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筹建淮军

咸丰十一年。

湘军攻下安庆府后,在周围一带接连用兵,很快又克复了庐州府。李鸿章也得以再次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合肥老家,并暂时在老家一带安顿一段时间,不再随湘军南征北战。李鸿章此次回来是受曾国藩之命,招兵买马以加速筹建淮军的事宜。为了帮助李鸿章能尽快拉起一支具有战斗力的淮军团练,在李鸿章临行前,曾国藩一次性就拨给了他十万两银子的初期经费。

当得知李鸿章回来后,张树生与刘铭传第一时间就来投奔,他们两人还分别带来了一直跟随他们的千余名乡勇。张树生、刘铭传带来的乡勇,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经过这几年来一直与太平军不断交战,士兵们个个精悍、勇猛,尤其是刘铭传手下的那些将士,眼神中都透着森森杀气,一看就是能上阵杀敌的好兵。

李鸿章看到后十分高兴,拍着刘铭传的肩膀道:“刘麻子,你可以啊!我心甚慰啊。”

刘铭传嘿嘿一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我以后就是你李大人麾下的吴下阿蒙了。”

张树生打趣道:“哟,哟!大人,你瞅瞅,想当年大字不识几个的刘麻子,现在都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了,简直不可思议啊。”

李鸿章也跟着打趣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三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后,张树生引入正题,问道:“李大人,你这次奉曾公之命,前来两淮之地招兵,难道说以后我们就会并入湘军体系内了吗?”

李鸿章知道张树生的才能,谋大于勇,有此一问,必然是心有疑窦,李鸿章含笑道:“不,我们另有任务,不会并入湘军。不但现在不会并入湘军,以后也不会的。”

刘铭传也跟着问道:“大人,此话何意啊?”

李鸿章眼神微微眯起,身上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朗声道:“因为我要组建一支只听命与我、只忠心于我,尚为朝廷效力,下为百姓谋福,并且还能和湘军平起平坐的团练,新军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刘铭传、张树生齐声反问道:“哦?名字是?”

李鸿章铿锵有力般的一字一顿道:“淮军!”

听到李鸿章说罢,张树生和刘铭传二人也全都兴奋起来,眼神中都隐隐透着一丝野心。

刘铭传又问道:“大人,那我们淮军组建起来后的第一项任务是什么呢?”

李鸿章往南方虚指一下,笃定道:“进军上海。”

刘铭传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他们这些乡勇一般都不怎么愿意离开家乡太远,直接抱怨道:“啊?不是在安徽境内剿匪御敌,还要跑到上海去呀?”

李鸿章轻嗤一声道:“好你个刘麻子啊,到底还是见识短。去上海怎么了?那里可是整个大清国最富有的地方,多少人还巴不得去呢。”

自去年十月英法联军在北方天津、北京胡乱搅一通,甚至还一把大火烧掉了圆明园。北方的朝廷八旗、绿营兵在与英法联军的作战中也大受折损,河南、山东、皖北的捻军迅速崛起壮大。随后,在安庆府吃了一场败仗的太平军,联合捻军开始向长江中游猛烈反扑,好在湘军当时没有听从咸丰帝的调遣北上勤王,在安庆府城一带成功抵挡住了太平军的反扑攻势。而太平军见安庆府城久攻不下,于是就调转方向,开始大举进攻苏南、浙江等东南沿海一带的赋税重地。并很快占领了常州、苏州,浙江一省也多半沦陷,上海眼看就要成为一座孤城。

眼看朝廷根本无力去救援上海,上海的那些富商、官绅生怕太平军占领上海后烧杀抢掠给他们造成重大损失。于是联合起来给曾国藩去信,表示他们愿意每月拿出十万两白银,作为军饷,希望曾国藩能尽快派一支湘军劲旅去保卫上海。

张树生则不解道:“上海那么重要的地方,曾公不让他的湘军去那里,怎么舍得让给大人您去呢?”

李鸿章解释道:“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湘军已经在安庆府城一带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就该大举进攻太平军的老巢天京城了,他们即分不出太多兵力前往上海,曾家老九曾国荃一心想要立下大破太平军都城的不世奇功,他也不愿分兵去上海。二是,曾公其实也想有意抬举我,把我以及我将来组建起来的淮军,推到一个很高的政治地位上去,因此才给了我去保卫上海那个赋税重地的大好机会。”

张树生更不解了。继续问道:“如今湘军已是我们大清国的中流砥柱,待到几年后,将太平军彻底剿灭,整个大清国谁还能与湘军抗衡。曾公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再扶持起一个能和他们湘军相势均力敌的淮军呢?”

李鸿章道:“呵呵,这就是曾公的聪明之处。曾公不惜余力地组建湘军,剿灭太平匪患,不过是想为国家社稷尽忠,留一番功业于青史铭刻。他本人并无野心,更无任何谋反之心。然而,常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剿灭太平军贼子后,无论曾公是怎么想的,他势必都会成为朝廷忌惮的对象,湘军也势必会被朝廷所针对。”

张树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曾公用心良苦啊,此举是想让李大人,以及李大人将来组建起来的淮军队伍,可以分担朝廷对湘军的猜忌,以及防止朝廷将来对湘军进行清算。”

李鸿章点了点头,特意对二人交代道:“这些事情,你们两个知道就可以了,万不可再对别人说了。还有,我们广招两淮男儿参军,实际是要去守卫上海的事情也别讲。”

由于有之前在两淮地区多年编练团练的基础,李鸿章组建淮军的进展异常顺利,几个月就已招募了六千五百名乡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李鸿章还从两淮本地挖掘出了张树生、刘铭传、潘鼎新、丁汝昌、刘秉璋、周盛波、周盛传、吴长庆等善战之人才。这其中,丁汝昌、潘鼎新、刘秉章、吴长庆等人还都曾在湘军体系中任职历练过,有着丰富的练兵和作战经验。李鸿章非常推崇湘军的治兵手段,因此在操练淮军的时候,严格按照湘军的《治兵条例》推行练兵规矩。

几个月后,李鸿章自认为自己的淮军训练已初见成效,于是便带着张树生、刘铭传、潘鼎新、丁汝昌、周盛波、周盛传、刘秉璋、吴长庆等一干他看中的淮军将领去面见曾国藩。想借助曾国藩的识人慧眼,替他把把关。

见到曾国藩并跟他讲明来意后,曾国藩也不推脱,便让李鸿章将张树生、刘铭传、潘鼎新、吴长庆、丁汝昌、周盛波、周盛传、刘秉璋等人领进了他的安庆府府行署院内,他要一个个召见详看。看到自己的恩师如此重视,李鸿章高兴不已,他赶快让人把自己带来的那十几名淮军将领喊了进来。可是等到那十几名淮军将领来到曾国藩行署院内后,曾国藩在屋内反而又不出声说要召见他们了,但也不说让他们离开。

李鸿章也不好去催促曾国藩,便只能站在一旁等着。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李鸿章不知曾国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便直接进屋想要问明情况。

察觉李鸿章进屋后,曾国藩道:“渐甫啊,你先把门关上,坐在一旁,有什么事,等我批完了这些军情奏报后再说。”

但其实曾国藩只是在漫不经心地读书,根本就没有处理什么军情奏报。李鸿章更不解了,但也没有再继续发问。又等了半个时辰后,曾国藩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窗前,隔狭窄的着窗缝向外扫了几眼。

这时候,行署院内的淮军将领们,已经在这里干等了一个多时辰后,却连曾国藩的面都不曾见到。这时,他们放下了刚刚进来时的那种拘谨,开始小声窃窃私语,曾国藩虽然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从其表情不难看出,他们现在隐隐已有不满。

只有一个满脸麻子的人,说话声音还算正常,只听那人对旁人说道:“我说你们就别背地里发牢骚了,说不定人家曾公此刻正扒着门缝在偷偷观察我们呢。”

被人说中了自己此刻的行为,屋内的曾国藩也不禁老脸一红,他忙冲也在一旁偷笑自己的李鸿章招了招手道:“好了,渐甫,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我们出去吧。”

看到大名鼎鼎的曾国藩出来后,院子内的淮军将领们又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曾国藩不着痕迹地从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扫过后,缓缓对众人说道:“诸位久等了,我刚才实在是军务繁忙脱不开身。现在已至中午,你们先在我府上简单吃些便饭吧。”

看到自己带来的这些淮军将领,又被曾国藩给打发离开后,李鸿章忍不住问道:“恩师,你这到底是何意啊?”

曾国藩呵呵笑道:“识人相面也未必就要面对面的详聊,经过我刚才的简单观察,基本已经能看出来谁可堪大用了。”

李鸿章赶紧问道:“哦?是谁?”

曾国藩道:“就是那个说我扒门缝的麻子脸,此人胆大心细,最适合带兵打仗。”

李洪章介绍道:“那人名叫刘铭传,向来果敢勇毅。”

接着,李鸿章又问道:“那恩师觉得,刘铭传身边的那个瘦瘦的小个子怎么样呢?”

曾国藩品评道:“那人目光憨厚,看样子是个愚忠之人,只不过他余威不足,恐怕难以御使下属。”

李鸿章再次介绍道:“那人名叫丁汝昌,的确是个憨厚忠孝之人,他为人和善,一般不会轻易动怒。”

李鸿章再问道:“那其他人呢?”

曾国藩摇了摇头道:“其余人等,可小用、可中用,却再无可大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