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易历数

秦始皇在自命“始皇帝”之后,还对历数进行了改易。

所谓历数,也叫作历术,不过是一个历法问题,即确定一年的起始终止时间。在古代却是最大的政要事件,涉及了社会观念、文化传统和习俗。它起源很早,可以追溯到五帝时期。

据说黄帝命大桡作甲子以纪日,说明那时人们就已初知历法之事了。

由于中华的先民从事农业极早,而农业生产必须根据天时节气运作,所以黄帝时便有历法是可信的。但那时的历法属原始阶段,对时间季节的掌握是非常疏阔的,只知道春秋二季,即春时万物生发而种植,秋时万物归藏而收获。

按科学推算检验古书的记载,黄帝之孙颛顼之时,人们是以大火星为测度时间的坐标。《诗经》中所说的“七月流火”就保存了火星纪时的遗迹。即彼时是以火星出现为一年的开始,属春时种植,以火星西流隐没为秋季而收藏。那时火星出现的时间,相当于今农历三月,天气已经很暖了,草木都已滋生,鸟兽也都开始繁育了。

到尧时,先民大进步了,已经能掌握太阳的运行周期,于是定一年为三百六十六日;又以月亮的初现为一月的开始,叫作“朔”日,一年十二个月,十二个月多出的时日,积累二三年后加闰月,而定四季——这一进步,是中华文明产生的根本,远比秦始皇的业绩伟大得多了。

由于先民的领袖们能根据天象,指导社会生产和安排人们生活,人们便认为他们是代表天意行事。因此,就对尧舜禹这样的领袖产生了无限的敬慕和景仰,就用太佃(即日)来歌颂他们,称他们为帝尧、帝舜、帝禹。

由于这一进步,人们能把握天时季节规律,所以尧舜禹时则把一年的开始提到相当于今农历的正月初一日,这在历法上的月建叫作“建寅”。这种根据天时,结合人事和农业生产而定的历法,最符合人们从事社会活动和生活安排,所以至今农村还是按农历时间进行生产运作,就可知其影响之深、意义之大了。

夏是禹子启建立的王朝,所以夏代继承了这一历法。因此, “建寅”历法也叫作夏历。夏王虽然是天下的主宰,但要得到人们的承认或认可,他必须履行尧舜禹时所承担的这一传统职责,所以夏王每年都要向人们公布历书。

由于中国古代是以月亮隐没初现的那一天,即朔日,定为初一日,故把这公布历书之事叫作“告朔”。人们按夏王公布的历书去从事生产和社会活动,也就是接受了夏王的统治,这就是“朔政”。夏王是正月朔日的掌握者,这就叫作“正朔所在”,这样才具有统治权——这就是中国古代的政治根本。

商汤灭夏桀,为了表示更新,把每年的开始,即正月朔日,提前了一个月,相当于今农历的十二月初一日,商代的这个历法在月建上叫作“建丑”。夏王的正朔被取缔了,标志的就是夏灭亡了,而诸侯都按商王的正朔朝贺或行事,商王才真正成为天下的统治者。

周人灭商后,又把一年的开始又提前了一个月,相当于现在农历的十一月初一日,而这个月内包含有冬至日,故周代的这个历法在月建上叫“建子”。诸侯接受周王对时间的安排,周王就被承认为掌握了天下的统治权。

在古代社会的最高领袖或统治者,掌握着历日,表示的是代天行事,天命就得归他,所以中国古代的最高统治者叫作“天子”其根源就在于此。

然而战国时,诸侯分立称王,各为正朔,没有所统。所以秦始皇统一天下,首要的是在天下推行秦的正朔,以名正言顺地确立他是代天行事的统治者或主宰者。

正朔历法,虽然是自然科学,由于历史原因,在古代与人间统治相因,所以就要附有天人相应的天数命运内容,使它包含了阴阳五行、服色、数字、方位、数运等等诸多东西,因而古代称之为历数或历术。

所谓阴阳五行,是天地间万物以水火木金土五行为根本,既是五种物质,又反映着物质的性质、内在联系和外部表现。如在性质上,水润下,火炎上,木曲直,金从革,土稼穑;在味道上,水为咸,火为苦,木为酸,金为辛,土为甜;在颜色上,水为黑,火为赤,木为青,金为白,土为黄;在方位上,水为北,火为南,木为东,金为西,土为中;在数字上,水为一、六,火为二、七,木为三、八,金为四、九,土为五、十;在联系上,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等等,这些又都与天数命运的周期运动相关联,当然也就与人间社会变革有关系了。

这些东西都是中国古文化的内涵,是古代历数(历术)中的要素。秦始皇要推行秦的正朔于天下,就要对与历数相关的一些事物也予以改变才行。

于是秦始皇根据《终始五德传》,认为秦是代周而有天下。而周人是秉五行中的火德而王天下的,那么,秦代周必然是水德,因为水能胜火。

根据这一理论,秦始皇在历术上的改革有:在月建上,因为水在河图洛书的方位为北,于季节上为冬季,所以秦的正朔岁首是以冬季第一个月即十月为岁首,这在历法月建上叫作“建亥”,比周历又提前了一个月;在服色上,因为水主黑色,故象征秦王政权的旌旗旄节、衣服都以黑色为主;在数字上,因为水数为一、六,故秦以六数为纪,如符信、法冠都以六寸为度,军舆为六尺,马用六匹为一乘,长以尺为一步,大数则以六的倍数,如三十六郡, 十二金人, 十二万户,等等。

改变,现在看来很滑稽,当时可是统治权确立的标志,象征秦始皇是上应天命的。所以要论秦始皇统一的功绩,还应该有一项统一历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