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

“慕容袖儿，姜南菱，柳玉姬……”

长生殿门前的走廊上，管事太监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袖儿看着周围严阵以待的御林军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试药的人数一次又一次加大，终于有宫人开始私逃了。袖儿进殿前最后回望一眼芒生，他站在人群中紧握着两个拳头，他脸上的表情袖儿看得分明，如果此刻可以用他来换她的话，他不会犹豫半分。

袖儿冲芒生笑了一下，一闪身进了殿。

这是袖儿第一次进长生殿，她看见这里到处都是黑色，黑的柱子，黑的椅子，还有黑色的屋顶，真不知道曾经的贵妃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地方。披散着白色乱发的皇上瘦骨嶙峋地倚在龙椅上，他倦怠地挥一挥手，杜康就下令试药开始。

一排宫女捧着黑色的托盘进得殿来，每个托盘上都有个白色的瓷盅，有的里面是一颗散发着恶臭的红色的药丸，有的里面是几滴黑色浑浊的药水，看上去都成分不明，让人生疑。每个瓷盅的下面都有几个数字，那是代表着其研制的术士，如果试药成功，那人将平步青云富贵荣华。

袖儿面前的瓷盅里，却是淡淡黄色的**，没有异味，甚至还有一股芬芳，端药的宫女垂下眼帘忍不住翕了翕鼻子，那气味着实好闻。

杜康行走在各人面前，仔细看过后，他下令试药开始。

没有人可以抗拒，因为每个人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佩剑的御林军，皇上早就说过，胆敢抗拒者，杀无赦。既然都是死，倒不如死得更有希望，倘若谁真的足够运气试到那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灵药，便可以寿与天齐了。

有人闭着眼睛先喝下一口，她闭着眼睛，眉头死死纠结在一起，双手死死卡住脖子，当场口吐黑血倒毙。

在场的宫女太监惊惧不已，奈何身后还有凶悍的御林军，只能无声地流泪，用颤抖的手碰捧起那瓷盅。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瓷盅中淡黄色的**一饮而尽，一股炙热直入咽喉，辛辣，苦涩，还有些许的甘甜，复杂的味道体内冲撞，那五脏六腑都变得滚烫。忽然，旁边有个宫女惨叫一声，袖儿觉得眼前仿佛有张黑色的大网覆盖过来，她全身无力地倒了下去。耳边依稀能听见声音，惨叫声，痛哭声，急促却越来夜微弱的呼吸声，一个冗长的黑色的梦铺天盖地而来。

……

梆梆……远处有人在打更，袖儿头晕沉沉的，听不清。还没睁开眼一股浓烈的腐臭就进了鼻息，熏得人欲呕，这是在哪里？袖儿觉得身体好沉，挣扎着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一具已然腐烂变色的宫女尸体正压在她的身上，银色的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隐约能看见地面上乱七八糟地躺了好些死人，但他们的面孔有些陌生，都不是当日跟袖儿一起试药的宫女和太监。

看来真的成功了。袖儿在黑暗里松了口气。本以为她将在那个长得不能再长的梦魇中永无止尽地沉溺了，不想，终于还是醒了。

是的。那日她去找了杜康好几次，就是想告诉她，她有个能够逃避厄运的好办法。袖儿家世代都是酿酒的，她进宫前父亲去世了，父亲在弥留之际交给了她一个小瓶，那里面是一种神奇的酒酿，只要饮下一杯，可以一醉十年，而且容颜不老，只是那醉态和死人也是一样的。

袖儿把秘密告诉了杜康，只要他帮忙做些手脚，她把父亲交给她的酒酿只用几滴掺在水里，在长生殿饮下她会沉醉十天，十天后苏醒便是‘死人’了，没人会追究她的身份，她便再可以找机会逃脱。当然，这么做袖儿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在此之前她从未喝过那神奇的酒酿，那一小瓶她从家乡带来，只藏在最贴身的地方，如果成功，杜康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离开皇城，袖儿曾经说过，天下之大，总有他们能容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