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八爷党

雍正二年(1724)七月,雍正宣布亲书的《朋党论》,他要求臣下对这篇文告“洗心涤虑,详玩熟体”,为此特谕诸王贝勒满汉文武大臣。他说:

朕即位后,于初御门听政日,即面谕诸王文武大臣,谆谆以朋党为戒,今一年以来,此风犹未尽除。圣祖仁皇帝亦时以朋党训诫廷臣,俱不能仰体圣心,每分别门户,彼此倾陷,分为两三党,各有私人,一时无知之流,不入于此,即入于彼。朕在藩邸时,黾勉独立,深以朋党为戒,不入其内,从不示恩,亦无结怨,设若朕当年在朋党之内,今日何颜对诸臣降此谕旨乎?……

雍正的《朋党论》表达的意思是:第一,康熙年间流行的朋党习气,虽经他即位以来的纠正,但仍积习未改,现在应当彻底清除了。第二,朋党违背君臣大义和臣子事君之道,是严重罪过。臣下只能以君主之是非为是非,君主之好恶为好恶,绝对忠于君上,而不能扰乱人主权力的施行。第三,批评欧阳修的君子因道同可以结党的观点,从理论上说明解散朋党的道理。

第四,指责允撰等人结党,而为自身洗刷。他以君主身份讲这些问题,有的切中时弊,有的则是强词夺理,不过是在把他的反朋圣祖庭训格言党的道理充分表现出来而已。

雍正发布《朋党论》,原意是向允裸集团发动猛烈进攻。八月,召见诸王宗室,谴责允褪、允裸、允褪、允糖“俱不知本量,结为朋党,欲成大事”,问题提得很严重。不久,因惩治年羹尧,放慢了对允裸党人的进攻速度,唯不时地指斥他们,间或处理其中的个别人。十一月,雍正说允裸自受命总理事务以来, “所办之事,皆要结人心,欲以恶名加之朕躬”。如管工部,凡应严追的钱粮亏空,竟行宽免,以图邀誉。同月发出上谕: “自亲王以下闲散人以上,若有归附允裸结为朋党者,即为叛国之人,必加以重罪,决不姑贷,亦断不姑容也!”宣布以叛国罪治允裸党人,其严厉程度可想而知。十二月,以揆叙为允裸党人,虽其已死去七年,仍命于其墓前竖立刻有“不忠不孝柔奸阴险揆叙之墓”的碑石,以示谴责。雍正三年(1725)二月,雍正召见诸王大臣,责备允裸党人。说允糖不按规矩迎接圣旨,竟宣称“我已欲出家离世之人”,不遵守君臣大义;说允械在祈祷疏文中,把“雍正新君”字样写入,大为不敬;鄂伦岱在乾清门,当着众人,将降给阿尔松阿的御纸扔在地上。七月,山西巡抚伊都立参奏前任诺敏包庇允糖。允糖护卫乌雅图等路过山西平定州,殴打当地生员,诺敏没有报告,被雍正访知,责令审理,诺敏只究责打人凶手,未涉及允糖的心腹太监李大成,雍正说诺敏是贝勒满都护属下人员,而满都护与允糖是邻居,是一党,因此诺敏有意替允糖掩饰,遂将其革职;允糖不知收敛,犹以九王爷自居,革其贝子。大体上说,雍正在二、三年间(1724—1725),对允裸党人指责多,处理少,待到惩治完年羹尧,调出隆科多,就大力整饬允裸党人了。

雍正四年(1726)正月初五日,雍正发出上谕,历数八爷允裸的罪状:

廉亲王允裸狂逆已极,朕若再为隐忍,有实不可以仰对圣祖仁皇帝在天之灵者。……

……朕缵承大统……允裸总以未遂大志,时怀怨恨,诡诈百出,欲以摇惑众心,扰乱国政……三年以来,朕百凡容忍宽免,谆谆训诫,犹冀其悛改前愆。宗人府及诸大臣交劾,议罪之章,什百累积,朕俱一一宽贷,乃允裸诡谲阴邪,日益加甚。

允裸心中已无祖宗君上矣。允裸既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宗姓内岂容有此不忠不孝大好大恶之人乎?

雍正讲的是允裸对不起祖宗和父皇,而实质是在谋取储位时双方的对立,而此时又担心他会给这个新政权制造难题。解决这种严重对立,就是惩治允裸,褫夺他的黄带子,削除宗籍,逐出宗室。他的同伙允糖、苏努等人也遭到了同样的处分。允裸妻乌雅氏革去福晋,休回母家,严行看守,不得往来。允糖编造类似西洋字的十九字头与家人通信,被发觉,查抄他的住宅。二月,将允裸降为民王,交所属旗内稽察,不得依宗室诸王例保留所属佐领人员,随即圈禁起来。贝子鲁宾当允褪在西北军前时,代允裸与之联系,后又不揭发,亦圈禁。镇国公永谦也因在允裸案中不据实陈奏,革去世爵。三月,允撰奉命改称“阿其那”,其子弘旺改名“菩萨保”。 “阿其那”,系满语,确切含义不详,有谓其意为狗,说雍正故意侮辱他的这个弟弟,视之为畜类;或云为相当于汉语的“某某”;有说其引申意思是骂允裸为“畜生”;有说其引申意思是把某人像狗一样赶走,以示讨厌。 “菩萨保”亦为满语,不知何意,但不会是恶意,满人中不只一人用这个名字,如努尔哈赤弟弟穆尔哈齐有一个曾孙就以此命名。

这个时候,同情允裸的朝臣加紧了活动。自雍正即位以来,社会上就有人对允裸等人处境表示不满,雍正对此一再加以谴责。雍正二年十一月,他说“在廷诸臣为廉亲王所愚,反以朕为过于苛刻,为伊抱屈,即朕屡降谕旨之时,审察众人神色,未尝尽以廉亲王为非”。雍正三年四月,又说“朕于诸王大臣前降旨训诲允馔,视诸王大臣之意,颇有以允撰为屈抑者”。这时有自称为正黄旗的滦州人蔡怀玺,前往景陵,求见被禁闭于该处的允褪,允褪害怕招事,拒不接见,蔡怀玺就写“二七便为主,贵人守宗山”“以九王之母为太后”的字条扔在允褪院内,他还认为“十四爷的命大,将来要坐皇帝”。按照他的意思,赶雍正下台,让允褪坐皇帝,允糖母亲宜妃做太后。他的活动被监视允额的马兰峪总兵范时绎发现,将之投入监狱。大约也是在这个时候,天津州民人郭允进自称遇洪觉禅师,得授韬略,书写“十月作乱,八佛被囚,军民怨新主”的传单,浙江人欧秀臣把它刊刻,广为散布。允裸被人“目之为佛者”“八佛被囚”,是责难雍正皇帝圈禁允裸。“十月作乱”,如果是就雍正即位而言,然而那是在十一月,与之不合;不知是否号召于本年十月起兵反抗,因传单内还说灾祸将要降临,不信者即被瘟疫吐血而死。又说雍正以来,旱潦灾荒不停。像是要把恨新主的怨气爆发出来。这些人的活动,表明社会上有人反对雍正,争取实现允裸、允褪的政权。

面对这种情况下,雍正加紧了对允裸党人的彻底清洗。五月,向内外臣工、八旗军民人等颁布允裸、允糖、允褪、允械等罪状。允糖被改名为“塞思黑”,它是满语,其引申意思是像刺伤人的野猪一样令人可恨。允糖被都统楚宗从西大通押至保定,直隶总督李级奉命将之“圈住”。李级把在衙门附近的小房三间,四面加砌墙垣,投放允糖入内,将前门封闭,设转桶传进饮食,在外派官兵看守。房小墙高,时值酷暑,带着铁锁、手梏的允糖时常晕死。到八月,李级奏报允糖病死,雍正说他服冥诛,罪有应得。五月,雍正怕允褪在外不便控制,把他移到京城景山寿皇殿囚禁,这里有康熙的画像,命他追思父皇教养之恩,以便改悔。蔡怀玺被迫自杀。雍正治鄂伦岱,阿尔松阿固结朋党,怙恶不悛罪,处斩,妻子没入内务府。两江总督查弼纳因与苏努是姻亲被审问,供出“苏努、七十、阿灵阿、揆叙、鄂伦岱、阿尔松阿结为朋党,协力欲将阿其那致之大位”以及允糖、允裸结交情况,推动了这些案件的审理。七月,将郭允进枭首示众。九月,允裸死于禁所,雍正也说他是服了冥诛。随着允裸、允糖的死,这个经营二十多年的八爷党,至此彻底垮台了。

与此同时,和八爷党有着某种关联的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治。山西猗氏县人令狐士义在京受过允糖资助,后赴西大通找允糖,表示“愿附有道之主,不附无道之君”,要联合山陕兵民,以救允糖。雍正五年(1727)七月,雍正以他“叛逆昭著,罪大恶极”,枭首示众。同年,山西布政使高成龄承审允糖太监李大成,没有以拟斩立决具题,雍正说从前诺敏因此事而得罪,高成龄知道,如今还包庇李大成,一定是同阿其那,塞思黑情热,故枉法宽纵,转令审讯高成龄。雍正七年(1729)正月,曾同隆科多一起对沙俄代表谈判的四格,因与苏努结交而被审处。唯有允褪,因其与雍正乃一奶同胞,不便处治太严,未置其于死地,他苟活到乾隆二十年(1755)病故。

雍正不放过允裸、允糖等皇弟,理由是他们在先朝结党谋夺储位,今朝仍固结不散,侍机推翻新君的政权,建立他们的政权。诚然,雍正和允裸的斗争,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康熙朝为第一个时期,互相争夺储位,雍正朝是第二个时期,允裸、允褪及其社会力量不甘心失败,进行隐隐约约的斗争,企图制造雍正的误失而寻求机会,这就使得这个时期的斗争具有保卫皇权和夺取皇权的性质,它是前一阶段斗争的延续和发展。那么从全部过程讲,就是争夺储位——皇位的政治斗争。

雍正对允裸集团有旧怨,有新仇。他修宿怨,非致死对手而后快;报新仇,则是要树立他的君主应有的权威。

康熙驾崩后,清廷因统治上层内部的斗争面临着削弱的危险。雍正即位后不敢离开京城一步,兢兢业业,勤理政事,致力于打击允裸党人,来建立他的权威,强化皇权,巩固清朝政权,克服可能出现的政治变乱。

康熙、雍正两朝的四十年的储位——皇位斗争,雍正把它结束了,使皇帝,宗室和一些官僚从党争中摆脱出米,以更多的精力从事有益于清朝政府和社会的政务。

储位——皇位斗争中,满洲贵族遭到一定的打击,主要是雍正处理了许多宗室王公,从而削弱了他们的势力,强迫他们围绕着皇帝的意志从事政治活动。

雍正打击朋党,就他个人而言,有报旧恨雪新仇的成分,但更重要的是以此强化皇权,使统治阶级中更多的人去进行正常的政治活动,加强清朝的统治,从而保持清朝前期政治的稳定,有利于形成康雍乾时期的社会经济发展和边疆的进一步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