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梦境

电话那头,小千金的感叹声先传过来。

“这事是最神奇的。你之前不是查过嘛,秦老太太摔倒,和于大爷没关系。他本人也是这么交代的,老年活动的时候一直守在超市忙活,见都没见过秦老太太。”

“再说,他很确定,把那把伞拆了,扔在了昆仑街好几个垃圾桶里。想要复原,除非开了天眼。”

“所以,秦老太太看见的,不可能是老姐妹的那把伞。”

听完小千金所说,我拿着手机,沉默了很久。难道是我判断错了秦奶奶的遗言?

“怎么没声了?我跟你说,你小子这回扬名了。黎玉娇这案子能破,你功不可没。长春之前来咱们这的领导也挺关心这个案子的,听说犯人是在销毁凶器的现场被你抓住的,把你都夸出花儿来了。”

“当然,咱们兄弟也够意思,没说你被人家打的落花流水。话说到这,你也别觉得自己身身手差,你猜于大爷在泰国是干嘛的?”

因为脑子里还在思考秦奶奶遗言的事,我仍旧没答话。

“不是,你小子不是真烧糊涂了吧,你现在的脑子可是咱们第一大队的宝贵财产。行了,我长话短说,你赶紧好好在医院休息,于大爷在泰国是打黑拳的,外号地下拳王。”

小千金最后几句说的像是被按了加速键。

放下手机,我在单人间病房里,看着四面白墙,脑袋还真有些昏沉。

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就出院的。但在所有来看望我的亲朋离开后,医生拿着化验报告走过来,说了一堆专业术语后,我得出的总结就是,我被大雨淋感冒了,导致肺部出现感染,需要进一步做一些检查,保险起见还要在医院住一晚。

对此,我只能选择接受,但和小千金保持联系,随时了解黎玉娇案的动态。

在跟他通过这个电话后,我知道困扰许久的黎玉娇案总算画上了句号。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我在梦中,看到了秦奶奶。

秦奶奶疼爱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哎呦,怎么烫成这样。”

说着,她起身去柜子里找东西,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就在秦奶奶昆仑街的家里。

秦奶奶拿了一瓶白酒和一块毛巾过来,然后用毛巾沾酒擦我的额头。

“这样能退烧。”

秦奶奶擦的又细致又轻柔。

我仿佛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又没那么明确。

“秦奶奶,你最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猜到了吗?”

“可是,你不可能看到那把伞啊,它已经被毁了。”

秦奶奶笑了,很慈祥。

“可是我人老了,眼睛也花了,看到的可能就是自己想看到的。”

听到秦奶奶这句话,我豁然开朗了不少。同时,因为酒精的覆盖,也凉爽了不少。

“不管咋说,奶奶谢谢你。我这辈子,说的话根本没人听,老公不听,儿子不听,儿媳更不听。老了老了,遇到了小黎,她听进去我的话,却遭了难。”

秦奶奶的眼角流下泪水,她用苍老的手擦过,然后双手握住我的手。

“幸好有你,还愿意听我的话。奶奶谢谢你。”

这个梦是这样的真实,直到醒来,我都觉得额头凉凉的,脑袋也不再发昏。

拿起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我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

以为是护士来查房,我钻回到被窝里,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很具有东方韵味的骨相美人。

她进来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脑子卡壳了,这种感觉我人生中应该还有一回,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具体细节了,毕竟脑子已经卡壳了。

“感觉好点了吗?”

美人询问,她的五官布局给人一种清冷和距离感,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情意。

她穿着一身白大褂靠近,但既不是医生的,也不是护士的,甚至不是这家医院的款。

“我们认识吗?”

我用尽目前能够调动的所有智慧,问出这句话。

听到我的话,美人翩然一笑。

“朱宇同学,你还真把我忘了,亏我现在最爱吃的东西还是海参呢。”

听到她说起海参,突然,在我的视线里,她的五官开始不断变化,有的在缩小,有的则在放大。

比如,精心画的长眉变成野生的眉毛,瘦瘦的脸颊添了肉肉,眼睛虽然形状没有变化,但却更纯澈。

在这样一张脸上,我看到了时光的魔法,一个女人变成了少女,而这个少女,曾经狠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柴宁!”

时隔8年,我终于见到了柴宁,也想到了“脑子卡壳”,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感觉。

“朱宇,好久不见。”

柴宁恢复她现在的样子,微笑地同我打招呼。

这一刻,我有千言万语涌向脑海,但面对眼前人,却最终汇成一句话。

“你还好吗?”

“你真的想知道吗?”

柴宁挑了挑眉,不同于少女时期的明丽,现在的她,只要不笑,给人的感觉就如寒风般冷冽。

我点点头,很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于是,在我探寻的目光中,柴宁解开白大褂,然后一股我最最熟悉的,属于杀人犯的恶臭,扑鼻而来。

被恶臭包裹的我,不敢相信地看着柴宁。

“你闻到了,对吗?”

我摇摇头,想说这些都不是真的。

但柴宁身上散发的恶臭却越来越浓烈。

“你闻到了,对吗!”

柴宁的表情开始阴狠。

“你会告发我吗?朱警官。”

“柴宁……”

我呼唤着这个深藏心底的名字,然而柴宁却一步一步地远离我。

“你闻到了,对吗……”

柴宁推门离开前,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让我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我不顾所有地追了出去,然而就在我大力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高中校园的操场。

身边都是认真地跟着主席台前的身影做广播操的高中生,我看过去,主席台上的人正是高中时代的柴宁。

我想冲过去,但身边的高中生们却出手阻拦,他们一个又一个向我挤来,每一个人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我被全方位夹击,动弹不得,绝望之际,我喊了出来。

我是被自己一嗓子喊醒的。

猛地在**坐了起来,我才发现自己依然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门外传来护士和早起人的走步声,这些真实的声音让我明白,刚刚的一切竟是梦中梦。

感觉到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我抹了一下头上的汗,随后我的动作就静止在那。

因为我在手上闻到了酒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