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西湖很美。

阿伦和吴尽涵携手并肩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平静迷蒙的湖面,耳边夏虫唧啾,两人静坐了许久,沉浸在醉人的宁静里,用全身心去享受这份静谧。

“阿伦?”吴尽涵轻轻唤道。

“嗯?”阿伦梦呓般应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吴尽涵转过头,望住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微笑着问。

“我在想,为什么还看不见流星。”阿伦望着天空,“晚上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总希望有流星出现,好让我许那个想了好久的愿望。”

“什么愿望?”

阿伦没有回答。吴尽涵也不再问。

许久,阿伦轻轻说,“我想爸爸妈妈了,他们在天堂还好吗?”

吴尽涵把阿伦拥进怀里。他知道阿伦的身世,这些基本情况的交流是恋爱前必修课。每念及此,他对阿伦总生出无比的爱怜。

阿伦靠在他胸前,他感觉到胸前的T恤衫渐渐湿了一片。他捧起阿伦的脸,月光下,阿伦的眸子更显深邃,泪光莹莹,泪珠不断滑落。吴尽涵低下头,无比温柔地一一吻干她的泪痕。“不要再流泪。”他心里默念,“有我在呢。”

他们在湖边坐了很久,直到午夜才各自回房。

早晨的西湖又别有一番风姿,湖面笼罩着雾气,一阵阵风吹得雾气似散非散,远方的山峦若有若无。湖边的垂柳更是婀娜多姿,在风中轻舞着柳枝,有韵律地沙沙作响。

吴尽涵租了一条船,带着阿伦畅游西湖。湖水很清,阿伦把手伸进水里,让水在指缝间滑走,“好凉快!”阿伦叹道。

艄公笑了,边划边说:“现在日头不高,等到了晌午,我这面凉棚不顶事的。”

吴尽涵搂住阿伦的肩,“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赖床了吧?想游西湖得赶早,中午太阳厉害的时候是该躲在楼外楼里吃醋鱼的时候。”

“说到西湖醋鱼。”阿伦抢过话头,“你知道这道菜的来历么?”

“不知道,有什么来历?”吴尽涵做洗耳恭听状。

“西湖醋鱼原来不叫西湖醋鱼,叫‘宋嫂鱼’。”阿伦开始侃侃而谈,“相传南宋年间,有一户姓宋的人家以打鱼为生,家里有哥嫂和小弟三人。后来宋大哥不幸染病身亡,临终前就把弟弟托付给了宋大嫂。可惜小弟弟有痨病,胃口总是不开,心灵手巧的宋大嫂就想了个法子:她从每天打来打算到市场上卖的鱼中选出一尾鲜活的草鱼,活杀活剖,放到锅中烹煮后用醋、糖和藕粉勾芡,端给小叔吃。”

“好口福啊……”吴尽涵友情出演一把捧哏。

“小叔吃后胃口大开,痨病竟渐渐好了。宋嫂一想,索性就跟小叔一起做起了卖鱼生意,每天做很多这样的鱼来卖,生意非常红火,乡亲们都称呼这鱼叫‘宋嫂鱼’。”

“后来呢?宋嫂把专利卖给西湖啦?”

“后来,南宋昏君赵构出来微服游玩,闻着这鱼的香味就过去了。宋嫂别的都好,唯一不妙的就是人太漂亮,你说让皇帝瞅见了能有什么好事情?自然是想方设法骗伊进宫做妃子了,可惜赵构没有乾隆的能耐,不但没骗成还被宋嫂骂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宋嫂从赵构颠三倒四的话里面也推想出这家伙是当今圣上,知道他这一走准没好事,就连夜带着小叔逃到了西湖边,把做鱼的方法教给当地人,于是西湖边上的饭馆里也开始出现这种鱼,不过他们都不敢挂‘宋嫂鱼’的招牌,怕皇帝查问,就都改名为‘西湖醋鱼’。故事讲完啦,我肚子饿了。”

这憨态可掬的结束语不仅让吴尽涵,连满面皱纹的艄公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阿伦还维持一本正经的模样。

吃过午饭后,阿伦挽着吴尽涵在树荫下闲逛。

“你看!三个轮子的自行车!”阿伦指着前面惊喜地叫道。

吴尽涵抬头看去,果然看见一种两人骑的自行车,前、中、后三个轮子,每两个轮子之间是自行车座,前轮和中轮上各有一个车把,看来是专门供应西湖这个旅游景点的休闲双人自行车。

他们当即租了一辆,阿伦嚷嚷着一定要坐在前面“掌舵”,吴尽涵坚决不同意,说阿伦力量不够,前面是很吃重的地方,阿伦只好作罢。

一骑上去,方才发现没有骑一般自行车那样简单,因为是三个轮子,所以方向比较难控制,对两人的平衡能力要求比较高,配合还要默契。不过阿伦和吴尽涵的车技都不坏,起初有些歪歪扭扭,后来越骑越顺,阿伦兴奋地孩子气地大声欢呼,撒播了一路的笑声。

他们不记得围着西湖绕了多久,到临近日落西山的时候,两人都筋疲力尽,慢慢按原路返回。

“婚姻的感觉。”阿伦不禁感慨道。

“此话怎讲?”吴尽涵一边卖力蹬着车一边问。

“两个人在一辆车上,同进同退,唇齿相依,你离不了我,我离不了你,相濡以沫,相依为命。如果想恢复一个人的情形,只能换一辆单人车,而且单人车也未必经用,所以离婚是劳民伤财的事情。”阿伦开始尽情发挥。

“从另一种角度说,是否这也是对两个人自由的束缚?如果两个人不是那么情投意合,岂不是很别扭的事情?”吴尽涵故意抬杠。

“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爱情实际上是最脆弱的东西,极少有夫妇能维持终生,很多白头偕老夫妇的爱情到最后跟亲情没有太大的分别。你可以设想一个成功的例子:两个人因为两情相悦的理由上了一辆车,起初配合很不好,但因爱情驱使下的惯性使得他们耐心十足,然后他们知晓了对方的习惯,逐渐配合得天衣无缝。虽然后面的日子非常平淡乏味,但这辆车也只有在他们的配合下才能走过万水千山。当他们真正成为了一个整体、分开就不再完整的时候,爱情或许不再是爱情,或许是更深意义上的爱情,或许是一种亲情。”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阿伦有些气喘。

吴尽涵沉默了很久,突然放慢车速,侧头低声问阿伦:“那么,我们这一路配合得如何?”

阿伦愣了一下,偷偷红了脸,小声说:“等把车子还了,晚上回去我再告诉你。”

骑到断桥桥顶上,他们照例顺着桥往下滑。这时旁边冷不丁窜出一个小孩,正挡在车子前方,吴尽涵连忙向右一带车头,试图绕过孩子,可能他太过劳累,右臂一软,车子竟转了将近九十度,失控地朝桥边歪去,更糟的是那一段桥面没有栏杆!他惊出一身冷汗,慌忙捏闸并用脚蹬住地面想刹车,同时也想叫后座的阿伦快跳,但一切得太快,等他意识到这些时,车子半个前轮已经伸出了桥外,眼看两人一车就要栽到西湖里,周围的游人也都惊得呆了。

突然,后座上的阿伦奋力从座位上站起来,抓住吴尽涵的肩膀往后拼命一推,吴尽涵猝不及防被推到了车下,摔在桥面上,反作用力却使车子带着阿伦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向桥下的湖面跌去。跌落的时候,阿伦的头重重撞到了断桥的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