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海悟

宇宙萦回，盈虚有数。敛起受伤的羽翼，如鸟儿静立枝头，守住心头那长相萦怀而温暖如春的爱怜，去享受那淡如清茗的日子。听楼台笛声，看风中明月，在无数个平淡而美好的细节中感悟生命的意义。

夜幕降临，熙攘的游人渐次离开大海，去做自己绯红或幽蓝的梦。在这清凉的秋夜，在这美丽的海湾，我独坐海礁，与海共语。

没有风，海水微微**漾着。海面闪烁着无数梦幻般的光泽，海的眼睛凝望着我，迷离奇幻的眼瞳里，写满青春和生命的偈语。

波浪滚过幽黑的海面，仿佛跃动的银鳞。沉吟着，仿佛远古的浅唱；絮语着，似在讲述海的女儿的传奇抑或冰岛渔夫的故事。

浪越涌越高，发出巨大的喧啸，辽阔无垠的大海翻卷着万丈波澜，浓烈厚重的声响伏着千钧雷电。长啸着、高歌着，壮怀激烈。海以其雄浑和豪强展示着不可征服的尊严，用全部的生命演奏着宇宙间最雄壮的交响乐。

是谁主宰着大海，规范着大海？在大海深处莫非深藏着伟大的海魂？

冥冥中，我听到一个声音——一个老人的声音：“人不是生来就被打败的。”这声音如巨雷滚过，如闪电划过，在宇宙的时空里久久回**着。这是海魂的呐喊吗？这声音使我激动，令我震颤。这就是呐喊的海魂：博大而渊深，崇高而沉郁，自由而豪放，美丽而坚韧。海魂的灵光穿过海面和我坚硬的躯壳，照亮我的灵魂。

就在这一刻，我与海和谐地统一在同一时空，灵魂相依，浑然一体。海潮漫过我干涸的心海，淹没了古生物的残骸和恐龙的化石。紫红的潮汐汹涌澎湃，充满了海的尊严、自信、勇气和活力，把生命的乐章挥洒得淋淋漓漓。

潮退了，海归于平静，大海在我眼前展示出一种奇异的境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声响，海仿佛停止了呼吸。海像一块巨大的蓝翡翠浸在牛乳中，那是极纯极纯的蓝，清澈透明，光洁温润，叫人痴迷，叫人心醉，叫人不忍用世俗的手或世俗的心去触它。这是一种超然的静、绝世的美，这就是静中的蓝色海魂！

这异样的感受以巨大的冲击力激**着我的胸膛，心中充满了极度的惊奇和敬畏，那是虔诚的基督徒猛然见到基督显灵时的惊奇与敬畏！

人是万物的尺度，而海则是人心灵的尺度。海是生命之源，海是人灵魂的家园，离开了海，心灵便会孤寂无依。

智者乐水。迂拙的我终于被大海启开了彻悟的门，在恢宏和瑰丽的海的气象中，大“道”贯于心。那洋溢着尊严的至真、至善、至美的海魂，以其大智大慧矫正了我被浅表的文化和世俗的偏见扭曲异化的灵魂，除却了对于“飘飘人世如风不得不吹”的人生迷惘。

太阳渐渐升起，那纯真圣洁的金光辉映着我宁静的心海。又是崭新的一天。斗转星移，昼夜交替，潮起潮落，生生不息。欢乐与苦痛，洒脱与抗争，青春与衰老，生存与死亡都是生命的转化形式，只要有一颗海魂一样的灵魂，永远充满活力和**，生命就会达到至真、至善、至美的境界。

在这清新的早晨，在这美丽的海湾，我独坐海礁，心在涅槃。

（原载1995.11.27《山东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