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二十二日 星期三

昨晚我到“玫瑰陵”办公室,一眼看见依勤,就说:“我来预约净土。”他连忙双手合十,微笑着答道:“师父,您不用预约,整个佛光山都是净土啊!”这句话答得真好,决定今天拨出时间,前往玫瑰陵巡视工程。

三十年前,我带着信徒到草莽未辟的佛光山时,大家不但不愿意下车,而且还说:“这种鬼地方,谁要来?”现在我带着范正男夫妇、陈居会长、李日明工程师等人到达玫瑰陵的工地时,大家却迫不及待地下车,四处观赏,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美了。

玫瑰陵位于“玫瑰岗”的最顶端,四面环山,郁绿蓊翠,视野开阔。向下俯视,整个洛杉矶尽收眼底,对面的山头是国家天然保护区,上面有一塔状建筑,远远望去,像极了印度的圣迹鹿野苑。我们准备在玫瑰陵建筑中国式的三层宝塔,内设佛堂、诵经室、休息室等,并派法师每日早晚诵经,若值年度重大法会,西来寺将设牌位超荐亡灵。此外在管理方面,拟采电脑建档,请专人维护。宝塔外的园区,另有花园式、排列整齐的灵骨塔林,分成个人式、双人式、家庭式等多种类型,以应大众不同的需要。其他地方则遍植花草树木,供人观赏休憩。

自八月份建设玫瑰陵的消息传出之后,前来预定福地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但包括美、加各地的中外人士,还有其他寺院的僧众,更有信徒一口气订了多处龛位,以为日后布施穷人之用,有点类似过去民间的施棺善行。负责玫瑰陵的依勤对我说:“有很多年轻人原本只是陪着父母前来询问,后来看到风景这么美,规划这么好,也为自己选定一块福地。”现代人的观念真是进步了,连“死亡”也纳入生涯规划之一。

原本以为轰动全球的“辛普森案件”会因法院判决而落幕终结,没想到此案余音袅袅,只不过讨论的话题由“他是不是凶手?”转为“陪审团是不是公正?”

这两天,西来寺的徒众和我闲谈一些美国问题时,首先提到的,就是“陪审团”的利弊得失。

“陪审团”是美国司法的特色,旨在彰显美国的民主制度,让案件由普通民众根据法庭呈现的证据,用自身经验的常理来判断裁决,以求公正。其立意虽佳,却法外生弊,几个月前当地报纸即有读者反应:审案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攸关性命,所以办案时所挑的陪审员不但必须没有犯罪前科,对该案情一无所知,遴选过程还要经过双方辩护律师参与挑选,并且得到当事者的同意。然而法庭却不重视陪审员的法律知识以及对重大问题的判断能力,如果遴选不当,对于裁决结果影响之深可想而知。许多律师就是利用这个漏洞,卯足力气来左右陪审员,陪审团制度的公正性也因此受到质疑。“辛普森案件”之所以引起民众的注意,就是因为大家感觉到:辩方有绝对权利来遴选对辛普森有利的陪审员。当判决结果宣布,舆论更是为之哗然。但也有人认为:世间上没有绝对公平的制度,尽管陪审团制度在实际运作上出了问题,但还找不出更好的制度来代替。

其次,“社会福利法案”也是最近的热门话题。社会福利始于四〇年代罗斯福的“新政”,以现金贴补穷苦家庭。五〇年代,受援对象扩大到残障和老人。七〇年代更把社会福利给付依生活指数的上升而调整,联邦政府把原来由家庭、父母、教会与慈善机构承担的责任,一股脑儿全都揽到自己头上。一般预测,长此以往,美国将会步上某些福利国家的后尘,拖垮国家财政。更何况社会福利造成一些应投入工作而不事生产的懒人,及应负担养育责任,却罔视父母之责的投机分子等社会问题,所以裁减改革的提议屡被提出。然而社会福利造成的强大既得利益团体,在国会里都拥有护航队,因此一旦削减,就会引起喧哗。现在美国面临总统大选,看来这个问题还有得争议了。

至于美国的“死刑”,从废止到恢复,有着戏剧性的变化,尤其今年纽约州长柏德基宣布恢复时,又再度引起大众瞩目。目前美国五十一州里,有三十八州恢复死刑,预料其他十三州也将跟进,因为随着犯罪率的直线上升,许多人渐渐觉悟对于罪大恶极的人必须运用重刑,一来使他受到惩罚,二来收吓阻之效。但是也有一些人持反对意见,他们的理由是——

1.近十年来,死刑多达两万四千余件,可见死刑并不能发挥吓阻功能。不过也有人说:医院不能使疾病绝迹,消防队不能使火灾灭遁,是不是就应该反对医院及消防队的设立呢?相反的,我们应该强化医疗效果以减少疾病,加强消防措施以减少火灾。

2.人权主义者认为人死不能复生,万一枉判,将导致无可弥补的创伤。不如以宽恕代替惩罚,以感化代替刑罚,以长期徒刑代替极刑,使人向善,以求再生。但主张死刑者则反辩:人权主义者不应仅谋伸张杀人者的权益,而对受害者及其家属的权益视若无睹。宽容杀人者不但将使死者含冤,生者不得安宁,且造成社会强凌弱、众暴寡的现象,岂是大家所乐见?

总之,欧美等先进国家因提倡民主、自由、平等而制定的种种法规,如今备受考验。许多有志之士忧心忡忡,纷纷提出改善教育品质、增加就业机会、提供职业训练等等办法来力谋改进。在我看来,佛教主张“人人皆有佛性”,并且从因缘果报来看待世间万事万物之间的关系,可以说,了解佛法才能彻底体会民主、自由、平等的真谛,从而建立一个祥和无诤的社会。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到“佛教兴亡,僧伽有责”,世界的存亡,又何尝不是佛子的责任呢,深感“僧”不可不弘法,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