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抗逆

武则天具有顽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她在平定徐敬业叛乱之后,改元“垂拱”,仍然独揽大权。一年以后,当家完全趋于安定,形势有所好转时,她才作出了返政的姿态。垂拱二年(686)正月, “皇太后下诏复政于皇帝。”但睿宗知太后非诚心,奉表固让,坚决不干,于是, “太后复临朝称制”,继续掌握权柄。谁对此表示异议,她就贬杀谁。例如:垂拱二年十月,雍州新丰县(今陕西临潼),东南有山涌出,侍臣以为祥瑞,武则天改新丰县为庆山县, “四方毕贺。”江陵人俞文俊不以为然,上书说道: “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埠阜出。今太后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塞隔,而山变为灾。太后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臣愚以为宜侧身穆德以答天谴,不然,殃祸至矣!"

很露骨地反对女人掌权。武则天大怒,把俞文俊流放到了岭外。

垂拱三年五月,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刘祎之在私下对凤阁舍人贾大隐说:“太后既废昏立明,安用临朝称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贾大隐把这话向武则天作了汇报,她十分不悦。有人诬告刘祎之受归诚州都督孙万荣之贿,又与许敬宗之妾私通。武则天令肃州刺史王本立审问其事。王本立宣读武则天之敕,祎之曰: “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武则天以为拒捍制使, “赐死于家。”刘祎之少年时与孟利贞、高智周、郭正一俱以文藻知名,人称“刘孟高郭”。上元年间被诏入禁中,充当“北门学士”。武则天临朝, “甚见亲委”,被提拔为宰相, “时军国多事,所有诏敕,独出祎之,构思敏速,皆可立待。”只因有使则天还政之意和“拒捍制使”之行,便丢了性命。

垂拱三年九月,虢州人杨初成自称郎将,矫制募人,欲迎庐陵王于房州而驱逐武则天和唐睿宗,武则天立即处决了杨初成。

在此期间,武则天励精图治,为振兴唐王朝作了许多努力。

其一,广开言路。唐初依前代旧规,设登闻鼓于西朝堂,设肺石于东朝堂,供告急诉冤之用,但派专人防守,一般人即使有冤,也难以击鼓立石。

垂拱元年(685)二月,武则天下制: “朝堂所置登闻鼓及肺石,不须防守,有击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状以闻。”。

垂拱二年三月,又令巧匠鱼保家作铜匳四枚,共为一室, “四面置门”,分别为青、红、白、黑四色,置于朝堂,以收天下常人表疏:青匳在东,名“延恩”,告“养人及劝农之事者”投之;红匳在南,名“招谏”,“正谏论时政之得失者”投之;白匳在西,名“伸冤”, “有欲自陈屈抑者”投之;黑匦在北,名“通玄”,献“谋智者”投之。令正谏大夫、补缺、拾遗一人充使,于朝堂知匳事, “每日所有投书,至暮并进。”武则天通过铜匦了解到不少情况, “由是人间善恶事多所知悉。”

其二,扩大仕途。唐初入仕之途主要是门荫,其次是军功、科举。门荫是汉魏以来传统的入仕途径,带有“世卿世禄”之遗风,只局限于达官贵人。军功受爵古亦有之,然不甚流行。南北朝末期以后有所抬头,但只局限于战争的场合和军人内部。科举制起于隋、兴于唐,虽面向全社会,但也往往限于贵族士人,一般百姓很难问津。所以唐初的仕途虽较前代为宽,但从当时的社会状况来看,仍然是比较窄的。官僚贵族仍是政治舞台上的主体。对此,唐太宗十分不满。他曾准备拓宽仕途,实行自举,但因有人反对而未能如意。

武则天自当皇后以来,遭到不少士族官僚的反对。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使更多的有识之士为其统治服务,她勇敢地迈出了唐太宗所未能迈出的一步。垂拱元年五月, “制内外九品以上及百姓,咸令自举。”也就是说,不论是现任官吏,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才干,都可以毛遂自荐,以求进用。正如《新唐书·则天顺圣皇后武氏传》所说:“太后不惜爵位,以笼四方豪杰自为助,虽妄男子,言有所合,辄不次官之,至不称职,寻亦废诛不少纵,务取实才真贤。”

其三,注重吏治。吏治对社会状况至关重要,因此自古有作为的帝王莫不勤于整饬。武则天“通文史”,且有几十年的统治经验,对此十分清楚。她知道,对于官吏光用法律的形式来约束是不行的,要使他们“称职”,必须加强教育,使其懂得为臣之道。为此,她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亲自撰写《臣轨》一书,从十个方面对臣下提出要求:

同体。即为臣者要与君王同心同德,做君主的手足耳目;爱国恤人,尽职尽责。

至忠。以慈惠为本,多其功而不言;推善于君,引过在己。守道。以“道”清心正身,佐时匡主;名不动心,利不动志。

公正。理官事则不营私家,当公法则不阿亲党,举贤才则不避仇雠;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

匡谏。除君之过,矫君之失;以谏为忠,不避斧钺。诚信。以信忠君,以信怀下;上下通诚,信而不疑。

慎密。保守国家机密,不漏禁中之语;非所言勿言,非所为勿为。

廉洁。奉法以利人,不枉法以侵入;以廉平为德,不求非其所有。

良将。有五材四艺,机智果断。

利人。禁未作,兴农功,省徭轻赋,不夺人时,务使家给人足。

显然,其中心思想是要求臣僚成为德才兼备,忠君爱民的人物。垂拱元年书成, “普锡具僚。”由于此书采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要求严而不苛,因而起到了较好的作用。

在对官吏进行普遍教育的同时,武则天还对官制的某些环节也作了改革。如垂拱二年(686)正月,提高地方官的身份, “初令都督、刺史并准京官带鱼。”

三年十一月,罢监军。史载: “太后欲遣韦待价将兵击吐蕃,凤阁侍郎韦方质奏请如旧制遣御史监军,太后曰: ‘古者明君遣将,阃外之事悉以委之。比闻御史监军,军中事无大小皆须承禀。以下制上,非令典也;且何以责其功!’遂罢之。”

其四,加强法制。武则天辅佐高宗几十年,深知法制的重要。为了进一步维护社会秩序,垂拱元年,即派人重新删定律令格式。所谓律令格式,乃是唐王朝的法律文书的形式。

简单些说, “律”是国家的法律条文, “令”是关于尊卑贵贱及国家制度的规定, “格”是皇帝下达的有关百官日常行事的敕令, “式”是有关国家行政法规的各种章程。高宗即位之初,律令格式已大体齐备,而以律的成就最为显著。自永徽至垂拱,已历三十余年,律令,特别是格式已有了重定的必要。因此,武则天在广开言路的同时,命内史裴居道、夏官尚书岑长倩、凤阁侍郎韦方质与袁智弘等十余人重新删定。

修改律令的指导思想是约法省刑。武则天说: “朕情在爱育,志切哀矜。疏网恢恢,实素怀之所尚;苛政察察,良夙心之所鄙。方冀化致无为,业光刑措。”由于《永徽律疏》本身“得古今之平”,因而修改时大抵依旧, “惟改二十四条。”对于格式,则根据“便于时”而“堪为当时行用”的原则作了较大的变动,编成《垂拱格》二卷,《垂拱留司格》六卷,《垂拱式》二十卷。删定工作结束后,武则天亲为《垂拱格》作序,与律令等一道颁下。由于武则天的主导思想正确,加上删修官韦方质、王守嗔等精通法律,因而垂拱格式“议者称为详密”。施行之后,颇见成效。

其五,抗击突厥。平定徐敬业叛乱后,周边少数民族贵族侵扰的事仍有发生。垂拱元年,突厥阿史那骨笃禄侵扰朔、代等州。武则天命左玉钤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行军总管,与中郎将蒲英节率兵赴援。至忻州(山西忻县)为突厥所败,死者五千余人。

垂拱三年(687),骨笃禄复与元珍侵扰朔州。武则天遣燕然道大总管黑齿常之及左鹰扬大将军李多祚率兵击之,大破突厥于黄花堆(在朔州神武川),追奔四十余里,突厥散走碛北。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率一万三千人穷追。由于贪功,特别是采取了蠢猪式的战术,结果全军覆没。武则天下令“诛宝璧,改骨笃禄曰不座禄”。虽然损失较重,但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突厥贵族的疯狂侵扰。

其六,赈济灾民。垂拱年间,发生了几次干旱和地震等自然灾害。武则天对灾民颇为关心。垂拱四年二月,山东、河南等地百姓因去岁遭受旱灾而甚饥乏。武则天命王及善、欧阳通、狄仁杰巡抚赈给。这便是其中的一例。

武则天所做的这些努力,绝大部分都是有利于社会发展的。事实上也确曾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因此,她的威望比以前有了进一步的提高。

在励精图治的同时,武则天的权势欲也有了明显的增加。如果说她起初只是暂时临朝并无长远打算的话,现在就有了长期临朝称制的思想。而随着这种思想的产生,对李、武两家的态度也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方面,一如既往,继续尊崇李氏。垂拱三年闰正月,封皇子成美为恒王,隆基(即后来的玄宗)为楚王,隆范为卫王,隆业为赵王。

垂拱四年正月,在神都创高祖、太宗、高宗三庙, “四时享祀如西庙(京师太庙)之仪。”另一方面,一改先前限制外戚的做法,提高武氏地位,大搞武氏崇拜。最明显的事例就是在神都为高祖李渊等立庙的同时,“又(于西京)立崇先庙以享武氏祖考。”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公平合“理”,一视同仁,实际上,在一姓独尊的时代为武氏修崇先庙,就是对李氏的贬抑。因此,一些官僚,尤其是李唐宗室的一些人,对武则天越来越不满。

垂拱四年(688)二月,武则天下令毁神都之乾元殿,于其地作“明堂”。 “明堂”相传为周公所创,系帝王布政、祭祀、大享、朝会之室。汉魏六朝,多有设置。但“明堂之制,爰自古昔,求之简牍,全文莫靓”,因而各代所造差异很大。要问“明堂”是个什么样子,即使“巨儒硕学”,也很难说得清楚。

隋文帝开皇年间,将作大匠宇文恺据《月令》造“明堂”木样以献,文帝“方欲崇建,而诸儒争论不定,竟议罢之”。唐太宗贞观年间,令“儒官”议明堂制度,将欲建之, “但以学者专固,人人异言,损益不同,是非莫定”。高宗永徽、乾封之际,两次发动“群儒”议明堂制度,且改元总章,置明堂县,以示必建,而议者纷然甲, “终高宗之世,未能创立。”

武则天认为,建立明堂十分重要,可以赞五神、申宗祀、扬国威、顺物理, “使灾害不生,祸乱不作”,因而早在乾封之岁即上表请立。镇压徐敬业叛乱之后,她决心按高宗遗志和自己的夙愿修建明堂。鉴于太宗、高宗欲立明堂而诸儒议论纷纭的事实,武则天“独与北门学士议其制,不问诸儒”。诸儒都说明堂应置于国阳丙已之地,即在皇宫三里之外,七里之内。武则天认为丙已之地, “去宫室遥远,每月所居,因时飨祭,常备文物,动有烦劳”,乃“自我作古”,毁乾元殿,以薛怀义为使,役数万人以造明堂。表示她将在这里祭祀天地,供奉祖先,发号施令,长期执政。

就在这时,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看出了她的心事。四月,武承嗣亲自导演了一出“洛出书”的喜剧。史载,武承嗣使人在一块白色的卵石上刻了“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大字,以碎紫石和药填之,使变得古雅别致,如天外之物,然后放入洛河边的一个小潭内。几天以后,派雍州人唐同泰从水中捞出,献于朝廷,宣称发现了“洛书”。《易·系辞上》云: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尽管后人对“河图” “洛书”的理解不同,但都把河出图、洛出书当作帝王德高功大、治国有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代称。唐同泰既称这块瑞石得之洛水,无疑是向朝野宣告:武则天临朝以来,励精图治,天下太平,以致上苍降瑞,出现了洛书自现的奇迹。而且,这书上明明写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话,可见,上天的意思是让武则天永远当政。

毫无疑问,这是迎合武则天的权势欲望,为她长期掌权制造舆论的。与此同时,许多大臣亦纷纷上表祝贺: “陛下以虔恭顾托,八篆灵开,超万祀而同存,历百世而罕逮。况乎阴阳景测,朝市天临,号令施于四海,机衡动于万国,灵心叶赞,景业会昌,荐希代之鸿宝,获非常之嘉应。固可以明種大宝,礼秩介邱,副神宗之乃眷,答上元之蕃祉。臣等遇偶休明,荣参簪笏。千年旦暮,邀逢累圣之期;百辟歌讴,喜属三灵之庆。无任凫藻踊跃之至。”表现出对武则天长期控制朝政的支持。

武则天极为高兴,决定在这块石头上大作文章。史载:武则天命其石曰“宝图”,擢唐同泰为游击将军。五月,下诏指出,将亲拜洛水,受“宝图”;御明堂,朝群臣。令诸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于拜洛前十日集于神都。接着,加尊号为圣母神皇,作神皇三玺。

七月,更命“宝图”为“天授圣图”,洛水为永昌洛水,封其神为显圣侯,名出图小潭曰“圣图泉”,并于泉侧置永昌县。又改嵩山为神岳,封其神为天中王,拜为太师。此外,以先此曾于汜水得到瑞石一块,改汜水为广武。

但是,这些活动引起了李唐宗室的极为不满。他们认为,武则天这样做,必然会使武氏更加得势,而使李氏日益沉沦;长此以往,不仅大唐的江山社稷难以保障,就连自身的利益也会受到损害。因此,他们暗中串通,“密有匡复之志。”越王父子的反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越王李贞是唐太宗的第八个儿子,系燕妃所生。贞观五年(631)封为汉王。七年,授徐州都督。十年,改封原王,不久徙封越王,拜扬州都督,赐实封八千户。十七年,转相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实封满一万户。

永徽四年(653),授安州都督。咸亨年间(670~674),复转相州刺史。武则天临朝,加官太子太傅,除豫州刺史。此人“少善骑射,颇涉文史,兼有吏干”。在宗室中享有美名,被称为“材王”。但为人奸诈,有才无德, “所在或偏受谗言,官僚有正直者多被贬退,又纵诸僮竖侵暴部人”,因而在社会上并没有什么威望。

越王贞对武则天当权很有意见。武则天刚刚临朝称制,他便与韩王元嘉、鲁王灵夔、霍王元轨、元嘉子黄国公李谓、灵夔子范阳王李蔼、元轨子江都王李绪及其长子博州刺史、琅琊王李冲“计议反正”,准备造反。“在蔡州,数奏免所部租赋以结人心,家僮千人,马数千匹,外托以畋猎,内实习武备”,由于武则天采取了预防叛乱的措施,给他们升了官衔,加之高宗新丧,正在办理后事,他们才没有行动。后来徐敬业起兵,他们看到徐氏别有用心,也没有参加。徐敬业败亡后,他们慑于武则天的威风和实力,暂时减少了串通。但当他们看到武则天作明堂,收符瑞,即将拜洛受图时,再也沉不住气了,便加紧联络,调动军旅,决心大动干戈,将武氏赶下台去。

垂拱四年(688)七月,黄国公李谓给诸王写信: “内人病渐重,恐须早疗;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宜早下手,仍速相报。”意思是说,皇太后为害渐深,宜早除之,如果等到拜洛受图之后,事情就不好办了。要求诸王早做准备。韩王元嘉又煽动说,皇太后拜洛受图,令宗室赴集,大享之际,必遣人告密, “因大行诛戮”,到那时, “皇家子弟无遗种矣。”其用意与李谓完全一致。

不久,李课伪造皇帝玺书,送给琅琊王李冲,云:“朕被幽系,王等宜各救拔我也。”李冲看后又伪造玺书曰:“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武氏。”分送韩、鲁、霍、越、纪等王,各令起兵以赴神都。于是诸王加紧准备,李冲父子尤为积极。李冲一面命其心腹萧德琮等召募士卒,一面与“诸王连谋”,与济州刺史薛颛、弟绪,绪弟驸马都尉绍勾结;李贞亦遣人与东莞公李融、寿州刺史驸马都尉赵环及纪王慎等相约。霎时间,形势骤变,宗室诸王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大有翻江倒海之势。

范阳王蔼遣使谒李贞父子,建议诸王同时行动: “若四方诸王一时并起,事无不济。”李贞父子亦认为,诸王于四方并起,可使武则天顾此失彼。因而着手制定起事日期。

当时,唐高祖第七女常乐公主捎话给越王说: “尔诸王若是男儿,不应至许时尚未举动。”催促起兵。越王制定好行动时间,分别通知诸王。诸王中有的还未接到通知,九月十七日,琅琊王李冲即提前起兵于博州(今山东聊城东北)。

李冲起兵的消息传到神都洛阳后,武则天立即以左金吾将军丘神劫为清平道行军大总管,率军讨伐。

当时,李冲率所部五千余人,欲渡过黄河,攻占济州,然后向神都进发。但道路为其部下武水县令郭务悌所阻。李冲大怒,首先向武水县(在聊城西南)发起进攻。郭务悌向魏州刺史求援,魏州刺史派莘县(为武水之西邻)县令马玄素带一千七百人入城拒守。李冲令其徒用草车塞武水南门,因风纵火,欲乘火入城。不料“火作而风回”,反而阻挡了自己的部队。由于攻不下武水,士气一落千丈,其大将董玄寂对人说: “琅琊王与国家交战,此乃反也。”李冲杀了玄寂,结果“兵众惧而散入草泽,不可禁止,惟有家僮、左右不过数十而已”。

二十三日,李冲见大势已去,慌忙逃回博州。但还未来得及入城,就被守门人杀掉了。李冲自起兵到失败,前后不过七日。丘神劫的讨伐军还未赶到,李冲的叛乱已告平息。乃“传首神都,枭于阙下”。

李唐宗室起兵“失败的主因,无疑是准备不足,行事仓猝”。由于李贞起兵的准备不足,时间仓促,加之诸王贪生怕死,因此,李冲起兵之后,诸王“莫有应者,惟贞以父子之故,独举兵以应之”。

史载,八月二十五日,越王贞起兵于豫州(今河南汝南)以应李冲。其时李冲已死二日,因路途遥远,消息闭塞,李贞并不知道。李贞起兵时,遣使约东莞公李融同时行动。“融仓促不能应”,在僚佐的逼迫下,只好把使者抓起来待变。

武则天得知越王将反,又着手组织讨伐力量。越王贞攻陷豫州上蔡(今属河南),闻其子已败,不胜慌恐, “欲自锁诣阙谢罪”。这时,新蔡县令傅延庆率勇士二千人赶到,李贞才改变了主意。为了鼓舞士气,他哄骗说:“琅琊王已破魏、相数州,聚兵至二十万,朝夕即到,尔宜勉之。”又在属县征兵,得七千余人,分为五营:李贞自领中营;以汝阳县丞裴守德为大将军、内营总管;赵成美为左中郎将,押左营;闾弘道为右中郎将,押右营;安摩诃为郎将、后军总管;王孝志为右将军,前军总管。又以蔡州长史韦庆礼为银青光禄大夫、司马。“凡署九品已上官五百余人”,势力大大超过了琅琊王。

九月一日,武则天命左豹韬大将军翻崇裕为中军大总管,夏官尚书岑长倩为后军大总管,凤阁侍郎张光辅为诸军节度,发兵十万以讨之。下诏削除越王父子属籍,改其姓为“虺”氏。

九月中旬,翻崇裕等部至豫州之东,距城四十里下寨。李贞自建府设官之后,常令道士僧侣诵经念咒,以祈事成。但所属官吏、兵士多以胁迫见从, “本无斗志”, “家僮、战土咸带符以辟兵”,只有其女婿裴守德武艺高强,愿为卖命。讨叛大军距城四十里,李贞令其幼子李周规同裴守德带兵前去拒战,结果刚一交兵,就一败涂葫地。裴守德等满身是血,逃回城内。

李贞大惧,无计可施。正踌躇之际,讨叛大军已兵临城下,把豫州围得水泄不通。越王贞登上阁楼,见城下人山人海,军容甚盛,预感到危在旦夕,不禁长叹一声。一位亲兵走来说: “事既如此,岂得受戮辱,当须自为计。”越王遂服毒而死。裴守德亦自缢。家僮等“舍仗就擒”。越王贞从起兵到失败也不到二十天,与其子李冲一样,头颅被悬于国门。

越王父子的起兵之所以这样迅速地失败,最主要的原因是起兵不得人心。武则天自扫平徐敬业叛乱后,励精图治,采取了不少有益于社会发展的措施,社会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支持她的人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发动叛乱,必然会遭到众人的反对。事实也是如此。李冲起兵后遭到博、魏两州军民的反击,官军未至,便已解体。

李贞起兵时,与纪王李慎联络“慎知时未可”,拒不合作;起兵之后,仅得士卒七千,且多是胁从之辈, “无心战作”,才一交兵,便宣告失败。当然,越王父子的迅速失败,也与宗室诸王不相救应有较大关系。起兵之前,越王父子与宗室诸王多次联系,制定了进军路线和起兵时间,但当他们先后起兵之后, “诸王仓卒无应者。”既得不到人民支持,又得不到宗室援助,势单力薄,自无立身之地。此外,越王父子的迅速失败,也与武则天及时出击,将帅用兵得法有一定的关系。总之,越王父子逆时而动,其下场同徐敬业一样悲惨。

武则天在镇压了越王父子之后,又“收韩王元嘉、鲁王灵夔、黄公课、常乐公主子东都,迫胁皆自杀”,更其姓曰“虺”氏,诛其亲党。

徐敬业的叛乱被平定了,越王贞的反抗也被镇压了,谁还敢再反对武则天临朝称制呢?在一连串的胜利之后,武太后踌躇满志,向下一个目标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