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再见
王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枪也在楼梯口找到了，不过事后的问责程序难免。对他个人来说，最庆幸的，是白玉城没把枪带走。枪一旦丢失，万一再因为它闹出人命，他的责任就大了。
伊辉摊上事了。
江志鹏和领导们收到嫌犯逃走的消息，方寸大乱。
抓住又跑了，比没抓住还坏。
这事的性质，恶劣到头了。会议室内所有人加起来，都承担不起那份责任。
伊辉还是太年轻，不在其位，不熟悉其中的利害关系。
领导们有的急吼吼打电话，有的跌跌撞撞往外跑……在这个炸了锅的时刻，他紧追江志鹏，一再解释自己的想法。
“我跟他谈了很多，碎尸案不是他干的。案子的起因，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很多。它背后，至少牵扯到另外三个人。我去查了监控，有新发现……”
头绪太多，伊辉尝试用最简练的话，把结论引出来。
可是，江志鹏哪有心情细听：“还他妈牵扯谁？谁让你跟他谈的！我看是你刺激了他！不然他能跑？”
“我非那么做不可！”
“放屁！他跑了，我们全完蛋！”
“你听我说……”伊辉跑起来，他跟不上对方步子。
“滚！你到底跟他谈了什么？怎么刺激到他？去给老子一字一句，写清楚！”江志鹏一边说，一边跳上车。
“我知道他在哪儿！”伊辉吼了一嗓子，“定位李默琛和蓝媚的手机，还有冯仁兴！”
警车呼啸着离开，他不知道江志鹏有没有听到。
“怎么会这样！”
他抱头蹲下，心里电闪雷鸣。他知道自己没做错，也能理解江志鹏的反应，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白玉城会跑。
为什么呢？他很快明白过来：最好的警察，不但能洞察事实真相，还能预判人的行为逻辑。他做到前者，却忽视了后者，这是成长的代价。
更多的警车呼啸离开，办公楼里很快空无一人。
多么漫长的一夜啊。
刚才江志鹏说得很清楚，叫他把事发经过，一字不漏写下来。
他踱回办公室，闷头写了几行字，忽然把笔狠狠甩掉，跑向雷霆办公室。
办公室锁着门，雷霆去了市局，协调抓捕工作。
他打电话把雷家明吵醒，问到雷霆手机号，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通，无人接听。
再打，还是不接。
他匆匆发了条短信过去，料想对方也不会看。
10分钟后，雷霆回拨回来。
“伊辉啊！我刚到市局，有事快说！”
伊辉直说重点：“逃犯的目标是冯仁兴、李默琛，还有蓝媚！”
“你确定？”老雷没问为什么，也来不及问。
“确定！”
“好的，我知道了！”
伊辉挂掉电话，开着五菱宏光驶出分局……
此时距白玉城逃离，已过去25分钟。事实会证明，伊辉给雷霆提供的信息是对的。事后回溯这段经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认为，伊辉是故意拖延之后，才道出真相。芸芸众生，别人心里怎么想，还真是说不清……
还是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烂尾楼一号楼，顶楼天台。
冯仁兴流了很多血，靠在护墙上脸色苍白。
蓝媚和李默琛的位置很奇怪。他们背靠背，坐在天台入口的金属挡板上，那是白玉城有意安排。上次他和崔明虎玩命时，入口挡板的钳扣，被警方破坏掉了。这回，他干脆让两个大活人坐在上面。如此一来，下面的人不管用焊枪，还是直接用枪，都要考虑人质的安全，无法再强行破坏金属挡板。
白玉城提枪，站在天台中央：“冯叔，聊聊吧，你和李默琛的勾当！”
冯仁兴瘫坐于地，不停呻吟，中间夹杂着叹气声。
“是你自己不要机会！”白玉城抬起黑洞洞的枪口。
“我说！”冯仁兴抬起头，脸上带着奇怪的笑，“你都知道了！碎尸案，是李默琛让我干的。我们算准了，一旦你决心复仇，就会替我背锅……”
“顾楠楠自杀事件，是策划好的？”
“对！为了逼你……因为你那时候很犹豫，想报警。”
“为什么？钱？”
“是！”冯仁兴痛苦地闭上眼，“事情得从6月30日说起——那天中午，一个陌生人，哦，李默琛把我约到咖啡馆，说要告诉我三件事。一、白涛当年被人设局。二、设局者是唐林义兄弟，外加唐林清，以及当时的西城城建副局长褚悦民。三、当年西城城市银行信贷部主任蓝小菲夫妇，手里有证据，但被杀灭口。杀人者叫杜忠奎，坐了10年牢，6月25日刚出狱，6月29日晚，从唐林清手里拿到800万酬金。”
白玉城把出租车司机的手机，放到冯仁兴对面，录像。
冯仁兴视线模糊，咬牙说下去：“他给我看了一段视频，也就是蓝小菲夫妇所掌握的证据。那能证明他说的前两件事，还不能证明第三件。”
白玉城蹲下：“杜忠奎杀人灭口，是李默琛从800万佣金上推断而来。”
“但是可以找杜忠奎逼供、验证……”冯仁兴颤抖着伸出两根指头。
白玉城走到李默琛身边，从对方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丢给老冯。
冯仁兴颤抖着点上烟，深吸几口：“我当时很生气，更多的是奇怪……我问李默琛秘密从何而来？为何告诉我？”
“因为你和我爸，曾是兄弟！”
“呵呵！”冯仁兴点头，“他问我缺不缺钱——你知道的，我儿子冯云龙，在美国念书，花销太大，我实在捉襟见肘。他今年想拿美国身份，还得花一大笔钱……”
“他说服了你。”
冯仁兴看向李默琛，摇摇头：“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根本没劝我什么。他只是说了一个计划，**裸地说——我同意与否，他似乎无所谓。他知道我不能拿他怎么样，那只是他的一个想法而已。我自己说服了自己……”
“就为800万！”
“是的！我是计划的第一环，事成之后，那800万全算我的……”
他描述得极其简单，但他说服自己的过程，一定经历了极其复杂的博弈和挣扎。
白玉城眼前，浮现6月30日晚的一幕——
夜半时分，他听到卧室南边窗下，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打开门出去一看，吓了一大跳。当时，冯仁兴正奋力抱起一件东西，旁边停着电动车。那件东西不是东西，是田恬的尸体。现在他明白了，尸体从电动车上跌落，是冯仁兴有意为之，就是为了让他听到，看到，而后质问……
尸体是从杜忠奎家运回去的。
冯仁兴做出“被逼无奈”的样子，向白玉城“坦诚”事实：“今晚来修车的人，叫杜忠奎，10年前是个货车司机，因交通肇事，致两人死亡逃逸，入狱10年。这点事，杜家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当时的白玉城纳闷儿极了，质问冯仁兴为何杀人。
冯仁兴按李默琛的交代，早已准备好了托词：“我在林义化工有一位朋友，他去银行时，无意看到，林义化工办公室主任唐林清，取出一大笔钱，交给了杜忠奎。出于好奇，他今天中午跟踪杜忠奎到静山公墓，发现对方，往父亲的骨灰盒里放了一件东西。那是个U盘，朋友拷贝了一份……”
冯仁兴这段陈述接近事实，只是隐去了李默琛的名字。他用片面的事实，去掩饰整体的谎言，使事情的起因，变得合理。
白玉城通过拷贝视频，终于得知白涛自杀的隐情，这时，他已几乎失去理智。
冯仁兴继续演戏：“巧得很，今晚那小子居然来修车……两小时前，我到杜家庄找到杜忠奎，用田恬的生死威胁他，这才逼问到事实真相——那个U盘最初的版本，在蓝媚父母手里。他们死于车祸，那不是意外，是杜忠奎有意为之！其雇主，就是给白涛下套的唐林义等人。那800万，是杀人佣金！”
白玉城由此得知全部真相，但他当时尚无心杀人。
冯仁兴继续冒险，以“为朋友复仇”的“决绝”之勇气，于7月1日晚，导演了杜忠奎逃逸的戏码，最终抛弃奥迪Q5，搭乘过路车把杜忠奎带回、杀掉。杀人现场，就是停车场大院，白玉城被迫旁观……
杀人当晚，两人合力掩埋了杜忠奎尸体，而田恬的尸体还没处理掉，被冯仁兴暂时存在冰柜里。
得知父亲自杀背后的真相，白玉城第一时间要报警。然而，冯仁兴用杀掉两个人的戏码，把他逼得进退两难。
然而，这还不够！
7月7日凌晨，顾楠楠自杀。
7月9日晚，葛春花喝了农药。
逼迫的砝码更重了。那两件事发生后，本来还很矛盾的白玉城，突然对杜忠奎说：“一切都跟你无关。剩下的，交给我吧！”
做出决定当夜，他分解了田恬的尸体，将头骨以外的部分，带往小王庄露天坟场埋掉。那事他想得很周全，杜、田二人的尸体，决不能埋到一起，分开埋才能降低风险。退一步，田恬的尸块万一被发现，警方怀疑的人也是杜忠奎，而杜忠奎在警方视野中，是逃逸状态……
上述过程中，白玉城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执意追问冯仁兴口中“那位朋友”，到底是谁。他被冯仁兴的“仁义”感染了。在他看来，冯仁兴杀掉无辜的田恬，为的是逼迫杜忠奎交代秘密，再杀掉杜忠奎，为的就是白涛。他没生出半点怀疑。800万在冯仁兴手里，是理所当然，钱对他已失去意义。他还嘱咐冯仁兴，别忘记拿一点儿钱出来，感谢“那位朋友”……
世上最有效的谎言，就是基于事实的谎言。
一个表面为“复仇”，实则为钱的局，就这样形成。作为被利用的棋子，白玉城从此走上绝路。
对他来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绝路之上，他还有最后反击的机会。
他想感谢伊辉。
要不是伊辉识破他谎言中的漏洞，进一步推理、分析、求证，他只能蒙在鼓里，一心求死。那太悲哀……
天蒙蒙亮，大地还在沉睡。
楼下终于响起尖厉的警笛声，警车蜂拥而来。
大批警察荷枪实弹，冲进一号烂尾楼。
狙击手登上旁边二号楼。上到顶层他们才发现，二号楼天台没封顶，比一号楼矮，根本没有狙击视野。很快，他们得知余下的楼也是一样，都没封顶。他们只好退出大楼，另寻制高点。
白玉城问冯仁兴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伊辉在静山公墓被偷袭，是谁干的？”
冯仁兴叹了一口气：“是我！”
“为什么？”
“因为当时，你被警方带走了！虽说你出事，会承担所有罪名，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快露馅。毕竟当时，唐林义还活着。我很着急，守在分局外，盼着你能出来。之后，我见到伊辉开车出门，就跟踪了他……”
白玉城掉转手机屏幕，持枪来到李默琛面前。
李默琛听到警笛声，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可是看到枪口，很快又熄了。
“你呢？李老师！你设这个局，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无话可说！”李默琛两手一摊，竭力保持镇定。
镇定？好吧！你不说话，我不多问，我用枪跟你对话，这是很少见的风格——白玉城扣动扳机，枪响。
李默琛大腿中弹，嗷嗷惨叫起来，风度瞬间全无。
蓝媚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恐惧，双肩跟着**起来。
“别打了！”李默琛强忍疼痛，想翻身跪倒。
白玉城又开一枪，打中李默琛另一条腿。
李默琛疼痛难忍，干脆假装晕倒。
“坐起来！”
白玉城拉起李默琛，让他靠在蓝媚后背上。那样一来，金属挡板才能安全。
李默琛满头大汗，咬着牙，努力扭动身体，想避开枪口：“别打了！钱！我也为钱！”
“你也为钱？”白玉城蹲下。
“是！我算准了，只要你展开复仇，唐林义除了跑路，再没别的选择，他不敢报警。”李默琛用力吸着凉气，“他女儿在美国，他只能去那里。他一旦决定跑路，势必要往境外转移财产。”
“转移财产？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默琛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嘴巴不停：“公司公账上，有他1.5亿的分红。只有在他跑路之时，我才能说服他，把那笔钱，转入他香港贸易公司账户，以注资或转移资产的名义……”
“为什么？”
李默琛苦笑：“只要公司正常运转，换言之，若不是唐林义面临绝境，跑路，我都不可能说服他动用那笔钱……”
“你想打那1.5亿的主意？转过去又能怎样？”
“哎！我负责那边业务，有两年了，在国外积累了不少客户。如果那笔钱打过去，我会以贸易采购的名义，分批打入国外几个合作伙伴的账户。”
“合作伙伴？”
“几个国外的皮包公司而已……钱打过去，就会被卷走，皮包公司随之注销……”
“骗钱？”
“是……表面上，是骗钱。实际上我跟他们早商量好了……卷走钱七三分账，我七成……那时候，唐林义已经被你杀死在国内，作为法人，他香港的贸易公司也会注销。表面上被骗的那笔钱，自然没人会去追究……”
居然是这样！
李默琛惨笑：“那笔钱，已经转到香港了……我订了机票，只差一天而已……如果今天不是这样……”
“卑鄙！”白玉城吐了一口痰。
李默琛的操作思路，远在他的想象之外。
他没时间感慨，继续逼问：“这么做，你就不担心那几位皮包公司的老板，事后不跟你分账？”
“不会的！他们都是华裔，有其他合法生意，我跟他们打了两年交道，掌握着他们的所有资料。如果他们出卖我，我会把转账记录，交给当地法院……”
“可是……”白玉城心里又冒出个巨大疑问，“你怎么肯定，我头一个杀的不是唐林义？你的计划要成功，必须确保他不会那么快死掉……至少，要在你说服他转移红利之前，他必须活着！”
“唉！”李默琛瞥了白玉城一眼，“你杀人的计划，全在冯仁兴眼里，而且你还要他配合你，冒雨观察哪些路口的监控，在台风期间毁坏了……保镖穿黑西装外套的信息，也是他以我这位‘林义化工朋友’的名义，透露给你的……对吗？警方有没有告诉你——爆炸案那天早晨，唐林义出发去公司前，我给他打过电话？”
“我知道！”
“那个电话，是我故意打的。以汇报工作为由，目的就是拖延时间，确保他更晚到公司，不会被炸死！那个电话，我打了15分钟！”
白玉城深吸一口气。827爆炸案对他来说，存在概率性。不管炸死的是唐林义，还是唐林清，他都能接受。可惜，事实并非如此！李默琛仅用一个电话拖延，就消除了全部概率，使之成为指向性犯罪。也就是说，827案，死的人，只能是唐林清……
金属挡板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天台下的18楼，聚集了大批警察。在市局统一指挥下，武警开始往天台上挂突袭吊绳。鉴于现场情况不明，总指挥还没下达进攻命令。
何时进攻？很难决断。
白玉城聚拢精神，赶紧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简单了。唐林义严重受惊，天天躲在别墅内，你暂时没有杀他的机会。跟我预料的一样，先易后难，你选择先干掉唐林海……那时我就完全放心了……”
金属挡板下，“大声公”开始工作。
“白玉城！立即放下武器！别再伤人！别做无谓抵抗！”
“白玉城！把挡板上的人挪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该你了！”白玉城移动枪口，指向蓝媚。
蓝媚眼里尽是委屈，不停流泪：“我……我都是被逼的……我们有共同的仇人……我从来没有害过你……”
“放屁！”李默琛闷哼一声，对白玉城说，“把你逼上绝路的，就是她！知道真相后，你犹豫不决，不知该报警，还是报仇。我和冯仁兴呢，都想不出进一步的法子。是她想出办法，逼死顾楠楠，在你摇摆不定的天平上，加了个重重的砝码！她了解你，知道你重情重义！”
“我……没有！别听他胡说！”
“是她！”坐在远端的冯仁兴，颤手指着蓝媚。
“不！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只想让你报仇！”蓝媚拼命解释。
“哦！”白玉城伸手托起蓝媚下颌，“你怎样跟顾楠楠沟通的？通过那款游戏，对吧？”
蓝媚默默地望着白玉城，眼神中藏着深不见底的怨恨。
“是王者荣耀！”李默琛可不想蓝媚全身上岸，“她是唐林海的情人，对唐林清的举动一清二楚。褚悦民出狱，唐林清让沈沛溪帮忙找人。这些事，蓝媚全知道。那时，她曾故意找到沈沛溪，警告对方，不要因姐妹间的仇怨，打顾楠楠的主意！沈沛溪呢，没心机，意识不到那是蓝媚在变相提醒她而已！结果沈沛溪就中招了，真把顾楠楠推进火坑！清楚了吧？这个女人的心理学，可不是白学的！”
“闭嘴！”蓝媚恨不得咬死李默琛。
李默琛冷笑：“她加了顾楠楠的游戏账号。以游戏好友的身份有心试探，很容易套出来顾楠楠当时的困惑。葛春花查出癌症，那孩子想挣钱，但是挣钱的方式令她痛苦。蓝媚用种种话术，强调挣钱没错，还搬出所谓孝道，给顾楠楠洗脑……当顾楠楠被褚悦民玩弄，且被拍了视频后回到家，心情极度压抑，再找她交流。她又套话，让孩子自己说出被嫖宿的秘密，而后不断鼓励孩子，自杀解脱……只有解脱，才能掩盖一切！她告诉孩子，一旦嫖宿视频泄露，传到母亲眼里，就等于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无耻！我要杀了你！”蓝媚突然转身，掐住李默琛脖子。
李默琛挥舞着手，向白玉城求助：“我刚才那番话……是她亲口对我说的……要不是她太过歹毒，那孩子，还有葛春花，都不会死，你也不至于走上绝路……可是她呢？却因为想出那么个法子，就逼我事成之后，给她5000万报酬！”
白玉城眼里闪着寒光，伸手去拽蓝媚。
蓝媚突然松开李默琛脖子，一口咬住白玉城的胳膊。
“帮忙！”她嘴里呜呜地发出一串声响，向李默琛表达那个意思。
李默琛瞬间反应过来，出手去夺白玉城手里的枪。
白玉城踢开李默琛，胳膊用尽全力，往外挣脱。
下一秒，胳膊从蓝媚嘴里脱离，紧跟着带下来一块肉。
“作死！”
白玉城咬牙忍痛，把枪狠狠戳进蓝媚嘴里，开枪。
蓝媚倒下去。
他命令李默琛，把蓝媚尸体拖到金属隔板上。
消音器的声音虽小，隔板下的人还是能听到。
18层上，武警队员接到命令，攀着突袭绳索发动了进攻。
白玉城走到天台围墙边，对着下方开了两枪。子弹并未击中人，突袭却被迫暂停。
他拿起手机，停止录像，拨通一个号码。
“喂！雷家明吗？”
“是我！我在楼下！你停手吧！”
“请问伊辉电话多少？我跟他有话要说！”
“稍等！”
雷家明举着电话冲上18层，把电话交给伊辉。
“我是伊辉，你说。”
“谢谢你帮我破案！我也帮你拿到了口供！”
“停手吧！”
“我有个请求。”
“你说。”
“杀了唐林海后，我把城南孙家庄的孙婆婆，送去了西城老人院，跟杜忠奎母亲做邻居。请你和雷家明帮忙照看一下，一周去一次就成。”
“行！”
“她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出远门。”
“行！”
“如果我不杀人，有没有机会跟你做朋友？”
“有！”
“就这样吧，谢谢！”
电话挂断。
白玉城把瘫坐的冯仁兴扶正，让其改成跪姿。
“跪直了！”
冯仁兴抬了抬眼皮，努力睁开眼。
白玉城站到后面，枪口顶上冯仁兴后脑勺：“当年我爸不敢处决犯人，谢谢你为他代劳！今天，我来替他处决你！”
话音一落，开枪。
冯仁兴栽倒。
看到冯仁兴的下场，李默琛瘫软倒地，再也没了力气。
白玉城冲着他把枪一挥：“起开！”
李默琛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从挡板上滚开！”
李默琛努力翻转身体，滚到旁边，接着，又把蓝媚尸体拖走。金属挡板下，警察忽然看到缝隙里露出亮光，赶紧冲开挡板……
白玉城坐上围墙，叼起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抬头仰望东方的光芒。
“不许动！”
一群警察冲上天台，长枪短枪，指向目标。
白玉城忽然笑了。
那是他十几年来，首次主动微笑，不经旁人笑容的引导。
那一刻，他举起枪，对准自己太阳穴，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再见！”
枪声响过，他往后倾倒，向楼下坠去，像极了白涛当年坠楼的样子。
围墙下方，那位出租司机的手机立在那里，录下了发生的一切。
此时，手机的彩铃突然响了——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