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模棱两可的求证

透过那翠绿的君子兰的枝叶,安起民已经红肿却凌厉的双眼像是两只直直杵过来的沾满鲜血的手,将炎宏内心深处那看似坚硬的伪装一点点抠碎。

第二天,冯旭组织人手前往北元路进行排查,炎宏则独自去了蔷慧家中拜访。他总觉着时至今日,要再次从罗伟身边入手才能取得新的进展。

“你不一起去吗?这个可比家访有趣多了。”冯旭调笑说道。

“不了,现在所有重心都在列杰这边,但是罗伟那边包括公司的情况也要兼顾,这种练手的事就交给小弟吧。”炎宏回道。

“这个可是安队长去市里汇报工作前的意思。虽然少你一个不少,但如果队长真给我打电话问到你,你可要想办法了,我只能实话实说。炎宏,我们是一个团体,是要讲纪律的。”

炎宏沉默了。其实他也觉着这样不妥,毕竟是顶头上司安排好的任务。但是从时间资源分配上来讲,这种事多他一个不多,但他如果去做一次家访,也许会有新的收获。自然,这建立在他觉着列杰无辜的基础上。

“我想办法吧。”炎宏稍稍思考了一下说道。冯旭便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和其他刑警往北元路去了。

炎宏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戴上耳机,骑上车子急匆匆地往蔷慧家去。耳机里的曲子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是记者推荐给他的。

九点四十,炎宏再一次敲响了那扇防盗门,却无人应答。

“也好,安心去北元路做排查好了。”炎宏的内心一半失望,一半解脱。

“母女俩一早便出去啦,现在应该还没回来。”一个大爷提着一筐青菜从楼下走了上来,停在对门。

“很早便出去了?”

“对,我起得早,对面开门关门听得倍儿清。应该是八点多就出去了,听声音好像还有个男的在门口等他们。”

道过谢的炎宏刚准备转身离去,迎面便看到掂着一只纸袋上楼的罗雪。罗雪只是瞥了一眼炎宏,便又微微低下头看着台阶迈着步子,似乎对炎宏的到来没有一丝波动。

“回来了?”炎宏打了个不能再傻的招呼。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女孩,他越来越紧张了。

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当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时会感到紧张,那八成是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嗯。”罗雪应了一声,继续跨着台阶。

“这么早去买了件衣服啊?商场九点才开门吧?”

“早就看中这件了,直接买下便回来了,我对逛街不怎么感兴趣。”罗雪走到门口,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进来吧,我去换下衣服,稍等。”罗雪依旧面若冰霜,但是让炎宏止不住惊叹的是,就是在这样冷漠的气场之中,罗雪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恰到好处有礼有节,像是蕴在冰冷之中不时透出的热情。

“哦,不着急。”炎宏目送着罗雪进入屋内。

“我这是怎么了?”炎宏突然察觉到自己开始有些失态了。他清了清喉咙,走到罗伟的遗照前。

也许是角度问题,遗照中罗伟的双目总能避开炎宏的目光。

“你留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呢。”炎宏笑着从一旁抽出一根香仔细点上,毕恭毕敬地插在照片前方的香炉里。

“过两天这张照片就要撤掉了。”罗雪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她已经换上一件休闲的吊带衫加一条贴身的卡通短裤,**着片片肌肤的罗雪此时人如其名。

“自然,家里不能总是摆着这些东西。”炎宏回道。

“这次来又想了解一些什么?你可以先问我。”罗雪递给炎宏一杯水,马尾漾在腰间。

“罗先生前往景家镇前一天的动向。上次来简单问了下,这次要问详细点,最好能大概推论出去了哪个商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我还没有回来。”罗雪撩了撩耳鬓的长发,接着说道,“不是已经抓到嫌疑人了吗?为什么还要查那天我爸的去向?”

“哦,例行公事而已。”炎宏一笔带过,他自然不会把其中缘由向罗雪说得那么详细。

“那要等我妈回来了。”

“她去……”

“去商量为我爸选墓地的事情了,”罗雪说着,将目光投向那张照片,“等选好墓地,这张照片也就撤下来了。”

“你父亲应该是个挺有生活品位的人吧?”炎宏顺着罗雪的目光看向那张照片。

“嗯。”

“平时他的私人物品,例如衣服之类,是他自己买还是……”

“他自己。”

“我可以看看他一些穿着正装的照片吗?”

“嗯,我们有几个相册里面好像有,你等一下。”罗雪起身往屋里走去,少时拿着一摞形色各异的相册走出来递给炎宏,本人也顺势靠在了炎宏身边。也就是罗雪有意坐过来这一刻,炎宏觉着平时冷若冰霜的人偶尔平易近人居然显得如此诱人。

“喏,就是这些了,另外报纸上其实也有不少。以前有些胖,别见笑。”罗雪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炎宏道了声谢便翻看起相册。相册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罗雪和罗伟的合照,其中有一张比较特殊的照片是在医院里照的,当时罗雪的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一脸严肃地站在满脸笑意的罗伟身边。

“这张是……”

“哦,这张是我中学时做心脏手术时拍的。”罗雪平淡地又补了一句,“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过现在好些了。”

“哦,这样。”炎宏故作镇定地对这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简单地回应了一下。此后每一页上最少都会有一张让罗雪费上两句口舌讲解的照片,包括时间、地点等。炎宏将一半心思放在罗雪的讲话上,另一半则比对着照片中的罗伟。

淡淡的少女体香不断侵扰着炎宏本应理性的思维,余光处浮动的美肌和闪亮的双眸渐渐将炎宏的思绪拖入本不应该陷入的温柔沼泽。

“奇怪。”炎宏喃喃道。

“怎么了?”

“我翻了这么多照片,有你的童年照,也有罗总的童年照,但是蔷慧夫人的照片怎么都是成年之后的照片?难道她小时候没有照片吗?还是有些相册不方便拿出来?”

“我知道的相册就只有这些了,嗯,另外还有一本倒是没有拿出来,而且我也拿不出来。那本据说是我爸和他前妻……”

“那就不必了。”炎宏急忙摆了摆手。

直到相册翻看完毕,炎宏终于鼓足勇气直视那双早已在直视自己的近在咫尺的双眸,这才发现那双眸子已泛起红来。

这世上,所有逝者的音容笑貌仿佛都能化为一道对亲人朋友的莫名诅咒,视者、听者、思者都无一例外要付出一些什么,哪怕时光流逝到你已趋于枯朽之年也要拧出一些东西。

“是不是……”

炎宏本想说是不是伤心了,却猛然觉着有些不妥,便半道急停下来。而罗雪似乎也刚想回应什么,见炎宏戛然而止,她也将话吞回肚子,场面有些尴尬。

作为一个和女孩子聊天经验几乎为零的文科男,这种氛围让炎宏感到心慌压抑,好在他想到了一些能问的问题。

“你知道罗先生穿的这件衣服是什么牌子吗?”炎宏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是那件罗伟死时穿的正装。

“这个看不出来。”罗雪观察了一阵,摇了摇头,有些红肿的眼睛眨了一下,“这个和我父亲的案子有关系吗?”罗雪似乎已经习惯“父亲”这个称呼了。

“哦,有一些吧,不大。”炎宏说道,心想果然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蔷慧身上。虽说上一次蔷慧已经说过她不知道罗伟出门后的动向,但是这次炎宏希望蔷慧再多提供一点细节的信息,好供他推断。

天不遂人愿,却成全了炎宏的内心。直到十点半,蔷慧也没回来。换句话说,他和罗雪独处了近一个小时。

“罗伟先生生前的私人物品我可以看一下吗?”

“可以的,跟我来吧。”罗雪起身将炎宏带进主卧。

这是炎宏第二次进到这个房间,和第一次相比,除了衣架上杂志和报纸的厚度增加了一些外,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是一张床、一个枕头、一条被,依然像是一个沉默无言的残缺世界。

“衣柜里有一些他的东西,还没有收拾。”罗雪将衣柜门打开。

“哦,谢谢了。”炎宏的目光在**稍微迟疑了一刻,转到了衣柜。里面都是一些罗伟的衣物,包括几条领带、腰带,西装、西裤等。数量不算太多,只占了一小半的衣柜空间,但都很精致。炎宏只是略略扫量了一眼,拿起手机照了张照片,便微笑着示意罗雪可以关上了。

“看好了?”罗雪疑惑地问道。

“嗯。”

“这几秒钟你能看出什么?真是奇怪啊,你。”罗雪歪着脑袋瞥着炎宏。

“一个人的目标越是明确,实践中所消耗的时间就越短。”

罗雪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还看别的吗?”

“可以去你屋里看看吗?”

“你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了吧?”罗雪眯着眼睛说道。

“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大美女闺房会是什么样而已。”炎宏笑着说道。

在门被推开的一刻,炎宏闻到了一股和罗雪身上一样的淡淡幽香。和门同一侧的床铺是一张精简的单人床,铺着纯白的床单,上面是一整套粉色的卡通枕头被褥。门对面的墙上靠着一张深棕色的写字桌,上面除了一台一体式电脑外,还放着一摞书和一个碧绿色的镂空雕刻笔筒。转椅背后的书柜中是全套世界名著。

“那个仿玉制的笔筒不错啊,很精致。”

“那可不是仿的,是真的,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罗雪淡淡地说道。

“最近你经常出去吗?白天也好,晚上也好?”

“怎么,还真要正经地调查我了?”罗雪故作怒态,紧跟了一句。

“那你肯配合调查吗,同学?”

罗雪的姿态持续了几秒后便松懈下来,说道:“最近出去的次数不多,一般都是晚饭左右。”

“一个人?”

“有时我确实喜欢一个人。”罗雪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炎宏点了点头,最后打量了一眼罗雪的房间,出去了。

“还要等我妈回来吗?”罗雪散了散头发。

“看来要下次了,我会事先和她联系好的。”

“那就是说你还会再来咯?”罗雪忽然问道。

“我想是的。”

“那就是说你现在要走咯?”

“嗯,时间差不多了。”炎宏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心里琢磨着冯旭那组的进展。

“男人应该买块手表的,显得成熟。”罗雪扫了一眼炎宏的手机说道。

“像他一样?”

“嗯,像他一样。”

罗雪开着门目送炎宏一直到背影消失。炎宏很想回头看上一眼,却不知为何极力控制着,大步向前离开了。

直到下班时,冯旭和安队长他们还没回来。食堂的午饭是鸡蛋焖饼,算得上一周之中炎宏最中意的一餐。但是今天中午,炎宏没什么胃口,有太多纷杂的思绪盘桓在脑海。其实这种状态在列杰到案之前便有,谁知道重大嫌疑人归案后这种状态却越发强烈了。

从第一次被抓进来的畏畏缩缩到几天后绞尽脑汁要为自己洗脱罪名,列杰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市井小民的模样。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话说回来,又有几个像他一样的离异单身汉能在那种夜晚找到一个旁人陪伴?更不要提他还背负着那种身份,走到社会上怕是连一个酒肉朋友都很难交上吧?而且他主动交代了那晚他与罗伟的通话内容。如果那晚罗伟约的人真的是他,那通电话不可能只谈安排工作的内容,起码会问列杰到了哪里之类的问题。

再者,就像斗魏推论的那样,打电话时列杰其实已经偷偷到了景家镇,而罗伟毫不知情,只当他还在市里,所以说出让列杰第二天来的那种话。谁知被埋伏的列杰杀害,粟林也被灭口。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如果罗伟没有约列杰见面,那他去车库的目的是什么?八成是约了一个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谈些避讳人的事情,但是门岗并没有提到那晚还有什么陌生人来过。自然,炎宏不会忘记门岗是在晚上十一点才发现的尸体,而罗伟遇害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在这近两个小时的空当,也不是没可能有哪个罗伟约好的人来过。但报警的是门岗啊!如果真的是罗伟约了其他人见面,在等待的过程中被列杰杀害,之后约好的人出现,那为什么那个人不报警呢?难道那个人也盼着罗伟死?不对,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应该视而不见一走了之。如果说他也盼着罗伟死掉,那证明他和罗伟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作为被害人生前最后约过的人,他若不报警直接走掉,警察经过调查,发现自己与罗伟之间存在着足以成为杀人动机的矛盾,岂不是自寻麻烦?

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讲,最合理的解释便是列杰当天晚上确实在市里,并没有撒谎。罗伟则在景家镇的商场地下车库中与某个约好的人见面,在商议什么事情的时候,因产生矛盾而被杀。

虽然冯旭他们还没回来,但炎宏肯定这次的调查结果绝对会对列杰有利。至于指纹,在炎宏询问过小王后也觉着定有其他隐情。

自然,也不能排除凶手是列杰的可能。只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不管凶手是列杰还是其他人,炎宏都觉着这会是一个相当棘手的挑战。

下午一点,安起民与冯旭等人一同回来——看样子是一道在外面吃了饭。而冯旭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详细得很。

“经我们证实,那晚十点一刻确实有一个叫梁英的男人骑白色电动车去过北元路上的一家便利店。这个梁英和便利店老板是熟识,也是合作伙伴,那晚他们是商量第二天进货的事情。据老板证实,梁英性格大大咧咧,那晚去的时候因为被雨淋了在店门口大声埋怨了几句,说‘什么时候商量进货的事情不好,偏偏今晚要我来’。我们和梁英也取得了联系,他们口径一致。至于煤矿家属院的那个红衣女人,我们也从小区门岗那里得到证实,当晚十点半,门岗确实看到过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进入小区。”

“那时雨声虽小,但是能够听到梁英说话的内容,证明列杰离梁英很近,他能够辨认出列杰吗?”炎宏问道。

“我们也想到这一点了,但不管是老板还是梁英,都不能确定列杰是否路过。因为当时那种天气没人会去在意其他人,只是梁英说当时只知道后面确实有人路过,而且不止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安起民咳出一口茶叶末,闷声问道。

“那家便利店和路上的一个网吧门前都有监控摄像头,可以勉强录下门前一小段距离的影像。我们已经调出当晚的监控看过了,在两个画面边缘确实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T恤衫和牛仔裤、戴口罩和帽子的身影走了个来回。但是画质实在太差,我们无法辨认。”

“体形呢?”

“体形确实录全了,但是由于角度加上当时光线太暗……无法完全确定。”

安起民的手指在桌子上点着,一边接受着信息,一边思考着。

“当时我们将他抓捕后第一次搜查他家,你有没有见过列杰交代的他当晚穿的那身衣服?”

“有,我有印象。当时就整齐地堆放在床尾,应该是刚刚洗过。”冯旭肯定地接了一句。

“黑色T恤衫、牛仔裤是放在一堆的吗?”

“只有上衣,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他家里比较乱,床尾那两件新洗的衣服很扎眼,所以我多看了两眼。当时只有T恤衫,牛仔裤和口罩没有印象。”

“嗯,提审列杰!”安起民猛然起身说道。

毫无新线索的讯问在意料之中,炎宏相信现在不只他自己,安起民和冯旭也感觉到了列杰这个嫌疑人身份的名不副实。虽然有指纹,但是这三枚并非出现在作案凶器上的指纹是无法作为唯一且直接的证据来判定列杰的凶手身份的,他们需要更多的佐证。

“案发后的第二天上午,下班后你去了哪里?”这是炎宏在这一次审讯中问的唯一一个问题。他得到的回答是“午饭在单位食堂吃的,直到晚上下班才回家”。随后炎宏立即打电话求证,多位工友证明那天一整天列杰确实都在单位。

之后,安起民根据列杰的供述,带队对列杰家进行了搜查。据列杰回忆,那条牛仔裤和帽子应该放在了衣柜里,而口罩实在记不清了。

也许这样的居住环境才配得上炎宏眼里的列杰吧!北元路的旧城区里一个长不过六七米的小弄巷,地上的砖块经过年复一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变形,或翘起、或沉陷,黑黄色的坑洼表面犹如枯瘦的面颊,踩在脚下不时发出松动的闷响。

“这地方挺小啊,六七米的巷子每边两户,一共四户。这平时有个什么事不得挤成一锅粥。”炎宏四处打量着,无法想象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

“其实其余三家早已经搬走了,”冯旭回道,“这是列杰父母的家。自从把自己的房子卖了离婚之后,列杰就搬过来住了。”

黑色的铁制大门上隐约能看出以前贴着一对门神,但现在那里已经是一团粉红色的油料印记。打开门后是一个挺别致的小院,里面排着高高的竹竿,上面某种青藤类的植物扶摇而上,颜色翠绿得似能滴出水来。而那种深颜色的软质泥土也能看出是专门到某个地方挖的。流动的微风中,泥土中不时飞溅出一些黑色的灰烬碎渣。

“哟,种个这东西这院子看着精神多了!”

“我上次来的时候不都和你说了吗?这一看就挺专业,你看看,还知道烧东西当肥料,叶子吧?”

“这土也是特地挖的,你看看。”

众人七嘴八舌地拥进小院,有些和炎宏一样第一次来的对这株绕杆三尺向青天的青藤赞不绝口。炎宏也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竹竿扎根的泥土上,确实有一些烧尽的树叶被当作肥料扔在里面。

四十平方米的院落里一共有四间屋子。北屋最大,是客厅,而客厅里的东墙又开了个屋,是厨房兼储藏室。紧挨南面大门口的西屋是卧室。另外,东边有一个卫生间。也许是夏季的缘故,每个屋子都有些潮湿。

卧室的衣柜里,冯旭找到了那条牛仔裤和那顶帽子,客厅组合沙发尾部的T恤衫也被其余刑警收集起来,而口罩迟迟不见下落。

“家里的书倒是不少,看不出来,还挺上进的一个人。”列杰卧室的书桌前,炎宏看着桌上那一堆诸如四大名著、各类工具使用书籍、字典说道。

“越是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想努力的时候就越是拼命。”队里的孟良猛然咳嗽了一阵,从兜里掏出一小瓶糖浆喝了几口——这几天因为季节的变化和过度的工作强度,队里不少人都有些风热感冒的症状。

“我倒感觉他是个挺有生活的人。院子里的植物打理得不错,卧室也挺干净,书摆得也整齐。”

“那你在书桌上看到口罩了吗?没有的话能不能过来帮帮忙?”孟良将糖浆拧上盖子,杵进制服的胸口口袋,半跪在**,手朝床边的缝隙伸去,想看看口罩是不是卡在了那里。

“肯定不会那么巧的,良哥。”炎宏嘴上虽这样说着,但手上还是帮忙将床拉开了几公分,孟良跪在床边,右手在缝隙中摸索着。也许是上半身弯得太用力了,口袋里的糖浆掉了出来,本不结实的盖子松掉,浓稠的糖浆顺着床沿挨着的墙边流了下去。

孟良爆了句粗口,无奈地捏起已经见底的糖浆瓶。也许是心理原因,他又大声地咳嗽起来。

“我这身体是真撑不住了。”孟良皱着眉愤愤地说道,“不找了,这两天真糟心。”

“都糟心,哥。”炎宏安慰道。

“队长找齐这身衣物是要为列杰翻案还是怎么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谁知道呢。”炎宏也摇了摇头。

“但他说的那些还真的都对了,老实说我一开始就以为那是他最后的挣扎,拖拖时间。谁想到还真就……”

“别说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炎宏随意地翻看着桌上的书籍说道,“其实不光你我,我打赌队长现在也烦着呢!这可就剩半个月了,推翻现在的一切重新调查,谁知道一个月的破案时限能不能够。”

“不过,他说的那些倒也不能算是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搜遍整个屋的孟良也学着炎宏随意地翻看起桌上的书籍。

“对,”炎宏附和道,“虽然可以说出那晚的街上发生过什么,但是这不足以证明他那晚就去了那条街。”

“来集合了!”安起民的声音猛地响起。炎宏条件反射般地将身体靠向孟良喊了一句,眼睛却看见孟良手上那本挺新的字典书页上有星星点点的蓝色痕迹。

“走啦,别发愣了。”孟良将字典利落地合上,拍着炎宏的后背往客厅去了。

客厅内,冯旭手上拿着一只白色的口罩——这是冯旭在沙发扶手的缝隙处找到的,应该是被随手塞到了里面,怪不得没什么印象。

“收队吧,口罩找到了。”安起民的语气并不轻松。

回到局里,安起民先是安排将在衣物和帽子上检出的碎发进行DNA比对,等待结果。接着让列杰穿上同样的一身衣服,按照那天晚上的路线又走了一遍,对比这一次和当晚的监控录像,却依然无法确定。

一路上列杰依旧是那副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因为他担心他会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看起来,他已经为自己的清白做出了最大努力,其余的就只能交给上天了。

“我感觉列杰是清白的。”炎宏终于没忍住,向安起民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包括冯旭在内的其他队员也探过身来。

“为什么?”安起民平静地反问道。

“这样吧,我先来说说现在那些指正列杰为凶手的线索。”炎宏起身说道,并且将自己对于这个案子的疑点及理解飞速地整理了一遍。

“首先,是指纹。在大部分案件里,指纹是一个决定性的证据。但是这一次,我感觉列杰的指纹非常蹊跷。”说到这里,炎宏拿出了案发现场的照片,从里面挑出一张。

“大家请看这张照片里的烟头,”炎宏将照片摆在桌子中央,众人探头看去,“这支烟明显还有一节没有抽完,却呈现出卷曲褶皱的形态。你们之中的老烟民应该比我清楚,这是只有在抽完烟将烟头在物体表面按灭时才会呈现出的特性。所以我可以肯定,当时罗伟和凶手是发生过搏斗的,并且罗伟想用已经点燃的烟头去烫凶手的身体以达到自卫的目的,但最终罗伟还是被杀死在了驾驶室的座位前。不过,这就有了一个疑点,从罗伟死亡的位置来看,两人当时的搏斗应该是倚着车身进行的,车内发现的罗伟的指纹应该有不少就是在反抗过程中无意间留下的。而在这个过程中,腿脚不便的列杰竟然只是在车把上留下了三枚看似开车门的指纹,除此之外,整个车身再没能发现一枚列杰的指纹,这难道不奇怪吗?从这一点来看,那三枚指纹倒像是被故意留在上面的。

“其次,便是他说的罗伟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的内容。”炎宏喝了口水,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一个背负着盗窃前科的老实单身汉在那种天气的夜晚,他上哪里去找人陪他?说不定他很长时间以来的每个夜晚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度过的。他和我们坦白在九点不到和罗伟的那通电话,说只谈了找工作的问题。在列杰无法确定罗伟有没有将这通电话的内容告诉其他人或者警察能否追查出这通电话的内容的情况下,一旦说谎被识破,就无异于承认了罪行。更不要说还有那两通神秘的电话亭电话没弄清楚。综上两点,我感觉列杰不但是清白的,而且是被栽赃的。凶手应该是一个跟罗伟和列杰都有接触的人,现在我觉着我们要寻找他们两人的交集。”

话至此处,炎宏停了下来,像是拿着一把铁勺将脑海中关于这件案子的独到见解刮边刮角地搜索一番,生怕遗漏了什么。

“那个烟头的发现当时为什么没有上报?”安起民猛地起身,眼睛斜视着下方,表情严肃。炎宏没有料到安起民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

“嗯……当时我排查过了,宾馆里的客人都没有被烫伤的痕迹,也就没有上报。”

“上午我让冯旭领着你们去查找列杰口中的当事人,你去哪里了?”安起民起身倒了杯热水,第一口依然习惯性地吐出了一嘴茶叶末。炎宏发现此时的谈话偏离他一开始预想的方向很远。

“我可是提醒你了。”当炎宏的目光不经意和冯旭对上时,冯旭小声说了一句。

“我去蔷慧家了。”炎宏坦白道,“因为当时我觉着案件的疑点太多,有必要在从罗伟周边入手重新调查。”

“你向谁请示了?”安起民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凌厉如冰霜。此时办公室内十几个身影犹如被冻结般悄无声息地杵在那里。

炎宏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做不出来,只是觉着脸庞发烫,双耳周围开始出现蜂鸣般的声音。

“那个,队长,消消气。宏弟小呢,不太懂事,你不也经常这样说年轻……”

“还有你!”安起民直视冯旭,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我和局长去开会的时候怎么说的?你给我重复一遍!”

“啊?”冯旭似乎也对队长的态度始料未及,但很快回过神来,“说让我集合剩下的所有人手对北元路展开排查,摸清列杰口中那两个人的详细信息。”

“你怎么做的?炎宏他不是刑警队的人吗?你带他去没有?”

冯旭只得默不作声。严格来讲,他确实没有尽到临时队长的责任。但话说回来,他实在不太擅长像安队长那样对周围的同事下达命令。

屋外不时传来旁人经过和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但屋内变得更加安静了。在这十几个队员的印象中,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安起民。

“一天天没事就捧着推理悬疑小说看。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侦探社!无组织无纪律!”

随着安起民猛然撩起门帘离去,炎宏觉着心里被掏空了。

第二天的早上天气有些阴沉,平时七点准时起床的炎宏一直到七点二十才拖着困乏的身子坐起来。

窗外零星的雨点经过玻璃窗的阻隔传来沙沙的声音,几缕阳光被剥掉了鲜艳的外衣,毫无生气地从窗外探进屋里——这光亮甚至连桌上图书的封面都映不清楚。

“炎宏,快起床了。今天天不好还起这么晚,一会儿上班路上雨下大了可就要迟到了。”炎宏的母亲轻轻地叩着屋门。她身后的客厅里,炎宏的父亲正一边吸溜着挂面,一边看着四频道的国际新闻。

“知道了,起了。”炎宏的脑袋埋在手臂里闷声回了一句。

撩开薄薄的蚕丝被,穿好衣裤,拿起书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昨晚凉好的开水——炎宏最近肠胃也有些不好,母亲说早起喝些水可以沁润肠道。

“鸡蛋挂面,忘了买袋装的奶,你爸去楼下打的鲜奶。你先凑合喝……”

“我都说了,我受不了鲜奶的腥味。”炎宏皱着眉头打断道。

“哎呀,这也怪我,昨天明明都出去了,忘了买。那你到单位自己买一袋,牛奶可得喝。”

“一天不喝也没事。”炎宏径直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

“吃完饭再洗吧?”

“不在家吃了,去单位吃。”炎宏丢下一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我看你能伺候他伺候到什么时候。”炎宏父亲瞥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跷着二郎腿,眼睛直视着电视说道。

“肯定是有什么事不顺心啦,昨天晚上回来就不对劲。你不许说他,听见没有?”炎宏母亲一改刚才和炎宏说话时的温柔腔调,语气决绝。

“我当然不管,你啥时候让我管过?这不都是你一手惯出来的吗?一个他,还有炎玲,这都多长时间没回家看看了?那都是吃凉不管酸的。”炎宏父亲大手一挥,嘴里的咀嚼声更响了。

“那倒是没办法,儿子闺女就这样,我待见。得嘞,儿子不吃我吃吧。”炎宏的母亲攥着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往厨房去了。

卫生间内,炎宏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其实,刚才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恨不得咬碎了再吞回肚子里,但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

昨天下午的那顿呵斥到现在依然让他脸红心跳,他从来没有如此丢人过。偏巧,阴沉的坏天气、睡过头、不喜欢的鲜奶都赶到了这一个早上,本就脆弱的神经被稍加拨弄就会产生起伏。

简单洗漱后,炎宏出来看到客厅里并肩而坐的父母正在煞有介事地讨论南海问题,不禁一笑。

七点四十,这比炎宏平时上班出门的时间提前了大概一刻钟。走之前,炎宏特地向父母打了声招呼,也算是平衡一下刚刚向他们发的脾气,使自己的内心有些慰藉。

八点一刻炎宏到了单位门口,买了一个肉夹馍和一杯豆浆。此时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刻钟。刑警大队办公室内只有安起民一个人,细心地照料着那盆君子兰。看到队长的身影,想起昨天下午的不愉快的炎宏在门口驻足了片刻,然后进去了。

“来这么早啊,炎宏。”安起民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便打了招呼。

“嗯,早起了会儿。”炎宏随意挑了个理由敷衍道。

安起民笑着瞟了一眼炎宏手中的早餐,摇了摇头。

“来,炎宏,说点事。”安起民到底是开口了。

炎宏此时刚刚掀开塑料袋,肉夹馍的热气一股股往脸上扑着。他没有动,一方面因为昨天下午的事,他不可避免地对安起民产生了一丝反感;另一方面,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况且自己的早餐还没有吃。他想让安起民明白,现在他不方便处理公务。

“你不用动,只管听就好了。”安起民转身拿起地上的一个喷壶,朝那盆君子兰浇起了水,“来这里三年了吧?”

“嗯。”炎宏回道,其实他心里清楚还差四个月才到三年。

“当初为什么要考刑警?”

“喜欢吧,反正就是想考。”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喜欢这一行,”安起民细细地捋着那盆君子兰的枝叶,接着说道,“但是炎宏,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行还有另外一面?”

“另外一面?什么意思?”炎宏刚刚咬上肉夹馍的嘴又张开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让你管后勤,其中一个任务就是每天给这盆君子兰浇水。有一次你把热水直接灌在里面,你冯旭哥大声嚷了你几句,你还回了几句嘴。”

“记着,后来很长时间他也不正眼看我,”炎宏无奈地笑了笑,“但我确实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都一天了,那水还是热的。”

“你知道为什么这盆花对我和冯旭这么重要吗?”

“喜欢呗。”

“喜欢,确实喜欢,它的主人也喜欢。”安起民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这不是你们买的?”

安起民摇了摇头,俯身坐下,将双手扣在扬起的脑袋上:“在你来之前两年,这个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和你差不多大,叫杜锋,另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叫贾志和,一个老实本分的老好人。那个时候他俩也在我的手下。杜锋是个警校毕业的小年轻,拳脚很不错,很多次小型的抓捕任务他都仗着自己一股子猛劲往前冲,没有完全按命令来。用他的话说就是‘抓坏蛋要猛,追姑娘更要猛,这才像个男人’,老实说,别看我当时岁数不小了,还是个队长,但我也没放在心上。同事之间关系处理好了,领导那儿交得了差了,坏人抓到了,任务也完成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不用斤斤计较,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挺欣赏他的那股子冲劲。倒是贾志和那个平时老实巴交的家伙,没事就端个茶杯在那里和杜锋絮叨他那样不对,甚至还捎上我几句。慢慢地杜锋烦了,经常私底下跟我抱怨,我也只是劝他,年轻人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没坏处,却从来没有让他正视自己的缺点。

“临下班前,我们突然接到通知,在以前的东牛角菜市场,我们盯了很久的一个由三个人组成的扒手团伙又出现了。局长临时开会,要求我们一网打尽。当时我们十几个人开车到了那个地方,按照早就制定好的抓捕方案开始分工,菜市场的三个出口也被堵上。可惜啊,坏就坏在杜锋身上。他没有按照计划等其他队员缩小包围圈,而是第一个冲了出去想要制服他们。我们的计划一下就被打乱了,更没想到的是,那三个扒手和之前那些吓唬一下就投降的小偷不同,居然狗急跳墙劫持了路边的一个人质,另外两个也抄起刀具向杜锋挥砍。当时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守着各自的位置,根本来不及营救。而杜锋更是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个照面便被一刀砍在了胳膊上。当时离他最近的就是贾志和,一把老骨头愣是一个飞扑按倒了一个,然后大声喝止那个劫持人质的小偷把刀放下。

“我们在远处观察到情况马上往那里赶,就那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让我知道了天堂到地狱的距离。贾志和在喝止小偷的时候被那个压在地上的家伙一刀刺进了脾脏,杜锋的大腿和手腕也被砍成重伤,而那个劫持人质的小偷看到有了逃跑的机会马上推开了人质,但在惊慌失措中割开了人质脖子上的大动脉。炎宏,你可能觉着昨天下午我那样对你太过分了,但是你知道当那个人质和贾志和的家属接到通知过来时,我和杜锋在医院大门口当着门内门外成百上千的人跪着,被人殴打、吐口水甚至拿着垃圾桶往头上扣是什么滋味吗?”

安起民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真的想要炎宏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贾志和以及那个人质没能抢救过来,小偷也跑了一个,我被局里记了大过,我也再没见过杜锋。其实当时我快要往上提一级了,托这次行动的福,也泡汤了。但是我毫无怨言,甚至觉着这惩罚还不够。是我害了他们三个,两个鲜活的生命和一个年轻人的前程都被我毁掉了,我没有尽到一个队长的责任,有多少次我都觉着贾志和那个家伙是替我去死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但是每天走进办公室,看到这盆君子兰,我总觉着那件事发生在昨天。贾志和这个老好人工作了大半辈子,没有一次迟到早退、违纪旷工,到头来却连孙女背上书包上下学什么样都没见过。所以炎宏,现在你知道在我们这行里逞英雄是多危险的事情了吧?你发现新线索不上报,安排好的任务不去,平时上班迟到早退,一而再、再而三地特立独行,不守纪律,长久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不但会将自己置身险境,甚至会害死你身边的战友,就像那个杜锋!我不允许第二个杜锋在我队里出现,更不允许再发生那样的悲剧!炎宏,你之前说你喜欢这份工作,我也知道你写过审讯笔记,写过自己的心得,你对这一行的兴趣从你思考的神态中就可以一览无余。但是现在你好好想一想,然后回答我,你喜欢的到底是这份工作、这份责任,还是仅仅是破案时能够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过程和感觉?”

是他自己错了,炎宏终于面对了这个他早已清楚不过的问题。不管是对安起民和冯旭的不满,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自认为是为了工作的特立独行,或者自觉无伤大雅的迟到早退,以及因为自己的原因迁怒于母亲,都是错的。他曾经认为自己在刑侦破案方面很强,但他现在也清楚,强的不过是天赋,而在自学自强方面,他弱小得像一片凋零干枯的秋叶,没有资格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耀武扬威。

“对不起,队长。”炎宏徐徐开口。

外面走廊上,冯旭的电话声和其他同事的聊天声由远及近。

“炎宏,我们这个世界想要长久地和平稳定下去,需要的不是英雄,是道德与秩序。”安起民起身往屋内的卫生间去了。

“道德与秩序,比起终有一天会死掉的英雄,更能拯救这个世界吗?”

哗啦作响的门帘声打断了炎宏的思绪,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走了进来,一副副充满朝气活力的身躯调动起了房间内的氛围。

“有一天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会在我面前满身鲜血地倒下吗?”炎宏止不住地开始想象,同时又极力地想把这个画面从脑海中抹掉。

“没吃饭呢炎宏?一会儿就凉了啊。”同事扯着亮堂的嗓子提醒道,炎宏此时才发觉早饭还没吃几口。

“嗯,马上吃完。”炎宏报以一个微笑。

“都到齐了啊。”安起民捧着毛巾往脸上揉了一阵,眼圈已经红得不那么明显了。

“现在的形势大家都知道了,罗伟的案子有变。除了三枚指纹外,我们没有任何证据甚至线索可以指认列杰就是凶手。今天已经十六号了,我们现在的任务非常棘手。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我们必须改变策略,还是要从罗伟身边下手,寻找线索。”安起民笑着瞟了一眼炎宏,“冯旭,你和一开始一样负责外围,人手随便调。炎宏,你依然负责内围。除此之外,我给你一个特权:你可以随时介入任何你觉着有疑点的外围调查,包括景家镇。但是有个要求,在介入外围调查之前你要向我打报告,必须让我清楚你的动向。能做到吗?”

“能。”炎宏在众人的注视下腼腆地笑了笑。

“大点声,让你所有的哥哥们都听到!”

“报告!能做到!”炎宏猛地一起立,喊了出来。

“都听到了,你们也要尽全力配合你们宏弟。只剩十五天,任务完成了,我请你们吃顿好的!”安起民大手一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