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业余侦探

21

楚南和孟原有两天没有开工,各自忙各自的。第三天孟原给楚南打电话,说他跟潘河岩说好了晚上一起谈谈丁茜命案的事,要楚南也去。

潘河岩看上去气定神闲,根本不像是个处于紧张工作中的警官,让这楚南乍见他还以为案情有了重大进展呢。但潘河岩说,案情没有任何进展。

倒是潘河岩跟孟原一直在争执着这顿晚饭该谁请客,争得不可开交。楚南乐得在一旁做陪客,自得其乐地享受各色美味佳肴。

潘河岩跟孟原可不是抢着付账的。一般在饭桌上抢着付账两个来回以上的,抢得越凶的越不会是真朋友,除非他们一个世纪都没见面了,或者再见面又会在一个世纪之后。

孟原说潘河岩是地主理当做东,潘河岩说孟原是来探听情报的要有所付出,孟原说情报什么都没探听来潘河岩应该好好弥补他的精神损失,潘河岩说孟原现在是高级主管挣大钱开小车请顿饭小意思,孟原说潘河岩年纪轻轻已经升到了刑警队长的位置是他们班成绩最好的他不请谁请……然后,两个人就开始跑题,大谈特谈上学时候的事儿,相互揭穿对方八百年前的老底儿……

楚南这边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见机插了一句话:“潘队,丁茜家里搜查了没有,那件晚装在吗?”

潘河岩这才将注意力从跟孟原的舌战转向楚南。他摇摇头:“没有。丁茜家里仔细搜查过,没有那件晚装。”

楚南转向孟原:“那么这件晚装一定是江浩晨从丁茜家里拿走了。头一天晚上,江浩晨从丁茜家出来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他手里拿着东西?”

孟原点点头:“他提了一只很大的老板包,装一件晚装是很轻松的事。”

楚南对潘河岩说:“那就搜江浩晨的家,晚装一定在江浩晨手中。”

潘河岩口吻有些严肃:“据我们了解,江浩晨在丁茜死亡的当天一早就去了柳城参加一个时装发布会,这个除了有他的同事作证,柳城酒店方面的反馈是当晚江浩晨连酒店都没有离开。而致丁茜死亡的牛奶是当天下午五点钟奶业公司的人送到丁茜家奶箱里的。在丁茜家垃圾筒里找到的牛奶包装袋经化验是无毒的,所以氰化物是在丁茜将袋装牛奶倒进杯子以后才被加进去的。这说明如果不是丁茜自己放的毒药,就是除了江浩晨之外的某人放的。当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这个假设中的凶手,丁茜自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另外,丁茜那封遗书也做过笔迹鉴定,确实是丁茜自己写的,写字的铅笔也在丁茜家床头柜里面找到了。不过……”

潘河岩喝了口茶水,接着说:“不过有一个疑点:在丁茜家没有找到任何包装氰化物的物品,所以他杀的可能性也很值得考虑。”

潘河岩说完,楚南和孟原都是紧锁眉头,苦思不语。

潘河岩看着他们继续说:“所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搜查江浩晨的家,并不符合规定。再说,在江浩晨家里能搜到什么呢?即便江浩晨是投毒的凶手,难道我们还指望在他家里搜到氰化物?即使搜到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还有,楚南,你说的晚装,即便我们在江浩晨家里搜到,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晚装在这件案子里,没有特别的意义。”

楚南急切地说:“潘队,有些事情你不了解……”

孟原对楚南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接过楚南的话:“老潘,我跟楚南还是怀疑这个案子跟那个丹青案有关系。晚装是个线索,对凶手可能有特别的含义。”

潘河岩问:“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你说。”

孟原沮丧地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声:“不知道。”

潘河岩一笑:“所以嘛,没有证据,瞎联想是靠不住的。”

孟原的脸色很难看:“潘队说的是,我这个除名警察怎么能跟你这个智勇双全的刑警队长比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潘河岩“哈哈”一笑:“好了,别赌气了。你们说的丹青案,我明天就联系云城那边找一下卷宗,研究一下两者究竟有没有关系。还有,这顿饭我请了,老孟你就不用肉疼了。”

楚南第二天晚上打电话给孟原,问他潘河岩那边的情况,有没有发现丹青案与丁茜案有关联的地方,准备采取什么措施。

孟原说:“傻兄弟,你以为潘河岩真会把咱们说的话当真吗?他说要去研究丹青案的卷宗,我认为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给咱俩留个面子罢了。”

楚南说:“那怎么办?我看咱们别再依靠潘河岩了,今晚继续开工算了。”

孟原的声音不疾不缓:“开工?你是要守株待兔呢还是刻舟求剑?”

楚南说:“我们就只盯着江浩晨。你不是一直就是怀疑他吗?”

孟原的声音微微激动起来:“楚南,咱们不跟潘河岩玩儿了。你不是说过要他搜查江浩晨家吗?潘河岩不搜,咱们去搜!”

楚南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咱们两个人偷偷潜入江浩晨家里吗?”

孟原问:“兄弟不敢奉陪?”

楚南笑了:“我会有那么不够朋友吗?看来孟哥不是想单单潜入江浩晨家这么简单,你不是想把那件晚装拿到手吧?在警方已经关注的时候。好了,我们已经成功升级成掩耳盗铃了!”

孟原不理会楚南的嘲笑。他说:“我先花两天时间踩踩点,然后再通知你掩耳盗铃的时间。”

22

米果走进江浩晨办公室的时候,江浩晨盯着米果的脸说:“宝贝,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

米果说:“如果我能睡得着,这套设计也不会这么快就完工了。耽误了生产,我可吃罪不起。”

江浩晨有些意外:“已经完工了?给我看看。”

米果把全套设计图纸放在江浩晨桌子上,厚厚的一摞。江浩晨一页一页仔细看,半天抬起头来,招呼米果:“来,小米,你坐下来说。”

米果坐在江浩晨老板桌前面的椅子上,江浩晨的语气十分温和:“小米,我已经决定了,任命你为公司的设计总监。”

米果一惊,冲口而出:“那窦总监呢?”

江浩晨说:“窦蔻的职位不变,她还是公司的设计总监,你呢,暂时委屈一下,任副职。但你的权力和薪水并不低于她的,而且你不用听她调遣。窦寇呢,她比较擅长男装的设计,我们公司在男装设计环节还比较薄弱,我想让她集中精力开发男装系列,女装系列的大局今后就是米总监你全权掌握了。”

米果似乎没有丝毫的兴奋,反而担忧地问:“那你跟她商量了吗?她有没有意见?”

江浩晨脸一板,一副总经理的腔调:“我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这件事情我今天先给你透露一下,正式宣布要等公司的例会。不过这个月的工资你已经可以先按设计总监的拿了。小米还有什么意见吗?”

米果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江总怎么变得这么严肃了?我还没当上设计总监就跟我端架子啊?”

江浩晨终于绷不住了,也笑了起来:“对呀,我要没有架子你估计就忘了我是你老板了。好了,你去休息吧,昨天熬了通宵吗?我放你一天假,回去睡觉吧。记住,把手机关上,否则我会忍不住骚扰你的。”

米果站起来:“知道了江总,那我走了。”

出了门,外面阳光炽热,米果感觉脑袋更晕了。

从柳城回来米果就开始失眠。每天夜里,当米果的意识渐渐模糊就要沉入梦乡的时候,眼前总会蹿出来一团火焰。火焰里是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她拼命挣扎呼救,每当这个时候,米果便会被这个火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惊醒,一身冷汗,再无睡意。

这个时候她便开始想丁茜的事。丁茜的死在公司引起了轩然大波,说什么的都有。但几天后,形形色色、神乎其神的版本都渐渐被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版本代替。

等到全公司的人都信以为真的时候,反倒不知道最初散播流言的人是谁。大家都在议论,江浩晨是个非常花心的老板,他先是跟丁茜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但最近他喜欢上了米果,比较有说服力的就是他跟米果在柳城过二人世界。过去参加时装发布会这样的事一向是丁茜陪同的,而且窦蔻设计总监也会同行。但这一次江浩晨抛下丁茜,带上米果,深深地刺激了丁茜,令她走上了绝路。

丁茜那封绝笔信也被神通广大的人传入了公司。“我从来不曾感觉如此绝望。”——这也能验证为什么丁茜的心情突然变坏,以至于自寻短见。

到最后米果几乎也相信了这种说法。但相信这种说法对米果来说也是种解脱,至少她不必再为将晚装送给丁茜这件事而自责了。丁茜是自杀,她的死跟晚装无关,继而跟米果就无关。那些无聊的流言蜚语就不必理会了,所以米果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她知道自己心中无鬼。

但无形的压力还是存在的。升任设计总监这件事一定会让那些嚼舌头的人更加疯狂。所以米果理解江浩晨的做法——缓一缓再宣布,先逼一逼风头。这样一来米果又有些委屈:怎么没鬼的事反倒弄得跟有鬼一样了呢?

米果想,估计今天夜里又会失眠了。所以她打消了听江浩晨的建议回家睡觉的想法。白天睡饱了晚上就更难入睡了。

这个时候米果的手机响了,是祝晓璇打来的。

米果不等祝晓璇说话便开火了:“你这丫头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我被卖了你都不会关心的,我……”

米果刚说到这儿,祝晓璇已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米果的火气戛然而止。她莫名其妙地问:“璇子,你怎么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不是故意责备你的。”

祝晓璇哭得更凶了,哭了几声,哽咽着说:“米姐,你问我要的照片我已经弄到手了。你什么时候拿?”

米果问:“照片?拿到手了?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祝晓璇说:“两个人的,秦丹和林青语的照片都拿到了,呜呜……”

米果哭笑不得:“丫头,那你哭个什么呢?”

祝晓璇说:“别问了米姐,你这会儿有时间没有?”

米果说:“有时间,这样吧,你来我家吧,在外面不太方便。”

于是米果就直接往家跑。到家时,祝晓璇已经守在门外了,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但她穿得十分漂亮:白色花边衬衣,白色小碎花蓬裙,亚麻色的头发在两耳处各梳一只蓬松的小发辫,一副纯真可爱的乖乖女打扮。

米果怜爱地用手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打开房门。她把祝晓璇按在红色真皮沙发上,又将一杯冰冻果汁放到她的手里,问:“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祝晓璇问:“你不急着看照片吗?”

米果点头:“好吧,拿来我看。”

祝晓璇打开她的粉红色小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米果。

米果拿着信封,呆呆地看着,好一会儿也没动。

祝晓璇奇怪地问:“怎么了米姐,为什么不看?人家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当初你那么心急,这会儿反倒……”

米果自嘲地一笑,装作若无其事打开信封,手却抖得厉害。

当初她看到他们在一起,那么高傲地走掉,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不是她不屑于看,而是逃避去看,不愿意看到那个情敌长得究竟有多么花容月貌。米果虽然自栩是美女加才女,但再完美的女人,在她深爱的男人面前总是容易自卑的。越深爱越卑微。何况楚南那么出色。

照片拿出来了。两张,两个女人,一个古典,一个华丽,却都是美得令米果自卑。是的,在深爱的男人面前容易自卑,在出色的情故面前更容易自卑。还好,毕竟时过境迁,这样的刺激米果已经能够承受。

米果说:“我猜一下吧。这个华丽的女人是秦丹,这个古典的女人是林青语。”

祝晓璇的眼中露出十分惊讶:“米姐,你可真神,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螃蟹。”

米果苦笑了一下:“什么螃蟹?我曾经听人说过,林青语有些清高,所以猜这个是。”

林青语的照片是一张生活照,应该是在她的办公室里拍的。照片中的她靠在椅背上,双腿微微交叉,手放在扶手上。她身上穿着一条绿色通体细百褶连衣裙,高雅飘逸,一部分头发盘在头顶上,露出光洁的额头,其余的头发披在双肩,衬出一张古典的瓜子脸型。她很瘦,但瘦得很纤秀,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一双单凤眼似笑非笑。在米果看起来,这种表情更像是一种看透世事的嘲笑。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的初恋一败涂地吗?米果亦学着林青语的表情嘲笑了一下,是对自己的嘲笑,也是对这个世界的嘲笑。好吧,我米果原来是输给了这样一个女子,我不冤!楚南为了这样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怀念至今,有道理!

再去看秦丹的照片。那是一张T台上的演出照。白色的T台,晶莹的灯光,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女子穿一件纯白的晚装正飘摇地走向前方。她目不斜视,目光淡漠而且坚定。略厚的嘴唇紧紧地闭着,漆黑的头发盘到头顶。颈修长,臂修长,腰修长,腿修长,她的脸却并不单薄,圆润而且精致。晚装的低胸设计使得她的胸部挺拔圆润,下摆呈贝壳状打开,使她看起来有几分仙气。也许她的这种仙气是与生俱来的,从天上来,到梦中去的女子。

这就是秦丹吗?她死了还是仍然活着?她在哪里?

米果对这个秦丹有些着迷了。她问祝晓璇:“你觉得林青语和秦丹,她们哪个更漂亮一些?”

米果的语气里没有嫉妒,就像问水仙和牡丹哪个更漂亮一些。

祝晓璇反问:“米姐觉得呢?”

米果说:“两个都是绝世的人物。但我觉得秦丹更精致一些,而林青语更具内涵。”

祝晓璇忽然又“哇”地一声哭了。

米果不解:“这丫头又哭了!到底谁欺负你了?”

祝晓璇一指照片上的林青语:“她!”

米果倒吸一口冷气,整个心肺忽然一凉。“璇子你胡说些什么?她已经死了,死了两年,你比我还清楚。”

祝晓璇一边哭一边说:“你知道吗?林青语生前是楚南的女朋友。楚南有过这么一个优秀的女朋友,又怎么能再看上我这样平凡的女孩。看来我是没希望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这几天每次邀请楚南去吃消夜他总是拒绝了。昨天他唱歌的时候喉咙有些沙哑,我很担心,今天特地煮了冰糖红梨粥去看他。可是他对我很冷淡,完全没有了那次唱歌时的甜蜜。他忘不掉林青语!他会在林青语的世界里待上一辈子的!”

米果想安慰祝晓璇,却是良久无语。她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痛了起来。

祝晓璇自己哭了一会儿,去洗手间洗了脸重新化了妆,出来时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她说:“米姐,我刚才用了你的眼贴,很管用的,眼睛已经不肿了,下次我也买这个牌子的。陈梦姐说她今天要给我介绍一家杂志拍封面,我现在要过去。你看我现在这个状态好不好?”

米果从自己的心境中醒来,望着祝晓璇点点头:“挺好的,充满自信地去吧!”

望着祝晓璇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米果感叹年轻就是好,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倒似乎是越成熟,心思便越深重,反而不好掌控心情了。

好吧,我现在也是有事情做的。

米果从房间里拿出一只鼓鼓的黑色大包,里面有她才在网上购买的装备:一把万能钥匙,一只高倍望远镜。

不要做怨妇米果,要做侦探米果。洪之鹤,你等着,我要把你的秘密一点一点挖出来。

23

米果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上黑色衣裤,尽量将自己打扮得不引人注目。她出了门直接打车到青城东区,进入一家叫绿世界的酒店。

她跟前台服务员说要订一套五楼的房间,但想亲自去五楼看看再决定到底订哪间。于是服务员先让她办好手续交了押金,然后领她坐电梯到五楼。

米果指了指北边靠中间的一个房间,问:“这间可以吗?”

服务员说:“这间没人,可以的。”然后将房卡交给米果就走了。

米果悄无声息地打开这个房间,因为不朝阳,光线不是很充足。但她没有开灯,先在窗前站了片刻,然后将黑色大包放在**打开,从里面取出那架高倍望远镜。

米果因为兴奋和紧张出了一身汗。她把空调打开,温度开到很低,然后把望远镜架到窗台上,对着镜头细心地调试着。

镜头里出现了对面的一幢公寓楼。米果一边仔细辨别着楼层一边调试着焦距。因为第一次用这种玩意儿,她有些手忙脚乱。镜头里的物景时而模糊而时清晰,让她头晕。

终于,镜头在对面一扇窗子上面聚焦。那扇窗子没有拉拢窗帘,并且因为朝阳,米果能够看清楚窗子里的情形。

那便是洪之鹤家里那个神秘的房间。米果认为洪之鹤的家中,惟有那个房间对她有所保留,一定有问题。

等米果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时,险些叫出声来。她将手掌捂在嘴巴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中流露出惊讶、疑惑、迷惘的神色。她呆呆地凝视着镜头,眼睛瞬也不瞬。

房间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背着身坐在**,身形很苗条,穿一件白色的衣服,黑色头发瀑布般披在肩膀上。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对着她。镜头对着男人的那张脸,是米果熟悉的脸。正是洪之鹤。

洪之鹤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在那个神秘的房间里。那个女人是谁?自己认不认识?

米果从包里取出秦丹的照片,跟窗子里的女人对比。可是她发现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只是一个上半身的背影,又离得远。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然而如果是呢?米果激动起来。她久久地注视着镜头,盼望那个女人能够转过身来,甚至走到窗边,哪怕是去拉拢窗帘也好,这样就能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楚她的脸。

可是那个女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直坐着。米果的心如猫抓一般,好奇心膨胀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洪之鹤的眼睛望着那个女人,有时候是短暂的一瞥,有时候又是长时间的注视。他似乎在对那个女人讲话,但有时候又是长久的沉默。有亮光在洪之鹤的嘴角一明一灭,他在抽烟。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米果的双腿已经有些酸痛的时候,洪之鹤终于站直了身体。他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有一瞬间,米果甚至觉得他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不,应该是看着她的望远镜。她的心突突直跳,在想自己究竟暴露没有。她想起那些电影里的经典偷窥镜头:偷窥人的望远镜镜片将阳光反射到被偷窥人的眼睛里,偷窥的人还懵懂无觉。

米果想,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在她身上发生。这架高性能的望远镜镜片已经做了防反光处理,再说自己的窗子并不朝阳,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再看洪之鹤在窗前站了片刻,伸手将窗帘拉拢。他拉窗帘之前,米果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满是憔悴。

米果心里猛然一动。她曾经在洪之鹤明亮的眼睛地察觉到隐藏的憔悴,并猜想是为情所累。而此刻,洪之鹤往昔明亮的眼睛黯然失色,就像两盏熄灭的灯。

面对着被洪之鹤拉拢的窗帘——那是一匹洁白无瑕的窗帘,米果的心里突然一寒。

她想起来当洪之鹤拉上窗帘的时候,那个女人仍然背着身坐着,保持着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

她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她是活人还是死了?米果缓慢地后退了两步,感觉到身体里面每个毛孔都充满了寒意,接着这种寒意侵蚀到了骨头里。

太冷了,怎么会这么冷?米果忽然发现空调实在是开得太低了——18度,她抓起摇控器,拼命将温度调高到26度,继而又将空调彻底关上了。

米果想从这个房间里撤离,但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不许她离开。她又一次站在了望远镜后面,那白色的窗帘纹丝不动,像一张巨大的帷幕将一切隔开。

里面是什么样的情景?洪之鹤与那个僵尸般的女人在做什么?不会在……她忽然感觉有一种无名之火从体内升腾,令她无法将情绪平静下来。

天色渐渐转暗了,时间到了傍晚。米果的望远镜里面,那窗帘始终是拉拢的。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之后,决定今晚就在这家酒店里过夜。她忽然觉得很饿,打电话叫来外卖,是一份上海生煎和一份麻辣烫。当麻辣烫将她辣出汗时,她重新又打开了空调。然后她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睡衣。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发现外面已是万家灯火,而那个窗口漆黑一团,窗帘仍然遮挡着里面的一切。

米果看看表,现在是八点钟。困意袭来的时候,她想,先睡一会儿,然后在午夜时分给祝晓璇打个电话,如果她在不分手酒吧的话,问问洪之鹤在不在那里。如果他在的话,那么米果将实行下一步的计划:潜入洪之鹤的公寓,进入那间房子。

决定之后她上床睡下。枕头下面放着那把花了高价买来的万能钥匙。米果还不能确定这把钥匙能不能打开洪之鹤的房间,令他的秘密进一步暴露在自己眼前。

24

“你确定这个时候是最安全的?”

米果在绿世界酒店里熟睡的时候,楚南这么问孟原。他们在去江浩晨家的路上。

孟原显得胸有成竹:“当然。江浩晨与客户在酒店的晚饭才刚开局,看来他们要大喝一场,我们有的是时间。”

楚南还是问:“那你确定江浩晨家不会有别的人?”

孟原说:“江浩晨目前是单身,而且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楚南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比有固定的女朋友更加危险。而且,除了年轻女性,他家里难道没有诸如老母亲、保姆、钟点工之类的人?”

孟原说:“放心吧老弟,我这两天的踩点工作可不是白做的。”

他们的汽车光明正大地驶入江浩晨的高档住宅小区,两个人又光明正大地走入江浩晨的单元楼。江浩晨家住在五层,孟原用手中的家伙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单元外面的铁门。楚南心里想,没有比他们俩更光明正大的贼了,他们是真正的掩耳盗铃。

这个时候是晚上八点多一些,大部分住户家里都有人,是晚餐刚过的时间。他们上楼的时候,偶尔可以听到洗碗的水流声或者小孩子的哭闹声。他们没走电梯而是走步梯,没有人在楼道里出入,从一楼到五楼,他们没有撞见任何人。

孟原来到江浩晨家门外的时候,并没有立即去开门,而是将耳朵贴在防盗门上,警惕地听了两分钟。然后他用松弛的表情对楚南点点头,将开锁工具插入锁孔中。

几下之后,门开了。楚南很怀疑孟原这家伙到底是警察出身还是窃贼出身。他并不知道,孟原刚做警察的时候,曾经跟着一个老警察满街逮扒手,因此他比专业的窃贼更专业。坏人与好人有时候可能区别不大,除了他们做事的性质不同。

孟原用极快的手法戴上手套和脚套,先是闪进了江浩晨家,然后对着楚南使了个眼色。楚南心领神会,也迅速将自己武装一番闪进去。孟原轻轻将门掩上,然后打开了手中的电筒。

不开电灯而开电筒是因为怕被小区的保安发现江浩晨没有回家家里却亮着灯。

在电筒并不强大的光芒里,江浩晨家里的一切尽入二人眼中。

江浩晨家里的阵设乍看起来比想象中要朴素,但细看,装修的材料与家具的质地都是高档货,整体看起来格调不低。楚南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孟原屁股后面东转转西看看,他觉得做这件事刺激极了,比唱歌好玩儿一百倍。他想,今晚收工之后要在酒吧里唱几首轻易不会尝试的热闹的歌,甚至是好好玩儿一玩儿说唱,来宣泄自己的兴奋。他想,那个叫祝晓璇的丫头一定会瞠目结舌的,但他不能保证她喜欢那种风格。

江浩晨家有二百多平方米,很大的客厅和餐厅,并有一个漂亮的入室花园,种满了生机勃勃的花草。房间有四间,南面和北面各两间。南面那间大一些的是主卧,另一间是书房,北面一间是副卧,另一间的门则是紧闭着的。厨房和洗手间、阳台也看了一遍,暂时确信除了那个紧闭的房间,别的屋子里都空无一人,而且,没有找到有女人居住的迹象。看来表面上江浩晨确实是洁身自好的,如果他们不是亲眼看见江浩晨出入丁茜家,一定会怀疑江浩晨是个不近女色的男人——当然,只对目前而言,两年之前,江浩晨可是个情场老手。情场老手如果不是遇到了真正爱上的女人,是不会隐退的。但似乎丁茜并不是江浩晨真爱的女人,从潘河岩那里和自己直接观察的线索看,丁茜的死亡似乎对江浩晨没有多大的触动。他只是表现出一个老板对手下一个普通女员工死亡的态度。关注但不纠结,痛心但不伤心。

因为他们是有目的而来,所以江浩晨家的衣橱是主要检查对象。主卧里的衣橱很大,却只发现了江浩晨自己的四季服装。从外套、衬衣到内衣几乎是全是的名牌,而且从样式颜色来看都是新款。当然,这是作为一个服装公司老板正常的作派。

副卧的衣橱里仍然是清一色的男装,但风格与主卧里的正装不同,都是一些休闲服饰,应该是江浩晨不上班的时候穿的,新潮但不花哨,符合江浩晨的身份。

两只衣橱都检查完了,别说晚装,连一件女式的衣服都没有。

看来只有寄希望于那个锁着的房间了。尽管两个人对那个房间做了种种猜测,比如可能是普通的储藏间,甚至可能是陈列着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的收藏间,但当孟原并不费事地打开那扇门时,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并不是这个房间有多特殊,而是这个房间太过普通了。就是一间普通的卧室而已,并没有与其他几个房间不同的地方。

也许只是江浩晨随意将这扇门锁上了而已。

不过——孟原走到了衣橱面前。这是跟另外两间卧室一样材质的衣橱,但比那两个衣橱要小一些,应该是装修的时间定做的。

孟原拉开那个衣橱之前对楚南说:“如果这里面仍然找不到目标的话,我们今天的行动将以失败告终。”

没等楚南答话,孟原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开了衣橱的门。

手电筒照进去,两人几乎同时叫出了声。

——宽宽大大的衣橱里,一款黑色的晚装孤零零地挂在衣架上。整个衣橱就挂了那一件衣服,但那一件衣服已经足够了。

孟原兴奋地取下衣架,将晚装拿出来。

黑色的雪纺面料,红色的宝石,华丽而精致。不正是那件晚装吗?

楚南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这款传说中的晚装,(第一次远距离看应该是那晚他在汽车里看到丁茜穿),他用戴着超薄橡胶手套的手拿起晚装的裙摆,感觉是那么的轻盈和柔滑。

却突然听到孟原用愕然的语气说:“不是这件,不是的!”

楚南正要对这件晚装表示赞赏,听孟原这么说,也是一惊:“不是这件?”

孟原说:“这件晚装与丹青案中的晚装面料和款式都差不多,但新旧程度和细节方面又有些区别,肯定不是一件。”

楚南的心已经在往下跌落。

却听孟原又说:“但我觉得对比那件晚装,这件晚装上面的红宝石却像是天然的。”

25

祝晓璇离开米果家之后,匆匆去赴杂志社的“面试”。这家叫《美裳》的杂志在当地时尚界颇有名气,如果能做他们的封面女郎,将会对提高祝晓璇的知名度以及今后的事业发展非常有帮助。更重要的是,祝晓璇需要肯定。退一步说,即使拍不了封面,给他们的内文做平面模特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这件事是陈梦介绍的,如果事成,一定要好好感谢她。祝晓璇年纪小,单身在外,陈梦像个大姐一样给了她许多帮助,祝晓璇一直心怀感激。让祝晓璇不安的是,前些天因为陈梦看到了自己的晚装,惊骇之中在T台上失态,导致她在飞旋模特经纪公司主秀的地位摇摇欲坠。而这个时候,陈梦还帮她,祝晓璇觉得陈梦很大度。

祝晓璇走到约定的茶楼外时,一眼看见陈梦神情焦灼地站在外面,看到她,几步跑过来,抓住祝晓璇的手说:“璇子,你怎么才来?人家荣编辑都等急了呢。”

祝晓璇吓了一跳,急忙掏出手机看时间,然后松了口气:“不是说好五点的吗?现在还差几分钟。”

陈梦说:“可是荣编辑很客气的,提前二十分钟就来了。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真是急死我了。”说完打量了一眼祝晓璇,秀眉皱起来:“唉呀璇子,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我……这衣服不漂亮吗?”祝晓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扮,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而且,今天因为要先去给楚南送冰糖红梨粥,然后见杂志编辑,都是很重要的事,所以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她觉得自己这套白色的花边衬衣,白色小碎花蓬裙让自己清纯又充满活力。

陈梦说:“不是不漂亮,而是不够成熟和庄重,太孩子气了。唉,算了,已经没时间了,跟我来吧。”

祝晓璇的自信心一下子跌入了低谷。不成熟、孩子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楚南对她没有感觉了。她又想到了照片中林青语清秀婉约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特别是现在,她几乎要退缩了。她怕见到那个什么荣编辑,怕他失望,更怕自己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

可是陈梦紧紧拉着她的手往茶楼里走,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上楼,拐弯,向某个房间走去。祝晓璇跟在陈梦后面,看到她身上穿着一套银白色的闪光面料套裙,既时尚又成熟,把自己的衣服完全比下去了,不禁更懊悔了。她想,如果有下一次,一定要让陈梦帮她选衣服。

房间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那个男人起身跟她们打招呼时,目光从祝晓璇的头顶一直滑到脚底。陈梦在一旁介绍那就是《美裳》杂志社的荣华编辑。祝晓璇努力在荣华犀利的目光中保持着微笑:“荣老师好!”

荣华的目光终于从祝晓璇身上收回,淡淡地说:“两位美女,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服务员在一旁表演着茶艺,给他们每人斟上一小碗香浓的铁观音。陈梦很老练地在荣华和祝晓璇之间周旋着,很快就使气氛活跃起来。荣华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笑容,对祝晓璇说:“我觉得璇子很漂亮,很有潜质,看来梦梦没有跟我说大话。我一看见璇子,就觉得梦梦老了哈。”

祝晓璇听荣华很亲近地随着陈梦叫她璇子,又抬高她贬损陈梦,心情有些复杂,看了一眼陈梦,见她只是白了荣华一眼,根本没有把她的贬损往心里去。祝晓璇于是乖巧地说:“荣老师,陈梦姐是我们公司最漂亮、最有气质、台风最好的模特,谁都比不上的。”

陈梦微笑地看着祝晓璇说:“只怕年龄谁也比不上吧?我们这些模特都是吃青春饭的,不服老不行。所以是时候给你们让机会了,否则没有天理呀。”

祝晓璇觉得陈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陈梦虽然漂亮,经验丰富,但祝晓璇知道她一直洁身自好,在这个复杂的模特圈子里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的青春和尊严。也正是因为她洁身自好,所以没有背景和后台。又因为没有背景和后台,她始终没有在模特界大红大紫,挤身于名模之列。如今陈梦都二十八岁了,她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很无奈但也是真实的。

祝晓璇嘴里却说:“陈梦姐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公司的主秀,好几家服装品牌的代言人,时尚杂志封面女郎,大片模特……”

“好了璇子,别挖苦我了。你不到我这个年龄就一定会超过我的,我说得对吗荣华?”

荣华点点头,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祝晓璇。祝晓璇有些不敢跟他犀利的眼神对视,垂下头来。“但是——”

荣华说完“但是”,陈梦和祝晓璇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祝晓璇的脸重新抬起来,因为意外和不安没有再惧怕看荣华的眼睛。

荣华说:“我觉得璇子是非常有潜力的,我的眼光不会错。但是,目前的璇子如果做我们的封面女郎,我觉得,还有些,嗯……”荣华面对两个美女的目光,有些吞吞吐吐。

祝晓璇已经明白了荣华的意思,笑了笑说:“荣老师,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够成熟,是吧?没关系,我会改变的。”

荣华赞赏地看着祝晓璇说:“璇子不但是个漂亮的女孩,还非常聪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以用在你身上:长得比你漂亮的女孩没你聪明,比你聪明的女孩没你漂亮,呵呵。”

荣华说:“你别急梦梦,我并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只是不够火候……”

荣华没说完,陈梦就冲服务员大喊:“买单!”然后甩出钞票,拉着祝晓璇就往外走,不理会荣华在后面拼命叫她们。陈梦拉着祝晓璇一直走到茶楼外面,余怒未消,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祝晓璇却还没回过神来:“梦姐,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陈梦用怜惜的目光看着祝晓璇:“傻丫头,你不明白吗?那荣华端着架子说你不成熟不够火候,是想借你拍封面女郎的机会占你的便宜呢!这个色鬼!我不知道他会是这样,原来给我拍封面的那个编辑已经不在这家杂志社了,是她把荣华介绍给我的。我回头一定要找她理论!”

祝晓璇明白了陈梦的意思,说:“梦姐,我觉得荣编辑也未必是想占我的便宜,他说得对,也许我还不够资格。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够漂亮,不够性感,许多地方都不行。我觉得荣编辑这样说,其实是不愿意打击我,给我留了面子的。”

陈梦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祝晓璇,半天才说:“你这个丫头真善良!今天倒是我脾气大了,是姐姐的不是,走,姐姐请你吃晚饭。”

祝晓璇却说:“谢谢梦姐,今天已经让你破费了。我今天还有事,改天我请姐姐喝茶。”然后趴在陈梦脸上亲了一口,一扭头跑掉了。

一离开陈梦的视线,祝晓璇的泪水就成串往下掉。祝晓璇明白陈梦为什么要发火,那才是故意误会荣华的话给自己留面子的,她这么做是怕祝晓璇受打击。为此,陈梦不惜得罪一个时尚杂志编辑,给自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前途设下障碍。

但尽管荣华和陈梦都以各自的方式给祝晓璇留了面子,祝晓璇还是受伤了。如果不是早些时候见楚南时楚南的冷淡,或者祝晓璇不至于这么难受。毕竟她知道成为《美裳》的封面女郎不会这么容易。但现在《美裳》编辑的委婉拒绝是在雪上加霜。祝晓璇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自卑过。

她不想回住的地方,不想这么快看见陈梦。她给米果打电话,米果却关机。她不知道,米果那个时候正在绿世界酒店偷窥洪之鹤。

于是祝晓璇索性早早去了不分手酒吧。她没有任何食欲,只是喝雪碧。没敢要酒,她害怕自己今天心情不好会喝高,她不想让楚南看到她癫狂的样子。至少,在楚南眼睛里,她是个可爱乖巧的妹妹。如果这个形象也破坏了,那就彻底完蛋了。

时间还早,酒吧里没什么人。有几个看起来身份不明的人看到祝晓璇一个人喝雪碧上来套近乎,被祝晓璇骂走了。那几个人十分郁闷,感叹现在长得漂亮又温柔的女孩越来越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晓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开始还以为是陈梦,拿出来发现是米果。

“米姐,嗯,我在酒吧。哦,你等等,我出去看看。”

祝晓璇从休息间出来,才发现人已经多了起来。她穿过形形色色的人靠近吧台,看到洪之鹤正坐在那里专心致志敲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不像个酒吧老板,很少跟顾客打成一片,更多的时候只是默默地坐在吧台里不起眼的位置打量着他的顾客。一个小天地,就是大世界。

之后祝晓璇迅速找了个安静些的地方,捂着嘴巴小声对着手机说:“米姐,洪老板在呢。……嗯,好的。啊,米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好,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祝晓璇有些忐忑。电话里米果说她要去洪之鹤的住所偷偷调查一番,要祝晓璇在酒吧里注意洪之鹤的动静,一旦洪之鹤离开就立刻给她打电话。

祝晓璇刚挂了电话,楚南就来了。楚南今晚又是跟孟原一起来的。他们刚刚从江浩晨家里出来,还带着兴奋感。

是的,楚南今晚很兴奋。他在江浩晨家里就决定唱几首与往日风格不同的歌,发泄出这种非常的情绪。他唱了吴克群的《将军令》、后弦的《笔墨伺候》、陶喆的《忘不了》,把熟悉他的观众全都雷倒了。

特别是祝晓璇,她兴奋地站起来跟着音乐舞动着,眼前这个颠覆了往日淡定沉静形象的,富有动感和**的楚南让祝晓璇先是惊愕继而疯狂,并且沉浸在这种疯狂里,忘记了原先的烦恼,更忘记了米果的那个电话。

楚南自己似乎也非常满意今天的表现,他看到孟原也非常亢奋地跟着他唱。于是他又多唱了几唱歌,直到完全尽兴。

所以等到曲终人散,祝晓璇渐渐从兴奋中平复的时候,才惊恐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吧台后面的洪之鹤早已没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