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台北市议会

8月份台湾“立法院”开临时会,去旁听,却赶上人家表决,只欣赏了一下搭棚子抗议的一群老头老太太。进入9月,“立法院”依旧没有开会,但台北市议会在开。朋友告诉我,今天下午(9月7日),市议会台北市政府总质询。这一阵,台北市长郝龙斌陷在新生路高架和花博会采购弊案的风暴里,质询一定有戏看。于是,依照朋友的指点,我在下午两点准时到达了台北市议会。

台北凡是公家单位,房子都很雄伟,市议会也不例外,一栋很厚重的白色大楼,走廊十分高大宽敞。台北的政府机构,除了正门之外,都不挂牌子。我一个外来人,当然摸不准哪个是正门,结果进的是后门。后门里面,有个警察,但见我这样东张西望的可疑人员,既不阻拦,也不盘问,听任我绕到正门,跟志工会合。办理旁听要登记,拿出我的大陆同胞证,办事的小姐看都没看清楚,就在旁听证上写上“张鹏”两个字。证件后面有不干胶,撕开粘在衣服上就可以进去了。就这样,我顶着张鹏的名字,旁听了将近两小时。

旁听席在四层,可以居高临下地看下面的议会大厅。隔着厚厚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人的动作,却听不见声音,好在旁听席有大屏幕,声情并茂,可以同时看见张牙舞爪的质询者和垂头丧气的市府官员。这一次是总质询,市政府主要官员几乎倾巢出动,连七个顾问都到齐了,坐了黑压压好几排。但是,质询议员一方只有三个人,其他议员一律缺席,一排排的空椅子,不,沙发。

但两男一女的三个市议员,发起声来,却震天动地,连珠炮似的交替发问,一会儿放PPT,一会儿展示文件。总共两小时的质询,质问的话题转换了无数次,但没有一个话题是有答案的,市府这边刚要回答,就被打断。议员叫谁上来,谁就得上来,上来之后,明白人不许回答问题,不明白的,却非要站在那里被问。七个顾问都被像过堂一样提过来,却一个问题不提,依次点名之后,又一挥手让这些人下去了。刚刚提了一个建客家文化中心的问题,然后就放PPT,说是让郝龙斌市长好好看看。我以为是关于这个问题的证据,没想到,放出来的却跟刚才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是大陆电视台采访副市长的画面,说她明明是副市长,被人称为市长却不更正。我看出来了,原来所谓的质询,质询者只在意质,而没有询,他们根本不希望被质询者回答问题,自己问完了,也就完了。所谓的问,其实就是指责,甚至羞辱,羞辱完了,也就完了。我这个旁听的人,连一个问题都没弄明白——不是我的智商低,或者不了解情况,问的问题都很简单,但我就是不知道真相。整个下午,只有两个小问题,我似乎是听出了点头绪。一个是市府号召公务员跳花博舞,一个是市教育局发文让中小学号召学生参观花博会,似乎两件事在办的过程中,都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但是,质询者在这一点上,恰恰没有穷追猛打。反而在如果买花博会的预售票丢了,要不要给赔偿的荒唐问题上纠缠不休。

偌大的旁听席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二楼的记者席,也没有几个人,几台摄像机早就架在那里,记者们懒心无肠地三三两两坐着,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议事厅发生的事情,即使在议员有意向他们呼吁的时候,记者们也无动于衷。我知道,他们见的世面太多了,市议会的这点事,又算什么呢?媒体宁可报小偷偷空调,也不热衷报这个。

听完之后,我跟陪我的志工讲,如果我是台北市民,我会对这样的场面很不满意,因为听了半天,没有一件事我能知道究竟的。我看到的,只是党争,只是作秀,而没有质询,没有真相。感觉三个议员痛快淋漓地骂了一阵,市府官员唯唯诺诺,吭吭哧哧一阵之后,这个过程就结束了。志工说,没有人会满意和不满意,因为,没有人来旁听,媒体基本上也不会报,除非其中爆出某些值得娱乐的话题。

记得看1910年清朝资政院的会议记录,看到那些民选的议员议事,也争,也吵,但每个议题都争得明明白白。历史总是会进步的吗?我真的有点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