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后一杀
7月1日晚这段聊天，跟顾楠楠的遭遇对得上。
从时间线看，她7月2日晚，被唐林清带到静山别墅。从聊天里能看出，她在纠结、挣扎。她跟白玉城说自己很烦，不开心，但终究没把心事讲出来。
案子查到现在，伊辉关注的已经不是这个，而是白玉城那段语音。
他认真地听了好几遍，想确认语音背景。
听到第三遍时，他在43秒处，听到了两声狗叫。
狗叫？难道当时白玉城在室内？
他带着疑问，把音频交到技术部门做声纹数据分析。
一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1.比对白玉城的微信音频和笔录音频，确定微信语音出自白玉城本人，而非提前录制的声音。
2.语音环境为室内或车内封闭环境。如果是车内环境，车子应为静止状态。
3.语音录入距离，不大于10厘米。
4.噪声分析，狗叫声非合成，距离音频录制者50米左右。
5.从声音频率，判断录制者当时的情绪状态……
后面更详细的结果，伊辉没看。
单凭前几条，就能推出准确结论。
7月1日晚，22:23，白玉城发语音时，人在室内或静止的车内。可是那个时间点，杜忠奎在干什么？他正驾车逃逸，而且全程超速。在全程超速的车内录语音，跟在室内或静止车内录语音，呈现的音频数据截然不同。
在这之前，伊辉和江志鹏刚刚分析出，杜忠奎当时，应为被胁迫状态。而凶手就在奥迪Q5车内，躲在杜忠奎背后。驾驶座上那件长袖夹克，明显是凶手故意放置。也就是说，胁迫杜忠奎的凶手，或说碎尸案的凶手，绝不是白玉城。
这个结论，伊辉难以接受。就本案来说，白玉城和蓝媚，有充分的复仇动机。从逻辑链看，凶手要展开一系列报复，首先，要获取当年白涛和蓝小菲夫妇被害的真相。而获取真相的唯一途径，就是刚刚出狱的杜忠奎。可是碎尸案的凶手，偏偏不是白玉城。
难道碎尸案是蓝媚所为？这个想法很快被排除。守在医院的刑警，再次问询蓝媚，得知7月1日晚，杜忠奎驾车逃逸那个时段，蓝媚正在主持一个酒会，至少有几十个人能出来证明。
此外，伊辉被偷袭时，白玉城刚刚结束问询，而蓝媚还躺在医院。
不是白玉城，不是蓝媚，那么真凶会是谁呢？
难道动机和逻辑链，都是错的？
尽管案情在逐渐明朗的关键时刻，突然再次陷入泥潭，然而警方对唐林义、白玉城及蓝媚的监视并未松懈。
一天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彻底停了，只是天气还有些阴沉。这个城市终于恢复了常态。以奥迪Q5最后停车地点为圆心，向附近搜索杜忠奎尸体的工作仍在进行，只是一无所获。江志鹏又坚持了一个白天，最终放弃。
三天后，久违的太阳终于出来了。也许是暴风雨刚过的缘故，清晨的街头有些凉飕飕，很多行人都穿上了外套。
对唐林义来说，这是个好日子。今天，他要在即将落成的新厂区主持盛大的剪彩仪式。他一早起来洗刷干净，选了一件亮格条纹衬衫，衬衫里面套了一件防弹背心。那件背心，是一年前他委托李默琛从香港搞来的。背心套在里面有点热，可他必须穿。唐林海死了。他分明记得，唐林海身上有把枪，还曾经在他面前展示过。他找人打听过，知道唐林海被电死的细节，可是没听说现场留有枪支。看来，那把枪多半被凶手带走了，所以他必须有所防备。
新厂区位于滨海西北40多公里外的碱滩之上。
今天上午的剪彩，除了企业的合作伙伴会派人参加，市里主管工业的领导，也会亲临现场，还有电视台录像直播。在那之后，滨海西城的企业搬迁工作全部结束。根据市里要求，电视台会做一个有关企业整体搬迁，及本市化工产业未来展望的主题节目。
展望未来？唐林义可没兴趣。
这是他在本市的最后一项工作。明面上，企业以后就是女儿的，这项工作他得做。明天，他将暂别这个是非之地，飞往美国跟女儿团聚。他知道，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很清楚，凶手、警方都在盯着他。
他面对一个可笑的矛盾。那个躲在暗处，想要他命的人，一旦被抓，他那段黑暗的往事势必被警方彻底挖掘出来。
凶手已经拿走了几条命，而且还要他的命，可他却只能求老天爷保佑凶手别被抓。他和凶手，现在是命运共同体，这多么可笑。
他算计着，最理想的结果是自己离开，凶手也从此隐匿，不被警方抓到，那样他倒是还有机会回来。别的选项，比如找人寻找、干掉凶手？那是电视剧里的桥段，更是最二的做法。
他有自己的判断，早就对凶手做了猜测，认为准确度八九不离十。他可以不按警方套路，不必百分之百确认就干掉对方。可那么一来，就新添一桩命案。当年的事已尘封，现在只是可能被挖出来，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安全的，还有离开的机会。警方像疯狗一样盯着他，一旦他搞出大动作，那等于找死！用投资的话说，他现在什么也不做，就是止损，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怎样，明天他必须走。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李默琛起了个大早。
他是今天剪裁仪式的员工代表。参加完活动，他还要去银行，把唐林义在公账的最后一笔分红转进香港贸易公司的账户。那样一来，总共1.5亿的注资工作就完成了。他联系的信托顾问也早就跟唐林义见了面，相应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接下来，他还是主要负责贸易公司的工作。三天后他就飞往香港，他要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蓝媚也起了个大早。
最近接连发生太多事，葛春花母女死了，情同姐妹的沈沛溪跟她彻底翻脸，把所有丑事都抖了出来。酒店法人唐林清被害，情人唐林海被杀，她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她小腹伤口缝了线，伤情不重，实在不想再待在医院。她决定今天就出院，回家修养几天，然后订一张三天后去香港的机票，出去散散心。
崔明虎同样起了个大早。
他集合了五个信得过的朋友，乘一辆面包车赶到静山别墅，跟唐林义会合。他们打扮一致，休闲黑西服外套配牛仔裤。那是唐林义的要求，为的是跟今天的场合相称。这几天，他一直负责唐林义的保安工作，跟唐林义另请的保安公司的人员轮番在别墅值守，尽心尽力。他的人负责夜班，保安公司的人负责白班。他有些看不起保安公司那些青瓜蛋子，一个个看着五大三粗，要是发生什么事，还真不一定中用。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一早，老板就要飞往美国。崔明虎已经收到了一笔钱。他得把事干好，才能对得起那份丰厚的酬劳。
他光头，他五个兄弟留着短发。下了车，他一招手，兄弟们跟着都戴上墨镜。
嘿！墨镜，黑西服外套，牛仔裤，够排场！他很满意。
这几天，除了崔明虎和保安公司，警方也派了人一直盯着唐林义。对此，唐林义没提出异议。警察24小时蹲点，起码能进一步保证他安全，而且是免费的，他何乐而不为呢？
雷家明更是起了个大早。
车子在报社停好后，他去附近吃早点，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顾楠楠自杀的案子搞清楚后，他专心写报道，跟伊辉没怎么联系。今天，报社派他跟两个年轻同事去新工业区做专题报道。这个工作按理他可以拒绝，毕竟他主要负责教育版块。可是谁让他年轻呢？新工业区离滨海40多公里，报社里的老人都不愿意去，他和年轻同事只能顶上。
早上7点半，江志鹏、伊辉、王可同乘一辆车，会同其他警员一起，赶往新工业区。
昨天，江志鹏就掌握了消息，知道唐林义订了机票，要飞往美国。得知唐林义要走，他很惊讶，同时也进一步相信，对案情的逻辑分析没问题。可是，那几个疑问简直要了他的命。杜忠奎逃逸时，白玉城、蓝媚都有不在场证明，案子再次停滞。怎么会这样？他想不通。再这么拖下去，他这个队长就干不了几天了。但是不管怎样，该盯的人，一刻也不能放松。唐林义、白玉城、蓝媚，他统统安排了人盯梢。明天的事，他还来不及考虑，他得先应付好今天。
在他看来，唐林义要走是不可能的，他一定会设法把人拦住。多年的从警经验，让他觉得今天可能会出事。他不希望出事，又盼着出事。只有出事，才有机会推动案情。他发誓，如果真出了事，他一定会把握机会。
上午8点整，雷家明和两位同事来到距滨海40公里的新工业园区。
林义化工的新厂区在园区最东边，占地面积最大。厂子有东、南两个入口，南门为主，东门为副。两个大门都已建好，上面盖着大红绸布，四周围墙刚刚修了个底座。厂区内路面最先硬化，把整体划分成左中右三部分。
左边是宏伟高大的厂房，从南到北依次排列。
中间一座高达21层的办公楼，也已完工。21，是该厂成立至今的年份。办公楼前有个巨大的广场，其中一半画着亮白的停车位。广场前挖了个人工湖，里面还没放水。办公楼后是活动区，有两个篮球场，还有各种室外活动器械，跟小公园里的布置相似。
厂区右边，有四栋宿舍楼，每栋八层，其中三栋为工人宿舍，一栋是管理人员宿舍。四栋楼的主体建筑均已完工，只剩最后的封顶和防水处理。此刻，四座中型塔吊正全力开动，弥补台风耽误的工期。
这里无遮无拦，雨后空气异常清新。
雷家明打开车窗，贪婪地猛吸几口空气，忽然觉得尿急，就按响喇叭，跟同事打个招呼，然后把车开到东墙(只修了围墙底座)外新修的公路上，躲到一号宿舍楼东墙根小便。
解决完，他伸了个懒腰，从副驾座位上拿起装有采访机的背包，锁好车门，跨过围墙底座进入厂区，把车子扔在原地。
参加活动的人不少，起码有200人。大家都集中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那里早备好了方凳。广场前面搭有一个简易的主席台，上面摆着桌椅、话筒、姓名牌，矿泉水……主席台两侧摆满花篮，大部分是合作单位送来的。
雷家明来到广场跟同事会合，发现今天的主角唐林义已经到了。
唐总穿了件亮格条纹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倒背双手站在主席台一侧，不时跟前来贺喜的宾客握手寒暄。
此时，最重要的客人，主管工业的谭副市长还没到，唐林义只能耐心等待。他很清楚，明天离开滨海，还得靠谭副市长从中斡旋。
雷家明视线越过唐林义，发现对方身后站着两个保镖。保镖身材魁梧壮硕，休闲黑西服外套配牛仔裤，戴着墨镜，双脚分开，双手交叉于身前，目光警觉。他赶紧看向其他地方，发现四面八方都有保镖，打扮跟前面那两位一模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个穿黑西服外套的魁梧光头，在外围晃来晃去，神情很是谨慎。
“哟！那不崔明虎嘛！也干上保镖了？唐林义牌面真不小啊！”
雷家明点了根烟，转眼在人群后方发现几个熟悉的身影。
“嘿！辉哥！王队长……”
他举着一只手来到伊辉、王可面前，见江志鹏虎着脸站在一旁，赶紧把到嘴边的“队长”二字吞下去。
雷家明乖巧地取出烟分给诸位：“这么大阵势，有任务？真热闹啊！又是保镖，又是刑警的！”
“成天胡诌八扯！起开！”
王可把雷家明推到一边。对方刚才差点叫出来“王队长”，他很恼。
“行！王队长，你等着！”
雷家明毫不含糊地说出那三个字，叼着烟走到一边。
王可无奈极了，脚底狠狠撵着一颗小石子，偷眼瞄向江队长。
江志鹏带起墨镜，望向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9:10，谭副市长等官员的车来了，唐林义赶紧上前迎接。
9:20，重要嘉宾由礼仪小姐指引到主席台就座。
9:30，一位着正装的主持人走上主席台，向来宾致欢迎辞，并介绍重要来宾，宣布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紧接着礼炮轰鸣，音乐奏响。
片刻后音乐声变小，主持人请谭副市长讲话。
现场记者早已等待多时，见谭副市长拿起话筒，立即举起相机……
雷家明对这些烦琐程序毫无兴趣，抬头朝天空看去。
半空中先后出现六架无人小飞机。那些小飞机分属于不同的电视台记者操控，有的高，有的低，正在厂区上空盘旋录像。有一架甚至飞到远处，对整个工业区进行航拍。
雷家明对那玩意儿很感兴趣。他忽然想起，白玉城卧室书架上，就有一架小型的大疆牌无人机，心中暗暗琢磨，要找个机会借来玩玩。
谭副市长的主题讲话，在雷家明看来真是又臭又长。
15分钟后，话筒被交到唐林义手中，接下去还有几个官员排号。
雷家明东瞅瞅，西看看，随便拍了几张照片，耐着性子又等了半小时，终于迎来了剪彩时刻。
领导们被礼仪小姐簇拥到南大门前，面对镜头，合力揭起门上的红色幕布，然后依次站到一条鲜艳的彩带后面，逐一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彩剪。
唐林义剪下第一刀，谭副市长第二刀……职工代表李默琛最后一刀收尾。
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剪彩胜利结束，接下来是参观环节。
李默琛在侧后方招呼记者，唐林义跟谭副市长并排走在最前面，领着一众领导，先后参观了厂房和办公楼，最后来到东侧的甬路上参观宿舍楼。
跟唐林义一样，所有领导都戴着安全头盔。
唐林义面上笑容灿烂，心中感慨万分，他想起唐林清。这些场面上的迎来送往，都是唐林清最拿手的。可现如今，唐林清早已躺进冰冷的墓地，只剩他独力支撑。
一时间，他感到难言的孤独。
好在他看起来并不孤独。他走到哪儿，一众保镖就跟到哪儿，始终和他保持适当距离。
唐林义来到一号宿舍楼最中间，面向正门，在塔吊附近站定。
那台塔吊正在工作。起重臂朝向正西，吊钩上挂起一大捆防水材料，准备上升，起重臂上的小车，也开始朝里缓缓移动。
有个工头来到唐林义跟前，叫他注意安全，离吊钩远点。
唐林义示意没事，往塔基横跨几步，抬起手指着前方，跟身边的谭副市长介绍工程进度：“要不是台风，早就完工了。在保障工程质量基础上，我们一定……”
谭副市长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说上两句。
唐林义介绍完毕，刚要转身离开塔吊范围，突然一号宿舍楼顶端传来一片轻响。紧接着，楼顶上方降下来四条大红色彩带。
彩带上端，分别攥在四个工人手里。
工人们站在楼顶，一只手拿好彩带，用另一只手向楼下挥手致意，还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大家好”！
人们注意到了楼上的动静，纷纷停在原地，所有的脖子都高高提起，朝向同一方向。人们专注地仰望彩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揭幕剪彩仪式来到最**。
伊辉站在人群后，警觉地注视前方。
江志鹏看向彩带，整个人已完全放松下来。
谭副市长笑成了一朵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唐林义：“小唐啊！真没想到，你还给我来个这么大的惊喜！不错！相当不错！”
唐林义愣在原地，轻轻“啧”了一声，脸上回以谭副市长微笑，心里却纳闷儿得紧：怎么回事吗？我没安排这个彩带环节啊！
雷家明仰着头笑了笑，注意力很快涣散，无意中看到塔臂下方，唐林义头顶，斜上方十几米高处，正有一架无人小飞机在慢慢盘旋。
“这货飞得有点低啊！”
雷家明后退一步，抬头看向远处，发现加上眼前这一架，空中共有七架小飞机。比他最初看时，多出来一架。
他原地转了一圈，望向四周，试图寻找操控这架小飞机的人，但没找到。
“好玩！”
他抬起头，注意力重新回到唐林义头顶那架小飞机上。
此时，吊钩上那捆防水材料已升至半空。因为彩带的突然出现，塔吊操作员暂停了操作，中断过程大概10秒。之后他重新按下电钮，吊钩再次慢慢上升。
就在这时，雷家明发现，那架小飞机好像突然失控，围着吊钩，上下左右疯狂旋转，就像一个妇人穿针引线，熟练地在空中织毛衣。几秒后，那玩意儿最后一次朝上跃过巨大的吊钩，又掉头往下冲，然后猛地顿住，最后头朝下，停在了吊钩下方的空中，随后开始轻微地摇晃，仿佛在小飞机和吊钩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连线。
“啊？怎么了？”
雷家明刚意识到有意外发生，忽听前方响起一声惨叫。
他急忙从空中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发现唐林义正双手捂住脖子，身子猛地斜向**出好几米，把一个黑衣保镖撞倒，然后双脚离地，就像被一股无形的狂暴力量钳住，硬生生地向上提起……
“什么情况？”雷家明惊呆了。
两秒钟后，唐林义向上升了半米，头顶正冲着吊钩，脚下是虚无的空气，就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不借助任何外力，整个身体就那么悬在虚空。然而魔术师总是微笑的，而唐林义却实在笑不出。他两手紧扣脖子，嘴巴张着发不出声，眼珠瞪得通红，双脚不停地踢踏……
那几秒，时间静止。
所有人都定在原地，仰视着唐林义，谁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开！”伊辉头一个动起来，冲向唐林义，王可紧紧跟上。
随着伊辉的叫声，时间重新启动。四散各处的刑警们，保镖们都动了起来。
雷家明指着唐林义的脖子，突然大喊：“线！透明线！无人机！”
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唐林义的脖子上，忽然多出来一条细细的血线。一瞬之间，血线变得越来越明显。紧跟着，有细细的血丝从血线中喷出，就像一条正在浇地的水管，被扎了几个小孔。
血丝犹如缠绵的春雨，扫过人们的脸。
这一刻，终于有人发出凄厉的尖叫。
随着尖叫声响起，有几个记者从惊恐中醒来，举起相机对着唐林义按下快门。
以上过程，也就几秒钟。
“喂！停！说你呢！”
王可冲到唐林义身体下方，掏出枪，抬头，冲着几十米高处的塔吊操作员大喊。
操作员好像并未注意到地面发生的事，仍在熟练地操控塔吊，唐林义的身体仍在慢慢上升。
此时，有三个保镖冲上去，合力抱起唐林义的小腿使劲向上抬，试图把他的脖子，从那根无形的细线中脱离出来。
“还在升！”王可握着枪提醒江志鹏。
江志鹏见吊钩还在运行，打开保险，冲着塔顶的工作台就是一枪。
枪响。
人群**。
子弹击中工作台金属外壳，吊钩停止上升。
“降下来！”
“都别动！谁也不准走！”
“封锁大门！还有围墙！”
“打120！”
各种短促的命令此起彼伏。
时间倒回到10秒前。
就在雷家明大喊“线！透明线！无人机”的时候，一直在人群外围巡视的崔明虎，刚好走到一号宿舍楼东墙基附近。此处距一号宿舍楼事发地，大约30米，中间隔着一个砖垛，转垛上扔着几个安全头盔。
他发现异常情况，赶紧丢掉烟头，冲向人群。他跑出没几步，刚要绕过砖垛，突听身后发出一声脆响，像是砖块拍落地面的声音。
他刹住脚步，扭头，恍惚看到侧后方一楼最东头房间内，有个黑影在窗台附近晃了一下就不见了。而刚才那块砖，应该是黑影从窗台上蹭掉的。
“谁？”
崔明虎后退一步，身体正面还是朝向人群，手臂还保持跑动的姿势。
那个房间跟其他房间一样，门窗都未安装，里面静悄悄的。
没人回答，也没人出来。
明明看到了人，怎么不出来？躲着干什么？
崔明虎心中生疑，又后退一步，将身体侧转90度。
说时迟，那时快。
他刚转过身子，一个矫健的黑影突然从门口闪出，直冲到他身侧。
那人也不说话，抡起板砖拍向崔明虎额头。
情急之下，崔明虎抬起胳膊遮在头部，同时隐约看到来人戴着口罩。
“啪！”砖块拍到崔明虎右手背。
崔明虎挡住突袭，后退半步，想收回胳膊反击，可还没等他挪动身子，那人毫不犹豫抬起膝盖，重重地顶在他小腹上。
“啊！”崔明虎弯下腰去，把后脑勺亮给了对方。
那人重新抡起板砖，准确击中光秃秃的后脑勺。
一下，两下……
崔明虎吃痛，身子跌倒之际，猛地挥出右手抓了一把。
这一把，成功扯掉黑影的口罩。崔明虎扭头，努力看了一眼，随后跌倒。
那人寸头，精瘦，跟崔明虎打扮相似，也穿了一件休闲黑西服。把人打晕后，他四处看了看，捡起口罩，迅速把崔明虎拖进最东头房间。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个操控手柄，塞进崔明虎手中按上指纹，然后把手柄放进崔明虎口袋。
这件事发生得悄无声息，当时附近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唐林义身上。
安置好崔明虎，那人跑出房间冲进人群，挤进唐林义身边的保镖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