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送来的怎敢不要

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贫瘠的土地上景色苍茫。常遇春率领大军进入山西,准备向太原府实施围攻时,该城元军最高指挥官却将一部人马调出来,妄图偷袭北平,以解大明军队赶走他们主子的心头之恨。

朱元璋离开北平时布置的进攻山西的三路大军并没有全部到位。徐达被召回南京,另一支友军也未到达指定地点,常遇春坐在太原郊外一个农家小屋的火炕上深感焦虑。

扩廓帖木儿准备偷袭北平的消息他已知道了。

他对副将说: “看样子,我们的行动得推迟一下了。”副将将一只烧鸡大腿递给他,又给他斟满一碗高粱酒,问: “太原近在咫尺,大将军为何不早日下攻打决心呢?"

常遇春端着一碗酒,说道: “太原乃兵家必争之地,扩廓帖木儿来到这里后,劳民伤财,构筑了许多城防工事,据查,城里城外暗堡林立,不能掉以轻心呀!"

这时,扩廓帖木儿正率部朝北平扑去,大军一进雁门关就被大明军截住了。他没有想到狙击他的正是名扬中原的徐达将军。原来,徐达在金陵与朱元璋握手言欢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就快马加鞭朝北方战场赶来,他明白这里最需要他,就连夫人和孩子也没有来得及带上,军务要紧,容不得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一路疾驰,到达真定的当天晚上,他就将已进入山西境内的几名战将召来商议作战对策。

徐达望着大家说: “我前几天奉旨回到南京去复命,皇上要我们在一个月内扫平山西,然后挥师西北。我对近来战局的发展变化不是很了解,还是请常将军给诸位讲一下,然后我们制定一个作战方案。”

常遇春用沙哑的声音讲: “我军从北平出发进入山西境内,已一月有余,我所率的那五万精兵,先后攻克大小城镇二十余座,歼敌约两万余人,现已布置在太原附近,准备在短期内发起攻击,希望诸位将军多多配合。”

徐达问: “将士情绪如何?”“不是很好。”“怎么了?”

“天气太冷,军士们衣着单薄,身体状况有明显变化,生活上困难很多。此地很穷,老百姓对我们还不了解,我们派下去征粮的人,收获不大。群众不支持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也很清苦,许多家庭饥寒交迫,连自己肚子都填不饱,哪有粮食给我们哩?"

“我调查过,山西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一点儿余粮都没有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山西的物资都到哪里去了呢?”

“很简单嘛,在太原府,在扩廓帖木儿手中。我听老百姓讲,几个月前元军就在各个城镇大规模征用了几次粮草,全运到太原城去了。”

“原来是这样,扩廓帖木儿早有防备呀!”

“是的,他还将许多青壮年都抓去充军了。”

“也没有什么,他们的主子都跑了,我们要有战无不胜的决心。”就在这时,一个卫兵走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徐达。

常遇春接着说:“现在山西战局变化很快。据说,扩廓帖木儿这个老贼已派了一部分精兵出城,企图袭击北平。”

徐达说: “此事我已知道了,现在他的一万多精兵已到了雁门关附近,正在向这里逼近,我们的队伍已将他们截住了。”

郭英站起来,说: “这个老贼很有心计,我们不能小看,他准备用骑兵优势来对付我们。”

关于元军的情况已基本弄清了,下一步怎样办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

各路将领的主张并不一致,常遇春的意见是他的人马原地不动,继续做攻打太原的准备,郭英等人却主张先集中主力围歼已到达雁门关的元军。

满脸麻子的张伙夫,端着一大盆热汤进来,笑着说: “诸位大人,对不起,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弄点儿这个了,等打了胜仗,缴获了战利品,再精心伺候诸位大人。”

徐达笑着说: “不能这样说,这就很好。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从苦海中长大的嘛,有东西吃就好。"

“那是,那是。”张伙夫说。

这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老人,出身贫苦,三年前在杭州城里给一个大地主做饭。当朱元璋的部队打进去后,他没有跑,而是做了一大锅米饭送到大明军队营里,当时徐达问他:

“你为什么不跟着主人逃跑?”“我光棍一条,跑什么?”

“这里的主人已经跑了,他的财产要分给穷人,你也算穷人了,回去挑一样东西吧。”

“我不要。”“这是我们的胜利果实嘛,你去拿一样吧。”

院子里人很多,都在争抢地主家的财产。他来晚了,能拿的东西已被人们拿完了,张老头背着锅立在院里发呆。

徐达问: “你分了什么物件?”

他说: “什么都没有了啊!”

“你是有功之人,这一大锅饭送得很及时,没有一点儿胜利果实怎么行,这样吧,我发现后院西厢房里还有一个老地主的女用人,长相也标致,你就将她领回去吧。”

“大人,不行啊。”“怎么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你都想不要?”

“她是被老地主过了手的,我虽年纪一把,但尚未**,怎么能要这种女人?"

“你的条件还很高嘛,还是把她带回去,这是分给你的。”

“我不能要,找女人要有个图头,她跟老财主睡了三四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你说我要她干什么,白养活她吗?"

“也许你比那个老地主命好,能生出儿子来呢。”

“不可能的事,我清楚,那老家伙虽说上了年纪,但体力跟壮年人一样,每天晚上都和她折腾,我哪有这个本事!"

“这是命令,她也是孤苦一人,你们俩人就在一起过活。这口锅,也算是分给你们的胜利果实了。"

徐达当天晚上就住进了这个大院。

张老头与这个王氏女在院内的一间柴房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他还没有起来,那女子却跟着一个跛腿鞋匠跑了。

张老头没去找她,而是背着那口大锅投奔了大明军。这几年他跟着徐达转战南北,深受几个将军的喜爱。他笑着走出帐房,徐达等人继续商议。

有几个人还在喝汤,徐达讲道: “现在情况紧急,我们有两种选择:一是围剿雁门关到真定一线的元军,保卫北平;二是继续进攻山西,大家看怎么办?"

常遇春放下碗,说: “不要怕,元军想攻占北平,也没有那么容易,留部分人马在这里与他们决战,主力还是去攻打太原为上策。攻占了元军的大本营,他们还能往哪里退缩呢?"

郭英站起来,说: “我不赞同常将军的意见。”

徐达说: “你有何良策?”

“要死保北平,它是元大都嘛,如果让扩廓帖木儿得手,恐怕将来就不好再收复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从北方的整个战局来看,将会对我军不利。”

“你的意思是将主力调过来。”

“我认为可以在此地给元军一个重创,不一定将主力都从山西撤出来。”

常遇春接着说: “我们前进一步是很艰难的,还是迅速将主力集中起来。出其不意,猛攻太原,直捣他的老窝!"

徐达没有下这个决心,他已得知太原守敌空虚,扩廓帖本儿已离开太原,正在雁门关一线督战。

这正是攻占太原的良机呀!但是这个老对手是否真的离开了太原还是很难说的。

徐达站起来,望着大家,宣布: “各位连夜赶回驻地去,明天一早向太原进攻,不得有误。此地只留一万兵力,由傅将军指挥拖住敌人就是了,他们不可能强行向北平推进,估计元军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完,最快需三天,只要我们在太原一打响,他们一定会后撤。”

常遇春走后,徐达就率部出发了。这时天气很不好,下起了小雪,四万多名将土分三个方向前进,一路没有受到什么阻力,沿途百姓因为害怕,大都躲藏起来,部分地方官员都不敢抵抗,只好投降。

徐达与常遇春两部就在太原城下会合了。雪还在下,徐达到各营地慰劳完部队,回到一个小山村与常遇春等人商议攻击步骤。这时,常遇春的先锋队押着十多名元军俘虏进来了。

常遇春望着他们问:“这是怎么回事?”

押送俘虏的一名年轻军官报告: “这是我们的探子在城外抓到的人。”“你们干得很漂亮,有他们就可以弄清太原的城防情况了。”徐达站起来瞅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严肃地问: “你们几位,谁是头儿?”

俘虏低着头,没有人说话,常遇春也站了起来。徐达又说: “凡是头儿都向前一步。”

还没有人站出来,常遇春脸色铁青,从腰里抽出大马刀,在俘虏面前比画了一下,鼓着眼睛说: “我们大明军是优待俘虏的,只要能站在我们一边,就不追究过去的罪行,还可以继续当兵,继续做官,但对顽固不化者格杀勿论,听清楚了没有?”

他一挥手,将头顶的一根木柱砍了一刀,顿时室内尘土飞扬,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俘虏中几名年轻人双腿打战,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名年纪较大,大嘴、大头、大鼻子的俘虏没有下跪,上前一步,瞅着徐达和常遇春说: “我就是官人,有事我担着,与他们无关,放了他们吧。”

常遇春说: “我就欣赏这种英雄,你叫什么名字?”“我姓豁,名鼻马,是负责守南城的将军。”“原来是豁将军呀!”

常遇春搬来一个凳子让他坐下了。

这个黑脸大汉说: “请问你们哪位是徐达将军?”当时徐达正在里屋与一个军官谈话。常遇春问道: “你认识他?”“不认识,但他的名气很大呀!”

常遇春一挥手,站在他身边的副官心领神会,转身过去把徐达叫了出来。

徐达望着他说: “我就是徐达。听说你是守城将军豁鼻马?”“正是,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豁鼻马跪在了地上。徐达笑着将他扶起来说: “大将军不要这样嘛。”“久闻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我有罪,请徐将军发落。”

“知道就好,你可听说过此人?”徐达指着坐在他身边的常遇春问。豁鼻马望着常遇春摇头。“不清楚。”

“我告诉你,他就是率五万精兵攻打太原城的总指挥常遇春将军。”“常将军也是威震四方呀!我真是有眼无珠啊!”“我愿意为大明效劳。”

徐达说: “我们很赞赏豁将军。现在大明朝已在金陵建立了,我们奉旨北上,元军节节败退,中原大势已定,你们的皇帝被我们赶下台了,扩廓帖木儿仍与我们对抗,他能有什么结果,豁将军心里是清楚的。”

豁鼻马说: “你们一到中原,我就有反叛之意,只是没有机会呀!我曾想办法与你们联系,后来听说你们二位大将军攻占了元大都后打算派人去找你们,扩廓帖木儿却来了,没有办法走开呀!"

常遇春说: “现在我们不是站在一起了嘛。”

“是的,这也很不容易,你们可知道,我是故意出城让你们的人抓住的。"

“这是豁将军的明智之举。”

“谈不上,你们不要担心,刚才那几个都是我身边的,绝对听我的话。”

“我不会杀他们,请豁将军放心。”

徐达又给豁鼻马倒了一杯茶,望着他讲道: “你们的扩廓帖木儿也是一员战将,可惜他不识时务,都什么时候了还对我们蠢蠢欲动,能有啥好下场?"

“他对元朝相当忠诚呀!”

徐达问: “现在扩廓帖木儿在何处?”豁鼻马说: “已于昨天晚上出城了。”“去向何处?”

“听说到雁门关一线督战去了。”“城内现有多少守军。”“大约有六万多吧。”“我们如何动手?”

“太原城防很坚固,在外围硬打不行。你们先从南门入手,那里防御要薄弱一点,守军也不是很多。”

这时,有人进来报告: “扩廓帖木儿已率部杀回来了。”“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豁鼻马说: “事不宜迟,他若进城,你们这场仗就不好打了。还是早点动手,我愿意在城内接应你们。”

“豁将军进城危险啊!”“请放心,此事别人不知道。”

“一言为定,我们里应外合,攻占太原府如何?”“我愿用性命担保,配合你们。”

三人坐在一起喝了一碗鸡血酒,算是立了盟约。豁鼻马仍带着他的人马进城了,此时天已经黑了。徐达向所有攻城的大军下达了进攻命令。

放走豁鼻马之后,常遇春有点担心,他对徐达说: “此人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我看不会。”

“万一他变卦了呢?”

“没有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攻不下这个太原城嘛,我去打头阵好了!"

“使不得呀!我的徐将军。”“为什么?”

“这个豁鼻马已为元朝卖了二十多年的命了,万一他在城内设了陷阱怎么办?还是让我去吧。”

“我是总指挥,你得听我的。”“此事关系重大,我可以不听你的。”

他们两人在谁带人去攻打南门的问题上争执起来,常遇春脾气很不好,他本来对徐达的有些命令就不愿执行。尽管他们曾有误会,但在关键时刻,常遇春还是对徐达的安全很关心的。

徐达的语气很强硬,说: “这样吧,攻打南城的任务就交给郭英,你我今天晚上都不能到前方去。”

“南城守军不接应我们怎么办?”

“我已和豁将军商量好了,我们的人马能混进去一部分。”“他们不会识破?”

“不会。”

进攻的信号发出之后,城外鼓声阵阵,郭英率部在向南城攻击。虽说豁鼻马已做了保证,但扩廓帖木儿走后,太原城的最高指挥官是平章竹,他是扩廓帖木儿的心腹,指挥打仗很有一套,他听到大明军攻城的消息,立即命令各城门守兵死守,他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将领豁鼻马已成了徐达的人。

郭英冲在最前面,守城的元军在豁鼻马的暗示下象征性地打了一下,就将他们放了过去。虽说太原不很大,但要冲进去将敌人全部消灭需要时间,也需要人马。

其他方向的战斗也是在同一时间打响的。

这一夜城外战马嘶叫,杀声震天,城内火光四起,到处都在流血。豁鼻马和郭英试图联手去攻太原府,但城内元军实力太强,加之大明军对城里的地形不熟,进攻受阻了,只好停止。

郭英问: “我们是否再攻一次?”

豁鼻马说: “不能强攻了,这样下去,我们处在重重包围之中,会有更大的危险,其他城门尚未攻破,徐达将军怎么能进来增援我们呢?"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天快亮了,平章竹也一夜没有合眼。他们更是疲乏,不会再打下去了,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等到天亮再说。”

“如我们在这里按兵不动,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因为是四面出击,城内城外的战斗并没有完全停止,小打小闹时有发生。徐达在城外与扩廓帖木儿交手三个小时,元军全面崩溃,根本撤回不了太原城。后来常遇春又不听劝阻,率部冲向扩廓帖木儿的临时指挥所,也就是山脚下的那个破帐篷时,扩廓帖木儿不见踪影了。

据一名副官供称,扩廓帖木儿已逃跑了,逃往何处他们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表明:他没有进城。

经过这一夜战斗,外围元军已全部歼灭,城内的守军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平章竹根本调动不开了。

天渐渐亮了,城外的荒滩上出现了一名骑白马的人,他蓬头垢面,神情沮丧,身后的十多个兵也都精神不好,很疲倦的样子。

他就是元军战将扩廓帖木儿。

他已被徐达逼得走投无路,不知朝哪里走才好。他的一名随从从后边赶来,瞅着他问: "大将军,我们已脱离险区,是否休息一下再走?"

他阴沉着脸,说: “不行,继续走。”“我们要去哪里?”“去大漠啊!”

“我们去那里还有什么前程?”

“现在还讲什么前程?主子都跑了,元朝还有什么?”天亮之后,徐达已率大军站在城门下。

元军守领平章竹身披一件黑风衣在城头上站着,徐达骑马站在城下,他瞅着平章竹说: “你下来!有种我们两人决斗嘛!”平章竹没有说话,他转身点了一下头,一名卫兵从城楼上爬下来了。

这个兵还没有到徐达跟前就被大明军拦住了,问: “你来干什么?”那兵说: “我是奉命请徐将军与我们将军讲和的。”“笑话,你们死到临头讲什么和。”“这是我们将军的意思。”“不能通过。”

那兵只好折回去,往城楼上爬。这一幕,平章竹和徐达都看到了,却没有一个带头讲话。

这种大战即将爆发的场景是悲壮而深沉的,两军将士都手握长马矛、大刀,默默地在原地立着,没有主帅发令,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风还在刮着,徐达朝前走了几步,勒住马缰,瞅着平章竹说:“平章竹。我是大明军总指挥徐达,你们已被我军包围了,你是一个聪明人,现在元朝已被我们推翻了,你们的皇帝元顺帝早已跑了,扩廓帖木儿也被我们打跑了,你为何不顺从天意放下屠刀?"

“我放下屠刀,你们的屠刀怎么办?”

“我主朱元璋是大明天子,他是一个很开明的君主,如果归顺了,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你能代表他吗?”

“当然可以。”

“我看未必吧!”

平章竹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城头上,说: “我不会上你的当。”徐达

说: “你想怎么样?”

“让我停战可以,但必须有个条件。”“你讲吧。”

“从古至今,南北中分,我可与你讲和,我大元驻守陕西、山右、云中等处;大明守江、浙、闽、广、中原、河北、燕京等处,和好如何?"

“中原本人伦之地,被你们乱了百年,现在我主在金陵建都。南征北战,不到一年,几乎统一了中国,天下豪杰都归顺了大明,你这个老贼还想做梦,谈什么条件?”

“就你们这帮蟊贼,还想攻我城池?”“废话少说,出来应战。”“你以为我怕你吗?”

徐达大手一挥,对将士们说: “这个老贼顽固不化,给我上吧!”话音一落,士兵们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了过去。

顿时,城下杀喊声四起,浓烟滚滚,出现了混战局面。不到一个小时,平章竹招架不住,率残部而逃。

太原城的又一个城门被打开了。

徐达打进去后,出来应战的元军将领是贺宗哲和李真。这两个人虽说名望在扩廓帖木儿和平章竹之下,但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元朝战将,过去与大明军交手时出尽了风头。

今天,他们自然不会认输。

贺宗哲老奸巨猾,他发觉扩廓帖木儿已出逃,平章竹也溜之大吉,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举手投降,做大明军的俘虏;二是决战到底,将自己的老命搭进去。

选择哪一条路呢?正当他犹豫之时,李真走进来了。这时半个太原城已落到了徐达手里,家里的气氛也不好,几个夫人围着他哭哭啼啼,都被喊杀声吓软了。

李真满脸忧郁,说: “不好了,豁将军已经投降。”贺宗哲问: “这是真的?”

“城南已失守,他的队伍已带着大明军打进府衙了。”“这就叫天意,看样子太原是保不住了!”

他的大夫人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哭着说: “你还在这儿逞什么能?他们跑的跑了,投降的投降了,你们能有啥能耐?”

李真望着他问: “老将军,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了,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从你的指挥。”

“你想过没有,我们都是大明朝要抓的罪犯,他们岂能放过?豁鼻马情形如何?很难说呀!”

“将军的意思是什么?”“只能死守,要拼到最后。”

“拼是要拼的,这是我个人的主张。军人嘛,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担心最后我们没有活路。”

“要灵活机动,现在我们怎么能逃出去?”“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白就好,你先派人去城头抵挡一下,如果真招架不住,就伺机撤出去。"

李真还没有走,贺宗哲的其他几个夫人就怀抱细软,从里屋跑出来,跪在地下说: “大人,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贺宗哲瞪着眼睛说: “哭叫什么!”她们不敢再哭,但没有起来。

他的大夫人走过来,说: “你真打算与这个城共存亡吗?你不为我们着想,也得为这一大群孩子着想,你可以一死了之,孩子怎么办,他们都是你的亲生骨肉,大明军能放过他们吗?"

大夫人一席话,将贺宗哲说得眼泪汪汪。他说: “你们就是胡闹,这么大一个太原城,难道就没有你们的藏身之处吗?现在怎么走,能走出去,我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几个女人似乎明白了这个道理,都站起来不吵闹了。

贺宗哲发现李真并没有离开,仍站在门口发呆,他说: “你也先回去,把家眷安排一下。如有办法,就派人将他们送出城去,如没有办法就到我这里来,到时想别的办法吧。”

李真深受感动,说: “多谢贺将军,我家里人少,有办法处理。”

“你也是一个忠臣了,可是我们的元朝完蛋了,你带人马到城头杀一条血路冲出去吧,此地不能久留呀!"

李真问: “你怎么办?”

“不要管我了。”

从贺宗哲家里出来,李真回府对自己的夫人说: “你们赶快逃命吧,大明军已杀进来了。”

大夫人说: “怎么才能出去呢?”

“你们衣着朴素一点儿,混在难民中出去欢迎明军,不就跑掉了。”“你呢?”

“我名气大,认识我的人太多,是混不出去的。”“那也不能等死呀!”

“放心吧,我会杀出去的,明天下午太阳落山时我们在城外李家河村边的破庙会合。要带好孩子。”

夫妇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他就提着大刀跑出去了,街上的人到处乱跑,败退下来的兵正在民宅抢东西,他走过去,将一名抓老母鸡的老兵从脖领上捉住问:

“你是要命,还是要鸡?”

那兵发现他是大官,慌忙放了鸡,跪在地上说: “我要命,我要命……"

“要命就跟我走!”“大人是去何处?”

“到城东头杀一条血路去。”“不行,那里危险。”“不危险能冲出去吗?”

那兵说: “我刚从那里逃下来,你不清楚,大明军已在城下,围了好几层,我们先后冲了三次,都没有冲出去,眼看着弟兄们倒下了……”

李真说: “你跟我走不走?”“我?”

“不走算了。”

那兵撒腿就往小巷里跑去,将对面过来的一个老妇人撞倒在地。老妇人躺在地下骂,那兵已消失了。李真一路小跑来到城头,对正在后撤的士兵们说: “我是李真,你们谁要后退我就杀了谁。”

中国著名帝王

士兵们发现他站在城头后,都手举大刀不动,两只眼睛已发红,杀气十足。他带头往前冲,士兵们从后面跟了上来,连战三个回合,李真转身跳上马,将两名明军砍倒,带着几名随从跑了出去。当天下午,徐达和常遇春从东南两个城门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进了太原城。

徐达站在太原府的大门前接受本地开明人士的参拜。他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我们大明军队攻克太原,元朝已被我们推翻了。从此,你们都是大明朝的臣民。”

山西平定了,此时正好是洪武二年冬天,1369年。

朱元璋得知这个消息格外激动,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上,笑容满面地对前来参拜的一位将军说: “北方战争进行得很顺利,我们是旗开得胜,横扫元军,现在朕想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

将军说: “臣愿为圣上效劳。”

“很好,徐达他们已攻克了太原,下一步作战目标就是陕、甘了。你率部北上,协助他们作战吧。”

“臣遵命。”

“你们刚从前线凯旋,应该休养一下再出征。但现在形势紧迫,没有时间了,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朕一定满足你。”

“谢皇上恩宠,除需补给粮草外,没有什么困难。”“这个问题好解决,请你放心。”“何时出发?”“三天之后。”

那将军走后,朱元璋将刘伯温找来,说: “徐达他们在北方又打了大胜仗,朕准备派几个人前去慰劳,你起草一份嘉奖文书吧!"

刘伯温说: “北上大军扬我大明神威,可歌可贺啊,臣马上动笔。”“要快,要简短,朕准备明天就派人送去。”

“请皇上放心!”

太原攻克后,徐达将几名战将叫在一起商谈下一步进攻陕西和甘肃的作战计划。

常遇春讲道: “可先从陇东庆阳、临洮下手,那里守军很少。”

徐达笑着说: “这个建议很好,庆阳城是很容易攻打的,西通陇西,北临河湟。得其人民,足以备战;得其地产,足以供军储备。我们大举攻击,李思齐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入陕,一路挥师陇东,你们看如何?"

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他们便率部离开了山西,朝陕、甘扑去。

就在这次征战中,常遇春将军却突然生病了。在行军的的路上,他躺在担架上对身边的人说: “我这次可能是不行了呀!我死后你们还是将我抬到金陵去吧。”

他躺在担架上说了一路疯话,第二天就闭上了眼睛。他的死对将士震动很大。远在金陵的朱元璋得知后失声痛哭,说: “朕失去了一只手臂呀……"

这位战将的死对明朝来说的确是一大损失,他还很年轻,正是有为之时,才刚满四十一岁。

徐达是奉命前往金陵参加常遇春的葬礼的。

因为这是明朝的第一位开国将军之死,葬礼规格很高,仪式也相当隆重,朱元璋亲自主持葬礼,许多战将都从前方赶来了。

葬礼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朱元璋宣布,李文忠为左副将军,顶替常遇春的职务。这一决定令许多人不服,但又不敢言语,徐达对此事也有看法。虽说他与常遇春过去有不少疙疙瘩瘩,但他对常遇春的战绩是敬佩的。两人北上,相互配合,打了不少漂亮仗。

离开金陵前徐达特意进宫拜见朱元璋,朱元璋很是客气。

朱元璋将徐达带到一个小屋里边喝酒,两人情绪都渐渐好了起来,话题也很广泛,朱元璋一改往日威严,很是随和。

他说: “常遇春英年早逝,对我们损失很大!”

徐达说:“我们北上的功绩有遇春兄的一半,如今失去他,从指挥上来说,还没有谁能比上他。”

两个人的宴席没有多少气氛,吃山珍海味,喝各种贡酒,谈论天下大事,大约有一个小时,朱元璋发现徐达喝得面部通红,笑着说:

“你在北方辛苦了,我近日从苏杭选了一批美女,能歌善舞,令人陶醉不已,你想不想欣赏一下?"

一个水蛇腰的宫女又送来一盘菜,徐达的双眼盯在她身上不动。朱元璋笑笑,一招手,宫廷乐队开始表演了。在美妙温柔的乐曲声中,十六名身着白纱的美女上场了,他们很快就将徐达的目光吸引过去。

朱元璋问: “怎么样?我的徐大将军。”

徐达说: “天下竟有如此赏心悦目的舞女,我还是头一次大饱眼福。”朱元璋对舞女说: “你们表演得很出色,休息一会儿,桃花和水莲过来吧。”

桃花和水莲笑容可掬地提着衣服走过来了。朱元璋笑着在桃花屁股上拍了一下,说: “这位是我们的大将军徐达,你们陪他喝几杯好吗?”

这两个女子都说: “我愿意。”

此时,徐达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两名舞女已分别坐在他的身边,面带微笑向他斟酒。朱元璋接过一名宫女递来的一块热毛巾,在额头擦摸了一把,笑着说:“徐将军不必拘谨了,尽情欢乐吧。”徐达红着脸说: “谢圣上恩宠。”

“哎,朕与你有言在先,今天晚上不讲君臣关系。”

尽管朱元璋这么讲,但徐达仍显得很拘束,似乎坐在他身边的两位美女是老虎,他接酒喝,没有仔细欣赏的勇气。

朱元璋接过酒,喝了一大口,望着他说: “难道徐将军不喜欢她们吗?"

徐达说: “喜欢。”“那为何不多喝几杯呢?”“我不胜酒力嘛。”

“你的酒量朕是了解的嘛,几杯酒算什么呀!”“我也不能多喝呀。”“为什么?”

“臣担心喝多了失态呀。”“在这个场合,将军的失态也不算什么嘛,这两个女子是朕特意精选来的,如果你真心喜欢,朕就赏赐给你了。”

这两个女子对朱元璋轻轻一笑,然后有意往徐达身边靠去。

徐达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弄得神魂颠倒。坐在他左边的桃花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徐达很激动,接过来喝了。他已有了几分酒意,坐在对面的朱元璋搂住了桃花。

桃花很兴奋,顺势倒在了他的怀抱。朱元璋笑了,笑得很开心。

当朱元璋睁开眼睛时,乐队已撤去。那几名美女也退下去了,室内没有一点儿嘈杂声,两名太监没有走,站在朱元璋的左右一动不动。朱元璋揉了一下厚重的眼皮,问: “朕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站在他右边的那位小眼睛太监睁着眼睛说瞎话: “圣上只是打盹儿而已。”

“是的,朕只是打了一个盹儿嘛。”就在这时又有两名宫女端着铜盆走过来,帮助他们洗脸。朱元璋爱开玩笑,抓住宫女的小手,说: “这位徐将军是我们的开国元勋哇,今后他来了你们可得小心侍候。"

“臣妾遵旨。”

洗漱完毕,徐达喝着清茶对朱元璋说: “臣今天多喝了几杯,在圣上面前失了大礼,请恕臣有罪。”

“朕讲过今天咱们不讲客气嘛。”“臣是不是对宫女们有非礼之处?”

“这也没有关系嘛,看样子你的夫人对你管得太严了,不要怕她,我偏要摸一下这个老虎的屁股。”

徐达明白在处理老丈人的问题上他的夫人与朱元璋闹得很不愉快,主上又提此事。于是,急忙解释说:“夫人没有什么见识,爱耍性子,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你这个人哪!又替她说话了,刚才跳舞的那两个女子,你是否有意?"

“他们真是天生丽质,可谓国色天香呢。”“你喜欢吗?”“正是。”

“这就好,大丈夫嘛,要敢爱敢恨。这十几名舞女是朕专门挑来准备赐予大臣的,你领一个回去吧。”

“臣不敢有这种非分之想。”“是朕赐予你的,难道还怕夫人?”“不怕,只是重任在身,没有时间享受。”“先留在家里。”

“还是请皇上赐予其他大臣吧。”

“你出生入死,转战南北,是本朝第一大功臣,理应受此殊荣,怎么说不要呢?”

“臣常年在外,如果纳妾会招来是非。”“不必担心,今后也不会有大的战争了。”

徐达默许,不再为此事推辞,朱元璋转过身对后边的一个太监说: “你去把铁券给朕拿来吧。”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徐达望着他说。“朕让你看一样东西。”朱元璋很是得意。

过了一会儿,那个太监就抱着一大卷金色的东西从里屋走了出来。这种铁券是用来书写宫廷文书的,说是铁券其实没有一点铁,全是竹板。徐达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朱元璋所封的各种公爵的名字,连同其他爵侯在一起,共有五卷,足有一人多高。

朱元璋哈哈大笑,之后说: “你很有眼力嘛,的确出自名家之手,此人你也很熟呀,你猜猜吧。”

“是李大人?”

“那朕就告诉你吧,是刘伯温写的,他先从台州运来唐朝古本,然后进行仿造,朕打算在上面镌刻金字。”

“圣上英明,这将流传百世,堪称千古绝唱。”“朕还准备在鸡鸣山建功臣庙,生者死者都入庙。”“是吗?这也许有点不妥吧!”“为什么?”

“死者立庙祭祀,生者为何进庙呢?”

“这个好办嘛,死者塑像,活者虚其位以示荣褒。”“圣上这么说,臣也在里面了?”

“当然,你与伯温的像都要给制进去,这样可以激励后人。”“生者的像也进庙,臣以为还是不妥。”

“你担心什么?历代帝王不都是生前营造陵寝的?百姓也有为生者做棺材的,生前顾后,也是大吉嘛。”

“话是这样讲,但臣以为生者受人膜拜,终有隔世之感啊。”

“人生自古谁无死,真龙天子也有驾崩的时日,哪有万岁之说,全是骗人的!"

从宫内出来,夜幕已经降临,大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已处于半醉状态的徐达独自走进家里时,却意外地发现了大厅里站着两名如花似玉的女子。那两名女子略一欠身,望着他说: “大人回来了。”

徐达感到这声音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走近一看,才认出他们,原来正是下午在宫内跳舞的女子。

老管家说: “大人,这两名女子是宫里送来的。”“真有此事?”“皇上有旨,让你纳妾。”

徐达坐下来,对桃花和荷花说: “你们在我这里比不上宫里,要受一点儿委屈。”

大眼睛的荷花说: “我们是能吃苦的呀!”

徐达说: “我这个相国府人口虽说不多,但夫人持家严谨。你们年纪小,得处处尊敬她,不要惹她生气才是。”

荷花说: “请大人放心。”

桃花说: “我们也是安心过日子,大人怕什么?”“不是怕,这话我得先说明。”

荷花说: “老爷,如果有人欺负我们,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呀!”管家给这两个女子安排房间去了。

徐达感到很累,来到上房去敲夫人的门,敲了半天却没有什么反应,他觉得夫人一定是生气了。

又敲了一会儿,徐达隔着门问: “夫人怎么了?”

这时门开了,他走过去坐在床头说: “你身体不舒服吗?”夫人说: “老爷已纳妾了,何不去欢乐,还到我房里来干什么?”徐达笑着说: “你不要生气,这并不是我的意思。”“你现在是开国元勋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生气呢?”“她们是皇上送来的,我怎敢不要?”

“这是皇上赐的,怎么能随便送走呢?”“你不要来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