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料之外

“要挟!他这个人除了阴险,没有别的能耐。”

“用什么要挟?”

“用我的命,孩子的命,李兰的命,还有常氏集团董事长常汉修、常玉馨等所有人的命!”文英恨恨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全告诉何力,他这样做不求别的,就求财,但要是何力不配合他,他就会走极端,杀了我和孩子以及李兰,再直接用炸药把整个翡翠大厦炸塌!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何力绝对相信何全不会危言耸听,他绝对能干得出来。何全威胁何力之后又警告何力不要报警,否则马银平同样会这么做。”

1

金色的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欧阳凯又看到了何力那张白皙的脸,和一天之前相比,这张脸并没有太多变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这张脸的确与他的弟弟何全一模一样。

何力彬彬有礼地冲欧阳凯和兽夹微微躬身,轻声说道:“董事长在会客室恭候二位呢。”

“好的。”欧阳凯微笑着点点头,何力向后退了一步,侧身,带路。

“何先生,您是否听说了发生在您弟弟家里的事情?”欧阳凯忽然问道。

何力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白皙的脸上出现一丝忧虑,苦笑着点点头:“祸不单行啊!晓斌那孩子真可怜,我本打算去看看他,可是董事长这边……”

“您没有和李兰联系过?”欧阳凯又问。

何力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依旧苦笑道:“我们……平时很少联系。”

“哦……”欧阳凯点点头,不再多话,在何力的带领下向会客厅的方向走去,后面的兽夹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在楼道各处扫视着。

会客厅的大门打开,常汉修依旧坐在藤椅上,面前摆着那方全玉石雕刻的茶海,此时茶香浓郁,见到欧阳凯和兽夹进来,他微笑着起身,点了点头表示迎接,又示意二人坐到面前的椅子上。

“常董事长,再次打扰您休息了。”欧阳凯微笑着说,“这位是我的同事,姓林。”

“林警官,您好!”常汉修笑着冲兽夹致意,指了指面前的茶海,笑道,“知道两位上楼,我让何力预先沏好了茶。”

何力立刻走过来,给欧阳凯和兽夹倒茶。

“两位找我何事?哦……案子有进展了吗?”常汉修示意两人喝茶,微笑着问。

“进展不小。”欧阳凯回答,见何力倒完茶要退出去,冲他笑道:“何先生一起喝一杯吧?”

“欧阳警官说笑了,我这身份……”何力笑了笑,就像在自嘲。

“我正好有事情也想跟您交流一下。”欧阳凯说完,把目光转向常汉修。

“何力,既然如此,你也坐下来吧。”常汉修点点头说。

何力迟疑了一下,最终走回来,坐到茶海旁边的最后一把藤椅上,人还没坐稳,又欠起身来给几个人倒茶。

“欧阳警官,您可以开始了。”常汉修示意。

“我们倒是不必那么正式。”欧阳凯不经意地看了何力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有几个问题想跟常先生了解一下。”

常汉修点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旁边的兽夹从小挎包里掏出那个检测仪放到桌上。现在那个检测仪像极了一个微型录音机,做完这个动作,兽夹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表表盘上,似乎在看时间……

欧阳凯不笑了,说道:“问题有三个,还请常先生如实讲给我们:第一,常先生有多久没离开这间房间了?第二,何力先生也一直在这里陪着您吗?第三,常玉馨小姐有多久没来这里看望您了?”

“这……”常汉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何力一眼,何力面无表情,似乎没听到欧阳凯的话。

“请您如实回答。”欧阳凯加重了语气。

常汉修想了想,又问:“恕我冒昧,这三个问题与案情有关系吗?”

“如果没有关系,我干嘛要问?”欧阳凯直视着常汉修。

“哦……那容我想想……”常汉修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右手拿起公道杯微微晃了几下,将众人杯中的茶倒满。

何力赶紧欠身要接过杯子,却被常汉修制止了,似乎只有亲自倒茶,他才能显出对欧阳凯二人的重视来,倒满两人的杯子,他又给何力倒了一杯,何力赶紧双手接过。

常汉修放下公道杯,这才说道:“现在想想,我大概有三个多月没下过楼了,最近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实在是差,几次想下楼去转转,都因为忽然不适,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至于何力,我在这里全靠他照顾,我不离开这里,他也不离开,即使他弟弟出了事,说起来,很令我感动啊!”

“董事长,您这是哪里话……”何力望着常汉修感激的目光,激动地就要起身鞠躬,常汉修示意他坐下来,又望着欧阳凯说道:“第三个问题,你不问,我还真的没发觉呢,馨儿这得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即使是近几个月也是偶尔来一次。”

“独生女儿老不见面,您没有抱怨过?”欧阳凯笑着问道。

常汉修笑道:“这孩子要强,公司刚刚交给她不久,她兢兢业业,每天飞来飞去地忙业务,几个月见了几次,也都是来去匆匆的。呵呵,我本来很不满呢,可是看这孩子敬业,其实心里也是欣慰不已的,也就没那么多抱怨了……喝茶!喝茶!何力,你也喝!”

常汉修又让起茶来,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欧阳凯和兽夹举杯,旁边的何力也喝了一口,众人重新放下茶杯,兽夹对欧阳凯微微点了点头,欧延凯会意,望着常汉修问道:“常先生,马银平这个人您应该熟悉吧?”

欧阳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旁边的何力一眼,可是何力依旧置若罔闻、面无表情。

“银平啊……”常汉修的脸色出奇的平静,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他是我这里的前任总裁,已经离职了,这才由玉馨顶替他打理公司。”

“听说他离开公司之前做了不少对不起您的事情?”

常汉修又点了点头:“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银平走的时候有怨言,一时心里气愤而已,不过事情已经过去,我也不打算怪他。这些你是听玉馨说的吗?”

“是的。”欧阳凯点点头,站起身来。

兽夹同时起身!

常汉修和何力见两人站了起来,全都愣住了,还未等开口,两人几乎同时扑向了何力。

措手不及的何力被两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挣扎就被欧阳凯用从皮夹里掏出来的钢丝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即,欧阳凯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兽夹。

“炸弹在他身上呢!”兽夹的回答立刻解开了欧阳凯的疑惑。接着,只见兽夹猛地掀起何力的上衣,将他的腰带解了下来,又脱下他的一双皮鞋,将三样东西放到一起,回身冷笑道:“好小子,炸弹超人啊!”

何力依旧无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你们这是……”常汉修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诧异地望着欧阳凯和兽夹。

“常先生,回头我再解释,请您跟我走!”欧阳凯来不及说什么,不由分说地拽着常汉修走出会客室,直接走向电梯,“常先生,您能打开电梯吗?”

“应该可以。”常汉修伸出自己的右手,将手掌按在感应区,可是那电梯纹丝不动,他诧异极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电梯已经被更改了程序,估计只有何力能够打开了。”欧阳凯冷笑起来。

“欧阳警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常汉修更加诧异了,追问道。

“请您稍等!”

几分钟后,兽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已经被大卸八块的皮带和皮鞋,还有一团各色的导线、起爆装置等小零碎,他冲欧阳凯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表示完事儿了。

“猎犬!该你了!”欧阳凯打开通话器发出指令,又对一脸惊诧的常汉修说道:“常先生,请跟我来!”

欧阳凯带着常汉修再次走回房间,兽夹跟了进去,从茶几上拎起常汉修那座玉石的茶海直接砸向大玻璃,外飘窗巨大的玻璃被砸了个粉碎,一股冷风立刻吹了进来!

“你这是干什么?那茶海可是宝贝啊!”常汉修不满地喊起来。

“那不是宝贝,是炸弹!”兽夹指着地上一块薄薄的像饼一样的物质说道,“这就是茶海里弄出来的C4塑胶炸药。”

常汉修迷茫地望着那黑色的炸药饼,旁边,何力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何力!这……这是怎么回事?”常汉修瞪着眼睛质问何力。

何力看了常汉修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恐怖,古怪的表情让常汉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窗外,直升机已经远远地飞来,慢慢地悬停到楼顶上方,一道软梯垂下,付晓峰拎着一套固定装备顺着软梯下来,冲欧阳凯和兽夹做了个手势。欧阳凯指了指常汉修,付晓峰走上前对常汉修笑道:“常先生,您恐高吗?”

“这……”常汉修被接踵而来的一幕幕彻底惊呆了,下意识地回头望着欧阳修。

“常先生,您跟我的同事先离开这里吧,回头我们再详谈。”欧阳凯对一脸疑惑的常汉修简短地说道。

常汉修似乎明白了什么,刚点了点头,却突然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表情显得异常痛苦:“我……我要去医院。”

“猎犬,直接去医院!”欧阳凯紧急下令。

“是!”付晓峰立即给常汉修戴上固定装置,扶着他慢慢走到窗前,将固定装置的一端连接到软梯上,轻声安慰常汉修:“常先生,闭上眼睛,大约十几秒钟,您就上飞机了!”

常汉修点点头,紧紧地抓住扶梯,付晓峰在他身前护卫着,也登上了梯子,软梯缓缓地上升……

“兽夹,干得不错!”望着直升机远去的影子,欧阳凯欣慰地冲兽夹做了个“OK”的手势。

兽夹却显得不是那么兴奋,看了一眼地上的何力,抬头对欧阳凯严肃地说道:“枪哥,其实这一趟我不来也行……回头再说吧!”

欧阳凯愣了一下,知道兽夹话里有话,却没再追问,上前将何力拽了起来,何力无神地望着欧阳凯,身体似乎瘫软了。

“何力,跟我回去交代你的事儿吧?”欧阳凯目光森冷地望着何力。

何力忽然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比刚才面对常汉修时的还要诡异,接着瘫软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欧阳凯,嘴张了张,似乎要说话,可是嗓子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接着一道黑色的血箭从他喉部喷射出来,整个人随即瘫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欧阳凯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瞬间暴毙的何力。

“枪哥,事情没那么简单。”兽夹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的何力轻声说道,“刚才我拆弹的时候发现,那些炸弹有药、导线、感应起爆装置,就差一样——雷管儿!”

“你是说,这些炸弹全是假的?”欧阳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也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后来被人变成假的了,反正我白来了,比我可怜的是几个飞鹰的苦逼兄弟,个个如临大敌地来了一趟,结果全没用上!”

“这事儿别跟他们说了,要不人家还他妈以为咱们过家家呢!”欧阳凯沮丧地说。

“枪哥,这人怎么办?”兽夹望着地上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何力。

“回头抽一管儿血,你帮我带回去给郎中,让他分析一下何力中的是什么毒!”欧阳凯想了想,交代了一句。

“行!”

欧阳凯望着窗外,诸多疑团再次闪现出来,归到一起就是一句脏话:狗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力死了,马银平踪迹全无,所有的线索似乎在瞬间全部中断了!

耳内,罗红焦急的声音传来:“猎枪!你那边怎么样?何晓斌醒了!”

“我马上到!”欧阳凯回应。

2

重症监护室里,十三岁的何晓斌**身子,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一旁的心率监护仪发出有节奏的警报声,证明孩子的心跳还很不正常,他虚弱地半睁着眼睛,望着眼睛湿润的罗红和刚刚赶到的欧阳凯。

何晓斌显然认出了两个人正是到家里和妈妈谈话的“警察”,他痛苦地皱着眉头,目光却突然亮了不少。

罗红回头看了欧阳凯一眼,欧阳凯点点头,俯身蹲到何晓斌的病床前,真诚地望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轻声说道:“小斌,我叫欧阳凯,是洛城来的警察,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破了那个案子,找到杀害你父亲的凶手,给他报仇。当然,现在我们也要给你报仇!孩子,你不要害怕,刚才医生告诉我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要好好休息、配合治疗就可以好起来……孩子,叔叔不想占用你太多休息的时间,你只要回答叔叔两个问题就行:第一个问题,在你家的时候,你妈妈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实话吗?第二个问题,你看清楚害你的那个凶手是谁了吗?”

欧阳凯问完,目不转睛地望着何晓斌,何晓斌的嘴唇动了动,在欧阳凯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他的面部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呼吸也急促起来。最终,他虚弱地说出一句话:“妈妈……在撒谎……我爸爸没死……杀我的……是爸爸!”

“啊?这孩子是不是神智不清了……”罗红惊讶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晓斌。

“孩子的神智很清楚。”欧阳凯冷静地说着,又对何晓斌说道:“晓斌,叔叔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爸爸没死的?还有,你说杀你的人是爸爸,可是你要知道,你伯伯何力与你爸爸长得一模一样,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吗?”

“不会!不……不会!”何晓斌的泪水涌了出来,虚弱但急促地说,“要是……爸爸,不可能不知道……我……从来不吃海鲜……还有……还有……爸爸杀我的时候……他……他哭了……”

心率监控仪忽然更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波段线此时忽然趋于平缓,何晓斌痛苦地闭上眼睛!

“叫医生!”欧阳凯低吼了一句,转身离开监护室,身后传来罗红急促的喊声:“医生!医生!”

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快速进了病房忙碌起来,罗红急急地出了病房,迫不及待地问欧阳凯:“猎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何晓斌说是他爸爸害的他?何全不是死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但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车上遇害的不是何全而是何力,死在常汉修寓所的是何全不是何力!”欧阳凯恨声说道。

“何力死了?不,何全死了?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罗红晕了,“就算你说的没错,可是我想象不出来,亲爹能杀亲儿子吗?”

“走!去审文英!”欧阳凯咬着牙低吼,“她要是再不说实话,老子就带她回301!”

3

病房里,文英魂不守舍地躺在病**,一名女特警就坐在她的床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文英被女特警盯得很不自在,闭上眼睛,又睁开,下意识地看看门外,门外还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女特警看见脸色不对的欧阳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罗红,赶紧起身,刚要说话,欧阳凯已经冲她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文英面前。

文英被欧阳凯盯得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从病**坐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移,可是她移一点,欧阳凯就靠近一步,直到再也移动不了了,她惊惧地站起身来,后背紧紧地贴住墙。

“文英,我告诉你一件事儿。”欧阳凯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儿子醒了。”

“醒了?我儿子醒了?在哪儿?他在哪儿呢?我……我得看看去!”文英激动地哭了,可是欧阳凯依旧冷冷地盯着她,让她移动不了分毫。

“文英,你儿子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欧阳凯的声音更冷了,“他说,他的亲爹其实没死,而在胡同里朝他捅刀子的那个凶手就是他的爸爸何全!”

“他胡说八道!他傻了!他懵了……”文英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大声地喊道。

“是你傻了吧!”欧阳凯忽然怒吼起来,“文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作为证人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个机会你不抓住,不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你就再也做不成证人了,只能是嫌疑人、同案犯!”

“作孽啊!”听了这话,文英再也支撑不住了,哭喊着瘫软在地上。

“猎刀!给她五分钟时间整理思路、平复情绪,然后记录!”欧阳凯冷冷地下令。

“是!”

随即,欧阳凯走出文英的病房,拨通付晓峰的频率急急地问道:“猎犬,常汉修怎么样了?”

“大概是惊吓过度,心率有点儿不齐,现在已经没事了,一大帮专家围着他呢!”付晓峰回答,“枪哥,何力那边怎么样?”

“你把常汉修交给特警后过来找我,我在医院天台等你,告诉他们,保持高度警戒……包括防止他自杀或者逃走!”欧阳凯审慎地吩咐。

“自杀或者逃走?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付晓峰诧异极了。

“我还不能给你确切的理由,总之我有些担心。”

“好!我马上安排!”说完,猎犬关了通话器。

欧阳凯吁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他掏出一支烟点着,狠狠地吸了几口,浓烈的烟雾吸进肺腔,又喷涌而出,在空气中翻腾着,弥漫开来。

“先生,医院禁止吸烟。”一个小护士怯生生地站在欧阳凯的身后,似乎有些后悔自己下意识说出来的话,等欧阳凯转身时,她脸色绯红,望着墙壁上那个白底红字的小牌子:禁止吸烟。

“对不起。”欧阳凯掐灭了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忽然转身望着小护士,“你说,我应该知道医院禁止吸烟,尤其是病区更不能吸烟,我也认识墙上的字,可我还是吸了,这说明什么?”

小护士看着欧阳凯,就像看着一个外星人。

“说明我在装傻!”欧阳凯说完,大步朝楼上的天台走去。

“这家伙,五院转来的吧?”小护士望着欧阳凯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五院是S市第五医院的简称,还有个别名叫精神病医院。

4

病房里,文英缓缓地站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罗红放在旁边的录音笔,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我说……我全说……”

“详细说,我不着急。”罗红冷冷地望着她。

“何力和何全是同卵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身高甚至体重,全都一样。这在同卵双胞胎里也是罕见的,因为许多同卵双胞胎出生后随着身体的生长发育以及环境差异,长大之后相貌也会不同。”文英缓缓地说着,就像在给罗红做科普报告,“这些我是从电脑里查到的,我第一次查这些内容是在第一次见到何力之后,因为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生活在一起的两兄弟会那么像,像得让任何人都分辨不出来。”

“你第一次见到何力是什么时候?”罗红问道。

“我和何全结婚的第二年。”文英想了想,说道,“在这之前,我只听何全说过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叫何力,兄弟俩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何力跟了他妈,何全跟了他爸,就是我公公。他说,他们兄弟俩几乎没有来往过,长那么大只是偶然遇见过,但是谁也没认谁,何全知道何力在常氏集团上班,但是从没找过他。我们结婚的时候也没有通知何力。”

“也就是说,兄弟俩在这之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罗红问道,得到文英肯定的回答后又问,“那你们结婚第二年你见到了何力,是怎么见到的?”

“何力来了我们家。”

“他主动来找何全的吗?”

文英忽然痛苦地冷笑了一下,摇着头说道:“不,是何全找的他。”

“为什么找他?”

“请他……帮忙。”

“帮什么忙?”

文英的脸色变了变,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就像下定很大决心一般说道:“我和何全结婚一年,我老怀不上孩子,去医院检查,是何全的毛病,他有死精症。何全找何力是想让他帮我怀上孩子!”

“你说什么?”罗红差点没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万分地望着文英。

文英反而坦然了,确定地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何全这方面的思想很顽固,他觉得自己要是没有孩子,会被邻居戳脊梁骨,说他无能。何全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强到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这跟他那死鬼爹有关系,他爹活着的时候天天打他,骂他不争气、没出息,这样环境下生活的孩子都有这个毛病……他不会生,可是想要孩子,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领养或者找**捐献,他甚至还想过让我去偷人,怀上孩子再跟他过日子。”

“他真有点儿变态。”听到这儿,罗红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大家看他老实巴交的,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文英苦笑着说,“我们想了那么多办法,可是最后都被他否了,他觉得,就算我怀了别人的孩子,生出来也不会像他,别人还会议论他,没准比没孩子更让他难堪。”

“于是,他就想起双胞胎哥哥何力了。”

“对!”文英点点头,“想到这个主意后,他就找到了何力。其实找到何力不难,他知道何力在常氏集团。他找到何力之后,就跟他说了这事儿。何力一开始不答应,他就跪在何力面前求,最后何力犹豫着答应了,跟着他来到家里,见到了我……”

“然后呢?”

这时,文英的脸色已经绯红:“见到我之后,何力就不犹豫了,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不难看。”

“你现在也不难看。”罗红由衷地赞美道,“甚至很漂亮。”

“谢谢。”文英似乎很受用地笑了笑,很快又严肃起来,继续说,“我见到何力之后也傻眼了,没想到兄弟俩会那么像……当天晚上,何力就没走,出去的是何全。何力要了我,我没觉得有任何不适应,他俩太像了,连做那个事儿的时间长短都差不多。何力一直在我家里呆了三四天,后来我就怀上了,就是小斌……”

提到自己的儿子,文英难过地低下头嘤嘤地哭了起来:“我要知道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死也不会答应那个死鬼!”

见状,罗红递给文英一张纸巾,轻声安慰:“你别哭了,继续说。”

文英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怀孕之后,何力来过两次,给我买了点儿水果,还给了我不少钱。何全只要水果,不要钱,而且不欢迎何力再来,何力也就没再来,想着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是孩子出生以后,何力就憋不住了,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他经常来,何全不欢迎他,他就偷偷来看孩子,反正邻居见了他也不会觉得奇怪,都以为是何全呢,他只需要脱了西服,换上普通衣服就行。何力这个人人品不错,他来看孩子,我也能看出来他对我依依不舍的,可是从来没碰过我。可是何全不这样想!

“何力偷偷看孩子的事儿还是被何全知道了,他气呼呼地去常氏集团找何力,要跟他拼命,可是到了翡翠大厦门口,他就改主意了,因为大厦里进进出出的人全都把他当成何力了。这些人全都认识何力,也都知道何力是常董事长身边的人,对他特别恭敬,而且奇怪他怎么穿了一身夹克衫。

“他没冲动,敷衍了几句,回到家里就开始计划,他特意买了身跟何力一样的西服,又从自己的书报摊里淘弄常氏集团的资料,回来后就没日没夜地看。”

“他是准备要冒充何力了吧!”罗红轻声插话,问道。

“没错,他要报复。”文英冷笑着说,“他觉得何力既然冒充他偷偷来看我和孩子,他就得报复,自尊心强的人报复心没有不强的!他为了报复何力,拼命地学他,居然主动邀请他来家里亲亲热热地跟他聊天,套话,还让何力教孩子写字,模仿何力的笔迹,可是何力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

“你没有提醒何力吗?”罗红想了想,问道。

“没有,我不敢。”文英摇摇头,“何全是那种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人!而且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没觉得何全能有多大的计划,以为他无非是想模仿何力去外面给他惹惹事,过过报复的瘾。我当时想,如果不让何全出气,他早晚会出大事儿,也就没管。”

“结果还是出大事儿了。”罗红轻叹一口气,又问,“他都做了什么?”

听到这,文英的表情痛苦起来,说道:“他冒充何力去饭店签单,去娱乐场所消费,这些还不够,何力后来交了个女朋友叫李兰,他居然……居然冒充何力去和李兰睡觉!李兰压根儿连何力有个双胞胎兄弟都不知道,所以根本就没察觉到不对。何全这个变态的混蛋表面上人五人六的,可干的全都是肮脏的事儿!”

“你说过,他的自尊心很强,报复心也很强,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何力占了他老婆便宜,这才去恶意报复的。”罗红说完,又问道,“何全对何晓斌怎么样?”

“一般!”文英毫不犹豫地说,“他对晓斌一开始还很好,视若己出,可是自从他决定报复何力以后,对孩子就不怎么亲热了,可是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对孩子……”

说到儿子,文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你继续说吧。”罗红拍了拍她的手,轻声示意她。

文英低下头,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说道:“何全做了那么多丑事,可是一点儿也不想收手,而且觉得自己冒充何力过得很惬意,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儿就玩儿,反正常氏集团有的是钱,凡是何力签单的常氏集团就会认为是董事长花的钱,至少是董事长认可的,所以从来不问,到时候就付账,所以就连何力自己也不知道何全一直在冒充他,直到有一天李兰那里漏了陷儿。”

“这个不难确定。”罗红说,“李兰虽然不知道有人冒充自己的男友,可是只要真的何力与她见面,一对证,事情不就暴露了。何力发现这事之后是怎么处理的?他没找何全算账吗?”

“对!”文英点了点头,“何力终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去找何全算账,可是一切都晚了,因为这时何全已经想好了对付何力的办法,而且即使何力不说,他也会主动按照计划去做了!”

“什么计划?”罗红警惕起来,知道谈话已经谈到了案情的关键所在。

“何全在冒充何力的过程中,有一次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叫马银平!”

“马银平?”罗红恍然大悟地喊出声来,看到文英一脸的诧异,她赶紧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看来你们知道他。”文英用眼睛询问罗红,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继续说,“马银平在一家酒店里见到了正在那儿疯狂消费的何全,自然而然把何全当成了何力。他对何全讲了一个计划,他要收买何力,让何力和他一起控制常氏集团的董事长常汉修,然后要挟他的女儿常玉馨,并答应事成之后给何全一大笔钱作为酬劳。现在你明白了吧?假如马银平找到的是真的何力,他这个计划一定会被何力拒绝的,因为谁都知道何力对常汉修的忠诚无人可比,可偏偏他找到的是何全!何全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马银平的提议,并且收取了所谓的定金——二百万!”

“原来如此!”罗红再次恍然大悟,急急地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何全会主动告诉你吗?”

“何力告诉我的,因为后来我和何力有一段很长的相处时间。”文英冷笑着回答。

“你详细说。”罗红紧张起来,检查了一下那录音设备,确认没有问题后再度望着文英,“何全是怎么实施他的计划的?”

“要挟!他这个人除了阴险,没有别的能耐。”

“用什么要挟?”

“用我的命,孩子的命,李兰的命,还有常氏集团董事长常汉修、常玉馨等所有人的命!”文英恨恨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全告诉何力,他这样做不求别的,就求财,但要是何力不配合他,他就会走极端,杀了我和孩子以及李兰,再直接用炸药把整个翡翠大厦炸塌!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何力绝对相信何全不会危言耸听,他绝对能干得出来。何全威胁何力之后又警告何力不要报警,否则马银平同样会这么做。”

“所以,何力就范了,并且不敢报警。”罗红叹了口气。

文英点点头:“是的,我说过,何力是个好人,他对常董事长一家无比忠诚,对我秋毫不犯,对孩子喜爱有佳。同卵双胞胎外观可以一样,内心真的会有天壤之别!可是何力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优柔寡断、过于仁慈。何全恰好利用了他这一点,逼迫何力就范之后,何全就成了何力,去做了董事长的管家,而何力就成了何全,呆在家里看着书报摊,陪着我和孩子。”

“真是可悲!何力居然连最起码的反抗都没有!”罗红摇着头叹息着。

“的确可悲,可是这……这也怪我。”文英的面部表情突然复杂起来,“我恨透了何全,一分钟也不想跟他再待下去,可是……当何力成了何全,来到家里之后,我……我真的爱上了何力,何力也爱上了我!我们两个心知肚明,只有孩子不知道。我们寄希望于何全真的只图钱,当他和那个马银平得到巨款之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这样一来,我们谁也不会连累,常董事长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一旦我们冒险揭穿何全,就会让所有人冒险。”

“可晓斌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对吗?”罗红适时地插话。

“对。”文英老实地说,“晓斌这孩子这几年跟何全那个混蛋关系一直很一般,可是何力来了之后,对晓斌是真的好,这本来就让晓斌很怀疑。有一天,我不在家,何力出去买了好多螃蟹和虾做给晓斌吃,可是晓斌从小就对海鲜过敏……这时,晓斌就认识到眼前这个爸爸是何力,而不是何全!”

“后来呢?你们对他坦白了吗?”罗红问。

“他一个孩子,我怎么能把真相告诉他呢?告诉他他又怎么能理解得了呢?”文英哭着说,“我只是告诉他何力才是他亲爸爸,然后打他,威胁他不许把真相说出去,期待通过时间他能认识到自己亲生父亲的好。晓斌嘴上不说什么了,可是我知道他心里有恨,恨我,恨何力。他问我何全去哪儿了,我也骗他说爸爸走了,不要我们了……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了,直到何力出事。”

“那何力去押运是怎么回事?”罗红想了想,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能认为是何全要杀人灭口。”文英恨恨地说道,“何全前些日子找到何力,说让他继续冒充自己去常氏集团上班,何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只能听他的。就这样,同在一个公司上班,何全是何力,何力是何全……前几天,何全安排何力去押送那批珠宝,何力有不好的预感,不想去,可是常玉馨小姐也让他去,他才不怀疑了,就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文英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罗红只有暗自感叹,她不会知道,和何力一样优柔寡断地受制于人的岂止他一个人?常玉馨照样是一个被胁迫者,她不得不按照何全和马银平的安排去做事,只不过她不知道何力与何全互换了而已!

“文英,你先别哭了,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然后你就可以去看看孩子了。”罗红轻声安慰了一番,问道,“我问你,我们第一次找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敢说实话?”

“何全威胁我不让我说,常玉馨看望我的时候也让我不要乱说话,你说,我还敢说什么?”文英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就是晓斌那孩子听我在外面撒谎,觉得我不该骗警察,故意砸东西,你们走了之后,我还好一阵后怕,担心被你们看出来,怕你们又回来,硬逼着那孩子去上学,结果出了事……我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