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麻烦
第二天一早，父子两个人一起起了个大早，这是李恒难得的一次起早，尤其是还是和李景隆一起。
吃早饭的过程中，李景隆一直看着李恒，用得李恒有些不知所措。
放下手中的碗，李恒抬起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说道：“爹你干什么？从早上开始你就盯着我看了看了这么半天了，到底有什么事？”
李景隆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晚上说道：“没事，爹只是老怀大慰。”
李恒满头黑线，无奈地说道：“爹，你还不老。”
眼圈有些发红，李景隆抬了抬头掩饰了一番，有些尴尬地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不懂事，什么事情都不和你商量，觉得你还小，还是个孩子。”
“后来觉得你懂事了，有能耐了，不但帮家里渡过了难关，还结交了高阳郡王，能够带着咱们家继续往前走一步，爹心里面高兴，非常的高兴。”
“可是爹也没觉得你长大，你还是那么任性，不听话，每日里慵懒地在家过日子，我让你结交高阳郡王，你也不去，现在你终于愿意做事了，爹欣慰呀！”
李恒脑袋上的黑线更长了，心里面很无奈。
以前是不做事吗？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什么事不做才是最安全的，越做错越多，错越多，家里面越危险。
再说了，我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你都看不见吗？
现在听你的了，你高兴了，可你这明明是个大坑，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不是为了救咱们家，鬼才跟你往这坑里边跳。
将面前的菜推到了李景隆的面前，李恒笑着说道：“爹，多吃一点。”
李景隆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脸有子万事足的模样说道：“好，好，我多吃一点。”
父子二人吃了早饭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上了马车，一起赶奔了五军都督府。
李景隆是右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李恒本人也是官方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表面上看父子二人都是五军都督府中的大员。
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负责二人大多都是虚职，没有什么实职。
说白了就是挂在那里拿俸禄的，实际性的权利是没有的。这一次李景隆才算是申请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差事。
到了五军都督府门口，父子二人一起下了马车。
李恒上下打量着五军都督府，自从他被封了这个都督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与后来不同，此时的五军都督府是大都督府。
可以调兵，可以练兵，内部还可以制造兵器铠甲，各地有屯田，手里有粮，有兵，是大明最大的实权部门。
相比较起来，后来大名鼎鼎的内阁，现在不过刚成立而已。
这种情况一直要等到土木堡之变以后，于谦以兵部尚书的官职掌握了军权，一下子五军都督府便没落了，开始了文官统兵的生涯。
五军都督府的领兵权交给了兵部，军械制造给了工部，屯田的田册给了户部，各地方的驻军兵权也给了各地方的文官。
五军都督府的没落，也代表着勋贵和勋戚的没落。
“看什么呢？”李景隆见儿子站在门口发愣，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恒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自己心里面想的这些东西怎么和父亲说。甚至李恒在想，如果没有那场土木堡之变，五军都督府会不会延续下去，会不会变成军机处一类的衙门？
大明朝勋贵手上还有权利，皇上是不是就不会用太监用锦衣卫了？大明是不是会朝着另外一条路线上狂奔？
想了想，李恒变自嘲地笑了。
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李恒心里很清楚历史没有如果，自己站在历史的拐角处，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想想挺可笑的。
舒了一口气，李恒抬起头说道：“爹咱们走吧！”
“好。”李景隆点了点头之后说道。
父子二人一起走进了五军都督府，一路上遇到不少人，见到他们父子先是一愣，随后都笑着打招呼，然后就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李景隆也都微笑着回礼，态度和善可亲。
一路走过去，李景隆的心情大好，转头对自己的儿子说道：“看到没有？这些人对咱们父子的态度如此恭敬，全都是因为你。”
李恒沉默了下来，这些人跟自己家套近乎自然不是出自真心，也不是看得上自己或者父亲，而是因为高阳郡王朱高煦。
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李景隆，李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自己的父亲却是每天都来。难以想象他以前遭到的白眼和排挤，李恒都想不到当时会是怎么样一个场景。
“爹，刚来的时候挺难吧？”李恒转头问道。
李景隆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消失，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时候局势不稳，为父在这里，有官职，外面那些人便不敢欺负咱们家。”
“衙门里的排挤和白眼，为父早就已经看淡了，算得了什么？你看看现在，他们不一样，要讨好巴结为父？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李恒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此时此刻，李恒发现了一件事儿，他似乎并不了解李景隆，或者说自己的父亲。很多人对李景隆的印象都是上辈子的，都是历史的记载。
与父子的关系相处起来，感触的确不太一样。
“你们来了？”一个略微有些粗犷的声音，在两个人的身后响了起来。
李景隆和李恒连忙回头，只见一脸大胡子的邱福从远处走了过来。
李景隆拉着李恒，连忙行礼道：“见过大都督。”
邱福上去扶住了李景隆，一脸笑容地说道：“何必如此客气，早和你说过了，咱们同殿为臣，你就都在五军都督府当差，又都是武将出身，何必如此客套？”
李景隆微笑地站在旁边说道：“礼不可废。”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邱福笑呵呵地说道，“李恒也来了？果然是一表人才，虎父无犬子啊！”
“多谢大都督夸奖。”李恒恭恭敬敬的说道。
“叫什么大都督？”邱福佯装不快地说道，“我和你父亲是亲切的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比你父亲年长一些，你叫我一声世伯就可以了。”
李恒连忙躬身说道：“小子李恒见过世伯。”
邱福捋着胡子大笑，一脸满意地说道：“好好好，小子，我知道你文采好，有学问，做事也好，能力也好，比我家里那些小的强多了。”
“既然你认了我这个世伯，以后你们也是亲切的兄弟，平日里多到家里走动，多带着他们，怎么样？”
“世伯放心，”李恒面带微笑的说道，“今天认了世伯，以后自然要多到家里讨扰，还希望世伯不要烦我才是。”
伸手指了指李恒，邱福大笑地说道：“你小子会说话，走咱们进去说。”
李景隆在旁边笑着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他对自己的儿子越来越满意了，生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三人一起走进了大堂，落座之后，邱福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这次仿制神机铳，事关重大，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说客气话了，这件事情要做，而且一定要做成，牵扯到了王爷，我们不能出任何岔子。”邱福表情严肃的说道。
李景隆站起身子躬身说道：“大都督放心，我一定尽快做出来。”
邱福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份信心就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我已经调集了足够的物资和手艺最好的匠人，我让他们全力帮助你。”
“用到什么人或者想用什么东西，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也吩咐下面的人了，谁要敢耽误这次的事，我扒了他的皮。”
“多谢大都督。”李景隆恭恭敬敬地说道。
邱福笑着说道：“东西我给你了，人手我也给你了，你不但要把这些东西做出来，而且还要快点做出来，时间不等人，一切就拜托了。”
“我明白。”李景隆用力地点头说道。
李恒在旁边看着，心里面则是有些感叹，邱福果然不简单，单单看用人比自己父亲就不知道高出几个档次了。
“好了，我也不留你们了，去吧！”邱福站起身子说道，“等到事成之后，我为你们摆宴庆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一醉方休。”
“好。”李景隆答应了一声，带着李恒走了。
在李景隆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五军都督府后面的火器厂。
门口没有人拦路，反而是上上下下的人全部站在门口迎接，每个人的态度都极为的恭顺，火器厂的管事是一个叫常升的人。
此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略微有一些富态，一下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异常的仁善慈和。
见到李景隆父子之时，此人更是献媚至极。
李景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工匠们都到齐了吗？”
“回曹国公，人早就已经到齐了，”常升笑着说道，“所需的物资也全部都已经运来了，上上下下都等着您一声令下，咱们就开干。”
李景隆满意地点了点头，越发的气势昂扬了。
李恒跟在李景隆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看得出来，五军都督府上下对这件事情都极为支持。
从邱福开始到底下的管事，没有一个人懈怠，没有一个人拖后腿。
李恒也明白能做到这个程度，不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那位一直没在这里的高阳郡王朱高煦。
历史上朱高煦有很多人支持，尤其是深得军方的支持。
在以前的李恒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句话，甚至他连这句话都没放在心上。相处下来，李恒也只是觉得朱高煦平易近人，没有什么王爷架子。
在这里，在此时此刻，李恒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朱高煦的人格魅力。
五军都督府从上到下一条心地要为他做事，要把他捧上太子之位，为此甚至了一个抛弃嫌隙，甚至没人给自己父子找麻烦，可见朱高煦有多得人心。
当然了，这不是李恒心情复杂的原因。
李恒心情复杂的原因是仿制本身，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他可太清楚研发的难度了，虽然这不是研发，只是仿制，可难度一样不会低。
工艺水平，匠人的水平，材料水平等等，无数的因素在这里面相互影响。
如果顺利，短时间内的确可以仿制甚至大规模制造，可如果不顺利卡在那里，那就不是短时间的事儿了，几年几十年都有可能。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吧！”李恒喃喃地说道。
历史上大明朝也制造出了神机铳，也建立了神机营，在跟随朱棣北伐的时候，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常升领着两个人来到了一处房间当中。
房间中放在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铳，正是朱高煦用来做样子的那一支。
上一次李恒没有仔细看，这一次他连忙凑了过去。
桌子上的这一只制造极为精良，铳头居然是铜质的。李恒看了一眼就摇头了，大明不可能用铜来做这个东西。
大明缺铜，缺到什么程度，缺到大明已经钱荒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用铜来做这个东西，即便造出来，也会被朱棣喷一脸唾沫。
肯定是要改的，抛弃铜，直接用铁。
这一点李恒就有一些头大，他可知道历史的发展，从铜炮到铁炮，那是材料工程的进化，明初的铁究竟能不能行？
放下铳头往后看，一根一米多长的笔直木棍，李恒仔细盯着木棍看了一下，表情就变得更难看。
身上摸了摸，的确是自己想到的东西。
李恒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常升，缓缓的开口说道：“爹，咱们怕是遇到麻烦了。”
李景隆一愣，有些疑惑都说道：“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