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震华夏

当马其顿的铁骑踏上万里征途,罗马大军于地中海的风浪中奋力搏击之时,在喜马拉雅山东部和天山、阴山、大青山区域的千里大漠上,同样是刀光剑影、烽烟不断、厮杀连年。凄凄大漠深处,匈奴、东胡、高句丽、月氏族,展开了争夺区域霸主的拼杀。战马的嘶鸣伴着劲风吹起的狂沙烟尘,在箭雨刀光的浪涛中起伏跌宕,滚滚前涌。

黄河、长江两大流域的广袤土地上,强盛的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家雄主,同样为争夺霸权而拼杀搏击,逐鹿中原。黄色烟尘遮掩下,到处是大军云集,鼓号震天,车骑交错,戈矛并举,刀剑进击,战马嘶鸣。其战争之频繁、规模之巨大、兵车之众多,远非西方战场所匹敌。而交战双方投入军队的数量随着战争的发展急剧增多,几乎每一次战争交锋的人数,都有数十万之众。战争的方式由较原始的车战、阵战的直接对抗,逐渐演变为以步、骑、弩兵为主的野战和赋予多种变化艺术的包围战。著名的秦赵“长平之役”,两军从公元前262年一直拼杀到公元前260年,结果是赵国40万大军降卒被坑杀,秦国军队也伤亡过半。无数将士惨死沙场,流淌的热血**涤着中原大地。

马其顿骑兵

山西高平城西北十多公里的永禄乡永禄村将军岭发现的长平之战遗址。1995年10月20日始,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对该遗址进行发掘,相继发现了宽5米、长11米小型尸骨坑和宽3至4米、长55米大尸骨坑。专家学者认为,将军岭尸骨坑是迄今为止保存最原始、最完好以及规模最大,也是最具文物价值的长平之战尸骨坑遗址,它有力地印证了长平之战秦军野蛮屠杀赵国战俘这一历史事实。同时,长平之战的许多疑难问题也得以澄清和解决。史籍在记载长平之战时,多沿用“白起坑赵”的说法。坑,即“活埋”之意。

历史的动**亟径一位铁腕人物站出来,用超人的智慧和强大的武力完成统一。秦始皇正是在这历史潮流的发展中挺身而出,“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御宇内”,以叱咤风云的盖世雄威,席卷天下,**平六国,完成了历史赋予他的伟大使命。

公元前237年,秦始皇亲政并以他的机智与果敢粉碎了吕不韦和嫪毐集团。稍试锋芒后,便开始实现吞并六国、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

这一年,呈现在秦始皇面前的是两种针锋相对的战略主张:一是吕不韦之后继任丞相的李斯提出的“先取韩”的战略,另一种是大思想家韩非提出的“举赵、亡韩、臣楚魏、亲齐燕”的战略。李斯的主张体现了先弱后强的作战方针,而韩非的主张则体现了先强后弱、远交近攻的战略部署。

李斯与韩非虽系同学,一旦发生关系到自己前途命运的利害冲突时,由相知、相亲变为相互残杀便无法避免。既然冲突已经出现,残杀也成必然。李斯联合重臣姚贾先发制人,在秦始皇面前分析了韩非的战略方针无非是“存韩”和“谋弱秦”。按照李斯的说法和观点,韩非是韩国的宗室贵族,人虽在秦,其心向韩,故不让举伐韩国而攻赵,不如及早杀韩非以绝后患。秦始皇为李斯所言而动心,下令将韩非关进监狱听候发落。

既然冲突已经开始,就要置敌于死地,否则后患无穷。深知权术之道的李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以毒药将韩非毒死,从而取得了这场冲突的胜利。

韩非既死,李斯又备受秦始皇重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战争的形势和六国的格局没有深刻的了解,对敌我双方的力量没有正确的估计,缺乏战略头脑和眼光,此时的秦始皇可能就要按照李斯的作战方针行动了。然而,秦始皇没有行动。他开始以自己的宏才大略正确估计和判别敌我双方的力量,以及韩非与李斯两种不同方针的得失。

秦始皇清醒地认识到,秦国的军事力量比任何一个诸侯国的力量都要强大,若单个较量,秦军无疑占绝对优势。但是,秦国面临的是关东六国的敌人,若以秦国兵力对六国总兵力,优势则归对方。灭六国不能四面出击,而各个击破的战略方针无疑是正确和明智的。要想各个击破,就必须防止诸侯合纵[1]。六国中,韩国较弱、赵国较强,如按李斯的战略方针,“先取韩以恐他国”,就很可能再“恐”出一个以赵国为首的合纵抗秦的强大势力。公元前241年,赵将庞涓统帅赵、楚、魏、燕、韩五国之师合纵伐秦,赵国就是这五国的盟主。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不能再蹈覆辙。韩非的主张无疑是为打破诸侯合纵考虑的,是一种新的形势下战略目标的发展与转移。“举赵”以击其头,使六国群龙无首,同时“亲齐燕”以断其身,合纵难以形成。

秦统一前各国分布图

秦疆域图

战国时期的各国货币形状,秦统一后全部改为圆形

秦统一六国进军路线图

秦始皇以一个战略家的杰出才智,不顾李斯等人的强烈反对,毅然决定采用韩非的战略方针:远交近攻,举赵亡韩,作出了集中主力、打击赵国的具有重大军事战略意义的抉择。

公元前236年,秦始皇派名将王翦、杨端、桓崎率30万大军进攻赵国。时及赵国大将庞涓正率兵与燕国交战,秦军乘虚而入,占领了上党郡及河间地区。第二年,秦军又攻下平阳、武城。赵国军队阵亡十万余众,大将扈辄死于乱军之中。公元前233年,秦军又一举攻下了赵国的赤丽、宜安,兵临邯郸城下。赵国危在旦夕,急从北方调回正在防御匈奴的名将李牧。当时李牧所率军队为赵国的精锐之师,从北方返回后,士气高昂,锐气逼人。李牧以出色的军事才能指挥将士,与秦军在邯郸城外进行了一场血战。结果是秦军遭到了攻赵以来的第一次惨败,指挥战斗的主将桓崎由于战败而畏罪潜逃燕国。第二年,秦国大军再次进攻赵国,又被李牧指挥军队击退。

尽管秦军兵败,但赵国的势力已大大削弱。祸不单行,公元前230年,赵国又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灾。战争的消耗,灾情的折磨,政治的昏暗,此时的赵国已成强弩之末,灭亡之日已为期不远。赵国自身难保,联纵已不可能,趁此良机,秦始皇派兵一举将小小的韩国拿下,昏庸无能的韩王被俘。

李牧尽管两次大败秦军,但未能挽救赵国灭亡的危局。公元前229年,秦国大将王翦、杨端兵分两路扑向赵国。久经战场的宿将李牧、司马尚率赵军拼死抵抗。两军进行了数百次厮杀,均遭巨大伤亡。将士血染战袍,尸骨遍地,双方苦苦搏杀一年之久未分胜负。秦始皇亲临现场观战,以鼓舞士气,并要不惜全力拿下邯郸。与此同时,他采用尉缭的“离间其君臣”之计,派人用重金贿赂赵国权臣郭开。郭开贪利而向赵王诬告李牧、司马尚欲谋叛乱,只守不攻,作战不力。难辨真伪的赵王立即派赵葱、颜聚去取代李牧和司马尚的兵权,李牧深知赵葱、颜聚皆非将才,绝不是秦国名将王翦的对手,在大敌当前的危急关头,李牧以国家存亡为重,抵抗王命,拒不交出兵权。赵王与郭开密谋派人将李牧抓获并处以死刑,司马尚被免职关入大牢。可惜李牧忠诚一世,壮志未酬,没有战死沙场,却被奸臣所害。

李牧一死,赵军军心大乱,结果秦军不到3个月,便攻克邯郸。赵国从此不再存在。

强大的赵国一旦灭亡,弱小的魏国和燕国的悲剧命运已无法改变。尽管不乏有荆轲那样的壮士,慷慨悲歌,以死相搏,但仍未能摆脱国破家亡的结局。两国随着赵国的灭亡,也很快走到了尽头。

时势造英雄,但英雄必须正确驾驭和把握时势,否则便不再是英雄。

四国吞灭,秦国面临的敌人便是齐、楚。很明显,这两国的实力,楚远比齐强大,而秦与齐和亲修好四十余载,和楚数次结怨。面对齐、楚两国的不同局势,如何确定征讨战略方针?

当秦始皇征求文臣武将的意见时,听到的多是先攻齐、再伐楚的战略理论。这个理论实则是李斯“先弱后强”作战方针的延续。

秦始皇依然没有这样做。他再次清醒地认识到,齐国虽弱,但有相当的军事实力。如若先攻齐,免不了还要和强楚进行一次恶战。同时还要遭到齐、楚合纵的威胁。若先灭楚,可使齐秦之交不破、齐楚合纵不成。一旦楚国灭亡,齐国定不战而降。

于是,秦始皇再次使用了集中主力打击主要敌人的战略方针。公元前225年,秦始皇派大将李信率20万秦兵伐楚,因年轻气盛的李信过分轻敌,秦军遭到惨败,退回秦国。

公元前224年,秦始皇改派王翦率领60万大军出征伐楚。当秦军压入楚境时,楚国名将项燕立即调动国内全部兵力迎战。王翦吸取了李信兵败的教训,坚守营盘而不出战。待秦军养精蓄锐之后、斗志旺盛之际,才下令出击。60万大军洪水般冲入敌阵,此时的楚军已失去戒备之心,猝不及防,被秦军一举击溃。楚国名将项燕也战死于乱军之中。不久,秦军攻下楚都寿春,楚国灭亡。

未出秦始皇所料,楚国一灭,齐国已成瓮中之鳖,被王翦的大军一触即溃,齐亡。

齐楚征战,在显示了秦始皇杰出的军事战略才能的同时,也暴露了他使用将领的失误和弱点。但他的失误和自身具有的弱点,并未妨碍他伟业的建立。至公元前221年,山东六国在秦军15年的征讨中全部灭亡。中原大地上为期几百年的割据混乱局面宣告结束,历史由此揭开了新的一页。

然而,六国灭亡,中原统一,并未标志着秦军的征战已经结束,因为此时中原北部的情形已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匈奴人由弱到强,趁秦灭六国之机,单于头曼率匈奴大军南下,攻占了黄河河套以南的地区,致使秦都咸阳面临严重威胁。“亡秦者必胡”的议论已在民间流传开来。

同时,地处五岭之南的“百越”陆梁人[2],对秦的统一和政治的稳定也造成一定的威胁与困扰。要建立一个强大而牢固的封建帝国,就势必要对这两股军事力量给予打击。

问题出现了。摆在秦始皇面前的是匈奴人,慓悍强壮,以战征之,难攻难守;而“百越”虽远隔千山万水,路途遥远,但部族分散,军事力量相对较弱,攻取较易,守戍也可能成功。

面对新的局势,秦始皇毅然实行战略大转移,采取了先弱后强、先远后近的征战方针,这实则是15年前李斯等人战略思想的复活,秦始皇终于在历史发展进程的这一阶段付诸实施了。

50万秦军兵分五路,以战略进攻的姿态出现在“百越”战场上,很快取得了占领这块土地的胜利。南海也因“百越”的征服而打通了。

随着对“百越”战争的胜利,秦始皇立即派大将蒙恬率30万大军攻击匈奴,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结果匈奴退却七百余里,并最终形成了“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的战略局面。

注释:

[1]合纵:即“合众弱以攻一强”,就是许多弱国联合起来抵御强国,以防止强国兼并。与之相对的是“连橫”,即“事一强以攻众弱”,就是由强国拉拢一些弱国来进攻另外一些弱国,以达到兼并土地的目的。战国时期各国之间对于争取盟国和向外扩展的策略问题,有合纵和连横两种不同的主张,因此有所谓“纵横家”的产生。

[2]百越或作“百粤”。越人包括各种来源不同的氏族,形成了许多互不统属的部落集团,他们广泛分布于中国东南方以至西南方一带,史称为“百越”。唐·张守节《史记正义》云:“岭南之人多处山陆,其性强粱,故曰陆粱。”秦时因称五岭山脉以南的地区为“陆粱地”,当地居民为“陆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