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政变

随着上述措施的实行,李武之间的关系逐渐有了好转,武则天本人与子孙之间的感情壁障也越来越小了。与此同时,武则天年事日高,加之积劳过度,身体越来越差。虽说如意元年(692)齿落更生,圣历二年(699)生八字重眉,但时光不饶人,积劳必成疾。八字重眉出现不久,武则天便身染沉疴。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建议武则天传位太子。其中有代表性的人物,是武邑(今河北武邑)人苏安恒。大足元年(701)八月,苏安恒投匳上书说:

陛下钦圣皇之顾托,受嗣子之推让,应天顺人,二十年矣。岂不思虞舜赛裳,周公复辟,良以大禹至圣,武王既长,推位让国,其道备焉。故舜之于禹,是其族亲;旦与成王,不离叔父。且族亲何如子之爱?叔父何如母之恩?今大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壮,若使统临宸极,何异陛下之身!陛下年德既尊,宝位将倦,机务殷重,浩**心神,何不禅位东宫,自怡圣体?

武则天召见了苏安恒,但并没有接受他的意见,只是“赐食慰谕而遣之”。长安二年(702)五月,苏安恒再次上疏,言辞十分激烈,说: “陛下若以臣为忠,则从谏如流,择是而用;若以臣为不忠,则斩取臣头,以令天下。”武则天仍未采纳,不过亦不怪罪。

武则天之所以在年老多病的情况下仍不交出政权,并不是因为她贪于宝位。此时她对处理政务已经产生了厌烦情绪。从有关迹象分析,原因主要是,她感到李武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还没有真正消除,她担心交出政权后以李显为首的李氏集团能不能维护“革命”的成果,能不能真正与武氏诸王相容,因而常有后顾之忧。

为了确保身后子侄和睦,江山永固,武则天以张昌宗等人为助手,在晚年托着病体,继续处理朝政。她努力克制自己,一方面,抬高子孙的声望和地位。另一方面,不许有贬欺侄辈的行为。

圣历二年,天官侍郎同平章事吉顼曾在朝堂上与武懿宗争功,声气凌厉。武则天很不高兴,说: “顼在朕前,犹卑我诸武,况异时讵可倚邪!”

有一次,吉顼奏事,援古引今,武则天恼怒地说: “卿所言,朕铁闻之,无多言!”然后用她当才人时,在太宗跟前夸口能驯服西域烈马“狮子骢”的故事,训斥吉琐: “今日卿岂足污匕首邪!”吓得吉顼连忙叩头请罪。后来吉顼因其弟冒官被贬。

临行时,武则天召见吉顼,他流泪说: “臣今远离阙廷,永无再见之期,愿陈一言。”太后命之坐,问之,顼曰: “合水土为泥,有争乎?”太后曰:“无之。”又曰: “分半为佛,半为天尊,有争乎?”曰:“有争矣。”

吉顼顿首曰: “宗室、外戚各当其分,则天下安。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犹为王,此陛下驱之使他日必争,两不得安也。”太后曰: “朕亦知之,然业已如是,不可何如”。

此后武则天一直自掌大权,企图在李武之间搞平衡,欲在有生之年,进一步和睦子侄之间的关系。她认为,目前四海无事,天下升平,公卿用命,百姓乐业,只要自己再进一步改善子侄关系,将来子为天子,侄为贵臣,各安其分,社稷还是可以永固的。

因此,即使在重病缠身的时候,仍然致力于此,念念不忘。可是,她哪里知道,就在这时,一些朝臣正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宫廷政变。

长安四年(704)秋冬,天气阴晦,雨雪相仍,一百余日,不见羲月。武则天病卧长生院,不让子侄、宰相供奉,只让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侍侧。

因此“屡有人为飞书及榜其书通衢,云‘易之兄弟谋反”’。神龙元年(705)正月, “太后疾甚,麟台监张易之、春官侍郎张昌宗居中用事,张柬之、崔玄肺与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府司马袁恕已谋诛之。柬之谓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曰: ‘将军今日富贵,谁所致也?’多祚泣曰: ‘大帝也。’柬之曰: ‘今大帝之子为二竖所危,将军不思报大帝之德乎!多诈因指天地以自誓。遂与定谋。(又)引(杨)元琰为右羽林将军,用彦范、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皆为左、右羽林将军,委以禁兵。俄而姚元之自灵武至,柬之、彦范相谓曰: ‘事济矣!’遂以其谋告之。”

时太子于北门起居,彦范、晖谒见,密陈其策,太子许之。这就是说,张柬之等人迅速掌握了神都禁军的指挥权,并得到太子李显的批准。

此外,张柬之等人还争得了太子弟相王李旦、妹太平公主及洛州长史薛季昶的支持。政变者日夜谋划,而武则天卧病长生院,二张不出宫苑,加以缺乏警惕,竟一无所知。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神都洛阳依然笼罩在阴寒之中。张柬之等认为时机已到,便调兵遣将,以二张谋反为借口发动了政变。从史书记载来看,政变是按照计划进行的:一方面,由张柬之、崔玄肺率检校左羽林卫将军桓彦范,左羽林卫将军李湛、李多祚、薛思行、赵承恩,右羽林卫将军敬晖、杨元琰,左威卫将军薛思行,职方郎中崔泰之,司刑评事冀仲甫,检校司农少卿兼知总监翟世言,内直郎王同皎及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拥太子李显直逼禁苑;另一方面,由相王李旦、司刑少卿袁恕已统南牙兵、薛季昶统洛州(洛阳一带)兵马“以备非常”。

袁恕已派兵包围政事堂(宰相集体议事的地方),逮捕值日宰相韦承庆、房融和司礼卿崔神庆,切断了皇城后宫城的联系。张柬之等勒兵向玄武门(洛阳城北门)进发,遣李多祚、李湛和王同皎前往东宫迎接太子。

时殿中监田归道为玄武门镇守使,敬晖派人要他交出“千骑”皇帝卫队,归道拒而不与。张柬之等至玄武门,为归道所阻;及太子至,归道不敢抵抗。张柬之命所部斩关而入,兵士大嗓,直扑武则天所居之迎仙宫。时二张正在宫中,毫无准备,仓猝之间,未及躲避,即被斩于殿庑之下。

二张被杀后,张柬之等立即包围武则天养病住所。这时,武则天得到了

兵变的消息。由于出乎意料,她感到十分吃惊,一骨碌从**爬起来问道:“乱者谁邪?张柬之、李湛、崔玄肺等戎装而入。”回答道: “张易之、张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令诛之,恐有漏泄,故不敢以闻。称兵宫禁,罪当万死。"

武则天看到李湛,很不高兴地说: “汝亦为诛易之将军邪?我于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李湛是李义的儿子,听到这句话“惭不能对”。武则天问崔玄肺“他人皆因人以进,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邪?”崔玄肺回答说:“此乃所以报陛下之大德。”

这时太子李显进见,武则天十分伤心,强忍着悲痛与愤怒说道: “乃汝邪?小子既诛,可还东宫!”话音未落,桓彦范上前一步道: “太子安得更归!昔天皇以爱子托陛下,今年齿已长,久居东宫,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之德,故奉太子诛贼臣。愿陛下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口气十分强硬。听到这话,武则天返回病榻,卧而不语。

于是,张柬之留部分人马监视武则天,派人分途缉拿二张的亲信,斩张昌期、张同休、张昌仪等,与二张一起枭首于天津桥南。薛季昶建议乘胜扩大战果,因兵势诛武三思之属。由于天色已晚,特别是由于武氏诸王握有一定的兵权,具有较大的势力,而自身力量有限,张柬之、敬晖、桓彦等未予采纳。但实行戒严,禁止政变者以外的任何人与武则天相见。

二十三日上午,张柬之等再次逼武则天传位。武则天思前想后,无可奈何。她深知在这种情况下,要反悔初衷,另立侄辈,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稍有这方面的表示,情况都会变得更糟糕。因此,她作出了同意李显监国的决定。于是,张柬之以她的口气,颁发了《皇太子监国制》:

鸾台:多难兴王,殷忧启圣,萧墙之祸,自古有之。朕以虚寡,宿承先顾,社稷宗庙,寄在朕躬,亲理万机,年逾二纪,幸得九玄垂祐,四海艾安。何尝不日昃忘食,夜分辍寝,战战而临宝位,虔虔而握圣图,忧百姓之不宁,惧一物之失所。但以久亲庶政,勤倦成劳,顷日以来,微加风疾。逆竖张易之、昌宗兄弟,比缘薄解调炼,久在园苑驱驰,锡以殊恩,加其显秩,不谓豺狼之性,潜起枭搅之心,积日包藏,一朝发露。皇太子显,无良守器,纯孝奉亲,知此衅萌,奔卫宸极,与北军诸将,戳力齐心,剿杀凶渠,咸就枭斩。乃天地之大德。而幽明之所赞叶者乎?岂惟朕之幸,抑亦兆庶之福。朕方资药饵,冀保痊和,机务既繁,有妨摄理,监临之寄,属在元良。宜令皇太子显监国,百官总已以听,朕当养闲高枕,庶获延龄,可大赦天下。

就这样,武则天交出了行政大权。但是,张柬之等人并不以太子监国为满足,而是要求武则天传位。二十四日,武则天最终传于皇太子。二十五日太子李显复位于通天宫。至此,政变才告结束。

从上述情况来看,政变的发起人是张柬之。除了张柬之以外,政变的主谋还有桓彦范、敬晖、崔玄肺和袁恕已四人。参预谋议的还有杨元琰、李多祚、相王李旦及太平公主等人。

张柬之字孟将,襄州襄阳(阳湖北襄樊市)人, “少补太学生,涉猎经史”,永昌元年(698),制举第一,历任监察御史,凤阁舍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秋官侍郎等职。长安年间,武则天向宰相求贤,狄仁杰、姚元之推荐了他。那时他年已八十,武则天登时召见,以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不久“迁凤阁待郎,仍知政事”。

敬晖,绛州太平人(山西侯马市西北)“弱冠举明经”,历任卫、泰等州刺史。大足元年(701)迁洛州长史。武则天西返长安时,任命他为神都副留守。“在职以清干著闻。玺书劳勉,赐物百段”。长安三年(703),敬晖复拜中台右丞,加银青光禄大夫。

崔玄肺“少以学行称”。举明经,历任库外郎,凤阁舍人等职。“长安元年(701),超拜天官侍郎。每介然自守,杜绝清谒,颇为执政者所忌,转文昌左丞。”经月余,武则天对他说:“自卿改职以来,选司大有罪过。或闻令史乃设斋自庆,此欲盛为贪恶耳。今要卿复旧任。”又除天官侍郎,赐杂采七十段。三年,拜鸾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四年迁凤阁待郎,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依旧知政事。

李多祚,本靺鞨后裔, “骁勇善射”,以功累迁右鹰扬卫大将军,预讨孙万荣之叛,以劳改右羽林大将军,遂领北门卫兵。太平公主,系武则天少女, “方额广顾,多权略,”武则天爱其类已,每预谋议。

从以上情况看,这些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武则天的器重,有的还是武则天的亲信,亲骨肉。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乘武则天病重之机,发动政变,兵临禁苑,血染寝殿?

古往今来,少不史学家,认为张柬之等人之所以发动政变,是因为张易之兄弟谋反,但是,如果认真分析一下有关史料,就会发现里面存在着一些问题。

其一,武则天卧病, “宰相不得见者累月,惟张易之、昌宗侍侧”的说法并不完全可靠。这一点可以从两方面的材料中看出。

史载,长安四年(704)八月,武则天卧疾。九月,大雨雪,武则天令开仓赈恤;以宰相姚元之为录武道安抚大使。十月二十日,以秋官侍郎张柬之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二十三日,以相韦嗣立检校魏州刺吏。三十日,以怀州长史房融为正谏大夫、同平章事。又命宰相荐举能够担任外郎的人。十一月五日,以天官侍郎韦承庆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二十五日,命宰相崔玄肺校太子右庶子。

十二月三日,敕大足(701)以来新置官并停。五日,罢韦嗣立为成均祭酒。二十日,许州人杨元嗣告张昌宗召术士占相,武则天命韦承庆等审问。这说明即使在卧病期间,武则天仍在坚持处理朝政,并非与宰相累月不见。

另外,《新唐书》卷一百二十《崔玄肺传》载:及武则天疾病稍有好转,宰相崔玄肺奏言: “皇太子、相王皆仁明孝友,宜侍医药,不宜引异姓出入禁闼。”武则天慰而纳之。《旧唐书》卷九十一《桓彦范传》载,政变前, “皇太子每于北门起居。”这说明,武则天虽一度专以二张侍疾,但后来接受了崔玄肺的建议,准许皇太子时常进谒。

其二, “张易之与弟昌宗入阁侍疾,潜图逆乱”的观点也不完全可信。二张入宫以后,作为武则天的男宠、侍卫和牵制外戚、大臣的工具,的确成了红极一时的显贵,以至长安二年(702)年八月,太子、相王、太平公主有上表请封昌宗为王之举。但是,乐极往往生悲,他们也曾受到过几次较大的冲击。

长安四年(704)年七月,其兄张昌仪、张同休等坐脏下狱,御史台弹劾他们作威作福,亦被同鞫。十二月,有人写飞书于大街,说他们谋反,杨元嗣告张昌宗召术士占相,二张再次被鞫。在每次冲击中,二张都受到武则天的保护。第一次被鞫时,御史大夫李承嘉等奏请免除张昌宗之官。张昌宗不服,说他“有功于国,所犯不至免官。”武则天问宰相张昌宗是否有功,杨再思回答道: “昌宗合神舟,圣躬服之有验,此莫大之功。”武则天乃舍其罪复其官。后来当有人飞书言二张谋反时,武则天“皆不问”,这在“《通鉴》”卷二百○七中可以找到依据。二张第二次被鞫时,宋璟、崔玄肺等请求逮捕,处以死刑。武则天又为其辩护,赦其罪。说二张在这种情况下要潜图谋逆,从情理上是讲不通的。

再者要说二张潜图谋逆,须有可靠的证据。而史书所载的证据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安四年(704)十二月中旬,张昌宗曾召术士李弘泰为自己占相;李弘泰说昌宗有天子相。在封建时代,私自召人看相虽有时为法律所限,但乃是极普遍的事。不过,术士妄言天命,被相者信以为真,想入非非,轻举妄动,都会被看作“谋反”而予以诛夷。张昌宗听了术士的话,可能也有一阵惊喜,但他很快便害怕起来,把李弘泰的话告诉了武则天。仅凭这一点,难说他们是“潜图谋反”。

其三,二张一直为武则天所宠信。而且,当武则天卧病之时,皆常入宫侍疾,假若他们真有不臣之心,要谋造反,暗害武则天还不简单?但事实上,从长安四年八月武则天卧病,到神龙元年正月政变以前,武则天并没有受到二张的威胁。假如二张果真潜图叛逆,当会留下种种蛛丝马迹,至少自身应当有所准备。

但事实上,除了前述占相以外,史书上没有二张叛乱的任何材料,相反,史书上明确记载他们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杀于长生院的。因此,对于二张谋反之说,并不确实。

那么,张柬之等人发动政变的原因和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要弄清这个问题,还得从当时最高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开始分析。如前所述,武则天晚年最高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主要是由皇位继承问题引起子、侄之间的冲突。

武则天曾采取了一系列有效的措施使子侄之间的隔阂逐渐减少,李、武二家趋于融合。但是由于李、武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直接牵涉到各自的命运和前途,是难于完全调和的。为了确保身后李、武之间不发生流血的冲突,形成子为天子,侄作贵亲的政治格局,武则天在年迈多病的情况下引用二张,助理朝政,企图进一步调和子侄矛盾。

这样就形成了李氏诸子、武氏诸王和宠臣二张之间的三角关系。而朝臣见武则天年老,也根据自己的恩怨排列组合,相互比附,以为身后之谋,从而形成拥武派、拥李派和附张派。拥武派(这里指拥护武氏的诸王者),尤其是武氏诸王与拥李派之间存在着的一定矛盾。对武则天不以武氏为太子而以李氏为继承人的作法也很不满意。而李显被立皇太子,二张实有大功,故武氏诸王对二张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由鼓吹变为不满。拥李派即拥护皇太子李显兄弟者,这部分人可分为两种。一种曾受武则天打击,反对女人专政,谋复辟李氏社稷者。另一种是曾经受到武则天的提拔和重用,但与武氏诸王和二张有矛盾者。附张派亦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势力小人,见二张贵盛,趋而附之,冀图升官发财。另一种是朝廷重臣,深受武则天信任,与二张关系密切。

在以上三派中,二张派势力最盛。一则他们时常在武则天身边,多为武则天所宠爱;二则他们有劝武则天立太子、解决皇位继承问题大功,将来一旦武则天去世,他们必然会便吉顼所说那样,受“茅土之封”。这就引起了“拥武派”和“拥李派”的眼红。其中, “拥李派”与二张矛盾较深,他们担心将来二张派得到拥立之功,得势以后,自身利益受到严重的损失。因此,他们必然要铤而走险,与二张进行殊死的搏斗,抢夺拥立之功,以改变自己受排挤的不利处境,获得更多的富贵功名。张柬之等,正是“拥李派”的代表。

张柬之“深厚有谋,能断大事”,颇有政治头脑和手腕。然而久在下位,制举及第时,已年七十,可以说是不得志的。到八十时,才当上宰相,必然要设法尽快施展其政治才能。当时武则天年老多病,二张得宠,他虽为宰相,总觉得没有用武之地。因此,他必然不满现实,而要另寻出路,由于他“涉猎经史,尤好三礼”,喜欢抱残守缺,不满女人参政,久以李唐为意。

因此,当他看到不少士人亦思唐德,即以发动宫廷政变为已任。入相不久,便开始密谋活动。这时宰相桓彦范、崔玄肺、姚元之等人皆与二张不合。桓彦范、崔玄肺还多次上疏,要求罢免二张之官,将他们统统处斩。若二张得势,他们的结局不堪设想。另外,二张得宠,武则天立太子而无禅位之意,也引起了皇太子兄弟的疑虑,在这种场合下,张柬之正好可以利用崔玄肺、姚元之及其它大臣与二张之间的矛盾,组织力量,联络太子,以诛二张为名而发动政变。于是,政变便一步步变成事实。

应当强调的是,张柬之政变的目的不只为了诛二张,更重要的是要废黜武则天,抢夺拥立之功。这一点从张柬之等人的言论和行动中表现的十分明显。史载“张柬之将诛二张以(李)多祚素感慨,可动以义,乃从容谓曰: ‘将军击钟鼎食,贵重当世,非大帝恩乎?’多祚泣数行下,曰: ‘死且不忘!’柬之曰: ‘今在东宫乃大帝子,而嬖竖擅朝,危逼宗社。国家废兴在将军,将军诚有意乎?舍今日尚何在?’

在张柬之入相以前, “柬之与荆长史阅乡杨元琰相代,同泛江,至中流,语及太后革命事,元琰慨然有匡复之志”。及张柬之为相,引杨元琰为右羽林将军,谓曰: “君颇记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轻授也。”政变开始时,张柬之遣李多祚、王同皎等赴东宫迎太子, “太子疑,不出。同皎曰: ‘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横遭幽废,人神同愤,二十三年矣,今天诱其衰,北门、南牙、同心协力,以诛凶竖,复李氏社稷,愿殿下暂至玄武门以孚众望。”及二张被杀,武则天令太子返回东宫,桓彦范等又逼武则天“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可见,张柬之政变的目的,是要武则天退位,以夺拥立之功,这与姚元之(即姚祟)等人是不同的,姚与二张有矛盾,只欲杀二张,并不想对武则天实行“兵谏”。

由于张柬之等人巧妙地利用了最高统治集团内部的各种矛盾,掌握了禁军,进行了严密的组织;由于武则天及二张派缺乏警惕,毫无准备;由于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太平公主皆参加了政变;加之武氏诸王与二张的矛盾,按兵不动,政变得以顺利进行。

政变的直接后果是:二张被杀,武则天被废,中宗复位,张柬之等人成为显赫一时的权贵。政变宣告了“大周”政权的覆亡,同时也宣告了武则天政治生涯的终结,其影响是极为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