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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诚的家位于一个规划地很干净整洁的小区内。高层住宅楼向阳而立,排列得整整齐齐,小区中央的假山和雕塑也很漂亮。几位老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广场边悠闲地散着步,虽说是周末,可外面依然看不见有多少年轻人。

于江林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陶诚的妻子将几个茶杯摆在面前的茶几上。

“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陶诚摇着头感叹道,“真没想到我妹妹居然会遇到这种事,这可真苦了若雪那孩子。”

“还请节哀顺变。”于江林客气地说,伸手端起茶杯,“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多了解一些有关陶雅的事,希望你们能多配合。”

“一定一定。”陶诚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妻子,又把目光集中在对面的两位警察身上,“不过,我和妹妹平时不在一起生活,所以我也不知道能回答上来多少。”

“没关系。首先,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陶雅是在什么时候?”

陶诚想了想,说:“好像是今年过年的时候。”

“过年?”

“嗯,因为我们平时真的不怎么往来。我们父亲健在的时候一年还能见上几次,可自从前几年父亲去世,我和妹妹就真的很少见面了。”

“那最后一次联系呢?”

“是在清明节的时候。”这次开口的是陶诚的妻子,“我给她打过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给我公公婆婆扫墓,结果她回答说不去。”

“就是这样?”于江林蹙了下眉。

“啊,不好意思。”陶诚尴尬地回答。

“你们家就只有你们兄妹两人了吗?”顾诗茵插话问道。

“不是,我们家是兄妹三人,陶雅是老二,我们还有一个妹妹。”陶诚说,“不过老三嫁到南方去了,应该也不会和陶雅有多少联系。”

顾诗茵撇了撇嘴,心想这一家人跟自己家情况差不多,都是没事决不往一起聚的类型。

于江林见状,拿出杜斌勇的照片来。陶诚夫妇看过以后,一致称没见过这个人。于江林收起照片,又提到杜斌勇很有可能在勒索陶雅的事。

“什么?她被人勒索了?”陶诚吃惊地说,“我妹妹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啊。”

“关于这方面,你联想不到什么吗?”于江林不死心,继续问着。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于江林微微叹口气,看样子这一趟是白忙活了。

“请问,你们对陶雅的女儿印象怎么样?”顾诗茵抬起头,突然问道。

“若雪啊,那孩子很不错。虽然我妹妹平时跟我们不常联系,但若雪经常来看望我们,逢年过节至少都会打个电话什么的。”说到这里时,陶诚看了他妻子一眼,“关于若雪,你应该更了解一些吧。”

“嗯,比起他来,若雪跟我的关系更好一些。毕竟都是女人嘛。”陶诚妻子说,“别看我第一次见到若雪是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可是她见到我以后特别亲热,直到现在都是一样。前一段时间,她决定要结婚时,通知的第一个亲戚也是我呢……”

“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于江林感到有些不解,“请问你们两位是二婚吗?”

“你说什么呢,我们都结婚三十多年了。”

“那你刚刚说你第一次见到吴若雪是在她上高中的时候,这是怎么回事?”

“这……”她顿时变得吞吞吐吐,尴尬地看着丈夫。

“哎呦,这可说来话长了。”陶诚接过话茬,讪讪地笑道,“你们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就不讲了,我想这跟案件不会有什么关系。”

“有时间。”于江林和顾诗茵同时答道。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于江林又扭过头来说:“我们有时间,请你讲下去。”

陶诚犹豫了一下,而后吸了口气。“好吧,反正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他喝了口茶,“你们听了别见笑,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放心吧,我们是不会往外说的。”

陶诚低下头,又想了想才说:“陶雅她在小的时候就不太爱说话,平时总是抱着本书看,也不怎么和同龄人来往。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那时候我就觉得她有些阴郁,而且脾气特别倔。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明白,给你举个例子吧。比如说陶雅和她妹妹同样是因为一件事情做错了,她妹妹就会立刻哭着抱住爸妈,然后说自己错了,求爸妈原谅。可是陶雅不一样,她做错事了就直接会摆出一副‘我是做错了,可那又怎么样’的态度。所以说可想而知,在我们兄妹三人里,她是最不受父母待见的。尤其是我妈,她最看不惯陶雅这一点。我估计,这应该就是后来造成她们关系无法挽回的根本原因。”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于江林问。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往下讲。”陶诚倒显得不慌不忙,“虽说如此,可陶雅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在学校里是个好学生;在家里虽说不受父母待见吧,但她也算得上是个好女儿,在一些小事情上从来不和父母起过冲突。青春期叛逆什么的,在她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体现。至少在她上大学以前,一直是如此。”

“没错,这一点我都听我公婆讲过。”陶诚妻子插话道。

“而那个彻底改变了这一切的事,就发生在她上大学以后。那时候她应该是大二,对,当时她才不到二十一岁。说实话,我现在都对那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说到这里时,陶诚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深呼吸,“那天正好是周末,我们一家人除了陶雅在外地上大学,剩下的都在家休息。那天又不是什么节日,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陶雅会突然回家,所以当她敲开门时我们都觉得很意外。我还记得开门的是小妹,她眉开眼笑地把陶雅拉进屋里,还大声喊着:‘姐姐回来了!’我妈当时还在做饭,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问她饿不饿。陶雅说不饿,直接走回了她的房间。”

“我自认为对陶雅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我当时也没想到她居然因为那种事回家。”陶诚又喝了口茶,“吃饭以前,我和我爸坐在**看电视。见陶雅又走了出来,我爸随口问了一句:‘学校里一切都好吧?’陶雅‘嗯’了一声,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正当我想要埋怨她时,她突然一本正经地站在我们面前,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来借钱的。我以后一定会还,拜托借我。借多少都行。’父亲和我都有些不知所措,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诗茵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握笔的手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陶雅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那个,我怀孕了,现在差不多有四个月。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听到这句话,我、父亲,还有小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们真的是太吃惊了。可是紧接着,我们就听见厨房里面‘哐当’一声,好像是锅掉在地上的声音。我妈手里还拿着抹布,大步从厨房里走出来,面色苍白地问她刚刚说了什么。于是陶雅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妈脸都变形了,问她:‘这孩子是谁的?’‘是我一个学长的,他今年毕业参加工作了,我想要跟他结婚。’陶雅面不改色地回答。”

“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吴若雪?那个学长就是吴泽宏?”顾诗茵迫不及待地问。

陶诚点点头,说:“对,但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

“我明白了。”

“那我就接着往下讲了。我妈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把手里的抹布向陶雅扔去,大声喊着:‘你这个贱货!全家人供着你上大学,可还却没毕业你就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这样的行为跟妓女有什么区别?’陶雅也不甘示弱,反驳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把身子献给自己喜欢的人有错吗?’‘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做出过这么下贱的事。’母亲说。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吵起来。陶雅甚至还说出‘你要是没怀过孕,哪里来的我’这种话。当然,我妈就是一个家庭妇女,她肯定吵不过陶雅,没说几句就被陶雅怼没词了。气急败坏之下,我妈尖叫着向陶雅冲过去,抡起拳头就开始打她。我和我爸见状,赶紧把她拦住,我爸一边抱住我妈一边劝:‘孩子现在怀着孕,打到她肚子可不得了。’我妈的鼻涕眼泪就像没关的水龙头似的流个不停,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她还边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爸又开始劝陶雅,说让她认个错就没事了。可是陶雅坚持自己没错,而且态度十分坚决。我和小妹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唉,要是当时我能想想办法就好了。”陶诚摇头叹息,“之后,母亲擦干眼泪,指着陶雅说道:‘你现在要么立刻跟他分手,然后把孩子打掉。要么你以后就再也别想进这个家门!’结果陶雅听见这句话以后,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我和小妹赶紧拦着她,可是不管用。陶雅收拾好了以后,直接就出了家门,连句话都没说。那时候我根本没料到,当我再见到她时,这中间竟然相隔了近二十年。”

“这十几年间,陶雅就一直没和家里联系?”顾诗茵问道。

“嗯,一次主动联系都没有。不过,我倒是试图联系过她,虽然有几次联系上了,可陶雅就是不肯回家,也不肯见我。”

“这样啊。”

“这件事过去了两个多月以后,我看我妈差不多消气了,就想着把陶雅给劝回家。于是我特意跟单位请假跑去她的学校,可到了那里一打听才知道,陶雅退学了。”

“退学了?为什么?”于江林问道。

“你说为什么,挺个大肚子还怎么上学?”陶诚苦笑一声,“我特意找到了陶雅的室友问她的情况,结果她们都说根本不知道陶雅去了哪里。于是我问她们在学校时陶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们说陶雅在一年多以前交了一个男朋友,叫吴泽宏,比陶雅大两岁,好像是学什么林业的。之后我又问了一些具体问题,类似陶雅跟吴泽宏是怎么认识的之类的。她们几个七嘴八舌,眼里还熠熠生辉,都说什么很羡慕他们两个的浪漫故事。她们说的具体细节我早忘了,估计跟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差不多吧。我看根本就问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便不再去打听这些。后来我仔细回忆了那天陶雅的话,这才想到她很可能跟吴泽宏在一起。于是我又去四处打听吴泽宏去了哪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联系到吴泽宏的家人。这个时候,陶雅跟家里断绝联系已经半年多了,我本期待着能见到陶雅。可结果呢,呵呵,他们竟然说不知道吴泽宏的具体位置在哪儿,只说他毕业以后被分配到了一片林区里当护林员,他们也没去过那里。但幸好他们有能联系上吴泽宏的电话号码,于是我拨通电话。果然不出我所料,陶雅跟吴泽宏在一起。我对她说爸妈已经不怪你了,快点回家吧。不过陶雅对我的态度很冷淡,电话里称决不会妥协,也不会再回家了,任凭我怎么劝都没用。最后陶雅告诉我说,她已经和吴泽宏结婚了,孩子也生下来了,是个女孩,起名叫若雪。我看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放弃,想改天再劝说。”

“吴泽宏的家人知道吴泽宏和陶雅的事吗?”

“怎么不知道?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生气,吴泽宏的家人实在是让人没话说。”陶诚愤愤地讲道,“按理说,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亲家,他们即使不请我吃饭,也要对我客气客气吧。可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好像我欠了他们家钱似的。最可恨的就是吴泽宏他妈,竟然说要不是因为陶雅,她儿子至少也会被安排在机关单位工作,绝不可能被分配到那么一个偏远的地方。”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说就因为陶雅怀孕了,用人单位觉得吴泽宏的品行不端,竟然会跟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发生关系,所以才会把他派到林区。”

“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陶雅跟她婆婆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吧?”

“岂止是不怎么好,两个人几乎是水火不容。据我所知,陶雅只去过吴泽宏家里一次,还是在她与吴泽宏结婚以前。结果,陶雅被她婆婆冷嘲热讽了一顿。你想想,陶雅跟我妈的关系尚且如此,她肯定受不了这个呀。于是她反唇相讥,把吴泽宏全家都说没词了。只这一次,吴泽宏他妈就立刻让吴泽宏跟陶雅分手,还说吴家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儿媳妇。不过吴泽宏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坚持跟陶雅结了婚,然后带着她一起去了林区生活。只不过这样一来,吴泽宏跟他家里人也产生了隔阂,陶雅更是没再踏进婆家一步。”

“是么,那他们两个人婚后的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不过大体如此。后来我又听吴泽宏的家人说,吴泽宏直到意外去世以前,只带着女儿回过一次家。吴泽宏的家人也从未去过看望过吴泽宏和陶雅。再加上我们家同样与陶雅断了联系,所以当时他们还真是举目无亲啊。”

“吴泽宏是怎么死的?”于江林抿了一小口已经凉透了的茶。

“听说是因为火灾,那是在他和陶雅结婚后的第五年吧。”

“在吴泽宏死后,陶雅也没和家里联系?”

“没有,所以我说陶雅她特别倔呢。”陶诚苦笑着,“话说回来,吴泽宏去世这件事还是他家里人告诉我的。他们给我打电话让我评理,说陶雅连吴泽宏的葬礼都没通知他们参加,还告诉我陶雅说不需要他们家的帮助,自己一个人也会扶养若雪长大的。我听后说我也没办法,陶雅根本不会听我的话。”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沫。“不过这句话我只是对他们说的,因为毕竟我和陶雅是亲兄妹,这种事我是一定要管的。我爸妈在听说陶雅丈夫去世,以后她要一个人扶养年幼的孩子时也都觉得心疼。于是我好不容易联系上陶雅,想说服她回家,一起帮她养孩子。可是陶雅还是不同意,即使我妈在电话里跟她道歉,她也坚持说不需要家里的任何帮助,也不会再回家。最后气得我妈把电话都摔了,发誓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陶诚无奈地摇摇头,靠在沙发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呢?”见他不再说话,于江林主动又问。

“从那之后的十多年里,我再也没联系上她。不仅如此,每次我有意无意在家里提到陶雅时,我妈都一脸不高兴地说:‘提她干什么?’时间一长,再加上结婚后烦心事越来越多,我就没那心思再担心陶雅了。”

“什么叫结婚以后烦心事越来越多?”陶诚妻子瞟了一眼他,喃喃着。

陶诚的目光落在于江林脸上,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相视而笑。于江林趁机问道:“那你们又联系上的契机是什么?”

“十三年前,我妈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我想着母亲都没了,当女儿的总会回来看一眼吧。所以我又四处打听,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才联系上她。跟她说明情况以后,她终于同意回家来看看。”

“见面以后你跟陶雅都聊什么了?”

“就是类似‘这么多年你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她跟我说她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当护士。对了,我们还聊了若雪。回家的时候,她把若雪也带来了。”

“嗯,对,那个时候我们才第一次见到若雪,当时她都快要高考了。”陶诚妻子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啊。”于江林笑着感叹。

“是啊,说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陶诚已然口干舌燥,不停地在喝着妻子新准备的茶水。

“对吴若雪的印象呢?你们感觉怎么样?”顾诗茵又重提起之前的问题。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那孩子很好啊。”陶诚妻子笑道,“反正比我们家女儿听话多了。”

“哦。”见问不出什么了,顾诗茵抿着嘴唇,简单回应。

于江林看了看顾诗茵,用眼神询问她还有没有问题。顾诗茵轻轻摇头,示意已经没有要问的了。

“那既然这样。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就不再打扰了,感谢你们的配合。”于江林站起来。

陶诚夫妻二人把他们送出门外。再次感谢以后,于江林和顾诗茵走出楼门口。见太阳已然向西移去,他们长出了一口气。

两个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从这里出发返回局里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于江林将车驶离停车位,随口对顾诗茵笑道:“你今天挺健谈的嘛,不像昨天,调查和开会的时候都一句话不说。”

“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我感觉你对陶雅的女儿挺感兴趣。难道你怀疑这起案件跟她有关?”

“不是。”顾诗茵懒懒地回答,“因为我和吴若雪是高中同学。”

“啊?”

这句话就如同炸雷一般,于江林惊讶地看着她问:“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喂,认真点开车,不要盯着我看。”

“哦。”于江林挠了挠头发,“容我再问一句,你跟吴若雪的关系怎么样?”

“放心吧,我和她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了,不会影响办案的。”顾诗茵看向窗外。

“那就好。”于江林松了口气,“话说回来,那姑娘的命还真是不好。小时候就没了爸,父母双方还都跟家里断了联系,上高中以前连个亲戚都没有,就只有母亲一个亲人。结果现在母亲又没了……”

话音落了许久,车内恢复寂静。车已然驶上了高速公路,正朝导航设定的方向开去。

顾诗茵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吴若雪的脸庞。一开始是高中时代的脸庞,然后又变成了两天前看到时的样子。那是一张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脸。她变漂亮了,也成熟了,丝毫看不出来已经过了三十岁——这是顾诗茵再次见到吴若雪后的第一印象。

也不知对方见到我时的印象如何?顾诗茵苦笑着想,自己前两天还在为眼角多出的两道鱼尾纹而发愁。没办法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抵得住岁月。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和她才会成为朋友。”顾诗茵突然扭过头,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于江林有点没反应过来。

“在我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也是母亲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或许就是因为这,她才会选择跟我成为朋友。”

“干嘛要这么说呢?”于江林笑道,“说得好像别人都不愿意跟你交朋友似的。”

“就是这样。”顾诗茵冷冷一笑。

“不会吧,你那个时候很不受别人欢迎吗?”

“岂止如此,在我高二那年,我曾经被全班女生集体排斥过。换句话说,就是校园暴力。”顾诗茵叹了口气,“它持续了近两个月。在这期间,只有吴若雪还像往常那样对待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跟我打招呼,在食堂也跟我一起吃饭。我估计,当时她肯定也受到了大家的排斥,但她没让我知道。”

“就是因为你是单亲家庭里长大的?”

“不是,跟那没关系。原因我不方便说。”

“那这样的话你和吴若雪的关系应该非常好才对,怎么会十年没联系了呢?毕竟在校园暴力面前,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的开导都没有太大的帮助,只有友情才是最好我武器。”

“那有什么办法啊?说实话,我和她终究还不是一类人。高中毕业以后,关系渐渐淡了,最后就没联系了。”

“这样啊。”

“不过通过这两天的调查,我感觉她这十年过得还算不错,毕竟她还有一个能够依赖的母亲。不像我,大学一毕业就被我妈赶出家门了。”

“赶出家门了?”于江林的眉头锁在一起,“是你母亲再婚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不不不,可能是我表述地有问题。我母亲直到现在一直单身,我所说的‘赶出家门’的意思是我妈让我从家里搬走,从此不再管我的任何事了。”顾诗茵又补充说,“其实我妈一直都不怎么管我,遇到事情也都会对我说:‘你自己决定了就好。’我爸那边也是如此,他和我妈离婚后不久就再婚了,也很少管我的事。”

“这样不是很好吗?”

“也许吧。不过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那些生活在普通家庭里的孩子。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去同学家里玩。结果她的父母关系就特别好,我们在一起打麻将时,他们两口子还经常互相开玩笑。我看到她家里其乐融融,本想只在她家住一天的,结果住了将近一个星期。临走的时候,我羡慕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于江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着说:“看来我以后也要多注意注意了。”

“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前几年离了婚,儿子由前妻抚养。若你刚刚所说的没错,我以后还要多花时间去陪陪我儿子。”

顾诗茵笑了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早就听队里的同事提起过。他们还跟我说,你离了婚以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谁这么说的?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于江林无奈地说。

“哎,你为什么离婚呀?”顾诗茵向这边靠了靠。

“你问这个干嘛?”

“闲聊呗。当初我问我妈为什么离婚的时候,我妈只说因为她做不了一名好妻子,别的什么都没讲。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爸妈离婚的具体原因。”

于江林瞟了一眼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我和我前妻是初中同学,大学毕业以后我和她偶遇,结果就开始交往。这中间分分合合了好几次,最后结婚了,婚后第一年就有了孩子。可是在那之后我们才发现彼此并不合适,于是为了双方都好,就协议离婚了。”

“这样啊。”顾诗茵点点头,没再继续发问。因为在她心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那是母亲在与父亲离婚后,蹲下身替她擦干眼泪后对她说出的。她至今未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