位老实善良的农村妇女。何钊他们的造访,颇使她有点不安。她把两位客人请进屋里,为他们献上两杯茶,惴惴地问:“两位公安是……”

“我们是从江州来的。”何钊说。

“江州来的?我女儿她……”一听说是从江州来的,老人立刻紧张起来。

“大妈别怕,我们只是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何钊连忙向她解释说。

“了解什么?你说!”

“前一段日子,你女儿给你寄来过几个包裹?”

“不错,有这么一回事。”

“你能告诉我,那包裹里都是一些什么好东西吗?”

“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她的一些旧衣服吗。这孩子,有了几个钱就大手大脚,一件衣服穿几次就不要了。”

“不都是旧衣服吧?”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吃的、用的……”

“大妈,你就别打马虎眼了。说吧!你都把它们埋哪儿了?”何钊说。

“你们都知道了?唉!我……我都把它们埋在后园里的那棵桃树下了。”老人说。

何钊按照老人的指点找到那棵桃树,立刻动手挖起来。没挖多久,就挖出了一包包用塑料袋包裹着的尸块。

案子侦破了。

原来,那天晚上黄爱珍与丈夫因为一件小事而争吵起来,由于两人都不服输,谁也不让谁,便愈吵愈凶。最后,盛怒中的黄爱珍推了丈夫一把。谁知这一推竟把丈夫推得倒退几步,跌倒在地,跌倒时后脑袋刚好撞在一块坚硬的瓷板上,造成严重的脑震**,当即死亡。因为是扑跌碰撞致死,没有外出血,她又是在第二天,尸体的血液完全凝固之后才在浴盆里进行的尸解,所以没有在室内留下血迹……如果,她能及时去公安局自首,完全可以得到一个误伤、过失杀人的轻判。但她却错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