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与凶手

[英]H.C.财利

福琼心不在焉地看着盘子里他最爱吃的油桃,可一点食欲也没有。他心神不宁,因为好几天没接到案子了。

“瞧你,打起精神来。”福琼夫人非常不满他的状态,“下午到母亲家参加茶会,你可不能再是这副鬼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在人们面前装样子。”福琼无所谓地说。

一会儿,书房里的电话铃急迫地响起来了,福琼嘟囔着,懒洋洋地踱着步子走去接电话。

片刻,他一阵风似的走回餐厅,脸上神采奕奕,而且帽子已经戴好了。

“男人专为工作而生,女人呢,还是留在家里哭泣吧。”他轻快地吻了一下发懵的妻子,“下午请替我向母亲问好。”

“谁?谁给你打的电话,他到底想干什么?”反应过来的福琼夫人非常生气。

“是史密斯大夫打来的。回头见,亲爱的。”话还没说完,福琼已经走出很远了,留下福琼夫人在那儿生闷气。

福琼把车子开得飞快。刚才史密斯大夫在电话里对他说,有人发现海斯夫人昏迷在水塘边,摔断了胳膊和两根肋骨,似乎还有内伤,目前还没醒过来,伤势非常严重。于是,史密斯大夫给福琼打电话,想听听他的看法。

当福琼来到史密斯大夫所在的塔温特小镇时,大夫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快把详细情况告诉我。”福琼开门见山。

“其实他们真不该找我。海斯夫人以前是我父亲的病人,后来也找我看过病,但不久前我们吵了一架,她就变成狄隆大夫的病人了。”史密斯大夫皱起了眉头,“狄隆那家伙是出了名的风流,不知道和多少女人有来往。你总听说过这个人吧,福琼先生?”

“你的意思是说狄隆大夫和海斯夫人有染?”

“哼,或许跟海斯夫人的侄女的关系更说不清。”看来史密斯大夫对抢走他生意的狄隆大夫没有什么好感。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是这位侄女请您去的?”福琼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不耐烦了。

“噢,不,是布莱特先生请我去的。”

“我的天啊!这位布莱特先生又是谁?”福琼头疼起来。

史密斯大夫倒是个慢性子,他慢条斯理、东拉西扯地讲了下去。福琼皱着眉头,耐着性子,总算从史密斯大夫乱七八糟的表述中把这些人的关系搞清楚了。

原来,海斯家是本地的名门望族,可惜目前由于人丁不旺,显得势单力薄。海斯夫人孀居在家,和侄女瓦来丽·卡莉住在一起。她虽然快70岁了,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得很,而且脾气火暴。

卡莉小姐属于那种骄傲自大的现代派女性,不过据说她确实懂得一些知识。

布莱特先生住在外地,是海斯夫人的外甥。海斯夫人摔伤时他不在塔温特镇上,事后第二天他才匆匆赶回来,发现姨妈伤势严重,就坚持要把史密斯大夫请去。

“好了,你说得很清楚。”如果福琼不打断,史密斯大夫也许会一直讲下去。“你刚才说海斯夫人是摔伤的?”福琼问。

“这只是他们告诉我的,并非我亲眼所见。他们说前天傍晚一个仆人发现海斯夫人躺在池塘边。他们先请了狄隆,我是第二天才去的。我去时海斯夫人仍处于昏迷状态,今天还是如此。”

“现在有人看护海斯夫人吗?”福琼接着问。“白天是卡莉小姐看护,晚上有一个护士守夜。那个护士对我说,第一天晚上海斯夫人在昏迷中说过话,好像是在说‘推倒’等几个字。案情是不是有点复杂?”史密斯大夫望向福琼。

“海斯夫人还说过其他话吗?”福琼神经绷紧了,觉得这个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卡莉小姐认为她姑妈什么也没说,护士说昨晚她没再听到什么。看伤势,我也不敢确定海斯夫人能说话。”

福琼把礼帽往头上一扣,说:“走,咱们现在去海斯夫人家。”

才几分钟,福琼就把车停在了海斯庄园的大门口。

在客厅里,福琼和布莱特先生见了面,他发现布莱特非常随和,与海斯太太的傲气正相反。福琼要求去看看海斯夫人,布莱特礼貌地说已经差人叫卡莉小姐过来了,她现在是这里的主人了。

他们正说着话,苗条美丽的卡莉小姐走进了客厅。

“您就是福琼先生吗?”卡莉小姐和福琼握了握手,“狄隆大夫马上就到。”

“对,我们要等一下狄隆大夫。”史密斯大夫说。

“非要等他?”布莱特笑着说,顺便吩咐仆人给客人上茶。

“我姑妈一直昏迷不醒,是他们告诉您的吗?”卡莉小姐看向福琼。

“她没再说什么吗?”福琼问。

“她根本就没说过什么。”

“噢,是这样。”福琼低声道。

茶端来了。一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黑色波斯猫也跟了进来。

“它叫‘皇帝’,是我姨妈的宠物。”布莱特微笑着说。

“好漂亮的‘皇帝’!”福琼说,“它是不是饿了,也来喝茶了。”

“是的,该喝奶了。”卡莉倒出一碟牛奶放在地上,“皇帝”踱到碟子旁,对着牛奶嗅了嗅,甩了甩头,转身走到关着的客厅门前。

“它也许是怕见生人吧。”福琼走过去为“皇帝”打开了门。

门开处,走进一位风度翩翩、看似三十多岁的男子。

“您就是福琼先生吧,他们已经对我说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是的,我想您就是狄隆大夫了。什么时候去看海斯夫人呢?”福琼问。

“请便。”狄隆大夫说着就向客厅外走去。

海斯夫人的卧室很大,那个上了年纪的护士正在照料她。面对福琼的提问,护士一一回答,和史密斯大夫说的一样。

“就是说你也不能肯定,对吧?”狄隆尖刻地插了一句。

“我可以肯定她说到‘推’字,然后她就昏过去了。”护士说。

福琼走到床前,俯下身去。海斯夫人面色苍白而扭曲,额头有淤血的印记,呼吸急促而不均匀。福琼把手放在海斯夫人的额头上——冷冰冰的。他想,摔伤病人一般是要发烧的。

他抬头问狄隆大夫:“旁边有方便的房间吗?”

“我们可以到卡莉小姐的书房。”

卡莉小姐的书房有很多书,收拾得一尘不染。室内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大瓶鲜花摆在栎木书桌上。

“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福琼问道。

“很简单,海斯夫人是严重摔伤,骨折加脑震**。所有的症状都是由此引起的。”狄隆大夫说。

“您认为她是摔伤吗?”史密斯大夫冷冷地插话道。

“恐怕我们还得考虑一下海斯夫人说的话吧。”

“我要考虑的是她清醒时说的话。”狄隆大夫愤愤地说。

“好了,都不要激动。”福琼摆摆手说。

狄隆大夫看了看福琼,满带嘲讽地说:“怎么,您不打算谈谈您的看法吗?”

“我嘛,”福琼微微一笑,“我在考虑增加一个护士。”

“什么意思?”狄隆大夫脸涨得通红,他觉得卡莉小姐似乎被列入怀疑人的名单中。

“您的脾气可真不好,狄隆大夫。”福琼说,“我只是想海斯夫人需要一位训练有素的护士。而且,卡莉小姐也不用那么劳累。您可以告诉她说这是我的意见。”说完,他像又想起了什么,又走进海斯太太的卧室。

福琼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一只白瓷壶和一只茶杯,便问护士:

“刚才忘了问了,你们喂海斯夫人吃什么?”

“狄隆大夫让我们每隔4小时给海斯太太喂一点牛奶。”

“她喝了吗?”

“第一次喝了一点,昨晚上她喝不下去,有两次差点吐出来了。”福琼弯下腰去观察海斯夫人的脸。看得出,即使在昏迷中,海斯夫人也很难受,因为她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痛苦表情。福琼翻开海斯夫人的眼皮,他看到瞳孔有些扩大了。他转身对护士说:“从现在起不要喂她吃任何东西,你要保证这一点。”

这时门开了,卡莉小姐冲到福琼面前,后面跟着狄隆大夫和布莱特。

卡莉小姐激动地说:“狄隆大夫说你还要添一个护士。难道你怀疑我不能好好照顾我姑妈吗?我们不需要再加护士!”

“福琼先生可不这样认为。”狄隆说。

“我说狄隆先生,您能不能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布莱特半开玩笑地说,“既然你们请他来了,为什么不按照他的意思办呢?这未必有点……”

“我可没有请他来!”卡莉小姐嚷道。

在这个问题上,卡莉小姐有点恼怒,觉得自己被怀疑。但后来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被布莱特和福琼说服了。狄隆虽然不大情愿,但也觉得没必要和大家作对。

接着卡莉小姐问福琼:“您认为我姑妈伤得很严重吗?”

“是的,非常严重。”福琼一字一顿地说。

卡莉小姐的脸色苍白,她似乎站立不稳,狄隆大夫忙拖过一把椅子扶她坐下。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反对再请一个护士了,多一个帮手,对姑妈会更好一些。

晚饭时,卡莉小姐没到餐厅来。据布莱特说,她太累了。福琼说这可以理解,照顾一个重病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晚饭后福琼到花园散步,顺便问了园丁一些话。晚上他回到那间特别为他收拾出来的客房,手里拿着海斯夫人床头柜上的瓷壶和茶杯研究,结果发现茶杯底部有几粒极微小的黑颗粒。他尝了一小口瓷壶里的牛奶,好像品味出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福琼把一个信封扔进了镇上的邮筒。早饭后,福琼点上雪茄,边思考边在花园的小径中散步。当他抬起头时,发现眼前有一片正在盛开的漂亮的金雀花。突然,他眼前有一棵金雀花被人连枝干一块儿砍去了,落叶撒了一地。看刀口,应该是新近才砍去的。这到底是谁干的呢,福琼脑子里涌出一个疑问。

回到别墅,福琼直上二楼。在海斯夫人卧室门口,他看到一个女仆在赶那只波斯猫。看到福琼过来了,那女仆对他说:“它想进夫人房里去,但我怕它会打扰到夫人。”

福琼弯下腰,摸了摸那猫,对它说:“你是不是想喝牛奶了,‘皇帝’?”

“不是的,”女仆接口,“这两天它对牛奶碰也不碰一下。它可能也在为它主人难过吧,真有灵性。”

福琼打开门,“皇帝”马上爬上床,蜷缩在海斯夫人身边。福琼注意到,尽管海斯夫人脸色仍很苍白,但呼吸已平稳多了。

福琼走到卡莉小姐的书房门前。他敲敲门,没有人应,便推门走了进去,反身把门关上。他用探寻的目光四下扫视着,发现屋里有了点小变化,桌上多了一束鲜花,而在那一束花中,就有一枝金雀花。

他仔细观察了那枝花一番,然后走到书桌前。书桌上堆满了小说,看来卡莉小姐的兴趣是在诗歌和外语方面。另外,一本有着很旧的羊皮封面的书引起了福琼的注意,他打开一看,这是一本用拉丁语写的古代民族习俗。书中夹着一只书签,他把书翻到这一页。这一页最上面写着:无生命之物的怨恨和友善。这一页中间有一段被人画了线:“这样,在金雀花丛下安眠入睡的人将被这致命的毒剑所击中。”作者解释道,致命的毒剑是指金雀花的花朵和花籽。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赶快把书放回原处,转身向门外走去。门开了,卡莉小姐走了进来。

她很生气:“想必您知道这是我的书房。”

“我以为在这里能找到你呢。”福琼微笑着说,“我想告诉你的是,海斯夫人的情况有好转。”

卡莉小姐的脸色有点好转,她嚷道:“她当然会好转的,她肯定会康复的。狄隆大夫说您在疑神疑鬼。”

卡莉小姐说完冲进屋里,“砰”的一声把福琼关在门外。

福琼摇摇头,下楼来到客厅里,拿起电话,给他的实验室拨了电话。

“我是福琼,找普里斯特大夫听电话……哈罗,普里斯特!化验有结果吗?好的,我估计是金雀花碱。对,金雀花碱。”

“那可是很原始、毒性很低的毒剂啊!”电话里说。

“是的,所以症状也不明显。好了,我晚点再给你电话。再见!”

福琼放下电话,他决定到海斯夫人摔伤的那个池塘去看看。经过布莱特房间时,他听见里边有人在说他。

“我们没有借口赶他走啊。”这是布莱特的声音。

“他没征得我们的同意,就乱进房间,这难道不可以算个借口?”卡莉小姐的嗓门总是又尖又高。

福琼来到那个池塘前,这池塘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四周的围堤用石头砌着护坡,坡底有五六米宽,靠外的斜坡上长满一人多高的茅草,因此下面的人绝对看不到堤顶上走动的人。

福琼走上堤顶,竟然发现堤下水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把一根棍子伸进水里,好像在试深浅。他招呼了一声,那两人抬起头来。使福琼惊讶的是,那两人竟是身着便服的苏格兰场警察长贝尔和一名警官。原来他们也是为海斯夫人摔伤的事而来的,但他们不知道福琼接受这个案件了,这真是令人惊讶的事情。

贝尔让那个警官到堤顶草丛中再看一看,他则拉着福琼在塘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向福琼谈了两天来他们调查此案所掌握的一些情况。

福琼认真地听着,这些情况有些他已知道,有些他不知道。总之还是有很大价值的。贝尔谈的情况主要有下列几点:

第一,史密斯大夫到苏格兰场报了案。他对警方说他的一个女病人摔伤了,但摔得很蹊跷,怀疑是被人谋害的,所以他请求警方调查一下此事。但史密斯大夫没对福琼说过他去过苏格兰场的事。

第二,海斯夫人有个众人皆知的习惯,就是每天晚饭后要散步,而且喜欢到家后面的这个池塘边。她散步时有时是卡莉小姐陪着,但更多的时候是她自己。

第三,虽然海斯夫人的脾气有点火暴,但她在镇上的人缘还是挺不错,尤其是她心平气和时,是个亲切、好相处的老太太。她在镇上帮过很多人,没有明显的仇人或敌人,唯一的例外是史密斯大夫。据说,原来史密斯大夫和海斯夫人的关系不错,但有一次他对海斯夫人说狄隆大夫和卡莉小姐私下有来往,海斯夫人嫌他破坏了海斯家族的名誉,两人吵了一架后,海斯夫人便不再找史密斯大夫看病。这次海斯夫人摔伤后,卡莉小姐找的是狄隆大夫。但因为布莱特先生对狄隆大夫不了解,信不过他,回来后硬要请史密斯大夫。

第四,海斯夫人摔伤的当天傍晚六点多,有人看见卡莉小姐和狄隆大夫也在池塘附近散步。仆人发现海斯夫人躺在池塘边上的时间是8点左右。几天以来,他俩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当天他们在水塘附近散步的事。

说到这里,贝尔发现福琼额前的皱纹不见了。贝尔知道,福琼额头上的几道皱纹是他紧张思索的标志,在他办案过程中会一直存在,而一旦这些皱纹消失了,离结案也就不远了。

福琼像在自言自语,又像问贝尔:“假设是卡莉小姐和狄隆大夫将海斯夫人推下池塘,他们有何目的呢?”

“这很明显。”贝尔很快地说,“只有卡莉小姐和布莱特先生可以继承海斯夫人的遗产。而从血缘关系上说,卡莉小姐又在布莱特先生之前。因此,如果海斯夫人死了,她的遗产将主要由卡莉小姐继承。至于狄隆大夫的动机嘛,从他们目前的关系看,他很有可能成为卡莉小姐的丈夫,因此只要卡莉小姐成了富人,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富翁。”

“是啊,看来动机很明显,也很充分。”福琼说,“也就是说,谋害海斯夫人是为了得到遗产。有这个动机的有两个人,卡莉和布莱特。从继承顺序上说,卡莉所得的好处要多;从作案时间上看,当时卡莉就在附近,而布莱特是第二天才赶回来的,这两点都对卡莉小姐不利。”

“是的,卡莉小姐作案的可能性最大。”贝尔说。

“那么假若最后证实谋杀确实是卡莉小姐干的,法院将会判她多重的刑呢?”福琼慢悠悠地问。

“将会判她死刑。”贝尔肯定地说。

“这就对了,这是个不错的结局。”福琼自言自语道。

“什么,你说什么?”贝尔没听懂福琼的话。

“哦,没什么。”福琼站起身来,“我是说我该回庄园了,去等某一件事的发生。到时候我会给你挂电话的。”

贝尔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已有答案了?”

“是的,不过因为我还没有掌握事情的全部真相,所以我一直没有惊动罪犯。这个谋杀案是够险恶的,海斯夫人摔下池塘只是这个阴谋的开始,后来又有人对她下了毒。”

“下的什么毒?”

“我估计是金雀花碱,一种生物碱。”福琼说。

“啊,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你是怎么想到这上面的?”贝尔问。

“是猫喝牛奶提醒了我。海斯夫人那只猫对它的牛奶连碰也不碰,它不喝牛奶必定是嗅到了什么怪味。”

“你想是谁干的呢?”

“那只猫没告诉我,不过,要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要注意安全,小心罪犯狗急跳墙。”贝尔说着就去找那位警官了。

回到庄园,福琼先上楼看了看海斯夫人。她的情况好多了,苍白的脸上也有了点血色。护士告诉他,海斯夫人又说话了,她说的是“是谁推我”。福琼听了之后,点点头。

接着福琼又去了藏书室。藏书室在客厅的对面,那里面有海斯家族的几千册藏书。几分钟后,福琼满意地走了出来。他在藏书室的一个书架上找到了早先在卡莉小姐书桌上放着的那本羊皮面的古代民族习俗。

福琼走进客厅,给他的实验室打了电话。“普里斯特,有结果了吗?”

“你是正确的,福琼,牛奶里含有超量的金雀花碱。”电话那边这样说。

“太感谢你了。请你写一份分析报告,我到时候用得上,再见。”福琼挂上电话。

吃晚饭时,布莱特、卡莉和狄隆都来到餐厅。饭后,福琼对狄隆说:“大夫,恐怕我们现在得对海斯夫人的伤势会诊一下。”

卡莉小姐冷冷地看了福琼一眼,说:“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福琼摇摇手说:“不,我希望全家的成员都在这里听一听。”

“哼,恐怕不能指望我会帮什么忙。”

“好了,表妹,你安静一会儿吧。”布莱特劝慰道,“先不要激动,听听福琼先生说什么。”卡莉安静下来了。

“可能有些情况你们还不是很了解。”喝了一口咖啡,福琼接着说:“海斯夫人在昏迷中说过两次相同的话,都说到有人推她。现在,我可以肯定她是被人推下池塘的。”

“两次!”卡莉小姐叫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说第二次的?”狄隆问。

布莱特的目光从卡莉和狄隆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福琼身上。

“今天下午,而且这一次她说得比较清楚。”

“这么说,她会好起来的?”卡莉抓住狄隆的胳膊摇了两下。

“狄隆,你没想到我姨妈会开口说话吧。”布莱特说。

“胡说,我说过她有好的希望的。”狄隆脸色有点不自然。

福琼摆摆手,止住了他们:“你们猜我今天在庄园发现了什么?”

“谁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卡莉用讽刺的口气说。

福琼没有理会,接着说:“海斯夫人不仅仅被推,还有人对她下了毒。”

“啊!上帝!这是真的吗?”布莱特惊叫了起来。

“你是说有人给昏迷中的海斯太太下毒?”狄隆觉得不可思议。

“我把她喝的牛奶送去化验了,里面含有超量的金雀花碱。”

“金雀花碱?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词。”布莱特说。

“听说过金雀花吧?”福琼走向餐桌上插满鲜花的大花瓶,并从中抽出一枝金雀花。

“请看,”他把那枝花抖了抖,几粒花籽落在他的手心里。“看到这花籽了吗?把它们磨成粉,这就是牛奶里的毒剂。花园里有很多金雀花,而你们家里有一本书对如何用金雀花籽制毒剂有介绍。”

“那么说你早上闯进我的书房,看到那本书了?”卡莉小姐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狄隆大夫不安地看着她。

“是的,我还去过花园,去过池塘,去过藏书室。好了,现在我要回房间就此案写一个报告送交苏格兰场。”他看了看狄隆和布莱特,缓慢地说:“现在清楚你们自己的处境了吧?”

“这么说,你已经有怀疑对象了?”布莱特说,“你应该让我们知道……”

“应该?”福琼打断了他的话。“我应该做什么我自己还不清楚吗?”说完他走了出去。

福琼走回卧室,把写字台前面的窗户推开,然后坐下来,点上雪茄,展开白纸伏案疾书。

突然,福琼手中正在疾走的笔停住了。他听到有一个极轻微的异样的声音正在悄悄接近窗口。福琼仔细分辨着这响声的方位,轻轻把桌上的墨水瓶拿到手里。一会儿,响声停止了,借着室内射出去的光线,福琼看到一个人影,马上把墨水瓶朝窗外掷去,同时一闪身躲开了窗口。几乎就在同时,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室内墙上的大镜框被击得粉碎。紧接着,窗外又响了一枪,好像有一件重物倒下了。

几秒钟后,庄园里乱了起来,楼上楼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福琼从窗后走了出来,又坐到他那把椅子上。

窗外传来卡莉小姐的尖叫,片刻之后她冲进福琼的卧室。

她面无血色,喘得说不成话:“福琼……先生,他……他……”

福琼站起身来,把她按进沙发里说:“别害怕,先不要出去。”

他走到客厅,拨了苏格兰场警察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福琼来到他卧室的窗下,几个仆人站在旁边窃窃私语。地上一个人仰面朝天躺着,还有一个人跪在他身边。

“大家回屋里去吧,一会儿警察会来收拾现场的。”福琼平静地说。

仆人们一个个转身走了。

狄隆大夫抬起头来说:“他已经死了,他打中了自己的心脏。”

“嗯,这第二枪他倒是打得很准。”福琼说。

“可第一枪的枪伤呢?而且他身上湿乎乎的并不是血呀!”

“第一枪他是冲我打的,他身上湿乎乎的是墨水。我本来只想给他留下点记号,谁知他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狄隆大夫不明白:“可他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福琼说,“你还是先看看他的手枪吧。”

狄隆从死者手里拿下手枪,对着灯光一看,惊叫起来:“怎么?这是……我的手枪。”

“那就对了。”福琼微笑了。

“您早已知道这是我的手枪?”

“没那么肯定,我想应该是你的或卡莉小姐的手枪。”

“是我的,两个月前镇上有几户被盗,海斯夫人害怕,成天唠叨,我就把我的手枪借给了卡莉。当时我们还笑海斯夫人神经过敏呢。”

“布莱特也一定为你的这一举动而高兴呢。”福琼说。

“可他为什么要对您开枪呢?”狄隆问。

“哈哈,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天真。”福琼说,“如果我被打死了,而窗外地上扔着一把刻有你名字的手枪,家里又人人皆知你曾把手枪借给卡莉小姐,你们还能够洗得清吗?布莱特这一手可谓一举两得,他一枪打死了这个案件唯一的知情人,又可以把杀人罪名加在你们头上。”

“难道您一开始就知道是他干的吗?我以为您一直在怀疑卡莉呢。”

“对不起,刚开始我是有点不公平,因为当时我没有证据,所以我要表示出对所有的人都怀疑,这样,罪犯才会继续表演下去。”

“布莱特又为什么非把史密斯大夫拉进来呢?”狄隆又问。

“他知道史密斯大夫和你们不和,所以他把大夫牵扯进来好转移我的视线。不过我没有上当。”

远处传来警车尖利的警笛声。

“好了,这里留给警察处理吧,我们到客厅去。”

在客厅里,福琼点上一支雪茄,坐在大沙发上。一会儿,狄隆大夫扶着瑟瑟发抖的卡莉小姐也进来了。

“福琼先生,”卡莉小姐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他,为什么要干这事?”

“就为了继承这座庄园。他想先把夫人杀死,然后嫁祸于你。”

“可当时布莱特不在现场啊。”狄隆说。

“只要有了一辆汽车,不在现场的假象是很容易伪造的。”

“您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卡莉小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福琼得意起来:“根据现象和推理。第二天布莱特赶到这里,看到海斯夫人并没有摔死,于是就在牛奶里下了金雀花毒剂。他的这一招真是聪明绝顶。如果他做得足够完美的话,你可能就成嫌疑犯了。”

“果然,您原来认为是我干的!”卡莉小姐叫了起来。

“哦,当然不是,你这样想可就低估我了。我还是比较谨慎的,在你房中发现了金雀花,又马上发现那本书,我就断定不是你干的,真正的罪犯没有这么愚蠢。他做得太刻意了,让我看出了破绽。”

“那本书不是我放在书房里的,我感到很害怕,于是悄悄地把它又放回藏书室了。”

“后来我在藏书室里看到那本书后,我就想到是你放的。不过你这样做很冒险,如果布莱特成功的话,这又是你的一条罪状。”福琼笑道。

“噢,这实在太可怕了!”卡莉小姐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布莱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愿上帝饶恕他吧!”狄隆大夫说。

福琼站了起来:“事情告一段落了,等海斯夫人好一点后,你们向她说明这一切吧。我现在要去和警察长贝尔见见面了。”说完,他走出了客厅。

第二天早上,福琼来到海斯夫人的卧室,发现海斯夫人和“皇帝”在**睡得很香。

福琼碰了一下“皇帝”,“皇帝”不情愿地睁开眼,对着福琼愤怒地叫了一声。

福琼对一旁的护士说:“很好,‘皇帝’的情况不错,海斯夫人会很快康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