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于无形

这天上午,何钊一连接待了两位报案人。

第一位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名叫胡秋华,是春来实业公司总经理胡春华的妹妹。她的姐姐今天刚刚患肝癌死去,但她却怀疑她的姐姐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我姐姐一向身体很好,平时连个感冒咳嗽都没有,这次却忽然一下子得了肝癌,并且得病不到一个月就死了,实在叫人生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有人为的原因。”她说。

“那么,你怀疑谁呢?”何钊问。

“我姐夫曾志刚。一定是他勾结医生,害死了我姐姐。”

“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当然没有。”姑娘有些急了,说,“正因为没有证据,我才来请求你们帮助的呀。”

“别急别急。”何钊不觉笑了,说,“那你总得说说你这么怀疑的根据吧。”

“我姐夫曾志刚比我姐姐小八岁,是看上了姐姐的财产跟姐姐结婚的。结婚以后,姐姐虽然让他当上了公司的经理,但自己却一直仍然担任着总经理的职位,没有放权。姐姐说春来是她辛辛苦苦一手创建起来的,决不能把公司的生杀大权交给别人。曾志强表面上虽然对姐姐百依百顺,心里头却垂涎总经理的位置已久,巴不得我姐姐早一点死去,他好接收公司,担任总经理。”姑娘说。

“这可以算是一个动机。但肝癌这种疾病可不是他要你姐姐得就能得上的呀?”何钊又说。

“当今的科学技术这么发达,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帮帮我吧!去调查一下,只要查明了真相,即使最后的结果证明我的怀疑错了,我姐姐的死与他无关,我也可以安心了。”姑娘哀求说。

“好吧,”何钊沉默了良久,终于点头说,“我们抽空去医院一趟。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姐姐很有可能是正常死亡。”

何钊刚送走姑娘,紧接着又来了一位报案人。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名叫田大山,是山阳实业公司的经理。他说:“今天路经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特地进来通报一下。”

何钊客气地请他坐下,说:“什么事?请讲!”

“你相信这世上有不露声色,让人不知不觉地染上重病而死亡的事情吗?”

“你说的是武侠小说里的蛊术吧?那不过是一种成人的童话,哪里能够当真。”

“可是我却遇到了这么一件事。上个月,有一个女孩在路上拦住我,说她是杀手,问我愿不愿出十万元钱雇她去杀死我的竞争对手。

“我当时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便说:‘你怎样去杀她?用刀?用枪?

还是制造车祸?可千万别牵连上了我。’”

“谁知她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看我像是舞刀弄枪的吗?

告诉你,我有一种独家绝技,可以杀人于无形,叫人不知不觉地患病致死。’”

“我不觉笑了,说:‘天呐,你还有这样的本领?’”

“‘怎么,你不相信?这样吧,等她死了,我再来向你要酬金。’说罢竟扬长而去。”

“哦,竟有这样的事?”何钊不觉起了兴趣。

“当时我还以为这不过是一个玩笑,也没有把它放在心里。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我忽然听到一个消息:我的竞争对手,那个胡春华竟然真的死了……”

“等等!你说的可是今天早上刚刚死去的春来公司的总经理胡春华?”何钊一怔,连忙追问。

“不错,就是她。我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他说。

“当然有问题。这样吧,如果那个女孩再来找你,你就立即通知我们。”何钊说。

送走田大山以后,何钊不觉笑着摇头说道:“今天可真是巧了,报案的人前脚刚走,举报人后脚就到了。此案的这个凶手现身得也太早了一点。”

“你不会真认为胡春华是为人所害,而害她的人就是那个女孩吧?”

赵忆兰问。

“一切结论都应该在调查研究之后得出。我们还是先去一趟医院吧!”何钊回答说。

在医院里,胡春华的主治大夫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向他们介绍说:“胡春华是上个月底检查出肝癌而住院的。虽然我们用尽了各种治疗方法,但由于已经到了癌症晚期,癌细胞扩散到了全身,终于不治身亡。”

“那么,你们检查出她是怎么患上癌症的吗?”何钊问。

大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是医院,只负责检查病人所患的是什么疾病,以便对症治疗,并不检查疾病的起因。再说,医院也没有这种设备。”

何钊点点头,又问:“胡春华的尸体还在医院吗?”

“还在。应死者家属的要求,尸体还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没有送往火葬场。”

“好极了!请带我们去看一下尸体。我们要进行一下尸检。”何钊说着拿出手机,给检验科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立即派人来医院进行尸检。

没有多久,法医汤平就带人来到了医院。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检验之后,汤平向何钊汇报说:“能让人致癌的药物有六六六、二甲基硝胺和黄曲霉素,三者之中,尤以后者最为严重。但在尸体内,这三种药物的成分都没有找到。”

“那么说,可以排除人为的因素了?”何钊说。

“也不一定。”汤平说,“我们虽然没有找到这三种药物的成分,却发现死者肝细胞的脂肪发生了病变,胆管与纤维组织都有所增生。这都是黄曲霉素中毒的并发症状。”

“你是说,死者极有可能是因为服用了黄曲霉素而引起的癌变?”

“是的。至于死者体内寻找不到黄曲霉素的成分,有可能是间隔的时间较长,被排泄出体外了。”

“好的,我懂了。”何钊说着又拿出手机,给山阳公司的田大山打了一个电话,“喂!那个女孩与你联系了没有?……什么,一直没有联系……看来是我们的行动惊动了她。……不要紧,待会儿我发几张相片给你看看,你一定能够把她认出来。”

“老师,你是说那个女孩就在这家医院里?”赵忆兰问。

“那是当然,要不然,她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胡春华会死?”何钊说。

“那么,你说,她应该是医生、护士,还是其他的工作人员?”

“应该是护士吧!你去把这家医院所有护士的相片都调来,把它们发给田大山,要他辨认辨认。”何钊说。

“好的,我这就去办。”赵忆兰说。

没有多久,赵忆兰就回来了。她把一张照片交给何钊,说:“田大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叫李红梅的护士。”

李红梅很快就被叫来了。

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娇小瘦弱的姑娘,看外表很难相信她会涉嫌犯罪。

何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吗?杀手!”

姑娘一怔,惊慌地说:“是田大山出卖了我?”

“田大山并不是你的同伙,他也没说要雇你去杀人,算不上是出卖。”何钊说。

“可是,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是玩笑吗?那胡春华怎么就突然病死了?”

“那胡春华是得癌病而死的呀。”

“不错,胡春华是得肝癌而死。但我们已经查明,她的肝癌是有人给她服用了一种毒药而引起的。”何钊说。

“什么,她还真是叫人害死的?”姑娘又是一怔。

“是的,这种毒药就是黄曲霉素。说说看,你是怎样给她服下这种毒药的?”

“不不不,”姑娘连忙辩解,“我只不过是从医生那里知道胡春华的癌病已到晚期,活不了多久了,便想试着利用这事去她的竞争对手那里骗一笔钱。我……我怎么会去害她。”

“真是这样的吗?”何钊两眼紧盯着她,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与她无冤无仇的,干吗要害她?再说,我又去哪里弄你说的那种毒药黄曲霉素?”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胡春华不是你害死的。但你必须老实交代,像这种事情你做过几次,总共骗了多少钱?”何钊说。

“还能有几次?就这么一次。而且胡春华一死,你们就来了,我连钱都没有敢去向田大山要。”她低头沮丧地说。

李红梅走后,赵忆兰说:“胡春华是得了肝癌以后住院的,在这之前,李红梅与她素不相识,也没有接触机会,那毒应该不是她下的。”

“不错!这是其一。”何钊点头说,“其二是黄曲霉素的毒性很强,超过五微克就能立即致死。因此,罪犯一定是连续几天,每天给胡春华服用不超过五微克,也就是极其微小的一粒黄曲霉素,这才造成她的慢性中毒,患上肝癌。你想想,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她的丈夫曾志刚。”

“不错!就是她的丈夫曾志刚。你去对曾志刚进行一些调查,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何钊说。

“好的,我这就去。”赵忆兰说。

两天以后,赵忆兰带着调查结果回来了。她向何钊汇报说:“曾志刚在公司里的口碑很好,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说他好话的。他的私生活也无可挑剔,没有情妇,也没有在外拈花惹草的历史。看来除了胡秋华所说的觊觎权力之外,找不到其他的什么动机。我打算明天再扩大一些范围,对他接触过的人进行进一步调查。”

“不用了。”何钊说,“黄曲霉素是一种极其稀少的毒药,市场上根本无法买到。”

“你是说从毒药的来源上入手?”

“不错。昨天我上网查了一下,全国只有两家公司有此药出售,一家是北京的苜华仕科技发展公司,另一家是上海的一基实业公司。两家公司都有邮购、网购业务。”

“像这样的毒药也能销售,并且还能邮购、网购?”赵忆兰不觉有点奇怪了。

“是的,黄曲霉素虽然是剧毒药物,但在医学上却有抗菌、解痉利胆、拮抗维生素K、光敏作用,工业上还可用于在银团簇表面吸附的表面增强拉曼光谱。因此,是允许销售的。不过因为是毒药,销售的规定也很严,需要用到单位的证明和经手人的身份证复印件。”

“你是说去这两家公司调查一下,我市是否有人购买过此药,这人是谁?”

“对!就是这样。上海离我们近一些,你先去一趟上海的这家公司。”何钊说。

“好的,我这就去订车票。”赵忆兰说。

两天以后,赵忆兰回来了。她带回了一份快递单据的复印件,把它交给何钊说:“一个月前,我市确实有人向他们邮购了一瓶黄曲霉素,是寄给市科院一个叫王希云的人的。这是快递单据。我下车后直接去了一趟市科院,发现那里的快递很多,都是放在快递柜里,由收件人自己去取的,根本无法查找此人。不过,好在这单据上有一个收件人的手机号码,是移动的。”

“那还等什么,立即去移动查找这个手机的持有人。”何钊说。

在移动,他们很快就查到了手机的持有人,此人确实叫王希云,住在河西路一百二十八号三栋二○一室。

他们在河西路一百二十八号三栋二○一室找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游手好闲的混混。混混告诉他们说,这手机不是他的,是他用自己的身份证代替别人办理的。

“那是一个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代他去办理?”何钊问。

“那还用说,为了钱呗。”混混说。

原来那一天他在市场上闲逛,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穿西装的男人,问他想不想挣一笔钱。

“挣什么钱?”他问。

“用你的身份证去替我办理一部手机,我给你五百元钱。”那人说。

“为什么要用我的身份证,你自己没有身份证吗?”他说。

“当然有。”那人诡谲地一笑,说,“只不过这部手机是专用来与我的情妇通话的……怎么样,这笔钱你挣不挣?”

“挣,当然挣。”他说。

就这样,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去移动替那人登记办理了一部手机。

“如果再遇到那人,你还能认识吗?”何钊问。

“能,当然能认识。”他说。

何钊便拿出一张曾志刚的照片,放在他的面前,说:“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此人?”

“不错,就是此人!”他说。

从混混家出来,何钊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说:“案子真相大白,现在可以逮捕曾志刚了。”

“那个李红梅呢,对她怎么办?”赵忆兰问。

“随她去吧。通过这一次事情,她应该会接受教训,以后不再会去尝试犯罪活动了。”何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