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2)

2.弥留之际的权力制衡

咸丰十一年,咸丰帝病死于避暑山庄。弥留之际,他权衡再三,留下遗诏,《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一辑记载了咸丰帝临终遗诏的内容:“皇长子载淳现立为皇太子。着派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特谕。”因为载淳年仅6岁,咸丰帝在遗诏中,安排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额驸景寿、协办大学士肃顺,以及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等八人为“赞襄政务王大臣”,令八大臣“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同时,咸丰帝在临终前,又授予皇后钮祜禄氏“御赏”印章,授予皇子载淳“同道堂”印章(实际由慈禧掌管),并且颁诏说,此后新皇帝所颁的一切诏书,须同时印有这两枚御章才可有效。随后,载淳继位,定年号为“祺祥”。

从制度设计上来看,这一安排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既符合祖制,又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皇权。但从实际操作来看,则埋下了巨大的隐患。按照清朝的制度,因皇帝年少而安排顾命大臣是有据可依的,顺治初年有多尔衮、济尔哈朗辅佐政务,康熙初年则有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辅佐在侧,同治帝载淳6岁便登基,安排辅政大臣在侧也是合情合理的。反倒是“母后垂帘听政”在清中前期并无据可依,支持“垂帘听政”的人,引用的无非是汉朝的邓皇后、宋朝的宣仁太后、明神宗之母李太后等汉家例子,因此,母后不得干政也是情理之中的安排。按咸丰帝的本意,八大臣辅政且要获得两宫太后认可的设计,既可以让权力中枢取得最大共识,有利于清廷政局稳定;也能实现权力间的相互牵制,进而保证皇权永固。但这一安排,隐患颇多。在清朝初年,顾命大臣是带有议政王大臣会议遗风的,这些顾命大臣往往因为与皇权有冲突,下场很惨。康熙、雍正、乾隆三代以来,伴随着皇权的不断加强,议政王大臣会议的作用被逐渐削弱,雍正时期,设立军机处,“军国大计,罔不总揽”,军机处总揽军政大权,成为辅助皇帝处理政务最重要的中枢机构,完全置于皇帝的直接掌握之下,等于皇帝的私人秘书处。而八大臣的构成:载垣、端华、景寿、肃顺为宗室贵族,而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则为军机大臣。到底是在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框架下辅政,还是在军机处的框架下辅政?这必然会产生冲突。在具体施政时,就会遇到很多困难,比如拟旨时,所发廷寄(清公文名称,清皇帝给地方官员的谕旨)开首语就为“军机处、赞襄政务王大臣字寄”,既不是传统的“军机大臣字寄”,也非“赞襄政务王大臣字寄”,这从侧面反映出八大臣施政的困局,既要在军机处的框架下维护皇权的绝对权威,又要在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框架下获得一定的施政自由,可即使是极具政治经验的大臣也很难做到相对平衡。第二,遗诏规定,以皇帝名义下达的谕旨,须以“御赏”作为“印起”,以“同道堂”印作为“印讫”,谕旨只有前后同时加了“御赏”与“同道堂”两枚印章,才能生效,这就使皇权的象征始终牢牢掌握在两宫皇太后手中。八大臣有行政之实,却无皇权之名;两宫太后则是有皇权之名,却无行政之实。这样一来,权力的执行与权力的象征必然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特别是拥有皇权之名的两宫皇太后,想要代为行使皇权之实时,八大辅政大臣必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第三,咸丰帝的遗诏,过于打击近支贵族,道光皇帝的诸子奕、奕譞、奕詥、奕譓都被排除在政治决策核心之外。八大臣中的载垣、端华、景寿、肃顺以近臣而获任命,咸丰帝近支却遭排斥,特别是当时的恭亲王奕,才华卓越,刚以《北京条约》换来和局,正以亲王身份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声望日隆,咸丰帝却没有对他进行妥善安排,进一步加剧了紧张的局势。

3.两大政治集团的形成

咸丰皇帝在逃往热河之前,曾留下恭亲王奕留守北京,协理政务,同时全权负责向英法联军求和事宜,奕获得名义上的权力。而奕抓住这个机会,在求和过程中,深谙斡旋之道,获得了西方势力的支持。但当时清政府的实权并未掌握在奕手里,而是掌握在跟随咸丰帝逃往热河的载垣、端华、肃顺等一班近臣手中,这些人视奕为政敌,千方百计地排挤他,不让他随驾到热河。很明显,在咸丰帝逃往热河后,在皇权之下逐步形成了分别以奕、肃顺为代表的两大政治集团。

奕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才能出众,气宇不凡,早年深得道光帝的喜爱,后在道光帝后期的考察中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机会,道光帝最终选择了资质相对平庸的咸丰。咸丰帝即位之初,对奕极力拉拢,遵照道光帝遗命封其为恭亲王,诏恭亲王奕为军机处行走,由其掌管军机处,权倾朝野;后奕因为孝静成皇后(奕生母,奕詝养母)丧仪事件,被逐出军机处,一度赋闲在家。

就在奕被免职的同一年,肃顺被咸丰帝破格提拔,授予大权,由御前侍卫提拔至左都御史、礼部尚书、户部尚书,英法联军来犯,肃顺随咸丰帝以“北狩”为名逃往热河,在咸丰帝弥留之际成为八大辅政大臣之一。肃顺当权之时,以铁腕手段,整饬官场政风,果断处置了戊午科场案、户部铸钱局案、户部银库贪盗案,严惩了文渊阁大学士柏葰、广州将军耆英等贪官污吏,使当时的官场风气为之一新。

奕和肃顺的交恶起于户部铸钱局案,当时为了镇压太平军,清廷连年征战,国库亏空,财政情况恶劣到连军饷都发不下去了。为了解决燃眉之急,咸丰帝采用了两大措施:一是铸大币,用现代话说,就是直接推动通货膨胀。咸丰帝下令,“户部会同工部钱法堂妥速筹办”开铸大钱事宜,命令各铸钱局(相当于现在的印钞厂)铸造新钱。新钱的面值一般都较大,以当时江南的宝苏局为例,这个铸钱局先后铸就了当十大钱、当五十大钱、当百大钱,后来又设立分局,赶铸了当十、当五十、当百大钱,并将大钱运用到粮台(清代行军时在沿途设置的经理军粮的机构)和军队中。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虽然短时间内缓解了财政缺钱的窘境,却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一方面大钱滥发,容易引发通货膨胀,另一方面,也容易滋生腐败。很快,民间便拒用这类大钱,大钱的流通趋于停滞。二是收厘金,即征收商业税。为筹措江北大营镇压太平军的军饷,清廷在扬州里下河设局劝捐,方式多样。其一是农田税,按照地亩肥瘠和业田多寡抽捐农田税,每亩起捐八十文至二十文不等。其二是对米商征税,向扬州附近的仙女庙、邵伯等地米行征税,规定每一石米需要捐钱五十文。不久,这种方法推行到里下河沿线各州县米行,并逐渐扩大到其他行业商铺,一律照捐抽厘,约百分之一,之后厘金制度在全国各地推广开来。两项措施的施行,增加了国库收入,但滋生了腐败的土壤,给了官员可乘之机,他们大肆敛财,中饱私囊。肃顺上任后,以雷霆万钧之态坚决一查到底,结果竟然将包括恭亲王奕在内的大小70多名官员牵连其中。看到这一结果,咸丰帝大为震怒,令肃顺予以严惩。恭亲王奕不得不推出自己的管家做了“替罪羊”才得以免受惩罚,但还是受到咸丰帝的斥责,从此,奕和肃顺结下了血海深仇。

咸丰年间还发生了一场科举舞弊案,这年考生罗鸿祀试图贿赂主考官柏葰的家人,妄图借此考中举人,然而事不如愿最终案发,因该案件发生于戊午年,又被称为“戊午科场案”。在如何处置柏葰的问题上,肃顺和奕所持的立场截然不同:柏葰与奕素有交情,因此在柏葰的问题上,奕争取力保柏葰,而肃顺则铁面无私,按律力争。咸丰皇帝最初念及柏葰过去的功劳,有意从轻发落,肃顺则痛陈科举是国家选拔人才的制度,必须严格执法、明正典刑。最后,咸丰帝同意了肃顺的处置方案,将柏葰斩于菜市口,柏葰也成为中国历史上因科场舞弊被处死的级别最高的官员之一。柏葰的死,又进一步加深了恭亲王奕对肃顺的憎恨。

英法联军侵华,京师陷落,咸丰帝留下奕在北京与外国人斡旋,自己则带着肃顺、端华、载垣等官员亲信外逃热河,更加剧了这种矛盾。咸丰帝逃往热河前夕,授命恭亲王奕为全权钦差大臣,留守北京,并把与英、法等国议和这种被“视为畏途”的苦差事交他办理。这成为奕集团建立起来的契机。在议和过程中,奕推行妥协的方针,受到了西方列强的赏识,称他“聪明才达,必有权能”。议和达成后,英法联军撤至天津,暂时解除了对京师的军事威胁,而奕诉也作为封建王朝的“拯救者”而声望日隆,在他周围渐渐聚集起一批亲贵重臣,成为以文华殿大学士桂良、户部左侍郎文祥为核心,以满汉大员沈兆霖、宝鋆、胜保为骨干的政治势力。咸丰帝留下奕在北京负责与英、法、俄谈判,表面看是“委以重任”,可实际已经将他边缘化,奕需将北京处理各类日常事务一一报往热河,处处都带着“不信任”。在这种情况下,肃顺等人若在咸丰帝耳边煽风点火,那对奕绝对不是好事,所以,奕多次以“稳定朝局”为由奏请咸丰帝回京,却一再遭到咸丰帝的拒绝。咸丰帝的这种态度,进一步加剧了奕与肃顺之间的矛盾。后咸丰帝崩逝于承德避暑山庄,临终托孤,设立八大辅政大臣。至此,以肃顺、奕为首的两大政治集团正式形成。

以肃顺为核心的政治集团,以载垣、端华、肃顺为代表,他们是在咸丰帝周围进行内外决策的重要骨干,是清王朝的实际掌权者。他们的执政方针是:在政治上坚决维护清王朝的统治,对内坚决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力举革除弊政,重视人才选用;在对外关系上,他们对外国侵略势力既疑虑惧怕又盲目抵制;同时坚决阻止咸丰帝从热河回北京,坚决反对奕等近亲到热河来看望重病的咸丰帝。而以奕为核心的政治集团,作为清政府和谈的全权代表,议和有功,政治地位越来越高,影响力日益增大;又据守北京,与清政府在京津一带的武装力量联系紧密,且有兵部侍郎胜保的军队为依靠,基础牢固;奕负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外事大权在握,位居六部之上。咸丰帝偏居热河带来了始料未及的后果,即奕诉在议和中渐揽大权,形成了新的政治集团;肃顺则在热河揽权立威,日益骄横,睥睨一切,两大政治集团的矛盾愈演愈烈。

4.权力旋涡中心的搏击者慈禧

慈禧,叶赫那拉氏,安徽徽宁池广太道惠徵之女,满族镶蓝旗人,咸丰帝的妃嫔,同治帝的生母。她于咸丰元年(1851)被选入宫,赐号懿贵人,咸丰四年(1854)晋封懿嫔;咸丰六年(1856)因生下皇长子爱新觉罗·载淳,晋封懿妃,次年晋封懿贵妃。咸丰十一年(1861)咸丰皇帝驾崩,其子载淳继位。载淳即位后,尊先皇帝皇后钮祜禄氏为母后皇太后,徽号慈安,尊自己的生母懿贵妃为圣母皇太后,徽号慈禧。慈禧是清朝末年中国政坛上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从1861年至1908年,她是清朝的实际统治者。而她登上历史舞台,开始其漫长的政治生涯,走上权力巅峰的起点,就是“辛酉政变”。

慈禧作为一名后宫女子,为什么能在这场权力之争中脱颖而出呢?一是基础雄厚。叶赫那拉氏相貌美丽,深受咸丰帝宠爱,并且生下了咸丰帝唯一的儿子,后来的同治皇帝。她坐上皇太后宝座时,不过二十余岁,精力旺盛,政治资本雄厚。二是聪明能干。咸丰帝逃奔热河后,意志消沉,终日纵情酒色,身体每况愈下,无法批阅奏折,便让懿贵妃批阅奏折,她工于书法,聪明伶俐,很快就掌握方法,处理起政务来得心应手。正是通过这种历练,慈禧逐渐了解了国内外形势,熟悉了清廷的典章制度,了解了大臣的言行品性。三是极具政治头脑。虽是女流之辈,处理起军国大事来,却张弛有度,深得咸丰帝赏识。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和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过程中,慈禧多次向咸丰皇帝进言,都被采纳。正是以上因素,唤起了慈禧内心对权力的极度渴望。

咸丰帝的突然驾崩使热河成为权力争夺的旋涡中心,两宫太后、八大辅政大臣还有远在北京的奕等人,都对权力的巅峰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那慈禧为什么要发动辛酉政变?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

一是八大顾命大臣的直接威胁。肃顺曾建议咸丰皇帝效仿钩弋夫人的故事“杀母立子”,除去叶赫那拉氏以绝后患。咸丰皇帝去世后,“顾命八大臣”开始把持朝政,并不把慈禧及年幼的皇帝放在眼里。这时发生的两件事加重了叶赫那拉氏的危机感:一件事是咸丰帝病逝当天,皇后钮祜禄氏循例被尊为皇太后,率众嫔妃在大行皇帝灵前祭奠,但作为同治皇帝生母的叶赫那拉氏并没有在当天晋封,或许是肃顺等人为抑制叶赫那拉氏而有意为之;另一件事是肃顺等人拟实行“八大臣赞襄辅政制度”,凡“诏谕疏章黜陟刑赏”等事,都要由八大辅政大臣拟定处理意见,太后只有盖章的权力,没有更改内容的权力。在这样的背景下,叶赫那拉氏意识到:第一,儿子载淳的皇权可能旁落;第二,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钩弋夫人,会被肃顺等人找机会除掉。于是,慈禧太后便频繁联系远在北京的奕、奕譞等人,让他们以奔丧之名赴热河与两宫太后密谋政变之策,而这个举措也得到了奕等人的鼎力支持。二是慈禧太后自身对权力的渴望。慈禧太后生于官宦世家,从小对权贵的耳闻目染,使其深深了解权力的重要性。选秀进宫后,更是凭借其出众的灵气和运气,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慈禧有强烈的权势欲,据《慈禧传信录》记载,早在1856年,咸丰帝“焦忧致疾,遂微倦勤”,慈禧就“窥状渐思盗柄”。其子载淳继位后,慈禧作为皇帝生母,与向不预闻政事的慈安同被尊为皇太后,实际掌握“钤印”的权力。她竭力拉拢慈安太后以共同垂帘听政,以推翻咸丰帝遗命,意欲夺取清廷大权。

5.危机重重下的宫廷政变

八大臣辅政之初,内有两宫太后的掣肘,外有奕、奕譞的牵制,既无皇权之名,却要行政务之实,自然是危机重重。其当政之初,即遇上几个棘手的问题:

第一个是两宫皇太后的地位问题。咸丰帝驾崩后,其皇后钮祜禄氏循例被尊为母后皇太后,懿贵妃叶赫那拉氏被尊为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是先帝的正宫皇后,圣母皇太后是母凭子贵当上皇太后的,也就是新皇帝的生母。按照礼制规定,生母嫡母并尊,但母后皇太后地位应略高于圣母皇太后。这一安排本身是符合祖制的,顺治初年,顺治帝生母被尊为圣母皇太后,孝端文皇后被尊为母后皇太后。康熙初年,康熙帝生母佟佳氏被尊为圣母皇太后,而顺治帝的皇后被尊为母后皇太后。但到了1861年9月,据《清史稿》记载:“上母后皇太后徽号曰慈安,圣母皇太后徽号曰慈禧。”可见,慈禧取得了与慈安一样的地位。本来,八大臣有分化两宫太后的机会,在最开始,八大臣如果支持两宫地位平等,可以拉拢慈禧,或者在最后,八大臣坚持慈安地位高于慈禧,则可以拉拢慈安。然而,八大臣既未拉拢慈禧,也未拉拢慈安,这使得两宫太后最终走向结盟。

第二个是道光帝诸子奕、奕譞、奕詥、奕譓奔丧的问题。《清史稿》中记载:“乙巳,免惇亲王、恭亲王、醇郡王、锺郡王、孚郡王寻常召”。换言之,顾命八大臣禁止近支王公们给咸丰帝奔丧。从出发点看,这是避免近支贵族与两宫皇太后联手的好办法;但从道义上看,则没有理由可以立足。只要近支贵族强烈要求,这一禁令便很难执行,更不可能因为一纸禁令斩断近支贵族与两宫皇太后共同的利益诉求。因此,便发生了醇亲王奕譞硬闯梓宫的事件,随后恭亲王奕奏请入谒时,八大臣就无法阻止了。据溥仪回忆:“肃顺等人用留守责任重大的上谕堵他,没能堵住。肃顺又用叔嫂不通问的礼法,阻他和太后们会见,依然没有成功。关于恭亲王与太后的会见,有的说是恭亲王化装成萨满进去的;有的说是恭亲王直接将了肃顺一军,说既然叔嫂见面不妥,就请你在场监视好了,肃顺一时脸上下不来,只好不再阻拦;还有一种说法是恭亲王祭拜咸丰灵位时,慈禧太后让安德海送一碗面赏给恭亲王吃,碗底下藏着慈禧写给奕的懿旨。总之,“反正恭亲王和太后们把一切都商议好了”。不管八大臣如何防范,两宫太后还是和恭亲王等人结成了同盟。

第三个是拥有皇权之名的皇太后“垂帘听政”的问题。八月初六日,御史董元醇向朝廷递交《奏请皇太后权理朝政并另简亲王辅政折》,奏折称皇帝年幼,无法正常行使职权料理国家大事,请求由皇太后权理朝政,并挑选近支亲王辅政。这一奏折直接冲击了八大臣辅政体制,遭到了八大臣的强烈抵制。据记载,两宫皇太后召见八大臣时,肃顺等大臣“勃然抗论”,一再声明“不能听太后之命”,甚至吓得小皇帝“遗溺后衣”。最后,八大臣负气“不视事”,即八大臣不到职办公,迫使两宫皇太后让步,以“祖制无垂帘之礼”为辞驳回奏折,并贬了董元醇的官。此次争执,八大臣看似胜利,实则大败。从道义上看,吓哭皇帝,似有逼迫孤儿寡母的嫌疑;从手段上看,以消极怠工为要挟,并没有实质性杀伤力,反而显得有些黔驴技穷;从结果看,这次争执并没有削弱两宫皇太后的权力,反而进一步确认了两宫皇太后手中皇权的神圣。

八大臣一方明显轻视了反对派的力量。再看看两宫皇太后的策略,她们积极密谋铲除八大臣,拉拢奕譞、奕等王公,同时,积极联系握有兵权的胜保、僧格林沁等人。九月四日,郑亲王端华署理行在步军统领,醇郡王奕譞任步军统领,奕譞获得部分军权。奕譞因娶慈禧的妹妹为福晋,毫无疑问,将站在两宫皇太后一边。九月二十三日,两宫皇太后带着小皇帝载淳离开热河,因为下雨,道路泥泞,行进速度迟缓,同治皇帝奉两宫皇太后间道疾行,比灵驾提前四天回到京师。抵京后,两宫皇太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见恭亲王奕,商量发动政变事宜。而肃顺、陈孚恩、醇郡王奕譞则在后护送梓宫回京。九月三十日,大学士贾祯、周祖培等上奏折“请皇太后亲操政权”。慈禧、慈安太后即以贾祯等人的奏请为由,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发动政变,连发四道上谕,派奕等讨论“皇太后应如何垂帘之仪”,以擅改谕旨、立阻垂帘罪,解除载垣、端华、肃顺职务,“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着退出军机处”。政变发生时,肃顺还在返京途中,“命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譞往速,遇诸密云,夜就行馆捕之,咆哮不服,械系。下宗人府狱”。慈禧任命恭亲王奕为议政王、在军机处行走、宗人府宗令,重组军机处。慈禧,诏赐载垣、端华在宗人府空室自尽,肃顺处斩,以雷霆之势迅速捕杀载垣、端华、肃顺,将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五大臣革职治罪。十月初九,载淳在紫禁城太和殿即皇帝位,将载垣等人拟定的年号“祺祥”改为“同治”,史称“辛酉政变”,或称“北京政变”。

为什么辛酉政变能取得成功呢?最重要的原因是,八大臣的权力来自已故的咸丰帝,而非来自小皇帝载淳,只要两宫太后打着小皇帝的旗号争夺最高权力,那么八大臣必败无疑。此外,还有以下几点原因:

一是人心所向。以肃顺为代表的辅政大臣派,实际上是个松散的团体,肃顺集团不成熟,内部不和谐,党同伐异,而肃顺本人也刚愎自用,四面树敌。英法联军入侵北京、火烧圆明园不久,以肃顺为首的八大辅政大臣不顾民族灾难、国家危亡,与皇帝逃往热河,这在当时的官员和民众当中引起了强烈的不满,反观恭亲王奕一派,在危难之际坐镇北京,与英法联军积极斡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虽说迫于压力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北京条约》,但也终于把局势稳定了下来,不至于让局面变得更糟。聪明的后宫派和亲王派有效利用官民的这种情绪,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八大辅政大臣的头上,“不能尽心和议,徒以诱获英国使臣(指巴夏礼)以塞己责,以致失信于各国”,“总以外国情形反复,力排众论”,从而在政治上取得了主动。

二是实力雄厚。慈禧本人绝非等闲之辈,她工于书法,咸丰帝身体孱弱,在出逃热河期间,咸丰帝时常口授并让其代笔批阅奏章,并且允许懿贵妃发表自己的意见,她野心勃勃,事业心和权力欲极强,美国传教士、史学家亚瑟·H.史密斯曾这样评价她:“身为一个满族女人,她却与只了解女红的东太后完全不同,处理大事的时候总能镇定自若,中国的门户面对敌对势力从来未被打开,这在中国半独裁统治的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要找一个原因,我想只能说是这位统治者本人拥有一种独特的品质和才能。”而奕是道光皇帝的第六个皇子,自小聪明伶俐,才华横溢,能力出众,虽然道光帝出于自己的考量并没有让他继承大统,但丝毫没有遮挡住他才智的光辉,英法联军侵华,咸丰帝逃往热河,留下奕在北京跟外国人斡旋,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好歹把政局稳定了下来。

三是军事保障。近支王公中,有三位掌握军事重权的关键人物。第一位是奕譞,从身份上来说,他是慈禧太后的妹夫;从官职上来说,奕譞是正黄旗汉军都统,掌握着实际的军事权力。同治帝继承大统后不久,要削弱辅政大臣的权力,首先要掌握军权。于是,两宫太后便把矛头指向了当时的军机大臣郑亲王端华,因为端华资质平庸,生性优柔寡断,最好下手。她们在召见顾命大臣时提出端华的兼职太多,需要“减负”,经再三权衡,端华便说我只做行在步军统领,慈禧顺水推舟,任命奕譞做步军统领。这样,慈禧一方轻易就掌握了京师卫戍的兵权。第二位是胜保,作为兵部侍郎,他所统率的一支军队,是当时清廷赖以捍卫京师的重要力量。胜保在北京议和前后,与奕、文祥等人关系密切,到辛酉政变时,更是参预机密的关键人物。1861年9月,胜保将所统各军“分布直东要隘,派令文武大员管带驻扎,操防镇抚”,自己则经北京与奕等人密商后前往热河,为政变做准备。第三位是僧格林沁,他在京畿一带拥有重兵,肃顺集团曾经极力拉拢他,但他立场坚定,坚决支持皇帝、皇太后和奕。如此一来,军权就妥妥地掌握在了慈禧和奕他们的手里,为后续发动政变奠定了坚实基础。

四是先发制人。从咸丰帝在热河病死,到他的灵柩运回皇宫,其间共有74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后宫派和亲王派结成联盟,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掌握军权,一步步掌握主动权。后来,又抢占先机,先发制人,故意没有随皇帝灵柩同行,摆脱了八大辅政大臣的控制与监视,提前回到皇宫,目的就是利用咸丰皇帝去世,为开展政变做充分准备,两宫太后于9月29日到京,30日发动政变,而咸丰皇帝灵柩在10月3日才到北京,打了八大辅政大臣一个措手不及,掌握了政权。

辛酉政变是清朝统治集团内部的一场殊死斗争,也是对清王朝政治格局、权力分配的一次洗礼。辛酉政变后,清政府出现了太后“垂帘”,恭亲王“议政”的新格局,清王朝后期对内及对外政策有了很大改变:慈禧太后以政治新星的身份在清王朝后期崭露头角,开始了长达40余年的专权统治;而奕一派则一度控制了清王朝的内政和外交实权。同时,以奕为首的洋务派试图“借法自强”,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场师夷长技的洋务运动,探索中国的近代化道路。随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建立和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化进一步加深。

第五节

义和团事变的祸首庄亲王载勋

爱新觉罗·载勋,清朝末期大臣,满族人。载勋是康熙帝十六子庄亲王爱新觉罗·允禄的五世孙,第九代庄亲王奕仁的第二个儿子,他于同治十一年(1872)封辅国公,在光绪元年(1875)袭封庄亲王。义和团运动兴起后,载勋极力主张借义和团的力量打击外国势力,以达到废黜光绪皇帝的目的,是义和团事变的“祸首”之一。

1.剿抚不定

义和团,又称义和拳,是19世纪末在中国发生的一场以“扶清灭洋”为口号的农民运动。在积贫积弱的晚清,面对西方列强的步步紧逼和清政府的不作为,中国农民拿起武器,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粉碎了西方列强试图瓜分中国的狂妄计划,同时也极大地打击了清政府的统治,加速了清王朝的灭亡。

义和团运动为何会兴起呢?秋瑾曾在弹词《精卫石》第一回中这样写道:“神仙鬼佛诸般说,尽是谣言哄弄人。骗得那愚夫愚妇来相信,借端便可骗金银。试问你遭逢水火刀兵事,几曾见有个神仙佛救人?昔年什么红灯照,圣母原来妓扮成。什么师兄什么法,反被那洋人杀得没头奔。虚言造语都为假,却不道朝内糊涂信了真。闯成大祸难收拾,外洋的八国联军进北京。”秋瑾对义和团运动的认识较为独到,她认为义和团运动源自于山东、直隶等地的义和拳等民间的秘密结社,带有一定的封建迷信色彩。借助迷信发动农民运动在中国历史上并不鲜见,但为何此时的农民运动会宣扬“灭洋”将矛头直指帝国主义呢?

帝国主义列强与中华民族之间的矛盾是近代中国社会的最主要矛盾。特别是义和团运动兴起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列强进一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妄图瓜分中国,把中国变成它们的半殖民地和殖民地。在这一背景下,中国民众拿起武器奋起反抗,抗洋运动此起彼伏,而导火索则是发生于山东的“曹州教案”,两名德国传教士能方济及理加略被冲入教堂的曹州村民打死。德国借此机会出兵,占据中国山东胶州湾和青岛,随后俄军出兵攻占了旅顺,英国和法国分别派兵占领了威海和广州湾(即今天的广东湛江),中国境内危机四伏、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中国民众纷纷奋起反抗。

当时,在中国的山东,这种矛盾和冲突最为激烈。德国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德国在山东境内拥有修筑铁路、采矿、驻兵、海运、交通运输、建厂、外交以及租界内的行政权和经济控制权等多项特权,肆意掠夺民脂民膏、资源矿产,导致山东民众对外国侵略者极为反感。1897年,山东冠县梨园屯(今属河北邢台)的村民与当地的教堂因土地纠纷发生了冲突,威县梅花拳师赵三多应邀前往援助,此后赵三多又将梅花拳改名为义和拳。1899年,毓贤出任山东巡抚,提出“民可用,团应抚,匪必剿”,对义和拳采用招抚的办法,将其招安并纳入民团。于是义和拳成了“义和团”,而口号亦由“反清复明”变为“扶清灭洋”。

后来,袁世凯出任山东巡抚,他到任后,改变政策,实行剿抚并用,分化镇压义和团。义和团在重压之下,北上直隶。这一年北方大旱,瘟疫流行,民不聊生,义和团趁机宣传,认为是外国教会所致,当时有揭帖称:“天主教并耶稣堂,毁谤神圣,上欺中华君臣,下压中华黎民,神人共怒”。于是,义和团运动由南向北往京津地区发展,日益兴盛。5月12日,涞水县高洛村发生了教案,朝廷派练军分统杨福同前往镇压,被数千义和团兵在石亭附近设伏击毙,史称“涞水大捷”,朝廷大为震惊。5月27日,直隶中部芦保铁路沿线约3万义和团兵占据了涿州城,时任知州的龚荫培无计可施,只能绝食坐以待毙。在此之后,清政府又派出聂士成等官员参与镇压,与义和团多次交战,但此时直隶地区的义和团运动已呈现出“诛不胜诛”的局面。面对日益高涨的义和团运动,清廷剿抚不定。慈禧太后派军机大臣刚毅、顺天府尹赵舒翘等赴涿州调查,刚毅回京后向慈禧报告:“拳民忠贞,神术可用”。此外,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等人均主张安抚义和团,以便向洋人开战。在清廷的默许和支持之下,义和团运动逐渐走向鼎盛。义和团运动是以农民为主体的反帝运动,又代表了那一时代农民运动的**。据俄国记者扬契维茨基在《八国联军目击记》中的记载:“每一次齐射之后,我们都听到了刺耳的号叫声,只见红灯掉落了,溃散了,熄灭了。但是团民们仍然挥舞大刀长矛,高喊‘义和拳!红灯照!’向车站前进。他们中有一位师傅,是个脸色阴沉的高个子老头。他带领一群团民径直向我们连冲过来。走在前头的小孩子举着大旗,上面写着‘义和团’三个大字。月亮照耀着这些丧失理智的莽汉,照耀着他们的大刀和旗帜。一排子弹射过去,大旗倒下了,又举了起来,接着又倒了下去。”义和团成员以血肉之躯,冲向持有现代化武器的侵略者,这是何等的悲壮!而这一幕,又多次在义和团运动中重现。时人有电稿记载:“遇有战事,竞冲头阵,联军御以洋枪,死者如风驱草,乃后队存区区之数,尚不畏死,倏忽间亦皆中弹而倒。”义和团运动作战不可谓不勇敢,但战况无疑又是极为惨烈的,义和团在作战中损失惨重,但农民阶级具有无法克服的局限性使他们无法提出完整的、正确的政治纲领和社会改革方案。那么,作为支持义和团运动的重要代表载勋,其命运便可想而知了。

2.成为“祸首”

义和团运动因帝国主义侵略加剧、民族危机空前严重而兴起。面对列强肆无忌惮的侵略,中国民众掀起了义和团运动。然而,正如陈旭麓所分析的那样:“侵略激起了反侵略。前者代表了横暴,后者代表了义愤。然而,在历史的曲折演进中,义愤又常常成为新的横暴的导因。这种矛盾决定了近代百年民族斗争的长期性和艰巨性。”对于这一矛盾,两江总督刘坤一曾这样上奏朝廷:“窃此次战事,由于匪徒借口仇教,肆行烧杀,致酿大患。各国亦以剿匪、救使及保护商民、教士为词,调舰增兵,合而谋我。军事既起,各省自应力筹战守。臣等已将防务严密筹备,倘彼族前来侵犯,即当奋力抵拒,不敢稍涉疏虞。”作为东南互保的重要参与者,刘坤一对义和团运动虽无任何好感,但他也在奏折中挑明了八国联军侵华的借口。

英、俄、法、美、意、日、德、奥(地利)先后出兵,外部局势日益紧张。6月17日,大沽炮台陷落,此时,慈禧太后因受洋人的气对列强宣战,并决定利用义和团来对抗洋人。清廷在《宣战诏书》中总结了理由:帝国主义列强“欺凌我国家,侵犯我土地,**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则帝国主义国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谩神圣”,甚至还恫吓清政府,要求清政府退出大沽炮台。这最终导致了清廷下定决心“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口,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随后,慈禧太后任命载勋和刚毅为统率京津义和团的王大臣。载勋对义和团的态度最为积极。载勋在庄亲王府中设立了拳坛,广泛招纳各地的义和团,载勋自己也头裹红巾,穿起短服,俨然一副义和团成员的打扮。载勋对义和团积极到什么程度?有一则趣事,说当时有某个义和团的首领自称是关羽再世,载勋竟然下跪迎接。一时之间,庄亲王府成了义和团灭洋的临时指挥所,各地的义和团成员到达北京后,第一站必是去庄亲王府挂号领取战斗任务。不久,载勋又被任命为京师步军统领,手握兵权,在清廷的要求下,悬赏捕杀洋人。

8月,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疯狂报复,义和团显然不是侵略者的对手,而清廷的军队也难以抵御列强的洋枪洋炮,庄亲王府遭到破坏,大半被毁,只有后院得以存留。与此同时,慈禧太后裹挟光绪皇帝一路西逃,载勋随行,任行在查营大臣。在逃亡路上,清廷对义和团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直接将义和团定为乱民,转而镇压义和团运动。同时,清廷为之前的行为辩解:“自此兵端已启,本非衅自我开,且中国即不自量,亦何至与各国同时开衅,并何至恃乱民与各国开衅?”希望以此为说辞,取得各国的谅解。随后,清廷决定与列强议和。这样,载勋的处境就颇为尴尬了。在《辛丑条约》谈判的过程中,列强列出祸首,要求重重惩治。据陈夔龙《梦蕉亭杂记》的记载:“和约第二次开议,惩办祸首,各公使订期在英馆齐集。……(英使)将单开各员名,及所拟罪名,逐一朗诵,请中国照办。单内人多,难以备录,中如庄王载勋、右翼总兵英年、刑部尚书赵舒翘、山西巡抚毓贤,均请从重论,余以次递减。……越日,各使联衔照会送到,坚执如故,不能丝毫未减。而德使复怂恿其统帅瓦德西,以急下动员令相恫吓。厥后均如来照办理。”第二次议和时,各国大使在英国使馆集聚,列出罪魁祸首单,一一朗读,单子里涉及的人很多,其中庄亲王载勋、总兵英年、刑部尚书赵舒翘、山西巡抚毓贤,是祸首,必须从重惩处,而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些人都是在这场事变中拥护慈禧太后的重臣,在这场议和中却变成了替罪羊。慈禧本来只是打算革去载勋的爵位,降为平民,由宗人府送往盛京(今辽宁沈阳)圈禁,但最终经不住列强的恫吓,最终决定牺牲载勋。光绪二十七年(1901),清廷下旨:“已革庄亲王载勋,纵容拳匪,围攻教堂,擅出违约告示,又轻信匪言,枉杀多命,实属愚暴冥顽,着赐令自尽”,以“庇拳启衅”的罪名,赐庄亲王载勋自尽,派葛宝华前往监视。

3.慨然赴死

载勋被削爵后,圈禁于山西蒲州的御史行台。虽然名义上是“戴罪”,但他的侍妾和儿子都陪伴在身边,载勋在住所里的行动也不受约束,实际上就是软禁。葛宝华奉命前来,钦差到站,自然要放炮迎接。在室内的载勋听到炮声,便问身边人:“今天有特别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放炮?”于是随从告诉他,是钦差来了。这时候载勋马上警觉起来,心中已然明了肯定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片刻之后,钦差葛宝华进门登堂,载勋向他询问慈禧太后在陕西的情况,葛宝华不做回答,也不落座,随后走到屋子外面四处巡视张望,他发现御史行台的后面有座古庙,这是执行绞杀载勋任务绝佳的地方,于是他选中了其中的一间空房,并命令左右随从,在屋子的大梁间挂好三尺白绫,然后锁上房门。一切安排妥当,葛宝华这才返回载勋所在的大堂。聪明的载勋其实早已明白,自己已被削去官爵,却有钦差前来探寻,情况必然不同寻常,估计是奉旨要自己命的。进入大堂,葛宝华马上摆出钦差的威势,传令蒲州府的有关官员,即刻派兵前来,以备有变时弹压。随后,葛宝华拿出圣旨,载勋跪地听旨。葛宝华宣旨毕,载勋内心十分复杂,自己戎马半生,对慈禧忠心耿耿,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随即说道:“早在洋人打进北京,行动失败,开始议和时,我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我死了,恐怕老佛爷也活不久了。”接着,载勋要求和家人话别。他嘱咐自己的儿子:“你作为大清的子民,务必要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不要把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白白送给洋人!”说完,载勋便问:“我要在哪里自尽?”于是葛宝华与随从把他带到古庙中那间备好的空房间内。载勋进入,看见梁间已经挂好了三尺白绫,回头便冷笑着看向葛宝华:“钦差办事可真是周到爽快啊!”说完,载勋慨然赴死,主动上吊。片刻之后,载勋就断气了,结束了他轰轰烈烈的一生。

列强肆意欺辱,清政府软弱无能,一场以“扶清灭洋”为口号的义和团运动在中华大地以燎原之势兴起,中国农民用自己的方式对屈辱进行抗争;庄亲王载勋以实际行动支持义和团运动开展,打击西方列强。最终,义和团运动失败,载勋也慨然赴死,这位清朝末年的“铁帽子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诠释了什么是民族气节,什么是忠诚担当,真正诠释了什么是“铁帽子王”。但因为时代的局限,庄亲王载勋没有代表历史前进的方向,靠迷信、靠热忱并不能完成民族独立、国家富强的历史任务。时代需要新的书写者,历史需要新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