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起阅读传统,有一种说法:“慢读,即按照字、词、句逐个来读,我们把它叫做传统阅读法。”我们不禁要问:“慢读”固然算一种传统,但它能与“传统阅读法”划等号吗?中华民族阅读的传统仅仅是慢读吗?比精读稍快的略读算不算传统阅读法呢?比精读更快的速读算不算阅读的优良传统?显然,这里存在对中华民族阅读传统的片面认识。

现在,宣传快读时,又有一种“挑战千年阅读史”的说法,言下之意,具有几千年阅读史的中国,无快读实践可言,无快读理论可言,快读纯为“舶来品。这是对中华阅读传统缺乏全面了解的表现,说得严重一点,是民族虚无主义在阅读领域的一种反映。

快速阅读,中国传统的说法叫“一目十行,过目成诵”。考其辞源:宋代刘克庄有言:“五更三点待漏,一目十行读书。”《宋史》曾载:“恕少颖悟,书过目即成诵。”“一目十行”与逐字逐词的慢读相对,形容视阈宽广,阅读速度极快;“过目成诵”,其意是说,看过一遍就能背诵,形容阅读记忆力特强(自然也包括阅读理解力在内)。两个成语合起来,概括了快速阅读的基本内涵,说明中华读书人眼中的“快读”一开始就把“阅读速度快”和“阅读记忆快”(“阅读理解快”)视为一个整体,这种朴素的辩证快读观念在几千年前就已初步形成,实在是很了不起的。

时至今日,提起“快读”,不少人还误解为“一味地追求阅读的高速度,不管理解和记忆”,因而怀疑莫定。有的还引用古代阅读学家郑燮的话来贬斥快读:“读书以过目成诵为能,最是不济事。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无多,往来应接不暇,如看场中美色,一眼即过,与我何益也。”甚至连现代阅读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叶圣陶也赋诗云:“一目十行下,或囫囵吞枣”;“陶不求甚解,疏狂不可循”。著名作家贾平凹《谈读书》偏执一隅,直言不讳:“真正的本事,掌握全在于精读。”可见,人们对快读的蔑视、忽视和轻视有多么深重!现在,重温中华民族的“快读”优良传统该是多么必要!

快速阅读的实验研究和推广应用,虽然始于西方国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皇家空军就用特克斯特观察仪开始卡片闪现的速读训练;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各类学校也开展了快读的规模化研究和行业应用;但是,中华读书人的快读实践在我国更是源远流长。以“二十四史”为代表的浩瀚历史文献,其中杂有很多这方面的记载。

《淮南子》中早就有惜时的教诲:“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后汉书·张衡传》载:“吾虽一览,犹能识之。”王充“尝游洛阳书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精通众流百家之言。”据《三国志》记载:“(王)粲与人共行,读道边碑。人问曰‘能诵乎?’曰‘能’。因而使背而诵之,不失一字。”南齐科学家祖冲之“专攻数术,搜炼古今”。《梁书》赞梁简文帝“读书十行俱下”。《北齐书》赞河南王高孝瑜“读书敏捷,十行俱下”。杜甫的名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天才地提出了快读快写的理想目标。《宋史·何涉传》载:“过目不复再读,而终身不忘。”《黄庭坚传》记载:“(黄)幼警悟,读书数过辄成诵。”《警世通言》赞美王安石“目下十行,书穷万卷”;《喻世明言》称赞司马貌“资性聪明,一目十行俱下”。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以上证明:快速阅读不仅适应于现代语体文,而且早就适应于古代文言文;“中国无快读遗产”的虚无观念,“中国无快读传统”的陈腐偏见,应该扔进阅读思想的垃圾桶里去了!

当然,古代的快速阅读遗产绝大多数是快读的个例记载和经验描述,少量的快读理论散见于各类典籍,也仅是杂谈随笔,零敲碎打,吉光片羽,未成体系,急需我们去系统搜集,爬罗剔抉,去粗取精,重新整理。今天,我们把“快读”与“精读”、“略读”相提并论,就是要提高“快读”在阅读技法系统中的地位,弘扬中华民族的快读优良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