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细节开始

杨守庭之死,给西城公安分局带来新的工作量。

他是强子被毒杀事件的嫌疑人,离开公安局没几天竟突然自杀,刑警队的人都很震惊。

他的尸体是车站派出所收的。

该所片警钱丰收赶到现场时,杨守庭正欲跳下。

当时120和救援设备都没到,钱丰收也没带大声公。他爬上楼顶好言相劝,可惜没啥用。他仅说了几句话,杨守庭就跳了……

作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公务人员,钱丰收能证明事发时楼顶没有第二个人,也就是说自杀结论没问题。

事发当晚尸体移交,由西城公安分局安排尸检。

尸检重点是死者胃黏膜。如果死者胃里有毒品或毒药残留,那么自杀行为就不纯粹了。然而法医没发现意外,死者体内没有任何毒物残留。

最无法接受杨守庭自杀的人之一,是刑警队长江志鹏。人是他抓的,上手段审了一通,放人的也是他,现在人突然死了,可是毒杀事件还没查清楚,他就得背一定的责任。

那几天,他还面对另一个难题:强子的母亲。

强子母亲是个环卫工。那几天,她每天一早就跑去分局门口为儿子讨要说法。江志鹏硬着头皮接待,好话说尽,那位母亲就是不走。她像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每天从早到晚就那么蹲在公安局大门口,不哭也不闹。谁从那里经过,她就死死盯着谁,盯得人头皮发麻……

杨守庭的尸体运到分局后,有人告诉她那个洗车的小老板跳楼自杀了,她才默默地离开。

杨守庭为何突然跳楼?

在查清之前,江志鹏必须面对一个可能:如果杨守庭是畏罪自杀,那么他的责任就更大了。从前的“乌鸦案”,他因唐林海之死受过牵连,被下放到悬案科,如今他很可能将要面对另一个……

伊辉默默地忙了一上午,从电脑上整理出一堆资料。

他把那些图文打印出来,贴到白板上。

那些图文对应的人,除了一个叫夏至的女人,其他全部是近期的自杀者。自杀原因都跟高额网贷有关,至少新闻报道是那样分析的。

图文一:

夏至,女,29岁,滨海洛城县人,未婚,2017年冬从解忧金融贷款三十万,逾期无法偿还,后通过劳务输出到东南亚务工,至今未归。家人联系无果,报警后被归拢进失踪者档案。

图文二:

死者王文涵,男,24岁,滨海大学某专业研究生,于去年(2018年)冬天跳楼自杀。事件过程:王文瀚炒加密货币,遭遇2018年的熊市赔了钱,心有不甘,从解忧金融贷款抄底,试图翻身,结果又被埋了。为解救被套的筹码,他利用其学生会干部身份,用十几名同学的身份证及其他私人信息,继续从解忧金融贷款投入币市,因比特币大跌再次被埋,跳楼自杀,给他的十几名同学留下一堆债务(后经法院查证,那些债务被取消)。

图文三:

死者姜美怡,女,22岁,滨海某大学大四学生。事件过程:姜美怡从解忧金融贷款赴韩国做整容手术,因手术异常,跟院方交涉一年之久,但未获得任何赔付。而后循环贷款,以贷还贷,并更换医院二次整形,结果手术比第一次还要失败,以致毁容,随后自杀。

图文四:

死者付俐,高三女生,欠解忧金融贷款无法偿还,被追债者用裸照威胁,羞愤自杀。

图文五:

死者肖戈,男,51岁,被诈骗团伙设局诈骗数十万网贷(贷款取自解忧金融等多个平台),报警后没等钱追回来,就因受不了家人的责骂,一气之下喝了农药。

……

二十几条类似资料,很快把白板贴满。

王可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所有死者都跟解忧金融有关,那个叫夏至的失踪者也不例外。

他问伊辉:“这是干什么?除了夏至,那些人可都是自杀的!杨守庭也是!”

“杨守庭?”伊辉取来一张纸写上“杨守庭”,然后把纸贴到白板最下方。

王可问:“你盯上罗正男了?”

伊辉说:“他们自杀关罗正男屁事!”

“那你说杨守庭为什么自杀?为那20万贷款?”

“不知道。”

“我看他就是内疚。他想搞死罗正男,却无心害死了强子!”

“他为什么想搞死罗正男?”

“我哪知道!我问你呢?”

“去问罗正男!”伊辉咬着牙说,“我去跟杨守庭谈谈!”

他出了办公室,朝法医解剖室走去。

尸检早做完了,杨守庭仰躺在停尸**,跟人间再无关系。

伊辉戴好手套脚套进入房间,站在床前默默地站了很久。

“你对自己太狠了!”他对死者感叹。

每个自杀者的心都足够硬。他知道杨守庭一定带走了很多秘密。

他心情很不好。

他知道前几天无凭无据的情形下,让杨守庭离开没有错,可是既然那小子有嫌疑,那就应该提前想到万一出事怎么办!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杀悲剧本可以避免。

一桩看似很简单的案子没有任何头绪,嫌疑人死了,他心里充满失败感。他有很多话想问杨守庭,可是已经晚了,死人不会开口。

“哎!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走到床边,伸手拍了拍杨守庭的肩。

离开解剖室,他叫上王可一起前往死者自杀的地点。

那个小区叫铁路花园,是个十几年的旧小区,最高八层。杨守庭是从该小区二号楼一单元楼顶跳的。

杨守庭的家在梧桐苑,为什么要到铁路花园跳楼?抛开两地相隔几千米距离不说,即便他有心选择不死在自己的小区,那似乎也应该选择一个更高大的建筑物,比如公共建筑,可他偏偏选择了铁路花园。换句话说,这是随机挑选呢?还是故意的选择?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刑警队所有人的疑问。所以,伊辉才问解剖室里的杨守庭:“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觉得杨守庭有话要说。自杀既是个结果,也是个表达方式。

此刻是中午,很多人在午睡,小区里偶有人进出。这里的生活秩序似乎没有受到自杀事件的影响。二号楼一单元门前的污血早就处理干净了,地面上铺着一层细细的石灰。

王可说:“他来这自杀确实有点怪,可是我们查什么呢?”

伊辉说:“上去看看吧!下来的时候挨家挨户问。”

他俩进入一单元走楼梯上到天台,来到杨守庭跳楼的地方,那个位置有个白圈,是派出所民警钱丰收画的。

楼顶除了杂物和飘落的垃圾,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伊辉在那个圈里站了一会儿。

下楼后,从八楼开始,他俩一人一户,拿着杨守庭的资料逐户敲门询问。

问题很简单:你或你家里有人认识那个跳楼的人吗?

有的门被敲开了,有的门没有应答。问了一圈下来,有的住户直言不认识,有的摇摇头,慌慌张张关上门,生怕跟死者扯上什么关系。

这怎么行呢?

伊辉拿出电话打给车站派出所民警钱丰收。

电话很快接通:“辉哥!什么指示?”

“帮个忙!”伊辉说,“铁路花园归你们所管,对吧?帮我从户籍科调个户籍资料,二号楼一单元的,每家每户。对,就是杨守庭跳楼的那个单元。”

挂了电话,来到小区大门外,他点上烟,随意扫视着门口两侧的门头房。

对一个成熟的旧小区来说,大门口的门头房意味着方便,是人们最常去的地方。那里几十家门面,热热闹闹,干啥的都有,没有一家处于空租状态。

王可问他看啥。

他也不知道。他只是神经质一般,想看看那里有没有洗车店的门面。

离开铁路花园,下个目标是梧桐苑。

杨守庭奶奶见到警察,以为人家来通知她取遗体,赶紧把他们让进门。

听到老人家询问,王可解释:“因为他是一个案子的嫌疑人,所以才尸检。人走了,您别太难过。您不是跟我们打过招呼吗?让他母亲领尸体办后事。她还没来,我们会催的。”

老人点点头,问:“什么嫌疑人?我孙子摊上什么案子?”

王可跟伊辉对视一眼,觉得此刻没必要再隐瞒案情,便道:“他没对您讲?一个叫强子的喝了一瓶有毒的水,人没了,我们怀疑他。”

“强子是谁?我家守庭是好孩子,怎么会害人?”

“不是强子,那瓶水是罗正男的。我们怀疑他想害……”

“罗正男又是谁?”

王可觉得再说下去太麻烦,于是一言带过:“作为家属您有知情权。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不管什么结果都会通知您。”

“查清楚?”老人的声音颤抖起来,“孩子没了!谁负责?是不是受了冤枉?查清楚?你们早干嘛去了?”

“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工作没干好!”伊辉既干脆又诚恳地道歉。

老人长叹一声,盯着房间的角落发起呆来。

伊辉问老人:“您真不认识罗正男?”

老人摇头。

伊辉又问:“前几天他回来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您能把他临走前的情况说一下吗?”

“他在屋里烧过东西。”

老人跟武玫讲过这件事,没理由对警察隐瞒。

“烧东西?什么东西?”

“他说账本,我不知道。”

“那他临走前有没有刻意留下什么?”

“哎!留下一堆房产转让文件,让快递送来的。”

“房产转让文件?”

“对。就这套房子,他要转让给我。”

“他很有心!还有别的吗?我们能看看那些文件吗?”

老人想了想,说:“还有一份遗嘱。说是等我将来没了,把房子转给武玫。哎!都在文件里头,你们自己看吧!”说完她取来文件。

伊辉一页页翻阅,当看到最后一页的时间标注时,他的手抖了一下。

文件标注的时间为2019年5月27日(备注:周一),而毒杀事件发生在6月8日。也就是说,那些文件是提前准备好的。这意味着什么?

他死死按住心头的巨大疑问,问:“武玫是谁?亲戚?”

“保姆。”

“保姆?”

“是的。就相当于她照顾我,给我养老,将来我把房子给她。”

伊辉很惊讶。类似的事他在网上看到过,没想到这次遇见了。

“这个安排完全是杨守庭的意思?跟保姆没关系?”

“对。那不是写的很清楚吗?”

伊辉指着遗嘱:“看他的意思,你们早就认识武玫?”

说起武玫,老人用一句很体面的话作答:“以前她来干过,五年。干的很好!”

“怪不得。那她同意吗?”

“好像还没有。不过她会答应的,她是个好孩子!”

伊辉站起来,说要看看杨守庭的房间。

老人不满意了:“前几天就有警察上门搜这搜那,你还想搜什么?”

伊辉没必要为同事正常的警务工作道歉,强调他就是随便看看。老人这才打开卧室让他进去。

杨守庭的卧室不大,拾掇得干干净净。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一个菜市场。市场前端是杀鸡、卖肉的,站在窗前隐约能听到鸡鸭挣扎的惨叫声。

伊辉没有翻动任何东西。他四处转了一圈,最后看向墙上的相框。

相框里大多是杨守庭的单人照,也有他和奶奶的合影,但是没有他和父母的全家福。中间一张最大的,是杨守庭干消防时的合影,上面写着一行字:区消防大队512特大火场救援立功授奖合影留念。照片里,杨守庭站在前排,胸戴大红花,面带自豪,笑容灿烂。

伊辉指着一块空白处,问老人那里怎么没有照片。

老人说那里本来放着武玫的照片,被杨守庭拿掉了。

伊辉从相框边缘取下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特别显眼,它不是镶在里面,而是插在相框下面的缝隙里。更奇怪的是,它是一张残缺照,右侧被剪掉约三分之一,左侧站着一个背书包的孩子。孩子白白净净,面对镜头笑得有点羞涩。他一只手拿着甜筒,另一只手伸向右侧,但被剪掉了。

那张照片显然刺痛了老人的记忆点,她说:“那是守庭。十四年前,十四岁。”

伊辉问它为何被剪了。

老人说:“右边是他妈,他不想看到她!”

伊辉很诧异:“他父母的照片,家里一张也没有?”

“没有,早都被守庭清理了,剪的剪,烧的烧。”

伊辉想起杨守庭的个人资料。杨宏义欠赌债跳楼,母亲改嫁后,他由奶妈一手带大,祖孙俩感情很深,那么也就能理解他为何办理了房产转让手续,同时更能理解他把照片上的母亲剪掉。他只是想不通,那张残缺照为何被插放在相框边缘?讲道理,这种残缺照一般是收起来才对。

重新思考房产转让手续这件事,伊辉心里翻江倒海:房产转让手续的时间是5月27日,毒杀事件发生在6月8日。换句话说,杨守庭早就在准备一些事,或者说他似乎早规划好了死亡的结局!那么从这个角度讲,杨守庭意图毒杀罗正男的嫌疑就更大了!

可是,这个很有力的角度现在已经没有用处,因为杨守庭被分局控制时,没人知道房产转让的事。

他收拢心思,提出那个小小的疑问:“杨守庭既然对这张残缺照没好感,为什么把它插在相框里?”

老人摇摇头:“我也很久没注意到它了,不知道孩子怎么就把它拿出来了……哎!也许是临走想他妈了……”

伊辉用手机拍下房产转让文件。

下楼回到车里,王可一个劲絮叨房产转让的事,说杨守庭做事很奇葩。

伊辉一言不发,取钥匙点火。

车子刚发动,他的一个念头也跟着点燃了。他赶紧下车往回走,叫王可在车里等。

片刻后,他拿着那张被剪的照片回来了。

“你拿人家照片干毛?”

“借的。”

伊辉指着照片的背景,叫王可仔细看。

照片是在沿街的小花坛里拍的,时间是夏季。杨守庭背着书包,一手握甜筒,另一只手(被剪掉)拉着母亲,小脸被晒得通红。他站在一丛绿植前,背后花坛外是人行道,人行道再往后是沿街门面房。

王可看了半天,挠着头问:“背景?冬青吗?有啥好看的?”

伊辉指向照片背景的一个门面房。

门面房挂着个金字招牌:千禧烟酒批发。

“烟酒批发?啥意思?”王可更纳闷了。

伊辉说:“刚才从铁路花园出来,我看到过这个店面。”

王可想起他在铁路花园大门口扫视店面的情景,忙问:“你确定?你意思杨守庭和他妈以前在那租住过?”

“租住?那谁知道?”

伊辉发动车子返回铁路花园,去确认这么一个貌似无关紧要的情况。

千禧烟酒批发的店主五十来岁,眼镜架在鼻头上,小眼睛从镜框上方露出来,滴溜溜乱转。他见警察突然上门,不明所以,赶紧上前招呼。

伊辉取出照片递过去:“这上面这个店是你的吧?”

店主往上戳了戳镜架,看了一眼便说:“对!照片上的招牌上有电话嘛,我的号,138开头,十几年没变过。”

伊辉走到店外抬头看,发现号码果然一样,只是招牌样式跟照片中的招牌不同,那显然是更换过。

他问店主:“照片上这个孩子,你认识吗?”

店主看了半天,摇头。

伊辉忍住一个话头。他本想告诉老板,照片上的人就是昨天在小区里跳楼的人。

走出店外,他再次审视照片。

这时他注意到,照片背景最左侧,也就是烟酒店邻居的店面招牌露出来两个字:家政。

他的记忆碎片里有个印象深刻的点。杨守庭奶奶说将来会把房子留给那个叫武玫的保姆,这是他注意到那两个字的因由。然而现在,那个家政公司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饭馆。

“这个……”他指着旁边的饭馆问烟酒店老板,“以前是家政公司吧?”

“对!早搬走了。人家赚钱了,去做大生意了。”

伊辉道谢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想事,王可突然说:“嘿!那个512火灾真吓人,损失上亿,烧死好几个人……”

“什么512?”

“杨守庭相框里,立功授奖那个……”王可举着手机念了几句,“2017年,达仕化工罐体爆炸,试验开发楼被毁……消防人员奋力扑救……某某因公牺牲……”

“哎!杨守庭啊!就算灭火牺牲也好过跳楼……”伊辉感叹了一番,突然回过神来,“啥?512是化工厂火灾?”

“咋了?”

“氰化钾!”

“你是说杨守庭……”

“对!那玩意一般人搞不到,可是化工厂说不定就有。如果杨守庭趁着灭火的机会……”

如果达仕化工有氰化钾,那么杨守庭就可能趁灭火的机会拿到,并将它用到后来的毒杀事件里。这种假设仅限于逻辑推演,放到案子里连个旁证都算不上。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决定去一趟达仕化工。

调查非常顺利。厂子的领导说以前那个实验开发楼里的确有氰化钾样品,但是那场火把整座楼烧塌了。

返回时,伊辉和王可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深刻反思毒杀事件刚发生时的调查过于简单、片面,如果能把当下的线索用于审问,也许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他们把这件事汇报给江志鹏。

江队长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末了给出一句话:“保密!一定不能让雷局知道!”

伊辉答应了保密的要求。那是一条过期的线索,已经无法阻止毒杀案的后续发展,要是让局长知道,只会凸显刑警队工作不力。

他最在乎另一条线索。

起码他现在能确定杨守庭去铁路花园自杀,绝不是随机选择!

他有一个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杨守庭在通过一些特定的方式,向警方诉说什么。

如果这个感觉是对的,那么他相信接下去一定会有收获。那基于一个无可辩驳的逻辑——我已经死了。我要告诉你什么,那么不管通过什么方式,我都确信你一定会知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我留下的特定方式。否则,死亡将失去意义。

厘清这个深层逻辑,他还有更深层的疑问:你杨守庭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坦白,而非要选择自杀?难道你有不可言说的痛苦?那会是什么呢?

他们赶回分局时,江志鹏正对罗正男展开第二次问询。说是问询,只差戴铐,其强度不亚于审讯。

罗正男再回分局,心情很不爽,态度上就极为恶劣。

“死了个捡垃圾的,说什么成了我的替死鬼?那我去感谢他家好吧!你们倒是去破案啊,成天盯着老子干什么!有病!”

基于保密原则,江志鹏没把杨守庭自杀一事说出来。他担心一旦告诉罗正男,对方会更加有恃无恐。

他紧抓一个点不放:“罗正男,你到底认不认识杨守庭?”

“一百遍了,不认识!”罗正男敲了敲脑壳,“你说巧不巧?我回去查过,那小子居然从我公司贷了二十万,至今有一半未还。”

江志鹏心说,这家伙还挺精,能想到这个角度。

他问罗正男:“你意思,杨守庭因利息太高,产生怨恨,想下毒干掉你?”

“呵呵!我没那么说!反正我是受害者,你们要保护我安全!”

“保护你妈……老子不保护你这种人渣!”

江志鹏叫人把伊辉整理的那块白板拿进来。白板上贴满网贷导致的自杀者,只是最后面写有杨守庭名字的那张纸被取了下来。

江志鹏指着白板:“姓罗的,你看清楚!他们的死都跟你公司有关!他们的家属,哪个不恨网贷?哪个不恨你?你今天从这出去,说不定明天就被人干掉!”

罗正男看了看白板上的内容,激动得跳起来,“缺钱借贷,欠债还钱!他们自杀关我啥事!江队长,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借题发挥啊!毒杀案找不到凶手,朝我身上拉屎!呵呵!有本事你把我扣住,否则等督察上门吧!”

江志鹏气得想揍人。回到办公室听伊辉、王可汇报了新情况,他的心情才总算好了一点。

他问伊辉:“你是说,那张残缺照片是杨守庭故意放的,目的就是把我们往铁路公园引导。”

“对!”

“还有别的吗?”

王可插话:“还有512火灾的照片。”

江志鹏赶紧摆手:“那个不要提。”

王可说:“还有铁路花园2号楼1单元的住户资料,我们让车站派出所的钱丰收去找了。”

江志鹏二话不说,拿起电话拨出去,安排人直接去派出所拿资料。

对那些住户的审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八层楼,十六户人家,都跟杨守庭八竿子打不着。这个结果不全面。如果杨守庭和他母亲多年前曾在那里租过房子,户主很可能想不起来。或者,如果某套房子换过主人,那么新房主同样不可能知道以前的租房情况。客观上,针对这两种情况可以继续调查,但是否有收获就很难说。

伊辉很着急。杨守庭去铁路花园跳楼绝非偶然,而那张残缺照同样指向那里,怎么可能没线索呢?他坚信杨守庭既然在表达什么,那么相关信息应该不难查。

他想了很久,突然转变思路:换个方向吧?为什么不查一下罗正男呢?

他把想法告诉江志鹏。

江志鹏叫人重新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住户跟罗正男有关联。

没过多久,新结果来了:铁路花园2号楼1单元101户主侯令发的房子,是从罗正男手里买的,购买时间八年前。

连接点找到了!江志鹏基本能确认杨守庭选择铁路花园跳楼的原因,就在罗正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