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刀和蛋糕

当我拨通了颂玲的电话之后,颂玲那边的消息却是让我大为吃惊。

师父在信中所说的那个人名叫陈国林,居住在江南西道的某个城市,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信息了。

可和颂玲沟通完电话后,我从她那边知道了关于这个陈国林的一些事情。

“你现在就要去找陈师叔吗?”

颂玲在电话那头有些疑惑,她看过师父给我的信的内容,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认识陈国林,还称其为“师叔”。

这个陈国林,明显就是我们这一脉的同门!

“师叔?你知道多少?”我有些激动地问道。

既然是同门,既然颂玲喊他师叔,那说明他和我们的师父是同辈!

这意味着什么?我已经不用过多的言语了!

这一刻我心里似乎认定了,只要找到陈师叔,就能知道老一辈们坚守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换句话说,就能推断出师父和李师叔到底在干什么!

这样想着,我似乎又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但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颂玲的回答。

可颂玲接下来的话就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我头上。

“吴九,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我认为你不该抱有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万一到时你承受不了怎么办?好吧,就算陈师叔知道一些事情,但以张师伯和我师父他们老一辈的做事风格,我不认为陈师叔会告诉我们。至于我,其实我并不知道多少,只听师父提过陈师叔的名字。吴九,你知道……气功吗?”

我能听得出来颂玲在斟酌着用词,她是不想在还没有出发寻找陈国林就打击我,这姑娘还真是照顾我的情绪啊。

可我完全没有在意她话里的照顾和关心,我的重点放在了最后她所说的“气功”两个字上面。

这两个字对于外行人来说并不陌生,很多人都听过硬气功之类的词语。

但对于我这一脉的道士来说,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气禁”。

我入门时,师父曾把我们这一脉的事情告诉了我一个大概。

所谓“气禁”,可以通俗得理解为:通过后天的修炼,壮大人类自出生时就有的先天之炁。然后通过运用身体的精气神,配合咒术手决达到效果的术法,就被成为“气禁术”。

在未来几年,应该是2015年的时候,有一部名叫《一人之下》国漫,就较为准确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气禁术”。

师父曾经说过,其实现在道教也好,道家也好,所有修者所习的东西都是由气禁术而来,但并不完整,也不系统。

真正的气禁术的法门早就不存在于世,我们这一脉是特殊中的特殊,至今还有着比较完整的气禁术的修炼法门。

师父说过,若是把我们这一脉的气禁术练到一定境界,以自身气劈山截江都不是问题。

但这只是传说中的存在罢了。

到如今资源的匮乏,人心的浮躁,即便再有悟性的天纵奇才都难以修到这番境界。

而气禁术并不是指一个单独的术法,天下所有以自身先天一炁所发挥出的术法,都可称之为气禁术。

包括民间所流传的“气功”。

但那并不是气禁术原本的面貌,最多只是气禁术的很粗糙的使用方法而已。

我很好奇,颂玲身为我们这脉分支的兽门一脉,怎么会问我这么一个基础的问题。

我只能回道:“当然知道。”

颂玲在电话那头说道:“我之前听师父说起,陈师叔所继承的是医术。”

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

以气治病的医术,当然也是气禁术的一种。

就像李师叔的兽门一脉,在古代就是以气禁虎豹蛇蜂之法,所以又被称为“禁兽术”。

后来禁兽一族融入了道家,也就成了现在李师叔所继承的兽门一脉。

只可惜现在知其内涵者很少谈及,人们所见的多是文学、影视等故事传说,以至后人认为禁兽之术已不复存在。

“我想,只要陈师叔没有失踪,找到他,我一定会问个清楚!”

“那你定好时间告诉我吧,我是一定要去的。”

挂了电话后,我盘算着时间,然后给颂玲发了条短信,定下三天后出发去江西南道寻找陈师叔的事情。

我原本以为颂玲这个姑娘冰雪聪明,性格方面也比我要冷静得多。

但她最后那句话,语气是那么的坚定,我就知道,还是暴露了她真正的性子。

原来她不是不担心自己师父的安危,只是她更清楚眼前是要安抚好情绪,不论是她的情绪,还是我的。

用外冷内热来形容她,或许会比较适合。

我回想起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一丝哭腔,还有**鼻子的声音。

她应该是哭过了吧。

是啊,自己的师父只留下一封信就被人带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不害怕、不难过、不迷茫、不自责呢?

可我明显就是一个怪人。

最初知道师父留信被人带走的事情,我的第一反应很寻常,就是想要冲出医院去寻找师父。

可之后呢?

我却用看似冷静的思维方式去分析目前有用的信息,那些担心、害怕、难过、迷茫、自责的复杂情绪却被我死死地按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我不知道这是出于男人不想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的天性,还是出于我自己不敢去面对的心理,反正就是这样做了。

可是,做完这些,看似冷静的分析之后呢?

就如我现在这般,倒在**却久久不能入睡。

而情绪这种东西,即便压抑得再深,隐藏得再好。在夜阑人静之时,连一丝一毫的引子都不需要,就会如潮水般涌出,挡也挡不住。

我脑中不停翻涌的是和师父生活的画面,他的一言一行,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在寂静的夜晚显得那么清晰……

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可当我醒来时,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就连我手里还捏着那两页信纸的角上还残留着两滴干涸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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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颂玲约定了在三天之后出发寻找陈师叔。

那是因为这三天,我和颂玲都准备回家与父母亲人团聚一番。

昨晚和颂玲通了电话我才得知,这丫头也没有回家,反而是去了和李师叔一起生活的房子里,待了一天一夜。

如同我一样,我也没有回家,一个人在石屋内待了一整天。

我不想说这是为了怀念,因为我不想让自己产生师父已经去世的念头。

这种念头很可怕,所以我为了让自己“忙”一些,在第二天我醒来后就收拾了东西下了山。

我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家,我兜里揣着一张存折,这是师父留给我的生活费。

存折上面的钱不多,但以当时的生活水平来说,足够我一个人用两三年了。

我先去银行把存折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然后办理了一张自己的银行卡,又把一部分钱存了进去,只留下了两千元的现金。

我拿着这两千元的现金,逛遍了我们镇上一个比较大的商场。

等我出来时,我手里已经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然后打了一辆“摩的”,往家的方向开去。

坐在“摩的”上,我就不自觉地想起初中那会儿,只要一回家,总是缠着我爸教我开摩托车的场景。

那时我家已经从原来瓷厂分配的职工宿舍楼,搬到了一个带着小院子的平房,我爸的摩托车就靠着院子的墙停着。

“爸,你教我开摩托车好不好,我长大了也要做‘摩的佬’!”

那时候的我认为开摩托车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比什么小轿车还要拉风。

可张道纪那老头儿就不干了,每次他都会打扰到我的兴致:“呸,你将来是要做道士的,当什么摩的佬。”

“当道士也可以开摩托车啊,师父你想想,我要是开摩托车驱鬼,是不是很拉风!”

说着我还就在摩托车上摆出一个手拿桃木剑的姿势,嘴里学着京剧那样还大叫:“呔,邪魔外道往哪跑,哇呀呀呀呀呀……”

每每如此,那老头儿就会一个巴掌把我打了下来,然后追着我满院子跑。

“老子让你开摩托驱鬼,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打靶的东西!”

而我爸妈就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热闹,可后来总是被我缠着没办法了,才肯开着摩托车带着我兜风。

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每次坐在后面就兴奋到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都说回忆是一把伤人的刀,但倘若回忆中的人都还在身边,一个不缺,那么回忆也可以是很甜很温暖的一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