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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14日。14日和15日是夏日休假日,16日是星期六,17日是星期日,所以寺田聪是18日星期一去犯罪资料馆上班的。

早上8点50分到达时,门卫大冢庆次郎正在停车场做广播体操。大冢一看到寺田聪,不好意思地停下了动作。

“孙子每天早上都要做广播体操,说是对身体好,有益健康,让我这个爷爷也要做,没办法就开始做咯。”

“您孙子真孝顺。”

“寺田也一起来怎么样?”

“不,我就……没关系,您请继续。”

寺田聪走进馆内,又遇到了清洁工中川贵美子。

“寺田,早上好。因为夏日休假,好久都没见到寺田了,我好寂寞。”

“那真是不好意思。”

“假期去哪里玩了?”

“哪里也没去,在家无所事事地过的。”

“难得的美男子,真是太可惜了。一定要去海滩约女孩子才对得起这副好皮囊嘛!我教你约女孩子的方法吧?我以前……不是,现在也经常有帅哥约我。你想要打动女孩子的心,就交给我吧!”

“谢谢,我接下来还有工作,下次吧。”

寺田聪赶紧躲到了助手室,接着去敲了敲通往隔壁馆长室的门。他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便自顾自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和往常一样,绯色冴子警视已经坐在桌前阅读文件了。他打了招呼,也像往常一样被无视了。她并不是对寺田聪抱有偏见,而是对谁都是这样。换成平时他马上就缩回助手室了,但今天他跟她说话了。

“其实,我有件案子想请你研究一下……”

雪女睁大眼睛看着他。

“什么案子?”

“1988年8月14日发生在八王子市的儿童绑架案。”

寺田聪把13日晚上和户田尚人在居酒屋喝着啤酒听到的事件概要说了出来。

“罪犯应该是被害人的母亲,但她行踪不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中途放弃收取赎金。这是件很难破解的案件,我认为有探讨的价值。”

“现在,粘贴二维码标签的案件刚刚到1989年9月,有没有必要暂时中断,优先讨论1988年8月的案件?”

“其实,被绑架的受害者是我的朋友。前几天,我和他见了面,他好像到现在还对亲生母亲为什么要绑架自己心存芥蒂……”

“因为案件而烦恼的受害者有很多,警察不允许从私情出发优先考虑特定受害者的利益。”

“……对不起。”

绯色冴子轻轻推了推无框眼镜。

“不过,如果你在这起案件上发现了什么疑点,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说呢?”

“案件的疑点是重新审视案件时的有力线索。如果是有这样的线索的案件,优先处理也没有问题。今天一整天,读一读这个案件的搜查文件,找出疑点,然后再进行调查。”

“……谢谢!”

绯色冴子冷淡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手边的文件上。

*

进入保管室后,虽然温度稍低,但舒适的空气包围了身体。为了让保管的证物和遗留物处于良好状态,保管室的温度一年四季都维持在22摄氏度,湿度在55%。

室内摆着好几排钢制置物架,上面放着一排排的塑料箱子。里面分别装有案件的遗留物、证物和搜查文件。

寺田聪从摆放着1988年8月案件的置物架上取出贴着“八王子市儿童绑架案”标签的箱子,回到助手室。虽然从尚人那里听说了案件的概要,但是为了找到疑点开启再次搜查,还是有必要阅读搜查文件。

寺田聪从箱子里取出文件夹,里面有搜查报告、现场情况示意图、贴着现场照片的底纸等物品,都装订在一起。

现场情况示意图上画着8月14日尚人被绑架现场附近的平面图,以及15日犯人释放尚人时,囚禁尚人的车辆停车位置附近的平面图。贴在底纸上的现场照片内容,是囚禁尚人的那辆汽车的后备厢内部,可以看到后备厢里铺着合成纤维编织的格子花纹垫子。一想到五岁的孩童被关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寺田聪不禁对朋友产生了强烈的怜悯之情。

首先开始读搜查报告。

事件发生在1988年8月14日星期日。住在八王子市长房町的户田英一和日奈子夫妇的独生子尚人(五岁)上午9点过后到附近的树林捕虫,过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没有回来。尚人上幼儿园大班,正在放暑假。虽然尚人每天都去树林,但是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还是第一次,所以英一和日奈子开始担心起来。两人走向树林,却不见尚人的身影。

两人回到家后,中午前接到一通电话。日奈子一接起电话,就传来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尖锐声音。

“是户田尚人家吧?”

“是的。”

“尚人在我手上。你想要人的话,拿五百万日元来。”

“……请不要搞这种奇怪的恶作剧。”

“这不是恶作剧。我把尚人的棒球帽放在信箱里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日奈子放下听筒,告诉了旁边的英一。两人立马跑出去,打开信箱的盖子,里面放着尚人的小棒球帽。

两人回到了家里。这次英一拿起了听筒。

“……把儿子还给我。”

“付五百万日元就还给你。你是医生,这些钱应该很快就能准备好。”

“……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你钱?”

“明天之前把钱装在提包里准备好。至于付钱的地方,明天下午2点打电话通知你。我告诉你,千万不要报警,否则尚人就没命了。”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户田夫妇犹豫再三,还是报了警。警视厅搜查一课立即派出专门负责绑架和企业恐吓的特殊犯搜查系,在辖区的八王子警察署设立搜查本部,并与加入记者俱乐部的各媒体公司签订了报道协定。

户田夫妇在JR八王子站前的子安町经营一家小小的内科医院。凶手很有可能知道这一点,以为户田家很富裕,所以绑架孩子要赎金。

下午1点过后,特殊犯搜查系的成员中有四人作为受害人对策小组前往户田家。因为直接去户田家可能会被犯人发现,所以他们从户田家后面的院子进入。

受害人对策小组在户田家的电话上安装了录音装置,准备窃听第二天犯人打来的电话。三年前日本电信电话公社民营化后成立了日本电报电话公司(NTT),搜查人员前往那里,准备进行反向定位。

因为8月14日这一天是星期天,所以第二天8月15日早上9点,银行一开门,英一就跑了进去,把还没到期的定期存款也取了出来,一共取走了五百万日元。在回家的路上买了手提包,回到家后把钞票塞进手提包里。

到了犯人约定要联系的下午2点。但是,电话没有响。就在搜查人员焦急等待的时候,门铃响了。

日奈子走到玄关,户田家左边邻居家的主妇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她说有人打电话到她家里,用奇怪的声音说:“马上把户田先生叫来。”

受害人对策小组的窃听就成了无源之水,失去了工作能力。录音装置只有连接在户田家电话上的那一台,所以没法安装在邻居的电话上。看来犯人是害怕自己的声音被录下来,于是施了这么一计。

当警员告诉那个主妇发生了绑架案时,她吓得脸色铁青。英一在主妇的带领下来到了邻居家,拿起客厅里的电话听筒说道:“我是尚人的父亲。”接着,又传来那个奇怪的声音。

“你和你太太两个人,把钱装上车。在2点15分之前到JR西八王子车站前一家名叫白莲花的咖啡店来。绝对不能迟到。”

电话挂断了。英一向邻居家的主妇道谢,匆匆赶回了家,把犯人的要求告知了搜查人员。

英一和日奈子拿着手提包上了私家车,后座下面藏着一名搜查员。搜查员随身携带无线对讲机,以便随时与搜查本部取得联系。英一开着车走了。

2点15分整,他们走进白莲花咖啡店,服务员一边说着“户田先生在吗?有电话打进来”,一边环视了一圈店里的客人。英一自报姓名,接过听筒。

“我是户田。”

“总算是赶过来了。那么,告诉你下一个联络地点,2点30分之前到京王高尾线目白台站前一家叫雪姬亭的餐厅来。”

英一冲出咖啡店,回到日奈子和警员等着的车里,马上发动了车。

快到2点半到达雪姬亭时,同样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犯人会指示在某个时间点之前去某家餐厅,到了那里之后,又指示在某个时间点之前去另一家餐厅。这是绑架犯试探是否有警察跟踪的常用手段。如此反复几次后,绑架犯告知了赎金的交接地点。

那是在第八家叫Patisserie Delices的西点店。

“情况变了,我不要钱了。我放了尚人。”犯人突然这么说。

“……真的吗?”

“嗯。”

“尚人在哪里?”

“去青梅市黑泽二丁目的池上杂货店,我会在6点整给那里打电话,告诉你放人的地方。”

户田夫妇按照指示驱车前往池上杂货店,到达的时候是5点43分。那周围是一片田地。他们假装看着陈列的商品,6点整店里来了电话。店主接起电话,惊讶地问:“你就是户田先生吗?”英一点了点头,店主把听筒递给了他。

“我告诉你尚人现在在哪里。从杂货店往北走五百米左右,有一辆白色的车停在那里。你打开后备厢就知道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要走到白色的汽车那里,千万不要开车去。别耍花招。”

户田夫妇按照指示向北走去。走了五百米左右,一辆白色的车停在那里,驾驶座上没有人。他们伸手去开后备厢,没有锁,打开了。

尚人被关在那里。虽然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他还是在父母的呼唤下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向父母伸出了手。英一扶起儿子的上半身,抱住了他。

也许是松了一口气,虚弱的尚人再次晕了过去。

在五百米外的车里观察情况的搜查员,看到尚人平安无事,并且已被户田夫妇保护起来,便冲出车奔向户田夫妇。人质安全获救的消息立即传到了搜查本部。

报道协定被解除,搜查本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搜查员松了一口气,但也确实有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犯人在第二次联系户田夫妇时,不是打电话给户田家,而是打电话给邻居,还指挥装着赎金的车四处乱跑,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实施的犯罪。如此慎重的犯人,为何突然将之前所做的一切化为乌有,在没有收到赎金的情况下释放人质?

在新闻发布会上,搜查本部被问及此事时,他们只能说现在正在调查。

被送到医院的尚人,在第二天也就是16日早上醒来。医生对他进行了X光检查、血液检查,除了身体虚弱,没有其他异常。

搜查人员对尚人进行讯问后得知,掳走尚人的是一名皮肤白皙、长发披肩、戴着淡紫色大墨镜的女人。应该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据尚人说,她比母亲年轻一些,所以推测她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她坐在一辆有四扇门的白色轿车里,应该就是尚人被困的那辆车。

搜查本部进行了彻底的调查。

关着尚人的白色轿车是在案发前一天,也就是8月13日深夜在新宿被盗的。副驾驶座上检测出尚人的指纹,这应该是他在被拐走的时候,曾坐在副驾驶座上,所以留下了指纹。除此之外,留在车内的指纹只有车主的。犯人似乎非常小心,没有留下自己的指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车子被盗的说法是谎言,车主就是罪犯。因此,为了慎重起见,搜查人员调查了车主,但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犯人应该是将白色轿车停在青梅市黑泽二丁目农田旁的道路上,然后徒步或者乘坐共犯的车离开现场。但是,警察没有得到任何目击证词。

犯人知道户田家邻居的电话号码和各种店铺的电话号码。但是,只要稍微调查一下个人姓名电话簿或商店电话簿就能知道,所以这并不能成为锁定嫌疑人的线索。

犯人使用了类似变声器的东西改变了声音,所以分不清是男是女。因为害怕被录音,除了第一次的电话,其他的电话都打给了不能录音的电话,所以也无法分析声音。

搜查本部还调查了户田夫妇经营的户田内科医院是否发生过绑架案。户田内科医院刚开业两年,从向附近的人询问的结果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也没有和患者发生过纠纷。

搜查本部将户田夫妇的亲戚、朋友、熟人也列入排查对象。在绑架案件中,对受害人的亲戚或熟人进行调查是铁定法则。因为犯人往往就在其中。

户田英一和日奈子的双亲都已经去世。日奈子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英一有个弟弟叫雄二。雄二比英一小十岁,当时二十三岁,是日本中央医科大学五年级的学生。由于父母双亡,他的学费是由哥哥支付的。

搜查人员调查了雄二,他回答说8月14日和15日一直住在位于高圆寺的自己的公寓里,没有和任何人见面。搜查人员询问了公寓的房客,房客几乎都是学生,因为盂兰盆节都回家过节去了,没人能证明雄二是否真的住在公寓里,所以他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

当然,这也不能成为证据,还反过来证明了他可能不是绑架案的犯人。如果雄二是绑架案的犯人,那他就和白色车里的女人是共犯,如果是这样的话,女人14日上午绑架尚人的时候,雄二应该会找一个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共犯。但雄二并没有这样做,所以他要是共犯的话显得太草率了。

另外,英一和雄二的兄弟关系非常好,雄二参与绑架侄子的可能性很小。为了慎重起见,搜查人员调查了雄二的朋友和熟人,看其中有没有与白色车里女人的长相和年龄相符的人,但一个也没有找到。

但是不久之后,与白色汽车的女人相符的人物浮出水面,是一个叫佐川纯代的二十八岁的女人。

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尚人是养子。由于怀疑尚人受到亲生母亲虐待,所以他在一岁时被送到儿童福利院。后来无法生育的户田夫妇希望领养孩子,便收养了尚人。

佐川纯代是尚人的亲生母亲。早年间,她作为时尚模特走红,在二十二岁时怀孕,第二年便未婚先孕生下了尚人。当时时尚界盛行的风潮是,模特一旦怀孕,就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社会上对未婚妈妈的抨击也很强烈。为此,她丢掉了工作,而且因为和娘家断绝了关系,也没有得到娘家的帮助。此后她一直无业,独自抚养孩子。据说她曾对熟人说过:“把身体交给讨厌的男人,生下这个孩子,是自己人生堕落的第一步。”

人们认为这种情况可能是她虐待尚人的起因。

搜查本部拿到佐川纯代的照片给尚人看。尚人证实说:“拐走我的女人就是她。”

搜查本部立即寻找佐川纯代现在的住处。但是,她的住处不明。佐川纯代在放弃尚人之后,想再次拾起模特工作,可因为虐待孩子的丑闻,没有任何公司理睬她。梦想破灭的她自暴自弃,一个接一个地和男人同居又分手,过着十分混乱的生活。

而且,也许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她不断用信用卡购买奢侈品,负债超过三百万日元。三个月前,她从同居男友的住处跑了,直到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

背负巨额债务成为绑架孩子索要赎金的有力动机。另外,案发半年前,佐川纯代曾造访尚人所在的儿童福利院,一直追问尚人的领养地址。因为领养地址是保密的,所以福利院没有告诉佐川纯代。

但是,只要雇用私人侦探,就可以进行调查。她找到了领养人,将自己的亲生孩子作为人质,企图绑架索要赎金。搜查本部拿到了她的逮捕令,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她落魄的人生引起了八卦节目和周刊杂志的广泛报道。

犯人应该就是佐川纯代,唯一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突然放弃赎金,释放尚人。

为了解开这个谜,只能找到佐川纯代,让她供述,但是她却杳无音信。十年的岁月悄然流逝,1998年8月14日0点,案件的诉讼时效已过……

*

第二天,19日早上,寺田聪一上班就拿着搜查文件来到了馆长室。

“昨天看了案件的搜查文件,我发现了两个疑点。”

绯色冴子把大眼睛转向了寺田聪。

“你研读分析了好几次吗?”

“是的。”

“那么,我先浏览一下搜查文件。你过一个小时再来,把发现的疑点告诉我。”

寺田聪把搜查文件放在绯色冴子的桌子上,回到旁边的助手室。关门时回头一看,看到她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翻看着文件。虽然寺田聪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但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看来她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超级记忆能力。

一个小时后,寺田聪再次来到馆长室。

绯色冴子面无表情地思考着什么。厚厚的搜查文件已经合起,整齐地放在桌子上。她应该已经全都看完了。

“告诉我你的疑点。”

“第一点,犯人在释放户田尚人的时候,让户田夫妇从池上杂货店走到关着尚人的汽车旁。当时户田夫妇距离困着尚人的汽车只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为什么犯人要求他们不能开车,而是步行呢?如果犯人是为了顺利拿到赎金,不想让搜查员靠近,才指示他们走到交接地点,这是可以理解的。即使搜查员躲在户田夫妇的车里,搜查员因为担心被犯人发现也不敢出来。对犯人来说,这样做的好处是,搜查人员可以远离交接地点,便于抢夺赎金。但实际上,这里并不是交接地点,而是囚禁人质的地方。犯人不需要出现在户田夫妇面前,也没有必要在意与搜查人员的距离。所以,犯人让户田夫妇开车到尚人被困的车旁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犯人为什么要让户田夫妇步行过去呢?”

“原来如此。第二个疑点呢?”

“第二点,犯人指定户田夫妇两人,而不是其中一人负责交付赎金。通常在绑架案中,犯人一般会指定一人负责交付赎金。因为如果有两个人的话,犯人在和两人交换赎金和人质时,可能会被对方两个人的力量压倒,很难控制局面。那么,犯人为什么要指定户田夫妇两个人一起负责交付赎金呢?”

绯色冴子沉默了一会儿。寺田聪不知道自己指出的事件疑点是否合理,心里感到不安。然后,他心里对自己说,应该是合理的。这是昨晚自己反复研究后得出的结论。

“你指出的两个疑点很有道理,这个案子值得优先重新调查。”

寺田聪松了一口气。

“谢谢,我想户田尚人也会很高兴的。”

“听说是你的朋友?”

“是的。因为这个案件,他曾被长时间关在车的后备厢里,所以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现在他还是只要置身于狭小的车内,暴露在后备厢地板上橡胶垫子的气味中,就会感到恐惧。”

雪女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你刚才说了什么?”

“感到恐惧?”

“在那之前。”

“暴露在橡胶垫子的气味中吗?”

绯色冴子沉默了很长时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

“我知道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