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0）
方小缘的询问还在继续——接着轮到柳歆闻。
这个女人不是周长道和宋清川那种不太会用脑子的人，她身上处处显露着事业型女性的精明和干练，看得出来，她是个十分强势并且崇尚女性权利的女人。夏落关注她的时间比其他三个人都要多，从死者失踪以来，这个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就一直引她注意。
“我叫柳歆闻，杂志编辑。”她冷静地应付着方小缘的提问，“我昨天是早上十点到的，一直在大厅里忙自己的事情。我们这种职业，工作总是随身带的。后来和大家一起上二楼吃饭，再回房间，一步也没出来过。三点的时候和大家一起下楼，没看到老宋，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晚上回房间之后也就那样，没有人证明的。”
听上去像是随意的回答，但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找不出破绽。如果她是凶手的话，想要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定然是相当棘手的事情。
夏落听完，稍作思考，她很清楚该怎么和这种自我意识很强的女人对话，拐弯抹角有时候不如**。
“之前周长道说，你和死者宋老先生关系暧昧，是真的吗？”夏落直截了当地问她。柳歆闻立即皱起了眉头，毕竟是女人，被问及自己和丈夫之外的男人的关系，自然心里不痛快，但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沉默或者撒谎对她都没有好处。
“周长道这家伙说我和老宋有暧昧，哼！”柳歆闻冷笑一声，“事先声明，我是个清白女人，根本没有和他发生过什么，我们不过是朋友。是我丈夫疑心病太重，以为我想傍大款，还请了侦探查我，虽然那老家伙确实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不是什么正经人，清川不是说了吗？一个有钱有势又没老婆孩子的男人，怎么可能只会摆弄古玩、泡茶养花？这里的人都知道的，之前他还把在这里工作的女佣肚子搞大，后来拿钱把事情摆平了。”
“哎？！”慕斯听到这样的证言瞪大了眼睛，虽然宋清川说自己的哥哥风流，但没想到居然连别墅里的女佣都不放过，这种禽兽行径让她对委托人的印象大打折扣。虽然这样想很不道德，但是慕斯确实有一点感叹，宋清源的死也许是报应。
不过，这个也能成为他被杀的原因不是吗？
慕斯学着夏落的样子偷偷打量起已经询问结束但还坐在一边的女佣茉莉，她在听到柳歆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变得非常惊恐，呼吸变得急促，似乎对此也有一些不好的回忆。除了她和夏落以及被询问的柳歆闻之外，在场还有一位女性也表现出了明显的情绪变化——正在记录证词的方小缘。
“方小缘不对劲。”夏落低声对慕斯说。
“嗯，我看出来了。”慕斯认同夏落的结论。
夏落说：“她的眉毛下压并且开始往中间挤，眼睛一直瞪着柳歆闻，嘴唇紧闭，鼻孔外翻，下巴向前伸出，这些都是发怒的表现。虽然她极力克制，但人脸上全部四十二块肌肉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喂喂，你去开占卜屋的话，一定赚得比现在多。”
“那多没意思。要是想赚钱，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成为富翁。”
“那请不要吝啬，随便教我其中一种吧！”
“不要，你远走高飞了，谁做我的助手啊。”
“你还非我不要了吗！”
“唉，不小心说漏嘴了，当我没讲过吧。”
“怎么可能当没讲过！你到底想霸占我到什么时候啊！”
慕斯和夏落这边斗嘴斗得如火如荼，因为小声的关系，柳歆闻倒是没发现两位侦探小姐在这说相声，她继续对表情有些怪异的方小缘说：“反正我觉得他挺不是东西的，要不是他还有些利用价值的话，我也不想和这种人来往。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杀他吧？而且我一个靠写字吃饭的弱女人怎么杀人？就算老宋再轻，我也没力气把他搬起来丢进鱼缸里啊。”
“这倒不一定，用滑轮什么的也能办到吧，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方小缘嘟囔了一句。
“这是警察应该说的话吗？”柳歆闻对方小缘发起火来。
“对不起！”方小缘赶紧道歉，从柳歆闻身边跑开，再不开溜怕是要被这女人活活瞪死。
“接下来就是你了。”她走到项远野的身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项远野，医生，刚才尸体也是我验的。”
“哎？是你验的尸？那死亡时间也是你确定的咯？”方小缘追问了一句。她在验尸结束以后才到的，自然不会知道是谁验的尸体。
“验尸的时间我没有撒谎，老宋确实死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三点之前我都在房间里，没有人能证明。三点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应该也没有谁有这个时间杀他。当然，清川在房间里头磨蹭的那几分钟也许可以。”
听到这样的话，宋清川当然忍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道：“喂！你不要血口喷人啊！谁不知道你之前和我哥吵得最厉害！
不要把枪口转到我这边来！”
“你这是做贼心虚吧？不然可是连所剩无几的遗产也得不到咯。”项远野似笑非笑地回击，之后他便不再搭理暴跳如雷的宋清川，继续说，“后来侦探小姐去外面找老宋的时候，我就坐在大厅里等，大家都在啊，不过呢，也不是都有不在场证明，比如这期间歆闻回过房间，清川出去抽烟，还有长道也上过厕所不是吗？这期间想要做点什么小动作也不是不可能的。哦，女佣倒是一直没看到，只有我是从头到尾坐在大厅里直到侦探小姐回来的，这一点一直陪着我的管家能够证明。我昨天早上十一点才到这里，后面的情况和大家一样，吃了饭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晚上也是，吵了几句心里不痛快就回去睡了。还有我的动机——没错，我确实因为选副院长的事情和老宋闹过，我本来还想趁这次聚会说服他，这也更加说明我不可能杀他，我要是对他下毒手，最后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项远野一直像一个考试得了全班第一的讨人嫌的优等生，以一副得意扬扬的姿态坐着，简直就是在向夏落示威——自己是即便被怀疑，也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绝对无法被定罪的局外人。
事实确实如此，不单单项远野，在场的所有人在宋清源死亡的时间段内都拥有不在场证明，要想在别人面前将宋清源勒死，除非有超能力。
可是，夏落坚信，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谜题，正如世界上没有打不开的便当盒子，自己缺少的只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而这一点，在她听完所有人的证词之后，也有了一些眉目。
只是，目前还有几件事情需要确认。
这时候项远野又说：“不是还有个人没问过吗？”随后他指了指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厨师赵强雄。
“我昨天一直在厨房，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六点起来准备早餐，结果听到茉莉的叫声，大概就这样。”
“真是可疑的回答，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厨师不是你啊，新来的吧？看你一脸会犯罪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觊觎别墅里的宝贝，偷盗不成，就把主人给杀死。”周长道也把枪口指向赵强雄。这时候只要能摆脱嫌疑，什么样的话他都说得出来。
“哼，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没有杀先生。”赵强雄丢下这句话便钻进厨房。
“还是这么我行我素呢。”慕斯感慨道。
“得罪给自己做饭的人，绝对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夏落跟着感叹。
“你偶尔能不能不把话题往吃的方面带？”慕斯吐槽她。
“那么，询问就到这里了吧？”方小缘合上记事本，终于松了口气。菜鸟村警第一次出击，虽然慌乱，好歹完成了任务。
“辛苦了哦。”夏落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对在场所有人说，“有件事我必须提醒各位，按照程序，在警察到来之前你们是不能离开凶案现场的。还有，虽然各位在宋老先生死的时候都拥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在三点之前以及三点半之后，还有昨天夜间，你们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在确切的死亡时间出来之前，你们依然会被列为嫌疑人。同时，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杀害宋老先生的不是外人，那个凶手就在我们当中。现在请各位回自己的房间，并且尽量不要和其他人接触，以免发生不测。”
“你这是恐吓我们吗？”宋清川也快到极限，对夏落这番话可是反感得很。
“不是恐吓，是警告。”夏落眼神尖锐得简直要刺穿他，语气也变得异常严厉，“为了不被带到审讯室或者验尸房，诸位最好听从我的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