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府里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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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王爷在前门望楼上和头人们大吃大喝,家眷便在后院“惹巴楼”上坐席,也是满桌的山珍野味,鱼肉鸡鸭,只是喝的是米酒。几个姨娘陪着王后细尝慢饮,也隐约可以听见大坝上传来歌声。王后有说有笑,姨娘搭讪助兴,伺候的女奴也很殷勤。

三姨娘也在座,她不能不来。这么多年来,这可怜的女人生不如死,可是为了家人的性命又不能死。别的姨娘还可以回娘家探亲,可以随王后出门游玩,她却只能呆在这高楼深院里,不得出头露面见生人,如同关在牢狱一般。

年复一年,她人在此地,魂在老家,整日里沉默寡言,日夜思念她的丈夫和女儿。在这阴森的魔窟里,她只能从天井里望见一片天空,只能从窗户口看到一些山影和飞鸟。她就经常在窗前痴想,感觉那山影好像丈夫在守望,飞鸟就是女儿在思念。

有一年春天,她求王爷让她坐在轿子里到凤凰山上走一趟,从她家门前过一下,让她在窗幔缝隙里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王爷勉强答应了,嘱咐轿夫只能路过,不准停留。可惜她没有看见人影,只看见门口凉着衣服,有男人的长衫、有女人的衣裙。

她当时多么想大声呼叫她的丹妹啊,她恨不得冲下轿子、奔向她朝思暮想的家门、扑到牵肠挂肚的亲人怀里,可是她不敢惹祸,一时肝胆俱裂。她一路哭泣回来,大病了一场,王爷再也不让她这样做了。后来她转念一想,总算知道他们还活着,女儿已经长大了,心里才有了一丝安慰。

近年来,她不知一次哀求王爷,说自己已经人老珠黄,行行好让她回家。王爷却说,就是放你回去,你家里人也不会认你了,他们知道你是人还是鬼?她说,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家里!王爷就发狠道:

“真是野的喂不家吗?你不死心,那就还是那句话,你陪我一天,我就让他们活一天!”

她绝望了,知道今生今世是不可能回到家人身边了。平日服侍她的有一个女奴心地善良,张玉若就把当年从家里穿来的一套衣裙包在布包里,又把自己的头发扯下几根,挽作一团放在里面,悄悄托付那女奴说,后日我死了,请你一定帮我把这包裹交给凤凰山的覃云山。那女奴点头答应了。

她平日穿著很素静,扎一头黑丝巾,衣裙也不绣花戴朵,这让王后和姨姐们还顺眼。她吃得也很少,不沾荤腥,只拈一点素菜在口里慢慢地嚼。可是今日在喝米酒的时候,她却不知怎么呛了一口,咳嗽得面頬晕红。

大姨娘瞧她脸红时显露出的格外美丽,又想到王爷在她房里过夜、今天这么晚才起床,心里顿生一丝嫉妒,便对王后说:

“王爷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您要劝他保养,每日早睡早起才好。”

王后便朝三姨娘说:“你们也要懂事一点,别媚他。”

三姨娘听了呛得更厉害,旁边的女奴连忙递上一杯茶,让她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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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罢,几个姨娘从楼上下来,看见家丁押了一个穿红袄的新姑娘进来,都有些惊讶。大姨娘说,王爷今日兴头又来了。二姨娘接口道,听说是大相公看中的,还动了打手呢,你看,把人家的衣服都扯乱了,头发也抓散了,怪可怜的。三姨娘走在后面没看清楚,家丁就已经把人推进了屋。她默默走过,想起自己当年在这房子里受折磨的滋味,心里好一阵难受,很是替那姑娘担心。

那姑娘正是丹妹。

丹妹在望楼上怒斥王爷之后,就被家丁扛着下了望楼走马转花楼,穿过九进堂里好几重楼堂,押进王府深院里,关进一间阴森的屋子里。

这是地处王府第九进的一间幽暗的房子,也就是后堂“惹巴楼”的一角。

“惹巴楼”是土司王爷的寝宫,底层一楼“淑芳阁”是妃子们的居室,后面特辟一间,作为王爷另寻新欢的处所,名曰“赏心阁”。“赏心阁”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房门口一边站着一个女奴,垂手而立。房内摆着一张方桌,桌上一盏菜油灯忽闪忽闪的泛着昏黄的光。靠墙一张宽大的红漆雕花架子床,**脏兮兮的,散乱着一缕缕长发,皮革垫子上到处是乌黑的血渍。

这就是王爷行使**权的地方,山民们祖祖辈辈,多少女子在这里遭残暴,多少儿郎从此蒙羞辱。凡是土司属下的山民结婚,头一夜都要将新姑娘送到王府来,由女奴剥光了衣服关在这间屋子里,跪在**,等王爷来过夜。多少良民闺女,只有在这里遭受强暴**失去处女贞操之后,才能回家同新婚丈夫圆房,心里留下终身难以愈合的创伤。

整个房子里都充满腐臭气息,丹妹一进去就感到恶心和窒息。她走到一个柱齿密麻的窗口,看窗外也全是黑压压的山崖,山崖上围着石磊的高墙。这地方太幽深了,王府大坝上歌声人潮一点也听不到,更不用说探听田虎的消息了。田虎是很难寻到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来的,丹妹想。如果田虎拼死来相救、必然千难万险、凶多吉少,看来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和他见面。要想夫妻难团圆,只有等来生相会了。她抱定以死相抗的念头,如果王爷来相逼,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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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一个身着素衣裙、头上包着青丝帕的中年妇人捧着一叠衣裳从后院走了过来,门口的女奴立刻弯腰敬称:“三姨娘!”那妇人把衣裳交给一个女奴说:“让姑娘换换衣服吧,怪可怜的。”那女奴接过衣裳拿进去,说:“请姑娘更衣”。

丹妹冷眼一瞥,心想一定是大相公来讨好的,她更是恶心。这家伙**心不死、要趁机相逼,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丹妹厉声说:赶快拿走,叫你们大相公莫要枉费心机!

那女奴把衣服悄悄放到桌上,转身走了。可是那“三姨娘”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这姑娘的脸、觉得好熟悉啊。刚转身要走,又听见姑娘说话,她心里猛然一颤,感觉这声音好亲切啊!一丝不安的疑念让她止住了脚步,女儿的形象立刻浮现在她的脑际。这姑娘怎么像自己的女儿呢?在她日夜思念的想像中,女儿也该这么大了,也就是这个模样,难道……

她想回头进去看看明白,可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太想念女儿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何况王爷当年是亲口说过的,只要她留在王府里服侍自己,就保证不会加害她的女儿和家人。正是为了女儿、为了结发夫君的生存和安全,她才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忍受奇耻大辱苟活下来,一直熬过了这么多年。想起这些年自己不明不白地做人,表面好吃好穿,其实生不如死,内心忍受了多少折磨和痛苦,又无法对人言说。她每日低眉顺眼,却暗自吞下滴滴血泪,惟愿女儿一生平安。她想既然自己作了如此牺牲,天老爷总不会再把厄运降到女儿头上吧?

可是,这姑娘又怎么这样像自己呢?她的面孔、她的声音……她犹豫不决,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丹妹这时才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也确实已经被拉扯得破烂不堪,但不管是粉身粹骨还是到阴曹地府,她都要穿在身上,愿和它一起变成泥土、化作飞烟。这是父亲请人为她缝制的嫁衣,这是和田虎花烛成婚的礼服,抚摸衣边上每一个针脚,丹妹都能感觉到父亲的慈爱牵挂;注视衣上每一朵花纹,丹妹都仿佛看到田虎音容笑貌。穿着这身衣裳,丹妹就觉得亲人还在自己身边,她才能忍受这魔窟的孤独和恐惧。

是的,丹妹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孤身一人独处险境,她总是有父亲依靠、有山寨里姐妹闺蜜陪伴,还有,那就是亲爱的田虎牵手。现在陡然置身于此,丹妹倒没有一点怕意,只是感觉万分孤独无助。她一直站在窗口,呼吸一点外面的新鲜气息,望着山崖上稀疏的林木、野草、山花,心里感受着一丝人间生活的亲切和温馨。偶尔,会有一只只山鸟从山崖上飞过,这时丹妹眼里就会亮起一点羡慕。一只鸟雀突然飞来,它落在树枝上点头翘尾,发出悠扬的叫声:

“乖乖阳、乖乖阳……”

又有一只小鸟飞过,它一边飞翔一边婉转地歌唱:

“豌豆巴角、豌豆巴角……”

这是多么亲切的天籁之音啊,这是多么自由的生命之歌!每逢人间三月天,它们就在家山上这样鸣叫,在田园里这样歌唱。于是,姑娘们从山寨里踏歌出行,云山里飘动的美丽的衣裙,田野里洋溢着欢歌笑语,人生最美好的记忆都随着这声声鸟鸣、在丹妹脑际一一浮现出来。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听见有鸟叫“豌豆巴角”,那是跟着妈妈去“嘎嘎”(外婆)家的路上,小丹妹仰头问妈妈:“妈,这是什么鸟啊?”妈妈说,我也叫不出它的名字,人们就叫它“豌豆巴角”。丹妹指着路边田地里豌豆说,就是这个“豌豆巴角”吗?妈妈笑着说,是的是的,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时候,妈妈还很年青,她笑得真好看。可惜没过多久妈妈就失踪了,不知她现在人在何方、是何模样?妈妈,你变老了吗?你可知道,女儿已经长大,女儿已经出嫁,只可恨王府作恶、凶多吉少,女儿恐怕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妈妈啊妈妈,如果你真的走了峒婚、早已不在人世,女儿就会到阴间来找你。你看,这不是你亲手为我缝的小花袄吗?喔,丹妹这时才想起她忘了带走那件小花袄,她后悔极了。

丹妹想起一直放在贴身衣袋里的那团妈妈的头发,便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捧在手心看了又看,贴在脸上亲了又亲,仿佛依偎在妈妈怀里。她预感自己的生命不会长久了,她要细细回味母爱——这人世间最大的温暖。

过了一会,丹妹由不得又想起田虎。记得有一次和田虎约会,就有一只这样的小雀老在旁边山楂树上叫个不停。丹妹故意问:“它叫什么呀!”田虎老实地回答:“它说乖乖阳”。立刻意会到是丹妹在故意逗他,就猛地把丹妹搂在怀里,要亲她的嘴。丹妹让他亲了,他亲也亲不够,还要……

丹妹急忙挣开,挡住他的手说:“莫、莫,等我们成了亲,我把一切都交给你,随你怎么来”。

想到这里,丹妹又羞红了脸,而且越想越后悔。她后悔和田虎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暂了,她后悔没有早点把一切都献给田虎,她万万没有料到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会变成生死离别时。想起天涯茅店风霜之夜,想起春日茶山相遇的情景,想起今日洞房相依的片刻,一切历历在目而又如在梦中。她伤心极了,泪流不止,心里凄楚地喊着:

“田虎啊田虎,今生不成,来世我也要做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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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有女奴提着一个竹篮进来,走到桌子旁边,取出几碟菜和一碗米饭放在桌上,摆了一双筷子,对丹妹说:“大相公请你吃夜饭”。然后又低声道:“三姨娘要我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丹妹哪管她说什么,只瞪了她一眼。她又哪有心思吃饭,连瞧都没瞧一眼,依旧站在窗下。她这才发现窗外已经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相反,房内的那盏菜油灯稍微明亮起来,两根灯草燃起的一点火焰成了这黑暗世界唯一的一线光明。

这一点微光又唤起丹妹心里一线求生的希望。她幻想出现奇迹,田虎突然从天而降,杀散王爷兵丁、冲进王府院内,拉起丹妹的手就往外跑。她跑不动,田虎就背着他跑,兵丁在后面追,他们在前面跑,跑到一座山上,两人就抱在一起痛哭,然后又放声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丹妹还沉醉在幻想中,以为真的是田虎来了,刚要迎上去,可抬眼一看,认出是大相公,她立刻清醒过来,急忙后退靠墙,怒目相视。

因为房内比较暗,大相公进门并没有发现丹妹。这家伙心里一直兽欲难耐,中午吃了壮阳食物、喝了**酒,就躺在**蓄精养锐。晚上也没有出去看大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待到王府内灯昏人静,他就一个人摸了过来,示意守卫的女奴不声张,进门直扑**奔去。

他发觉**空****的,后头四顾,才发见墙边有一双雪亮的眼睛瞪着他。丹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地站在那儿,大相公不觉打了个寒蝉。心中美若天仙的可人儿变成了这幅模样,这令他浑身蓬烈的欲火有些减退。痴呆片刻,丹妹上身因愤恨而抖动的**、下体破烂衣裙里露出的雪白肌肤又立刻把他的兽欲激发起来,他转身过去嘿嘿假笑道:

“哎呀,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样呢?我的美人儿!伤了身子没有?来来来,我给你摸摸。”说着就扑上去抓她的**。

“滚开!”丹妹一声怒喝,伸手一推,就把那家伙推了个趔趄。

大相公强忍怒火,好言劝道:“丹妹,本相公喜欢你,还亏待你不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你伺候老子一夜,明日就放你回去。”

丹妹啐道:“你休想!你们强夺人妻、杀人害命,简直连虎狼都不如,你以为我丹妹是你家的牛羊吗?”

大相公顿时怒火腾起,尖叫起来:“到了这里,你还逃得出我的手板心?”他说着又要扑了上来,却听见门外女奴在喊:“三姨娘来了!”

大相公很不耐烦,心想她才真是多管闲事,这时候跑来干什么,但毕竟是姨娘,他不得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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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三姨娘一直心里怀疑,很注意这边的动静,刚才听见好这房里好像有人在说丹妹丹妹什么的,她心里一惊:丹妹不正是自己女儿的名字吗?于是越发忐忑不安,也顾不得体统,便径直走过来问个明白,她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大相公,何必心急呢?你先出来歇歇气,让姨娘来劝劝她!”

大相公一听此话也合情理,不得不服,就悻悻地退了出来。三姨娘便走了进去,顺手把门掩上。丹妹看了三姨娘一眼,觉得面目亲善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心下有些疑惑。但她毕竟是王府里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丹妹于是扭头不理。三姨娘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心里便扑腾起来,可姑娘怎么对自己没有一点感觉?她只好转个弯儿问道:

“姑娘也叫丹妹?那我向你打听一下,你可认识凤凰山上那个丹妹吗?”

丹妹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来说:“我就是凤凰山的丹妹!”

三姨娘一惊,急促地追问:“你是不是覃云山的女儿?”

丹妹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回道:“是啊!”

三姨娘立刻浑身颤抖,惨叫一声:“哎呀我的儿呀!”,张开手臂往丹妹身上扑去。丹妹惊疑地望着她,连连后退。三姨娘又哭叫道:

“儿呀,我是你的妈呀!我就是覃云山的妻子张玉若啊!”

丹妹心里这时也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潜意识里儿时母爱的记忆渐渐明晰起来。是她,是我的妈妈,是我多年朝思暮想的妈妈,虽然她头缠丝巾看不见那颗红痣,可是她的面容、她的声音、亲生骨肉的直觉都告诉她没有错。

但望着她那一身绸缎衣裙,丹妹又不敢相认,妈妈怎么会在这里呢?她怎么会丢下丈夫和女儿不管、做了王府里三姨娘呢?女儿苦苦寻找她这么多年,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呢?

长久的思念顿时化为满腹的委屈、痛心甚至怨恨,丹妹泪如雨下,凄厉地叫道:

“王爷的妇人,你搞错了吧!”她冷笑一声,可紧接着就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我的妈呀,你怎么这样狠得心啊,你丢下我和爹爹不管,那时我才四岁啊。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原来你在这里享福啊?我日里夜里哭喊你,站在门口望你望穿了眼啊!”

“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我头发乱了不会梳,衣裳破了不会补,鞋子破了不会做啊!爹爹忙里又忙外,我人还没有灶台高,就搭起椅子学做饭啊!我拿起针线学缝补,扎得指头血直流啊!”

“你缝的那件小花袄,我一直拿它当枕头,一直带着它,好让你见了记得我,我找你找了这么多年,爹爹到现在还在等你,原来你做了王爷的夫人,你、你,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吗?”

张玉若听女儿这番话,句句像鞭子一样抽打她的心,悲哀和伤心到了极处。她有万般苦衷却一时无从言说,直急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就要晕倒。

丹妹急忙止住数落,上前扶住,她就倒在丹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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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公在门外等得极不耐烦,忽听见房里大哭大叫,不知何故,和两个女奴一齐推门进来。看见三姨娘晕倒,也不问情由,只嫌她多事,他一示意,两个女奴就搀起张玉若连拉带拖往外走。丹妹爱恨情仇五内俱焚,愤怒地推开大相公追赶上去,被他重重一掌掀倒在地。她惨叫一声:

“哎呀我的妈呀!”

张玉若刚被女奴拉到门口,女儿喊妈的叫声又让她惊醒过来。她努力站稳身子,推开女奴,回头嚷道:

“大相公住手!这是我的女儿啊!”

大相公听了一愣,随即冷笑道:“她是你的女儿?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来了?”

张玉若厉声说:“这你就要去问你的老子,问他当年是怎样把我偷抢来的?问他是不是亲口答应不加害我的女儿的!”

大相公见她如此强硬,也气势汹汹地吼道:“就算是你的女儿,她犯了王法,也要治罪!”

张玉若毫不示弱:“治罪是王爷的事,你还当不了这个家!”

大相公辩道:“我早已请示过王爷,与你们娘儿们何干?”,说着又要纠缠丹妹。

这可怜的女人这时已经气急败坏,多年委曲求全的幻想彻底破灭,埋在心底的仇恨一齐爆发出来。张玉若完全绝望了、也陡然变得坚强了,回身颤抖地指着大相公骂道:

“你们这群伤天害理的畜生,你们暗中使魔法抢来了我,又拿我女儿的性命勒索我,逼迫我这么多年,现在又要害我的女儿,老娘今天跟你把命拼了!”说着就扑向那畜生。

大相公这时也已恼怒蛮横,猛力一推,张玉若就摔倒在地,脑袋在门柱上撞得一轰。丹妹听他们争吵,开始还愣着,这时完全明白过来,立刻扑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妈妈哭喊起来。她看见妈妈头破血流,已经不省人事,连声惨叫:

“妈呀,我的妈呀!”

一阵吵闹哭喊早已惊动后院里婆姨们,这时都围了上来,大姨娘问是怎么回事。

一直服侍张玉若的那个女奴便哭着说:“三姨娘被大相公打死了!”

大姨娘立刻喝道:“你胡说,是她自己找死!”那女奴便呜呜地哭起来。

二姨娘也过来瞧了瞧,两个姨娘相视一笑就扭头回房里去了,在路上议论说:

“这回有好戏看了,看她再还骚不骚。”

丹妹回头要找大相公拼命,不见人影。那家伙见事情搞糟了,早就就嘟嘟囔囔溜走了。丹妹便伏在妈妈身上惨叫痛哭,直哭得天摇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