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室魅影

26

米果离开绿世界酒店之前,最后在望远镜后看了一眼洪之鹤的窗户。窗帘遮着,里面漆黑一片。她把望远镜收在包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行头都带在身上。她并不确定待会儿她从洪之鹤的公寓离开之后,是回到这里,还是直接回家。无疑家是最舒服的,如果她不需要继续在这里“侦察”,那么她可以回到家里,明天中午之前再来这里退房。

但也许,根本没有这个选择。她今晚也许根本不会从洪之鹤的家里走出去……

这样想的时候,米果感到惊慌。但她又喜欢这种惊慌带来的刺激。

不到十分钟,她就来到了洪之鹤的家门前。虽然米果已经从祝晓璇那里确定了洪之鹤远在酒吧,但她还是觉得门后面有人。她想起了望远镜头里那个白衣女子。她会在这里吗?如果她还在这里——

这个想法令米果临时改变了决定。她按响了门上的红按扭,听到了清脆的门铃声。这样如果那个女人在家里的话,她也许会给自己开门的,那就避免了自己被误认为贼的尴尬。

门铃响了很久,没有回应。米果见四周无人,不再犹豫,迅速掏出万能钥匙插入门上的锁孔。在这之前,她已经在无数把锁上试验成功了,但她还是对是否能打开这把锁心存疑虑。

但这扇门竟然无比顺利地打开了,连米果自己都不相信会这么容易。随着门开启,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戴上手套,在鞋子上套上脚套之后,浑身战栗地走进了未知的黑暗中,然后轻轻将身后的门掩上。

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默默站立了两分钟,发现整座房子死一般沉寂,只听见自己杂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在这种沉寂里渐渐镇定下来,摸到墙上的开关,摁亮了客灯的花灯。

客厅瞬间被各种奇异的颜色所笼罩,花灯五颜六色的光芒使得房间里产生了光怪陆离的效果。

米果走到了那间神秘的房门前。

不出所料,门是紧紧关着的。米果手里还拿着那把万能钥匙,在开启之前,她停住了。她决定把这个房间作为最后的目标,先去另外几个房间看看。

卧室、书房、厨房、洗手间、阳台……她缓慢地转了一圈之后,发现与她那天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不同,依然极其整洁。如果非要说不同的话,首先是,不出米果所料,她睡过的床罩换掉了;然后是,书房桌子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束白色的郁金香;还有,餐厅的桌子上放了许多新鲜的水果,有樱桃、菠萝和香蕉。

看完这一切,米果把全部的灯都关掉,重新走到了神秘的房间门前。这也似乎是一把普通的锁,米果没费太多工夫就打开了。门缓缓地开启,米果闻到了一股郁金香的味道。莫非在这个房间,洪之鹤也放了一束郁金香?

果然,在米果打开这个房间的灯之后,看到梳妆台上真的有一束郁金香,也是白色。除此之外,米果在扫视完房间里所有的布置之后,微微有些惊讶: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罩,房间里一切都是白色的,就像是医院的病房。

窗帘也是白色的,这个米果在对面的酒店就已经知道。对,还有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她也是白色的!

一股猛烈的寒意瞬间侵入米果的五脏六腑。白色的,全是白色的,那么,那个白色的女人呢?

米果原地呆立了几秒钟之后,发现那个女人完全是自己太紧张幻想出来的。不管她是谁,她现在显然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了。

她为自己没有遇到可怕的情景而感到安心,同时也为一无所获而沮丧。于是米果不甘心地在这个房间里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房间因为全部是白色,所以显得比其他房间更为洁净。米果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瓶女士用的润肤露和一枝眉笔,看品牌都是高档货。她打开润肤露的瓶盖,发现一整瓶基本没有用过。她又拨掉眉笔的笔套,发现笔尖锋利,也没有用过的痕迹。

如果这是任何一个女人的用品,那么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用过呢?除非这是新买来的。是洪之鹤为那个女人买的吗?

米果拉开梳妆台的几个抽屉,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然后她站到衣柜面前。这个房间只有三样家具:床、梳妆台和衣柜,所以现在只剩下衣柜可能存在秘密了。

衣柜有两扇门,米果意外地发现其中有一扇门锁着,另一扇没锁的门后面也是空的,并且干净异常,显然都没有用过。米果用万能钥匙试了半天,发现她根本无法打开那把锁!

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将耳朵贴在柜门上,里面是悄无声息的。如果有一个活人的话,即便她昏迷或者睡着了,那也会有呼吸声的。

米果不甘心,又用万能钥匙试了半天,但那把锁仍然纹丝不动。这把锁堵住了米果原本顺畅的呼吸。锁住了,打不开,这柜子里究竟有什么?!

正当米果准备放弃这只柜子撤离,回头再想别的办法时,她忽然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米果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身上的肌肉猛然收缩,差点跳起来。是谁来了?难道是洪之鹤回来了?

不容米果想更多,她便听到有钥匙插入锁孔并且转动的声音。米果感觉自己紧张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但她的反应还是很敏锐,先奔跑到门前将关门上,然后将灯关掉。

米果只来得及做了这些之后,便隔着薄薄的门板听到有人进入家门。接着,一定是花灯被打开了,她看到花灯的光芒透过门板下面的缝隙照进来。

米果听到门外的那个人走来走去,软橡胶鞋底踩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声声都如踩了一只地雷爆炸在米果的脑袋里。米果完全懵了,站在门后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直到她听到那地雷一直爆炸到自己脚下的时候,才意识到门外的人就要进入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了。米果猛然醒悟过来,她总是能在最危急的时候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她在那个人用锁打开房门并且进入之前,蹿到了柜子前面,打开柜子钻进去,然后又反身关上柜门。

米果这一切做得简直是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她相信外面的人在打开门,并且开灯之后,完全不会料想到柜中有人。

尽管如此,米果还是非常担心自己会暴露。因为那个人随时会将自己藏身的柜子打开。于是,她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稳住心跳,默默祷告。

她听见那个人的脚步停住,轻微地咳嗽起来。是个男人!一定是洪之鹤本人。这个时候,她才否定了来人是那个白衣女人的可能。可是洪之鹤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到这里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酒吧?祝晓璇为什么没有通知她?这个死丫头!

米果在心里骂了好几遍死丫头,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机。如果祝晓璇这个时候把电话打过来怎么办?或者别的人打过来……

米果不敢往下想了,赶紧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调成无声。刚刚松了口气,她就看到屏幕开始闪烁,提示有来电,正是祝晓璇的手机号码。米果一边摁了拒接键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晚一秒钟想到手机的问题。否则这个时候早已是铃声大震了。

她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死丫头。这个死丫头一定是见到楚南又丢了魂,连这么大的事情都忘了。等自己出去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可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米果又开始留意柜子外面的动静。她惊心动魄地听到洪之鹤打开了旁边那扇锁着的柜门,过了一会儿又关上了。

然后,她听到一声令她魂飞魄散的呼唤:“丹丹!”

27

楚南在酒吧里的表现简直有点儿狂欢的意味。他跟孟原离开酒吧之后仍然兴奋异常。孟原请楚南在露天广场烧烤摊吃消夜,要了烤羊肉串、烤羊排、烤鱼和啤酒。

刚刚吃了一根烤得外酥里嫩、撒了辣椒粉和孜然粉的烤得冒油的羊肉串,孟原便忍不住说:“没想到老弟外表沉静,骨子里也有狂热的一面。今天的演出我觉得很不错,其实你不用每次都抱着吉他安静地唱,偶尔这么胡闹一下,效果也挺好的。”

楚南有点儿哭笑不得,这话本来听着像是在夸他,却用了“胡闹”这个词。不过楚南不打算跟这个不懂音乐的家伙计较,他说:“你知道吗,我最初在学校里组建乐队的时候是唱摇滚的,后来我女朋友说,其实我的嗓子更适合唱情歌,于是才逐渐改了风格。”

孟原问:“女朋友?你说的是林青语?”

楚南立刻摇头,把吃得溜光的铁棍扔在盘子里,喝了一口啤酒才说:“不是,我说的是我的初恋女友。”

“哦。”孟原没继续吃,好奇地盯着楚南问:“那是在学校里谈的女朋友吧?你当时应该算是校园歌手了,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

楚南不置可否,又喝了一通啤酒。孟原发现这个时候楚南忽然变了,从晚上潜入江浩晨家时的紧张和拼命抑制着的兴奋,到酒吧里唱歌时的猛然爆发,现在,似乎是爆发之后又陷入沉寂。这沉寂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很不正常。孟原快速思索了一下,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楚南的初恋女友。

楚南是谈到他的初恋女友,才忽然转变的。

孟原没继续深入“初恋女友”这个话题,只是说:“看来老弟是个有故事的人,怪不得每次唱起情歌来都会那么投入。不过,过去的事总是过去的事,生活还是要继续,好女孩每天都会跟我们擦肩而过。”

楚南却狡黠一笑:“原来你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为什么也是孤家寡人呢?”

孟原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开始吃烤鱼。

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听楚南自己打开了话匣子:“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的初恋女友。当初我们热恋了三年,我却辜负了她。不过她当时做得也过激了一些,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而我呢,当时也没有放下自尊去找她。等我忽然明白我真的失去她的时候,却来不及了。她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我就像做了一场梦,你明白吗?”

孟原静静地听着,点点头。每个人都有一段无法触及的往事,明白一切都没有了,却不肯忘记。

楚南接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挂念着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原谅我没有。有时候我只是想,如果能够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幸福,哪怕再也见不到,一辈子也见不到了,我也知足了。”

孟原忍不住说:“看来你对初恋女友的感情比我预料得要深得多。那后来你不是又跟林青语在一起了吗?对不起,也许我不该提到她。”

楚南说:“我就是因为林青语才跟米果分手的。”

孟原本来在喝啤酒,听到这句话差点呛住。他放下酒杯,一脸诧异地看着楚南。

楚南说:“怎么了?不用奇怪,当年我跟米果,哦,就是我的初恋女友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林青语。林青语跟米果很是不同,我觉得她人很好,把她当成了朋友。可是有一天晚上她请我吃饭,我们聊得多了一些,我送她回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她抱在了一起。没想到只那一次,就被果米撞见了。我记得她头也不回走掉的样子,我没追上她,打她电话她也不接。我回到家之后接到她的电话,说要跟我分手……”

孟原已经收回了刚才的惊讶。他不是因为听到楚南是因为林青语跟初恋女友分手而惊讶的,实际上,孟原是惊讶“米果”这个名字。他这几天暗中调查江浩晨的时候,他们公司有个女设计师也叫米果。丁茜死那天,江浩晨就是跟米果一起出的差,而且江浩晨公司有江浩晨跟米果关系不一般的传闻。这个米果难道是楚南的初恋女友?

孟原问:“于是你就跟米果分手了?然后就顺水推舟跟林青语在一起?你到底喜欢哪个?”

楚南说:“也许你会说我花心,但我还是实话实说。我很爱米果,那时很爱,现在依然爱着。但我当时的确是对林青语有些动心。我当时以为是爱,但过了之后,我想那仅仅是动心而已。你明白吗?”

孟原点头:“当局者迷,有时候我们自己也闹不清自己的感情。那以后你就没有再跟米果联系过吗?”

楚南回答:“因为那天晚上米果生气时骂了我,并说了狠话,所以我当时出于自尊没有跟她说对不起求她原谅。我记得她跟我说分手,但不是立即分手,是三天之后。但我当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等到第三天我清醒过来之后去找她,已经找不到她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孟原问:“那三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南说:“虽然她当时很生气,但也不是完全对我绝望,所以给了我三天的时间。她希望这三天里,当她冷静一些的时候,我能够跟她说清楚这件事,并求她原谅。她给了我机会,也给了她自己机会,但没明说。怪我那个时候太迟钝了!”

孟原没有继续个话题,而是问:“你的这个初恋女友米果,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楚南说:“说起来,她跟林青语还算同行。不过虽然她学的是服装设计,但当时还是个模特,做设计师只是个梦想,并不像林青语后来有了自己的作品。”

孟原想说,你怎么知道她后来没有成为设计师?但他还是忍住了这句话。现在他必须要先弄清楚孟原的初恋女友米果跟江浩晨公司的设计师米果是不是同一个人。

于是孟原问:“你还留有她的照片吗?”

楚南点头:“当然,我一直留着。”

孟原问:“我可以看看吗?”

楚南反问:“因为好奇?”

孟原点头:“就算是吧,我看看米果跟林青语到底哪个更好。”

楚南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只咖啡色钱夹,打开,递给孟原。孟原有些惊讶楚南竟然随身带着米果的照片。看来他真的没有忘记米果。从这一点看,米果已经赢了林青语。一般来说,人们是更怀念死去的人,而楚南例外。

孟原接过钱夹,看到了楚南跟米果的合影。楚南那时候看起来还挺学生气的,米果也是。米果有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略尖的下巴,清秀的眉,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笑起来有一点狡黠,一看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而且算是个标准的美女了。

他回想着林青语的模样。他想林青语的时候尽量不去想她那具狰狞的尸体,而是照片里的林青语。那是个跟米果截然不同的女人,很冰冷很高傲,眼睛里有内容,似乎经历颇多并且看透了世事。

孟原把钱夹还给楚南的时候说:“我觉得,找女朋友也好,找老婆也好,还是米果更适合你。”

他看到楚南听到这句话眼眸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有欣慰,也有痛楚。

孟原想,明天要以最快的速度弄清楚此米果是否正是彼米果。如果是就太好了,楚南指不定会惊喜成什么样子呢。

孟原最后又问了楚南一个问题:“既然你不爱林青语,那为什么对丹青案这么执着呢?我以为你是因为爱她才……”

楚南说:“我们毕竟有一段过去,而且她死得那么惨……”

孟原点头,终于理解了楚南心中所想。孟原刚想举起酒杯跟楚南干一杯,预祝他们能够成功,听见手机响起来。

是潘河岩。孟原跟潘河岩说了几句挂了电话,然后对楚南说:“没想到老潘真的看了丹青案的卷宗,并且在丁茜的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她死前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你猜是谁打的?”

楚南略假思索:“是江浩晨?”

孟原点头:“正是他!所以老潘决定好好查一查江浩晨,他说他明天就会再次找江浩晨调查,并且已经申请好了搜查证,明天会对江浩晨家进行搜查。”

楚南叫道:“我狂晕!老潘是属蜗牛的?他要是早一天搜查我们今晚不是不用白忙活了?”

孟原忙说:“你小点儿声!老潘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他做事非常沉稳,绝对不做没把握的事。我们今晚也不是白忙活,我们得到的信息也很有价值。当然,老潘能对江浩晨家搜查也是好事,他搜到那件晚装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调查那件晚装的来历了,并且检验晚装上面的红宝石到底是人造还是天然的。”

楚南却说:“我怎么预感到,明天老潘搜查江浩晨家的时候,那件晚装会不见了呢?”

28

楚南和孟原在谈论关于米果的往事时,他们都没有想到,米果此时正处在危险而且尴尬的境地。

米果躲在洪之鹤家衣柜里时,本来就因为洪之鹤突然返家而惊慌失措,但还有更让她心惊肉跳的事:她听到洪之鹤打开了她身边的衣柜,继而听到他呼唤一个人的名字:“丹丹!”

丹丹!秦丹?这个洪之鹤在叫秦丹的名字吗?他在叫谁?这个房间还有另外一个人吗?那刚才怎么只听到洪之鹤的脚步声?难道、难道洪之鹤是从她旁边的衣柜里把秦丹弄出来的?

这样想的时候,米果的眼前浮现出她在望远镜里窥视到的那一幕:白衣女人背对着窗户坐着,一动不动;洪之鹤坐在她的对面,断断续续地跟她说着话。后来,窗帘合上了……

米果这个时候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方面是衣柜里太过闷热,另一方面是受了惊吓。如果这个假定的秦丹原来是待在衣柜里的话,那么……米果想到她刚才曾经特意将耳朵贴在衣柜上,没有听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难道秦丹已经死了,洪之鹤抱出来的是秦丹的尸体?

却听洪之鹤又开始说话了,声音很小,传到米果耳朵里就像蚊子叫。米果为了听清他说的话将耳朵贴在橱壁上。

洪之鹤的声音很低沉,于是更突出了他浑厚柔和的音色:“丹丹,我回来了。你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外面沉寂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洪之鹤似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回来的这么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酒吧里突然感觉心神不宁,觉得你会有危险,于是就提前回来了。”

米果听得毛骨悚然。洪之鹤说的危险是指自己吗?米果觉得既可怕又可笑——她能拿他的“丹丹”如何呢?难道杀了她不成?再说,她本来就可能死了……

洪之鹤继续说:“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丹丹,你放心,我有在,谁都不会伤害你的。”

米果想,她不能够再待下去了,否则就会崩溃。事实上,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的恐惧远远大于好奇。只要能离开这里,她愿意从此躲得远远的,再不来探听有关洪之鹤的一切。

可是,这个时候怎么离开?如果现在米果突然走出来,不是洪之鹤被吓晕就是米果被吓晕。她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得想个办法让洪之鹤离开!

片刻之后,米果有了主意。她拿起手机给祝晓璇发短信:你这丫头把我害苦了,他回来了,我躲在他家的衣柜里出不去了!

她不敢说更多,怕吓着祝晓璇。事实上,她这句话已经把祝晓璇吓得不轻了。

祝晓璇的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天啊,那怎么办?对不起米姐,我光顾看楚南唱歌了。楚南今晚太帅了,把我雷倒了!

米果看到回复之后险些吐血。她在心里一口气将祝晓璇骂了十遍。哼,这次绝对饶不了这个花痴!

米果继续给祝晓璇发短信,她心里停止了骂祝晓璇,庆幸手机电池在关键时刻还算争气。米果的短信发的是:少废话!你现在给他打电话把他支出来,我好出去。

祝晓璇很快回复:我怎么说?我跟他都不熟,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米果心道:“你除了你的楚哥哥,跟谁都不熟,包括我。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复:你说你在他的酒吧附近被抢劫了,身上什么也没有了,包括钥匙,向他寻求帮助。记住,只问他借钱,千万不要让她把你带到家里去。我一出来就给你电话,然后你跟我走。他的手机号码是……”

过了一会儿祝晓璇回复:好的,知道了。

米果吐出口气,只要祝晓璇能把洪之鹤骗出家门就行,她可以马上出去。只要她出了洪之鹤家一切就平安大吉,她可以立刻给祝晓璇打电话,祝晓璇就可以借着米果谢绝洪之鹤的帮助。米果相信,祝晓璇只是贪玩儿了一些,脑子还是够用的。

这个时候,洪之鹤的手机果真响了。第三次谢天谢地,洪之鹤没有关手机。她听见洪之鹤用比刚才高得多的声调讲话:“你好……对,我是洪之鹤。你是哪位?……祝晓璇?……哦,我知道,你就是每天来我们酒吧的漂亮模特嘛。有什么事?……什么?有没有报警?……哦,你人没事吧?……嗯,行,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紧接着,米果听到旁边的柜子又打开了,有衣服摩擦在木头上和物体落在柜子底的声音。但米果顾不得害怕了,小鸟期待出笼的感觉占了上风。

当米果听着洪之鹤匆忙离开之后,一直悬得高高的心才落回原处。她看着手机,五分钟之后,确定洪之鹤已经离开了公寓将车开到路上,才打开柜门走出来。房间里漆黑一团,米果不敢开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看到房间里仍然是刚才钻进柜子之前的样子。没有秦丹,她已经被他又关回柜子了吧。米果瞥了一眼紧紧关着的衣柜,头皮一阵发麻。

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都不要再来!

米果心慌意乱地想着,匆忙离开洪之鹤家。

直到走出公寓楼,米果才彻底放下心来。回想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恍如隔世。

米果在街头等了一会儿,拦了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就给祝晓璇打电话。

“喂,璇子,你在哪里?我刚才手机没电了。”米果担心万一洪之鹤是坐着火箭去的,现在已经到了会听到她讲话。

然后米果听到祝晓璇压低了声音说:“米姐你出来了吗?我在洪之鹤的酒吧门口等他。你要过来吗?”

米果说:“嗯,你等着我。如果你见到他,就说已经联系上我了,我马上到,要他走。”米果很小心地不提及洪之鹤的名字,担心万一出租车司机跟他认识呢。

祝晓璇问:“他万一不走呢?”

米果很晕:“笨丫头,不走就不走吧,他也吃不了我们。”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掏出化妆镜用纸巾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并整理好头发。否则如果洪之鹤见到她们,会搞不清楚到底是谁遭劫了。

29

十分钟后米果赶到不分手酒吧门口的时候,发现洪之鹤一个人站在那里,祝晓璇却不见踪影。

米果跳下出租车,跑到洪之鹤面前问:“祝晓璇呢?”

洪之鹤说:“在里面坐着呢,你进来吧。”

米果跟在洪之鹤后面走着,洪之鹤穿过依然热闹的人群,一直把米果带到一个僻静的包间里。

走进去,发现祝晓璇小猫一般蜷缩在沙发上,身上披了件男士的外套。她的头发凌乱地斜在额头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米果一把抱住祝晓璇:“璇子,你怎么了?”这个时候米果根本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急了,因为祝晓璇的模样吓坏了她。但米果听到洪之鹤在旁边说:“没关系,她只是被歹徒把包抢走了,她大概抵抗了一下,所以衣服的肩袖被撕破了。人没有受伤,而且仍然清清白白的。”

米果松了口气,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祝晓璇,意思是,你这丫头演戏演过头了,这模样哪里是被劫包,分明是被劫色。但嘴里却说:“人没事就好,你天天泡吧泡到深夜一个人回家,实在是太危险了。”米果觉得,她这句话不是演戏,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然后米果转回身跟洪之鹤说:“谢谢你洪老板。不过,看来你酒吧附近的治安倒不怎么样。”

洪之鹤严肃地说:“这个好像跟我没关系吧,那是警察的事儿。”

然后他坐下来,问米果:“你也喝点儿什么压压惊吧。”

米果这才看到祝晓璇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透明的**。难道是白开水?

忽然间感到喉咙里极其干渴,于是说:“我也只喝白水就行了。”

服务生很快端来了一杯纯净水,米果一饮而尽。这个时候她再看洪之鹤,心里面却想着他刚才呼唤“丹丹”时的情景,不过心里没那么惊恐了,于是脱口而出:“洪老板先回避一下好吗?我要给璇子换件衣服,梳梳头。我们没事了,你不用费心了,回家陪你女朋友吧。”

洪之鹤却笑了:“你又不是没去过我家,不知道我是孤家寡人,何苦来取笑我呢?”

这话说得米果心里一惊:难道刚才去洪之鹤家他是知道的?再想,他一定说的是上次自己醉酒那次。

洪之鹤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米果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衣服塞到祝晓璇手里说:“你换上吧。可惜你身上这件衣服了。”

祝晓璇把身上撕破的那件白色花边上衣从身上扯下去,恨恨地一扔:“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衣服。”然后拿起米果给她的那件,发现是一件奶白色蕾丝连衣裙,于是精神一振:“米姐,好漂亮的衣服啊。”然后套在身上穿好,问米果:“漂亮吗?”

米果带着欣赏的眼光点点头,然后拿出一把檀木梳,将祝晓璇的头发梳好。

祝晓璇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今天白天我穿这件衣服,或许……”

米果问:“怎么了?”

祝晓璇摇摇头:“没什么……嗯,米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不成熟?”

米果不假思索地说:“不是不成熟,是很不成熟!你知道吗,你今天差点儿害死我了!”

祝晓璇神情沮丧地说:“对不起米姐,我知道错了。”

米果捏捏祝晓璇的小脸蛋:“好啦,别想了,我们走吧。对了,你的包呢?不会真的被劫了吧?”

祝晓璇差点儿哭出声来,眼泪汪汪地说:“可不是真的被劫了嘛!我本来快到家了接到你的短信又折回来,路上遇到了歹徒,把包给抢了……”

米果难以置信:“可是你的手机还在啊。”

祝晓璇说:“我的手机没放在包里,就拿在手上。我遇到的是飞车贼,一个歹徒坐在另一个歹徒的摩托车上,把我的包给抢走了,还撕破了我的衣服。”

米果问:“包里有值钱的东西吗?”

祝晓璇破啼为笑:“没呢,手机在我手上,钱包里的钱快花光了,银行卡上也没钱了。就是一些化妆品,不过那个包是我喜欢的。”

米果说:“好了,今天都怪我乌鸦嘴,这件衣服我送给你了,改天你来我家,我那里的包你随便挑。不过……你报警了吗?”

祝晓璇说:“没报警。在洪老板眼皮底下报警,警察录口供的时候作案时间和地点不就穿帮了吗?”

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啼笑皆非。

米果和祝晓璇手牵手走过吧台的时候,洪之鹤站起来随他们一同出来。米果很清楚地看到洪之鹤看到祝晓璇时脸上的表情。那表情融合了惊讶、茫然、喜悦、失落。米果因为刚刚从洪之鹤那里逃脱,所以刚才又见到他时很是心不在焉,这时候再看他时,才发现他今晚很迷人。他穿了一件无袖牛仔上装,结实有型的身板会让女人怦然心动。特别是他的眼睛今晚格外明亮,难道是酒吧灯光的作用?还有他眼里的内容,但为什么那是他看到祝晓璇时才有的呢?

洪之鹤请她们上了自己的越野车送她们回家。他拉开副驾驶门的时候冲着祝晓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拉开后门的时候才轮到米果。这个也许是无意的行为让米果心里有了受伤的感觉。也许米果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会觉得洪之鹤是无意的,可是……

米果在后坐上落没地坐着,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洪之鹤,忽然说:“洪老板,我还没有感谢你送我裙子呢,今天本来是想还给你的,可是我现在送给璇子了,你不会介意吧?”

她看到洪之鹤的嘴角抿了一下,露出他独一无二的笑容。洪之鹤说:“那我应该替璇子感谢你呢。不过你们俩关系这么好,这就跟我无关了。”

米果仔细地琢磨着洪之鹤这句话透露的更深层的意思。她说:“看来你们的关系也很铁嘛。”

洪之鹤说:“当然铁了!璇子是我的铁杆常客嘛,差不多每晚都能见着她。”

祝晓璇插嘴嚷道:“谁跟你铁了?我天天去你的酒吧跟你一点儿关系没有,我是喜欢听楚南的歌。”

洪之鹤扭头看了祝晓璇一眼,不说话了。米果也没说话,只是感觉一种异样的情绪搅得心情很混乱。

车里静了一会儿,米果突然问:“洪老板,你认识秦丹吗?”

车子正在转弯,米果话音刚落,汽车突然失控,向护栏撞去。伴随着祝晓璇一声尖锐的叫喊,汽车一个急刹车,离护栏还有两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洪之鹤喘了口气说:“真不好意思,让两位美女受惊了。”然后,很镇静地重新启动汽车,平稳地行驶起来。

片刻之后,洪之鹤问:“米果,你刚才问我什么?”

米果好一会才说出话来:“我问洪老板认不认识秦丹,洪老板干嘛这么紧张?”

洪之鹤冷笑一声:“我连你的话都没有听清楚,又怎么会紧张?刚才公路上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只流浪狗,我是为躲那只狗才差点儿撞车。”停了片刻,见米果不吭声,又说:“你说的秦丹,不知道是哪个秦丹?我倒是认识一个秦丹,不过是很多年以前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秦丹。”

米果说:“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我知道洪老板认识的人多,所以随便打听一下。不知道你现在还和你说的那个秦丹有联系吗?”

洪之鹤说:“没有联系。不过你如果需要,我可以试着联络一下。”

米果说:“哦,不用了。不麻烦洪老板了。”

洪之鹤说:“嗯,米果,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送璇子好吗?”

米果却说:“你先送璇子,再送我吧。”米果这样说,其实是不放心把祝晓璇交给洪之鹤这个危险分子。

洪之鹤说:“那样会绕道的。我先送你比较顺路。”

米果哑口无言了。她想到那晚自己醉酒之后洪之鹤并没有把自己怎么样,又何况清醒着的祝晓璇?况且如果祝晓璇今晚出什么事儿,自己就是证人了。所以米果没再说什么。

米果下车的时候,趴在祝晓璇耳边叮嘱了几句,要她到家后给自己打电话。

米果走后,祝晓璇靠在车座上合上眼睛。

洪之鹤问:“困了?”

祝晓璇只是“嗯”了一声。

洪之鹤没有再说话,汽车很快开到了祝晓璇的住处。

祝晓璇下车的时候,洪之鹤看着她说:“你穿这件衣服真漂亮,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祝晓璇睡眼惺忪地问:“谁?秦丹吗?”

祝晓璇只是随便问了一句,因为刚才洪之鹤跟米果的对话自己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她发现洪之鹤的脸已经变了色。洪之鹤的微笑急促地收敛回去,神情严肃地说:“璇子,不早了,快点休息去吧。我走了。”

洪之鹤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冥思苦想。

到家后他直奔上锁的房间,打开灯和没有上锁的柜门,将头伸进去,闻到了淡淡的芳香。

然后他弯下腰,从柜底拾起一根头发。那根头发很长,足有一尺,黑色,微微卷曲。

30

潘河岩犀利的目光直射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他即使坐着也有一股英姿挺拔的劲头,仿佛这里不是刑警队而是他的老板间。潘河岩一直不动声色地询问着,这个名叫江浩晨的男人的回答完全是滴水不露。但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越是这样看似滴水不露的人,越可能就是凶手。

潘河岩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内心里的焦灼露出半点。他看似平静的问:“可是,上次我们找你调查的时候,就是案发的第二天,你为什么没有说打电话的事情呢?”

潘河岩的声调稍微抬高了一些:“可是,你打电话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被害人死亡的时候。这一点怎么解释?”

江浩晨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嘲弄:“差不多?那是差多少?你们警察讲话总是这么含糊其辞吗?”

潘河岩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你再重复一遍,你们通话的内容。”

江浩晨说:“我那天回柳城酒店已经很晚了,因为当晚有应酬。我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第二天我本来打算去拜访一个客户,商谈秋装订货的事情。由于我第二天不一定能赶回去,于是我打算让丁茜代替我去见那个客户,拿上我们的样品向他们展示,听取他们的意见。我在电话里交代的就是这件事情。”

潘河岩问:“这个电话大概讲了多久?”

江浩晨说:“具体时间我记不清楚了,大概五六分钟吧。后来通话忽然断了,可能是她的手机没电了。”

潘河岩问:“那你有没有再打过去?”

江浩晨点头:“是的,因为还有一个细节我没有交待,但是拨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打通。于是我决定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再打。”

潘河岩问:“那你当时没有打通电话,没有感觉奇怪吗?按理说,如果一个人的手机正打着没电了,会立即去充电的。你是他的老板,她应该会立即将手机插上充电器给你拨回去的。”

江浩晨说:“丁茜这个人工作能力很强,但是有时候不是很注意生活细节,经常丢三拉四的。我想,她很可能将手机充电器落在办公室了,所以无法充电。而且她住的地方没装固定电话,所以就联系不上了。”

潘河岩问:“你打电话的时候,丁茜的情绪有什么反常吗?”

江浩晨像是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丁茜是那种喜怒哀乐不容易表现出来的人,所以我也说不好。”

潘河岩问:“你在电话中要求丁茜拜访的客户是谁?”

江浩晨说:“是东方服装大卖场,我们长期合作的客户。”

潘河岩问:“你直接拜访他们的老板吗?”

江浩晨说:“不是,是他们的市场部经理。”

潘河岩问:“你跟丁茜是什么关系?”

江浩晨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潘河岩思维的跳跃,立即回答:“是公司总经理和总经理助理的关系。”

潘河岩问:“她是怎么到你们公司的?”

江浩晨说:“是通过社会招聘的方式。她是半年前到我们公司的,原来的助理跳槽了,所以我们又招聘了一名。”

潘河岩问:“你们原来认识吗?”

江浩晨说:“不认识。”

一直对答如流的江浩晨在这个时候忽然卡了壳。但也只是极短的停顿后,说:“算有吧。”

潘河岩眉毛微微一拧:“‘算有吧’?那就是有喽。这种关系有多久了?”

江浩晨说:“有两三个月了吧。其实我并不爱她,是她一厢情愿的。”

潘河岩说:“你并不爱她,但是她一直纠缠你,所以你就把她置于死地,是吗?”

江浩晨一愣,露出非常无辜的神情:“这怎么可能?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也同意了。”

潘河岩问:“那你案发前一晚去她们家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去她家里谈公事。”

江浩晨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是去她家里拿我的一些东西。”

潘河岩问:“那天晚上被害人穿的什么衣服?”

江浩晨似乎想了一下,说:“是一件黑色的裙子吧。她比较喜欢穿黑颜色的衣服。”

潘河岩问:“是一件黑色的晚装吧?吊带的样式,胸前缀有红宝石。”

江浩晨的表情开始僵硬起来,就连旁边做记录的小警察都看出来了。

潘河岩面色仍然很平静,但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了:“请回答我,是不是这样的晚装。”

江浩晨终于回答了:“是的。”

潘河岩紧追不舍:“这件晚装是怎么来的?是你送给她的吗?”

江浩晨否认:“不是的,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可能是她才买来的,特意在那晚穿给我看。她虽然答应跟我分手,但其实还没死心,盼望我能回心转意。”

潘河岩没有在感情问题上纠结,而是一下深入问题的实质:“那件晚装呢?你那天晚上走的时候,晚装是穿在她身上的还是脱掉了?”

江浩晨说:“当然没脱掉。我跟她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

潘河岩问:“你肯定,她那晚穿的是那么一件晚装吗?”

江浩晨点头:“我肯定。但是,这跟丁茜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潘河岩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狡黠:“为什么我们在搜查死者住所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件衣服呢?至于这件衣服暗含的意思,不用我明说了吧?”

江浩晨说:“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她一气之下,把这件衣服扔了、烧了、送人了,都有可能。或者,她退还给商场了。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可以调查呀。”

潘河岩说:“好啊,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他说着掏出一张纸在江浩晨面前晃了晃:“看好了,这是搜查证。我们可以顺便送你回家。”

江浩晨良久无语,好半天才黯然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潘河岩带着胜利的气势站起身来:“那么烦劳江老板带路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