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实验
站在旁边的常升也是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了，一脸凝重的看向了李恒，他一点都不敢忽视李恒说的话，毕竟李恒的身份在这摆着。
李景隆之子，这个身份或许算不上什么。
可在官场混的人，尤其是在五军都督府混的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你可以瞧不起李景隆，但你绝对不能瞧不起他的儿子李恒。
这是一个深得皇上和高阳郡王信任的人。
当然了，这只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是李恒的能力，朝堂上的事情谁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李恒是一个极为难缠的角色，能力极为出众。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小看李恒。
李恒抬起了头，手里面摸着黑色的棍子，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说：“爹，我明白为什么这种火火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为什么？”李景隆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因为这个。”李恒敲了敲木头说道。
“只是因为木头？”常升有些疑惑的说道。
李恒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因为木头，你们看，这里塞进去火药，这里放弹，用手握住这里，然后点火，弹丸会从这里发射，我没说错吧？”
常升看了一眼之后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没错。”
“常大人既然明白，那我问你，想要增加射程，增强威力，除了加大口径增加药量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李恒盯着常升问道。
常升想了想之后摇头说道：“除非增加火药的威力。”
李恒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增加火药的威力呢？”
“那就没办法了，”常升直接摇头说道，“只能是增加口径，增加火药的量，否则不可能达到增加射程，增加威力的目的。”
“问题来了，”李恒指着手中的火铳说道，“咱们造的火铳为什么不能够增加威力呢？按理说直接增加火药的数量就可以了。”
常升苦笑着说道：“会炸膛，会承受不住。”
“这个为什么不炸膛？为什么能承受得住？”李恒晃了晃手中的火铳说道。
常升的脸色一变，抬起的头，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它的铸造工艺上并没有什么先进的地方，只是因为增强了材料。”
李恒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常升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急切地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对于常升来说，这是他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机会，不但花费了很多心思，还花费了很多钱。要知道这次的事情办好，立下功劳，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
谁曾想功劳还没有，锅先下来了。
事情要是办不好，东西没做出来，那责任肯定自己背，自己小小的身子怎么可能背得动？常升抬起头看着李恒一脸哀求的说道：“大人啊，救命啊！
李景隆站在一边，满脸黑线，同时有些尴尬，因为他没听懂。
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儿子，李景隆没好气的说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恒叹了一口气，将火铳拿过来说道：“爹，你看看高阳郡王拿来的火铳，前面用的是铜，咱们不可能用铜制造，只能用铁。”
“以现在的工艺，然后达到同样的威力，前面的铳头需要更粗，这样一来重量就上去了。”李恒敲了敲前边的铜，说道。
李景隆伸手拿过了火铳，轻轻地掂了掂之后说道：“又怎么样呢？现在的重量也不重，增重了之后也不会重到哪去，士卒拿起来使用也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李恒笑着点头说道：“爹，你说得对，问题不在于士卒，而在于后面的握把。前面的头重了，药量也多了，发射的时候冲力就大了。士卒向前顶，冲力向后冲，如果木棍不够结实，瞬间就会崩裂。”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换木头不就行了吗？”李景隆笑着说道，“这种木头不行就换其他的木头，总有一种木头可以。”
李恒看着自己的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伸手敲了敲木头杆，李恒无奈地说道：“爹，如果我们认错，这一支火铳上的木杆应该是来自安南的铁木，想要找到替代品，怕是不容易。”
常升表情更难看了，他低着头说道：“国公爷，没有，咱们没有这么好的木材。”
李恒站在原地，他忽然有一些明悟了。
明朝初年，也就是永乐宣德之间，明朝的神机营战斗力非常的强悍，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留下了赫赫的威名。
反而到了明朝中叶，神机营的战斗力迅速下降。
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明朝中期的火铳不如明朝初年了，除了粗制滥造的原因之外，李恒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安南没了。
安南还在的时候，大明可以大量地使用铁木来制作火铳的杆。
安南没了之后，大明只能寻找替代品。这样一来，火铳的威力自然而然就下来了，威力下来了，战斗力自然也就下来了。
这个问题一直到戚继光时期才得到解决。
戚继光裁汰了一批不合适的火器，又研制了新的火器。明军也已经不再使用神机铳了，而是转而使用了鸟铳，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火绳枪。
除此之外，明军开始大规模地装备弗朗机炮。在戚继光的戚家军当中，明军的火器部队终于有了后世火器部队的影子。
李景隆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一眼常升，咬着牙说道：“无论如何，咱们要先造出来看看，如果不像他说的那个样子呢？”
常升在旁边哭笑不得，他很想相信李景隆的话，可是常升心里面很清楚，李恒说的是真的，结果会和李恒说的一样。
李恒刚想开口说话，被李景龙给瞪了回去。
李恒苦笑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点头说道：“爹，你说得对，无论结果如何，成品怎么样，咱们还是要做一个看一看。”
猛地一拍桌子，常升咬着牙说道：“对，咱们做出来看看。”
定下了计策之后，动作就快了起来。
原本李恒还担心大明朝工匠的水平，结果这边说仿制，那边工匠拿走去测量了，随后便开始烧制，速度进行得很快。
没过多久，几个铁制的火铳头就被烧了出来。
等到凉了之后，李恒伸手拿起来，轻轻地放在手里掂了两下，重量和铜的差不多。看了看中间的孔洞，的确要比铜的小。
孔洞一样大的，外边要大不少。
木杆也早就有人准备好了，安装完之后便开始了试验。把火药和弹丸塞进去，然后点燃火绳。
砰！
烟雾升腾，弹丸射了出去。
“去看看。”李恒指着远处的靶子说道。
常升点了点头，亲自带人过去测量，很快常升就走了回来，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反而黑如锅底。
“情况不好？”李恒笑着问道。
常升点了点头说道：“比起高阳郡王拿来的那一支，这一支射程近得多。”
李恒点了点头说道：“不用管这些，加药量，再来一次。”
常升点了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安排。”
很快火铳被重新添上了药，放到了支架上。因为是试验，自然不可能安排人去用手拿着，依旧是点燃的火焰，依旧是砰的一声。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轰！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弹丸根本就没有飞出去，火铳头直接就炸了，四分五裂，碎铁片到处飞溅，现场还燃起了一团烟火。
常升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李景隆站在一边吓了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恒说道：“这就是你担心的？”
李恒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我担心的。”
李景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挺吓人的。”
“试试这个吧！”李恒转头对常升说道。
常升点了点头，很快有人又拿过了一个铳头。这一次的比上一个要大，很快有人把木杆又送了过来，再一次装药，再一次点燃。
砰的一声，弹丸射出去了，只是在弹丸飞出去的一瞬间，支撑着火铳的木杆瞬间被弹弯了。下一刻木杆直接崩裂了，无数的碎片飞溅，铳头直接上了天。
看到这一幕，李恒无奈地摇了摇头。
常升走了过来面露苦笑，刚刚他还有一丝丝的侥幸心理，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他哭丧着脸看着李恒说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李恒看了一眼朱高煦拿过来的火铳说道：“把这个木头卸下。”
“大人，不可。”常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拦在了李恒的身边说道，“我知道大人要做什么，可是绝不可以，如果损坏了这个我们怎么向王爷交代呀？”
李恒看了一眼常升笑着说道：“让你做你就做，坏了由我去向王爷交代。”
神情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恒，常升没有再去阻拦，如果别人说的话，常升可能还觉得不能听或者是不相信，但是李恒说的话，他是愿意相信的。
因为李恒和高阳郡王的关系实在是太特殊了。
很快那根黑乎乎的木杆被卸了下来，一个铁制的大粗火铳头都被拿了过来，直接装在了黑乎乎的木杆上。
“再试一次。”李恒缓缓的说道。
常升点了点头，火铳很快就摆好了，灌药，点火。
砰！
弹丸被射了出去，黑色的木头只是稍稍弯了弯，随后就直了过来，一点都没有要断或者要炸的意思。
“成了，成了。”常升在旁边笑着说道。
李恒只是微笑了一下，指着远处说道：“常大人还是去看看射程如何吧！”
常升答应了一声，再一次亲自跑了过去，等他跑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带上了喜色。
“成了，大人。”常升喜滋滋地说道，“射程比王爷拿来的火铳还要更远一些。”
李恒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已经想到了，事实只是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他伸手将火铳拿起来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常升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笑容也凝固了。
说没仿制成功，东西造出来了也能用，说仿制成功了，没办法大规模生产。除非能够弄到代替品，或者是去安南弄来木头。
站在一边的李景隆看了一眼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何必愁眉苦脸，不就是安南的木头吗？叫他们送一批过来也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
李景隆这话说得是理所当然，换成别的大明臣子，估计也会这么想。
小小安南，是大明的藩属国，大明要用到他们的东西，是他们的荣幸。让他们筹备一批送过来也就是了，这还用发愁吗？
常升的脸上露出了苦笑，目光落到了李恒的身上，有些话李恒能跟他爹说，常升不能说。
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李恒叹了一口气说道：“爹，安南路途遥远，让他们送一批木头过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能送过来？现在时间紧迫啊！”
“时间紧迫？”李景隆疑惑地说道：“你们急什么？”
李恒有些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自己的父亲真的是迟钝的可以。李恒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还在等着，木材从安南过来，需要花费的时间太多，王爷怕是会等不及。”
李景隆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王爷会等不及？朱高煦虽然是直性子，可是火铳晚造一些，有什么等不及的？怕就怕他等的不是火铳。
倒吸了一口冷气，李景隆喃喃地说道：“王爷的确是等不及了，你们两个想一想，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朱高煦弄出神机铳，目的的确是为了大明，可也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从安南运送木头送过来，等到火铳造出来，太子恐怕都立完了。
到了那个时候，火铳造出来还有什么用？根本帮不上忙啊！或者能帮上忙，但是帮助的是在位的太子，到那个时候谁是太子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