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逃
10分钟前，医院病房。
“上厕所！”白玉城冲着门外大叫。
外门值夜班的，是王可和许聪，天亮后有人来换班。
两人都带了武器。
王可进去，许聪站在门口警戒，房门敞开着。
卫生间就在门边。
王可打开床头的铐环，手铐另一头仍铐着白玉城手腕。
白玉城磨磨蹭蹭爬起来，揉了揉手腕，穿上鞋走向门口。
王可紧跟白玉城，右手按在腰间配枪上。
眼见白玉城走到厕所门口，王可突然反应过来：白玉城穿的，居然不是病号服，而是牛仔裤。
“喂！上厕所你换裤子干吗？”
王可这么一问，站在门口的许聪也看见了。
“什么？”白玉城佯装没听清。
“我说，你换裤子……”
王可还没说完，白玉城突然出手，把许聪拽进来，然后一把掐住对方脖子，朝门边的墙上狠狠撞去。
这一拽，一掐，一撞，动作既突然又迅速，许聪根本没反应过来。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许聪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到墙上，身子一软，倒地。
与此同时，白玉城抬起脚尖把门关上。
“别动！”
王可赶紧掏枪，打开保险。
没等他抬起枪口，白玉城胳膊肘扫过去，把王可撞倒，手枪跟着脱手。
趁着机会，白玉城冲向门口。
王可爬起来，扑向白玉城后背，左手挂上对方脖子，另一只手去抓对方右手的铐子。
白玉城左手扣住王可左手，脖子和腰同时用力一拧，硬生生把身体翻转了180度，两人从胸贴背，变成了正面头顶头。
头顶头，顶牛？王可毫不客气，抬腿就给了对方小腹一个膝顶。
白玉城疼得弯下腰去。
王可松开左手，双手同时抓住对方右手腕的铐子，想把它扣到自己手腕上。
白玉城不答应。他左手死死掐住对方脖子，右手用力挣扎。
王可被掐得满脸通红，却突然嘿嘿一笑：“劲儿大是吧！老子两只手！”
白玉城单手挣脱不过，眼看铐子就要挂上王可手腕，他突然抬腿，踹向对方下阴。
这下正中目标。
王可闷哼一声，松开手，蹲下去。
白玉城转身就走。
王可顾不上疼，扑上去把白玉城绊倒，他也紧跟着摔在地上。
下一秒，白玉城率先爬起。他发了狠，用脚踹王可头部。王可无所顾忌，侧躺着一把抓到铐环，赶紧把手腕伸进去，紧接着用力一甩。
“咔嗒”，俩人连一块了。
白玉城抓住王可的头，朝地上狠撞了几下。
王可手底下忙着，来不及反抗，最终一翻白眼，晕了。于此同时，空中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墙角传来一声脆响。
白玉城这才发现，那小子竟然把手铐钥匙，远远地丢到了墙角。
紧接着他又倒吸一口凉气，发现王可的另一只手上，也戴着铐子，而铐子的另一头，被扣到了床腿上。
两副手铐，一副连着白玉城和王可，另一副连着王可和床腿。
白玉城长叹一声，看向门边的许聪。许聪身上肯定也有钥匙。可惜，他使劲朝外走了几步，就再也挪不动了，王可和床腿之间的手铐，已经紧紧绷直。
距离不够，怎么办？
门口那位，随时会醒。门外，也许下一秒就有护士经过，难道就此前功尽弃？
他弯下腰去，看到了王可丢掉的枪。枪在床底下，能够到。
他用脚尖把枪够出来，拿在手里。
然后呢？冲手铐开枪？还是打断手骨？
时间紧迫，决断要快。
他一把扯下被子，在地上铺平，然后把自己的右手和王可软绵绵的左手，放到被面上。
那两只手，被一副铐子连在一起。
他左手紧握枪筒，钢质枪把朝下。
他只能砸断一只手的手骨，才能解脱。
砸谁？王可还是自己？
砸王可，他会不会醒来？醒来也没关系，再给他脑袋来几下。
砸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没什么可想的。
他把右手铐子往胳膊上撸紧，咬紧牙，举起枪把，朝自己虎口外的关节砸去。
此时，门外走廊上，突然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那是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个护士，正朝门口走来。
没时间了。
他把枪反转过来，枪口瞄准手铐中间的链条。
即将开枪时，他突然打了个冷战，猛然想起以前了解到的一个军事常识：电视上手枪打断手铐的镜头，全是骗人的！手枪，尤其是威力不算大的警枪，几乎不可能打断手铐的链条。不但打不断，还容易造成跳弹，击中自己，而且子弹击中手铐的力量很大，不把手臂震骨折才怪！
这怎么办？
他浑身冒着冷汗，眼珠一转，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救命！
门外打喷嚏的，果然是个护士。护士听到动静，推开门。
正要说话时，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两个警察，一个躺在门口墙边，一个躺在病床边，而本应在**的罪犯，此刻正半蹲在地上，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
护士汗毛倒竖，浑身发抖。
“别动！”白玉城晃动枪口，“他们都死了！出声我就打死你！”
护士捂住嘴，不敢稍动。
“进来！关门！别想跑，你快不过子弹！”
护士一寸一寸挪进房间，反手关门，眼泪瞬间流出来。
“你旁边那个警察，身上有手铐钥匙，找到丢给我！快！”
护士慢慢蹲下，战战兢兢，从许聪口袋里找到钥匙，闭着眼丢给白玉城。
白玉城拿到钥匙，解开手铐，迅速跨到门边。
此时许聪醒来、坐起，见白玉城过来，本能地伸手抱住对方小腿。
白玉城用枪托，猛砸许聪脑壳。
许聪又倒了，白玉城开门就跑。
接着，那个护士发出凄厉的尖叫。
白玉城来到走廊，用枪逼退多名护士，迅速冲上步梯，扔掉手枪，下楼，同时扯下头上的绷带……
医院外的大街上，空气里，满满都是自由的味道。
他飞奔起来，在街道和暗巷里穿行，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十几分钟后，他在一个巷口停下，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
片刻后，远处来了一辆出租车。
他朝出租车招手，然后借着路灯，观察附近的建筑物，心里快速琢磨。
刚才横穿了几条街道和暗巷，只要警方确定不了他现在的位置，那么打车还是安全的。就算警方用最笨的办法，不惜人力，把本市所有路口监控过滤一遍，要查到他现在所处路段的监控，也需要时间。再说，这个笨办法要想有效，也得靠肉眼分辨，寻找他到底在哪辆车里。现在车少，笨办法理论上可行，但是，警方凭什么认定，他打了出租车？
实际上，他低估了警方的决心。他现在打车的确是安全的，那是因为天还没亮，警方动员速度再快，也需要时间，他赚了时间差的便宜。最多一小时后，市区内就会出现大量巡警，在每个路口前，对每辆车进行检查。武警反应是最快的，或许现在，就已在行动的路上。汽车站、火车站、机场、港口，都要封锁，通往市外的路线，更要设置路障检查站，那需要大量人力。可惜，白玉城根本没有外逃的打算……
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
他打开车门，直接坐进副驾。
司机是个矮胖中年人，嘴里叼着烟，正要说话，白玉城先开口了。
“大哥，用一下你电话！”
“嗯？”司机狐疑地盯着这个年轻人。
“我住院才出来，手机不在身边。放心，我不是劫道的！”
他把裤袋里的钱全掏出来，放到司机面前。
看到钱，司机放心了，把钱还回去：“我不是那意思……”
说着，他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这时白玉城突然出手，按住司机后脑勺，往方向盘上狠狠撞去。一下、两下、三下……司机头破血流，失去知觉。
白玉城赶紧点击手机屏幕，把它设置成不息屏状态，然后下车把司机拖上后座，接着取出从头上撕下的绷带，把司机的头扎好，随后返回车内，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主路上不时有警车驶过。
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号码：“冯叔？我逃出来了！”
“啊！逃出来了？”冯仁兴从**弹起来，他不敢相信。
“我弄了辆出租车，这是司机电话，人被我打晕了！”
“你在哪儿？”冯仁兴语气很是焦急。
“你不会出卖我吧？”
“扯淡！再说你毕竟替我背了……”
“我信你！你带上那把枪，去烂尾楼附近等我，再给我准备点现金！”白玉城给对方释放了要跑路的信息。
“枪？哦，唐林海那把！好的！”
“别带手机！”
“明白！”
电话挂断，他又拨通蓝媚号码。
“喂！我是白玉城。”
“啊？你怎么……”蓝媚睡意顿时无踪。
“我从医院逃出来了，需要你帮助。”
“你说！”
“我需要现金。”
“我马上去取，你在哪儿？”
“你去五一路烂尾楼旁等我。立刻、马上，警方很快就会封城。”
“明白！”
“记住，如果你出卖我，我不会出现！”
“你傻吗？”蓝媚很激动，“你帮我报了仇，出卖你？我有什么好处？我还有良心吗？”
“还是那句话，不管我是死是活，事都是我干的，和你不相干！”
“谢谢……”
白玉城挂断。他必须重申自己的承诺，只有那样，蓝媚才不会多想，才会真的到烂尾楼给他送现金。
他被很多人骗过，却从未骗过人，除了被审讯时的迫不得已。
这回，他要主导一切，不管用什么方法。
很快，出租车来到五一路南段，在烂尾楼旁停下。
过了一会儿，冯仁兴从黑影里走出来。
白玉城下车。他逃出来最多二十几分钟，这时候，这儿不可能有警察。时间差还在，但也所剩无几。
冯仁兴跟着白玉城走到一号楼前，从怀里掏出两个黑色塑料袋，一个袋里装着现金，一个袋里装着杀唐林海时，得来的那把改装手枪，上面带着消音器。
白玉城把袋子丢掉，把现金塞进裤袋，捧着枪端详。
“你没事吧？”路灯昏暗，冯仁兴凑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眼里满是心疼。
“没事！”白玉城举起枪，逆着星光瞄了瞄。
“有什么打算？”
白玉城没问答，反问：“你怎么来的？”
冯仁兴指了指远处：“电动车。”
“你保重！”
“唉！”冯仁兴慢慢转过身去，“我没见过你！”
“冯叔！”
“嗯？”冯仁兴转回身，惊讶地看到那把枪，正顶着他脑门。
“这……”冯仁兴突然笑了，“这可不好玩！拿开……”
“你出卖我！”白玉城打开保险。
“啊？”
冯仁兴全身起来一层鸡皮疙瘩。在争辩前，他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画面：他迅速摆头，躲开枪，施展擒拿术，把白玉城打趴下，然后捡起枪开火，随后报警……
可惜白玉城那种人，天生不是做演员的料，做起事来，比电视剧里的人简洁太多，绝不给对手一丝一毫机会。
“啪！”枪响了，毫无征兆。
枪的主人，连争辩的机会都不给。
冯仁兴左腿跪倒，脑子瞬间空白。
“不用解释！”白玉城一手持枪，一手拿着出租司机的手机，“给你三秒钟，打给李默琛，把他叫到这儿来！”
“谁？李默琛？”
“三。”
“我根本不认识……”
“二。”
“你小子疯了？”
“一。”
“听我说……”
“啪！”冯仁兴左腿又中一枪。
“我打……”他疼得几欲昏厥，颤着手拨通号码。
“语气平静些！”白玉城举枪顶上对方脑壳，“就说我逃出来了，突然袭击了你，反被你制住！叫他赶紧过来处理！”
电话接通。
冯仁兴咬牙忍痛：“我是冯仁兴，那小子从医院逃出去了！”
“什么？警察这么不中用？”扩音器传来李默琛的声音。
“他来找我要现金……”太疼，冯仁兴只能说断句。
“他要跑路吧！给他！跑不跑，都是死路一条！”
“他突然袭击了我……”
“啊？”
“被我制住了！”冯仁兴忍不住呻吟起来。
“你没事吧？”
“我还行！你看这事怎么办？”
“他怎么会袭击你？事情暴露了？不可能的！”
“不知道！”
李默琛很果断：“如果暴露了，那……只能除掉他。可是，怎么可能呢？”
“你过来吧，我应付不了！”冯仁兴艰难地说出位置。
“好，马上。”
冯仁兴失去了行动力。
白玉城叫他爬上出租车后座，把自己胳膊上的纱布解下，扔到他腿上。
等了一会儿，蓝媚开车赶到。
白玉城从阴影里走出来。
蓝媚穿了件薄风衣，干练中带着妩媚。
她从包里掏出个纸袋塞给白玉城：“ATM机最多取两万，你先拿着。”
白玉城把钱扔进出租车，突然掏出枪：“上车。”
蓝媚花容失色：“怎么了？”
白玉城毫不怜香惜玉，上去给了蓝媚一枪托。
蓝媚头上本就有伤，这一击引发旧创，身子一歪，向白玉城倒去。
白玉城单手扶住，把她推进车里。
10分钟后，李默琛来了。他下车后四处逡巡，找不见冯仁兴，便拨通了刚才的电话。
电话在白玉城手里响起。他直接挂断，持枪走到李默琛身后。
“别动！”
李默琛慢慢转头。
“你是……白玉城？”他头次看到对方剪短发的样子。
“李老师，好久不见！”
李默琛想微笑，可是笑不出：“你冯叔呢？是他叫我来的……其实我跟他也算老相识。当年你转去班里之前，我给他儿子做过家教……”
他紧皱眉头，飞快盘算眼前的局面，扯起淡来仍滴水不露。
“别演了！你们以前根本不认识！”白玉城用枪紧顶对方后脑勺，一脚踹过去，“出租车后座，叫醒蓝媚，你们扶着冯仁兴上楼！快！”
“蓝媚……”
李默琛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摔倒！他知道中计了，却不得不依言照做。
他打开车门把蓝媚叫醒，然后两人扶着冯仁兴出来，慢慢走进一号楼。
白玉城持枪，跟在五步之外。
此时，出租车司机晃了晃脑袋，醒来。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呆了几秒，赶紧从副驾爬回驾驶位，点火，飞一般离开。等他再停车时，才会想起自己手机不见了，然后会发现后座上有个纸袋，里面有两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