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活加点刺激

去杭州找学姐玩,我顺带去蜂巢剧场又看了一次《恋爱的犀牛》。

一年多前,我在乌镇看过这一部所谓“恋爱圣经”,懵懵懂懂,印象并不深刻。这一次坐的位置相对靠前,也看得更认真。看完之后竟觉得自惭形秽。

犀牛的视力很差,看不清东西,横冲直撞,就如同恋爱中人一样盲目偏执,所以话剧的名字大概是指“恋爱中的人犹如犀牛一样盲目”。

有朋友问我这部剧讲的是什么,我想了想,告诉她:“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偏执狂备胎男主角一厢情愿地要对女主角好,一个天使面孔婊子心肠的天真女主角忘不了旧爱,死也不接受男主角。”

朋友说:“是部喜剧?”

“这难道一听不就是悲剧吗?”

她回:“可我怎么觉得那么好笑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也觉得蛮好笑的(虽然我还差点看哭了),大概这部话剧好笑就好笑在到后面谁都没有妥协,没有大团圆,白骗了那么多人的钱和眼泪。

明明(女主角)为什么那么傻啊,有一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但她不要。

马路(男主角)为什么这么傻啊,满大街都是美女,偏偏纠缠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现实生活中可能像明明这样的人有很多,像马路这样的人却很难找。大概这就是一群普通人愿意掏钱花时间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看别人表演爱情壮烈牺牲的原因吧。就像去动物园参观珍稀动物一般,参观一下这样稀有的爱情,谁让这在如今已不多见。

看完过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周围人中少有这样谈恋爱的,少有这种“非他不可”的,少有那种说出“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可是,我决定不忘掉”的人呢?

这种浪漫的偏执,奋不顾身的英勇,为了一个人一个梦想拼尽全力在所不辞的状态,在很多人身上好像消失了。

很多人年纪轻轻,却懒得去爱了。明明人生刚刚开始,便懒得与梦想抗争了。

或许他们会辩解:“这也不怪我啊,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部分人就是这样的。”

时代的气质是个人的选择的总和,每个个体造就了整体的大环境。批评一切的时候,却从不肯从自己开刀,反而觉得自己是受害者。

我妈说我从小就是一个宠辱不惊的人,更确切地说,是对于坏的事情敏感得要死,对于好的事情却没太大反应的人,不太容易感到满足和快乐。她说印象中唯一让我连着兴奋两个星期的事情大概就是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

这个特征一直持续到现在。有挺长一段时间我还有点引以为豪,最近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每天各种各样的事情交织出现,有关生活的、学习的、感情的,或者无关紧要的,都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涌入我的生活,我就像一个接球手,日夜不停地接着外界向我扔来的棒球。

有的打得很好,有的错过了,有的勉勉强强接住了。在这种高效完成任务的状态背后,肌肉的灵活性远超过大脑。我每天关心的不是“我想做什么”和“我开心吗”,而是“事情做完了吗”和“我该怎样更快地做完”。

一个接一个的比赛(纵使这不是我本意),一个接一个的活动邀请(也是碍于同学的情分),一个接着一个的日常麻烦(突如其来)忽然之间向我涌来,还不允许我抛回去。

我不善于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接着,硬着头皮完成,然后再忙下一件事情。虽然这些比赛啊活动啊对我来说是很好的展示机会,让我获了一些奖,贴上一些所谓的标签,但兴奋来得快的东西厌倦来得也快。我越发觉得时光宝贵,宁愿在图书馆泡着或者出去随便逛逛当个没用的浑蛋,也不想只是这样与生活见招拆招,在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的过程中忘记了一切的开始。

我有个朋友,前段时间和他视频,他一脸憔悴的样子,问及原因,坦言学生会主席这个头衔让他又喜又忧。每天在与领导和老师的交涉中打转,偶尔还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四处碰壁,其实自己很想做好一些事情,计划了半年多的活动迟迟办不起来,因为根本没有时间,能把手头的事情完成已经是万幸。

大一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很朴实、很真诚、很理想主义的单纯的男孩子。纵使他常常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变成一个圆滑世故的人,他也很讨厌这一点。可是他没有办法,谁让环境是这个样子,谁让他已经没有后悔的路了呢?除了扛下去,只能扛下去。

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只不过外在的焦虑和压力暂且掩埋掉了他自己内心的声音。所以他只能先把一个一个锅背完,一杯一杯酒敬完,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得以反观内在的炽热之心。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成了精致而美丽的胆小鬼。他们精明,在任何事情面前先动算盘再动心;他们又很懒惰,善于自我安慰,对平庸生活有着适应力。纵使生活已经淡得像一杯水,也懒得去加一把茶叶。

所有的行动是出于外在的压力,但大多是以经验和技巧行事,无关创造和热情,因为内在的欲望是缺失的。

比如爱情,一个追求不到可以换一个追求,失去话剧中的那种偏执了,认为只要得到了爱情就好,有人陪,有**,有520的红包就好,不在乎谁是谁的替代品。

比如梦想,一种生活追求不到就退而求其次,没有那种再拼一会儿的偏执,认为只要能安稳生活就好,吃得上饭,买得起贵点的包,可以在亲戚朋友面前有意无意地炫耀一下就好,不在乎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蠢话。

这样的人也在前进,只不过“怎样走,走多远”都不出自自己的计划,是在外界压力地驱使下前行的。

做什么事情都是无力的,或者说是被动的,害怕或者说懒得与他人扯上关系,工作也好、生活也好、爱情也好,都是如此。如果将其比喻为一种慢性病的话,那么这种病是极易传染的,特别是在我们这些二十出头的人中感染率极高。

昨天和已经工作一两年的学姐聊天,听她说起每天加班熬夜,说起身体不好,说起工作环境的一些不如意,说起无力刻意经营的感情,我竟然有感同身受的无力。

虽然目前的工作从各方面看都还不错,但她还是感叹:“等我再干两年现在的工作,就打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真开心她能够这样想,或许以后的日子还不如现在呢,但至少从这个出发点出发的人,对一切事物的热情都是对生活的热情演变而来的,是对明天有期待,是相信永恒的。

《平凡的世界》里有一句话,“对于生活理想,应该像宗教徒对待宗教一样充满虔诚和热情”。

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偏爱Lana Del Rey歌词里的爱情,偏爱《刀锋》里的莱雷,对《恋爱的犀牛》里的两个疯子等有些偏执情感的东西感兴趣。大概是因为那些文学艺术作品里有我没有的品质,我是平庸的胆小鬼,我希望自己可以稍微危险一点。

我们是否已经“习惯于接住包袱”,忘记了内在真正的渴望的事情?是否真的只能做一个如此被动的个体?可不可以尝试着放弃一些消耗我们的事情,远离消耗我们感情或者心力的人?可不可以让这样内耗的生活有那么一点点任性和改变?

在被生活的潮水推涌着向前时保留一些自己的定力,在惯性和麻木中多一些清醒,不要总为了完成别人的任务而把自己奉献出去,然后忘记了自己本来也有对自己发号施令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