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就是项羽
张仲立(考古学家、中国秦俑研究会常务理事):
霸王项籍
我首先不同意“沼气自燃”说,秦俑坑是一组地下坑道式的土木结构建筑。俑坑四周的边壁和坑中的土隔墙均为夯筑,坑底用青砖墁铺,坑顶棚木上铺席,席上又覆一层胶泥土,胶泥土上又压盖一层两米左右的封土,就连修建俑坑时所用的斜坡门道也被立木封堵,并用土填实。所以,完工后的俑坑实际是一组完全封闭的地下建筑。要在如此封闭的建筑中烧起一把火来,并烧得非常彻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燃烧所需要的足够的空气。假如有沼气产生也难自燃,况且产生沼气也不可能。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这种焚毁惨状,只能是在俑坑建筑被破坏成千孔百洞的情况下才能发生。也就是说,是在俑坑内部与外界有众多的地方可以空气对流的情况下被点燃焚毁的。
能够造成俑坑严重破坏,使其千孔百洞、内外空气畅通,不外乎有两种力量。一是人为破坏,二是雨水破坏。而秦俑坑曾遭大规模洗劫这个客观事实,使得这一问题没有再复述的必要了。洗劫者要进入俑坑,就必须先挖开俑坑的顶盖,破坏俑坑建筑。反过来说,只有首先揭开俑坑顶盖,才能进入俑坑破坏和掠夺。参加洗劫的人越多,俑坑建筑就破坏得越严重,而俑坑破坏得越严重,坑内外空气对流就越畅通。大火就烧得越彻底,大规模的破坏和掠夺为秦俑坑的焚毁制造了条件和良机。正是基于这样一种事实,所以我在否定“沼气自燃”说的同时,也有理由否定程学华先生的“自焚”理论。
从俑坑出土的情况分析,它的焚毁在秦末汉初这个社会大动乱年代已是无疑,同时也可肯定地说焚毁者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数众多的集团。这个集团对俑坑的掠夺并不是一般性质的窃取财宝,而是带有目的性的有选择的拿取。秦俑坑丢失的主要是戈、矛、戟、剑等兵器和关键的车马器具及车轮,而为数众多的金铜质器物仍然留在坑内。所以我认为这个洗劫盗窃集团当与军事组织有关,很可能就是一支军队。反之,假如洗劫者是一般性质的盗掘团体,那么秦俑坑中的所有金铜器物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具有掠夺价值的东西,为什么不拿走箭镞、铜殳、弩机、甬钟[1]和其他众多的器物?再说一般性质的盗掘集团是不会把气力浪费在对俑坑的打砸上的,更不会在盗掘后再点一把大火,有意将自己的盗窃行动暴露于众,至今我还没有闻听有这样愚蠢的盗贼。
既然我已对俑坑的洗劫者作出了是一支军队的结论,并把时间的范围放在秦末汉初,就有必要说明在这段时期内到过或接近过秦陵的军事集团,首先是秦国章邯所率领的由骊山刑徒组成的秦国政府军。章邯官拜秦国少府,是秦始皇陵园工程后期的主持者,当秦二世二年农民起义大爆发,并威胁到秦国政权时,在章邯的请求下,秦二世赦免了骊山刑徒,授给兵器,并由章邯率领去抵抗农民军。在章邯率刑徒攻打农民军这个问题上,有人又节外生枝地提出,可能这支匆忙组成的军队缺乏兵器,便将俑坑的弓弩刀剑取走。这种解释如果和砸毁兵马俑联系起来,便知这是一种不攻自破的推断。假设章邯取走了兵器,何必再砸毁陶俑?况且俑坑兵器和几十万刑徒的比例又是那样悬殊。章邯取走兵器一说不能成立。
有人认为周章之师曾到过秦始皇陵一带,是周章率人洗劫并烧毁了秦俑坑[2]。这一说更难成立。周章所率领的农民起义军,只能算作接近过秦始皇陵园的一支军队。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曾有这样的记载,“二年冬,陈涉所遣周章等将西至戏,兵数十万”。这个“戏”的确切地点在新丰东南30里处,而新丰在秦始皇陵北3公里处,这说明周章之师未到秦始皇陵就被章邯组织起来的骊山刑徒打退了。
刘邦所率领的军队先于项羽到达关中,尽管史书没有明确说明,但这支军队到过秦始皇陵是可能的。然而,从刘邦入关后的所作所为来看,足以证明秦俑坑的洗劫和焚毁非其所为。《史记·高祖本纪》中记载刘邦诉说项羽十条罪状时,曾有“怀王约人秦无暴掠,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财物”的说法,要是刘邦将兵俑洗劫焚毁,这段骂词是说不出口的。所以,我认为秦俑坑的焚毁是晚于刘邦入关的项羽所为,其原因与袁仲一、王学理先生所说的理由相同。
潼关古战场
刘项灭秦示意图
至于李鼎铉先生所言,尽管项羽砸毁、洗劫了俑坑,而没有焚烧的“牧童焚毁”说,我也不敢苟同。假设项羽没有焚烧俑坑,一个小小牧童能将俑坑烧得如此彻底?疑问自然是众多的,这个牧童共有几只羊掉入俑坑?如果是一只,他只能烧毁一个俑坑,如果是多只分别掉入两个俑坑,说明俑坑已千疮百孔,棚木等自然不会相连,如果有火燃起,也难以全部烧尽,总有一些断裂处免遭焚烧,留于后世。况且这时坑内已多次进水,潮湿的棚木能否点燃也是一个令人难以作答的问题。
无论是“沼气自燃”说、“葬仪自焚”说,还是“牧童焚毁”说,其实都是犯了同样一种错误,这就是撇开了秦俑坑曾遭大规模破坏和掠夺这个事实,单就焚毁而论焚毁,从而使历史的真实陷入了误圈。假如按“自燃”和“葬仪”说解释俑坑的焚毁,那么秦俑坑就不应存在人为的破坏和掠夺。假如按“牧童”说,就不应是多个俑坑均遭焚烧,或者说焚烧就不该如此彻底。
注释:
[1]在一号秦俑坑的战车附近,与鼓迹伴随出土的常有一个小青铜甬钟,也有学者认为是青铜铎或青铜钲、通高27厘米,重2300克。表饰蟠螭纹,内壁光素,具两铣,甬中空,其中部有一道凸棱(即“旋”),侧铸一鼻钮(即“干”)。古代军阵中以击鼓为进,以鸣金为节制,钟或铎即是“金”的一种。
[2]此说之由来,系根据《汉书·刘向传》:“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骊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万之师至其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