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兼程

秦始皇兵马俑的名声越来越大,秦俑博物馆建设的步伐也在加快。由于大批的业务干部如王志龙、张文立、杨异同、李鼎弦等人的陆续调入,使筹建队伍壮大起来。但1976年的中国政坛进入了多事之秋,许多惊心动魄、大悲大痛、大起大落的故事都汇集在这一年里发生。秦俑馆的建设者也随着中国政坛的风起云涌而颠簸动**。许多年后,从秦俑博物馆第一任馆长杨正卿写的一篇回忆文章中,可以较清晰地看到那个年代秦俑馆建设者的生活面貌及心理状态。

文章中,杨正卿在叙述了新加坡总理李光耀来秦俑坑参观之后,在下一个段落中这样写道:“工地上热火朝天,建馆人员挥汗如雨,施工紧上加紧。忽然通知要抽调领导去参加学习班,接着又让我们发动职工批‘唯生产力论’。这个问题一传达,大家意见纷纷,众口齐说,连滚带爬到年底都完不成任务,还批“唯生产力论”呢。有的说如果要这样,干脆散摊子,各回自己的单位算了。多数同志抱着为国争光的决心,困难面前不动摇,提出要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经过考虑,要抓思想,顶歪风,战恶浪,用毛主席著作来武装。我们组织全体施工和筹建人员学习《毛选》中‘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一节和连续作战的指示,统一了认识。不幸朱德总司令逝世,在全馆沉痛悼念和学习总司令革命精神的会上,还有人指责我们跟不上形势,只抓生产,不问政治。在这多灾多难的岁月里,开展工作十分不易。不幸又是唐山大地震,影响建馆工作,因为油管断裂,已安排好的机械化处理土方工程不能进行,已订货在唐山钢厂的拱形屋架大角钢落空,使人发愁……这时候,内部吵、地震扰、雨水淋、场地泥泞难工作,几次抢修水泥库,个个变成落汤鸡,还是一人一把锨,又堵墙,又搬砖,虽然身体累,心里却觉甜,想的是建馆,防震棚里学马列,无人发怨言。”……“东方拂晓,霞光照红了万山,一天的劳动开始了。推土机隆隆作响,架子车来往如梭,几百人熙熙攘攘。由于大雨特别多,谁也不愿放过一个好天气。下午3点钟,广播中传达通知,说有重要消息,顿时细听,前头是一段哀乐,接着宣读讣告,毛泽东主席逝世了,许多人泣不成声,我们连夜召开会议,以实际行动悼念毛泽东主席。决定一周内做好准备,在9月17日正式开工建馆,18日停工参加追悼会。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开工的日子,天仍下着细雨,清早四百多名社员扛着工具来到工地,工程公司的技术人员也到了,9点钟开始取土,到下午5点才收工,计算成绩优异,全场齐呼初战告捷。”……

在经历了政治风云的变幻和大悲大痛的折腾之后,1978年春夏之交,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一号坑大厅的主体工程基本完成。此时,无论是工程的建设者还是工地的考古人员,不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如同上紧的发条,越发紧张和忙碌起来,因为按照上级的指示,这个博物馆要赶在1979年10月1日建成并对外开放,借机向建国30周年献礼。

针对开馆日期越来越近,而秦俑一号坑的发掘期限紧、任务重、修复缓慢等特点,“**”结束后恢复行政职能的陕西省文物局,从下属几个单位又调集了一批文物考古人员,如柴中言、王学理、张占民、刘占成等人进入现场工作(有的人员暂时搞基建,以后陆续参加考古发掘),并正式任命和调整了秦俑坑考古队的领导班子:

队长,杭德洲,负责全面工作。

副队长,柴中言,主管文物修复。

当这个新整编的领导班子以及新加盟的考古人员全部到位后,根据毛泽东在著名的三湾改编时所立下的“支部建在连上”的规矩,考古队成立了临时党支部,主抓考古队员的政治思想工作。随后由陕西省文物局指导协调,秦俑博物馆筹建处同秦俑坑考古队联合召开了场面隆重的誓师大会。会上,各路代表在发言中慷慨陈词、豪情满怀,纷纷表示绝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一定在建国30周年之际,实现预定的文物发掘计划,将馆建成开放等等。整个秦俑坑发掘现场,一个热气腾腾的新局面正在形成。

1978年8月5日,整编后的秦俑坑考古队,对秦俑一号坑开始了自发现以来首次大规模的正式发掘。考古人员先把坑体部分划成27个探方,每个探方的面积约20×20米。如此大的探方,在中国考古史上颇为罕见,根据秦俑坑的整体规模,这样大的探方又是合乎考古程序的。接下来,考古人员开始全面揭去棚木迹象以上的“表土”。为了追赶进度,秦俑馆筹建处联系并请示有关部门,当地驻军派出一个工兵连,共一百多名官兵携带9台翻斗车前来支援。与此同时,还从附近农村生产队招收了近百名农民参加发掘。整个秦俑一号坑内机车轰鸣,人声鼎沸,红旗飘飘,挖运繁忙,好一派生机勃勃的热闹景观。待到了大面积发掘的后期,特别是深至俑坑棚木之下最为敏感的阶段,由于考古专业人员在这样一支庞杂的发掘兵团中所占比例极其微小,很难顾及方方面面,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人为的损害。尤其是当地农村生产队的社员,上午放下手中的锄头,下午就来到秦俑工地,在对文物价值和考古知识毫无认知的情况下,便挥动掏铲、铁锨、镢头挖掘起来,许多陶俑就这样在他们挥动双臂、汗流浃背的挖刨下,被砍掉了头颅、削掉了鼻子、铲掉了臂膀,甚至有些被捣得粉身碎骨。特别是早已腐朽的木制战车遗迹以及陶俑陶马身上的艳丽彩绘,都在沉重的镢头和尘土的吞噬中**然无存。至1979年4月初,经过短短8个月的大会战,整个一号坑平均下挖约两米,清理出的覆土全部倾倒在坑外不远处的沙河滩上,堆成一米多高的平台,给附近的王捡村一次造出良田二十五亩之多,其发掘规模之大、秦俑坑出土之多在中国考古史上前所未有。

根据边发掘、边修复、边复原的指示精神,当俑坑中的陶俑残片被提取出来后,即转入考古队专门设立的几间修复室内,一块块进行冲洗、拼对、粘接、作旧,当这一系列工作完成时,再将陶俑抬出室外,进行返坑“对号入座”,即按原来出土的位置重新复位。就整个程序而言,较之单纯的考古发掘工作,安放修复的陶俑更为壮观并富有惊险和刺激意味。工作人员先要在高二十米左右的大厅梁架上安装一个滑轮,待安好后,一根长长的拉绳从滑轮中穿过,一端捆住重达110—228公斤的陶俑,另一端由十几个工作人员紧握在手。与此同时,另一根长长的定位绳拦腰将陶俑捆住,绳的两端各有人把握。当哨声响起时,只见拉绳和定位绳同时启动,陶俑如同绞刑架上的囚犯,被缓缓升上空中。被吊起的陶俑像**秋千一样在空中来回飘**,而拉绳的一干人马又像正在举行一场拔河大赛。哨子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由于这时兵马俑的声名已扬播世界,前来参观的人流成不可阻挡之势。当众多的人流进入大厅看到陶俑升空时,不禁大呼小叫、鼓掌加油,那些黄发碧眼的外国女郎看到这一惊险而奇特的场面,也不住地惊呼:“OK!OK!”

就在秦俑发掘工地一片烟雨迷蒙、热火朝天之际,德高望重的叶剑英元帅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