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钱公,陛下把你从南京调来就为针对阉党,可陛下为何要护着魏忠贤?”

光禄寺少卿史记事很不解道,“树倒猢狲散,魏忠贤倒台,其他阉子阉孙便是无根浮萍,根本掀不起大浪。可陛下尽处置一些爪牙,却护着首恶,难道陛下有难言之隐?”

右都御史曹于汴也道:“我也有这种疑惑,钱公可明白陛下这么做的原因?”

钱谦益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尽显名士风采。

“你们根本不了解陛下,他确实要针对阉党,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就算是扫街的老翁都深信不疑,可陛下迟迟不对魏忠贤动手,不外乎有以下几个原因。其一是陛下想搞平衡,一下子把阉党诛尽,朝堂会立刻失去平衡,他没经验掌控,只能徐徐图之!”

钱谦益似乎要让众人消化,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道,“其二是时辰未到。陛下好面子,他不动手是在等水到渠成的一天,也就群臣响应,天下皆尽倒阉的那一天······”

光禄寺寺丞李炳恭惊喜道:“那我们联络群臣,群起而攻之,岂不正如陛下意?”

“不,不能如此,这是下下策,这个新帝不简单!”

钱谦益摇摇头道,“陛下诛杀魏忠贤就是一句话的事,他之所以不这么做,就是冷眼观望群臣的反应。若我们表现的非常积极,陛下会记在心里,以后会防着我们,至少会疏远,所以,联络群臣弹劾不智······”

吏部左侍郎张凤翔见缝插针,随即捧了一句:“还是钱公思虑周全,佩服!佩服!”

钱谦益很受用,侃侃道,“说白了,政治斗争从本质上讲,和泼皮斗殴没多大区别,不外乎掌控地盘和汲取价值,但斗争的手段却又区别。”

“拿板砖强砸,持西瓜刀硬捅,是泼皮的手段,朝堂上则必须遵守某种规律。修理一个人前一定要先放出风声,表明自己的立场,争取到最大助力,然后才能动手。所以,我们要从魏忠贤的软肋上着手,揪出一个人,让陛下不得不提前惩罚魏忠贤······”

谁?

大伙若有所思,少顷张凤翔突然道:“钱公说的莫不是客氏?”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叽叽喳喳说这一招的妙处。

曹于汴没有跟风,他摇摇头道:“虽然魏忠贤的所有罪行客氏都清楚,弹劾客氏就是间接弹劾魏忠贤,但诸位不要忘了,陛下曾说过,客氏的罪行在天启年间已经有了定论,此刻提起就是对大行皇帝的不敬······”

钱谦益笑道:“都御史着相了,此一时彼一时,老夫敢肯定,明日我们弹劾客氏,陛下一定会深究。”

“为何?”

曹于汴傻傻问道。

“因为客氏知道的太多了。”

钱谦益微笑道,“正因为知道的太多,弹劾客氏,陛下一定会控制她,否则被魏忠贤杀人灭口,好多秘密就永远埋在地下······”

“钱公好谋略!”

钱谦益摆摆手,制止接下来的吹捧道:“老夫还敢肯定,我们弹劾客氏,大臣一定会群起而攻之。一人不敌众人智,来,咱们细细梳理客氏罪行,争取一击毙命······”

······

“陛下,客氏秽乱宫闱、谋害皇嗣、擅权乱政,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死不足以畏先皇,陛下有尧舜之姿,万不可因为先帝饶恕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就饶恕与她,臣恳请陛下彻查客氏,若是臣污蔑,甘愿以死谢罪。”

钱谦益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拿出梳理好的证据开始弹劾,“迷惑先帝,先邀上**宠······”

钱谦益说完客氏十大罪状,不等东林党官员出头,立刻就有人跟风,不过他们没说以死谢罪的话。

“臣同意钱侍郎说法,恳请陛下赐死客氏,以儆效尤!”

“陛下,客氏罪状,人尽皆知,恳请陛下彻查。”

“······”

朱由检默默注视众臣,良久后才慢悠悠道:“客氏身份特殊,钱侍郎等人又振振有词,还愿搭上性命······这样吧,将客氏召来过问一下······”

他稍做停顿,就是想看谁替客氏当说客,结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朱由检略略失望道:“王承恩,传客氏!”

客氏住在京城,看到魏忠贤慢慢失势,也觉得不妙,但她舍不得离开这个花花世界。

她是先帝乳母,新帝也曾赦免与她。

虽然铲除了魏忠贤的左膀右臂,但对魏忠贤还是不错。

他们俩还有腾飞的那一天。

一路上客氏忐忑不安,她问王承恩,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客氏明白太监不走空路,忙递过去一块金子。

王承恩不露声色揣起来,低声道:“陛下召唤,自然是要封赏奉圣夫人。”

客氏惊呼道:“为何?”

王承恩满面堆笑道:“圣心如此,谁敢过问,奉圣夫人安然受封就是!”

到太和门前,看着满院的大臣,以及魏忠贤阴沉的脸,客氏心中大呼不妙。

“大胆客氏,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钱谦益厉声一喝,客氏立刻跪地道:“臣······民妇客印月参见陛下!”

朱由检没让客氏平身,很随意道:“客印月,礼部侍郎钱等人弹劾你十大罪状,说什么······钱侍郎,你再说一遍,朕不记得了。”

哈哈!

果然不出我所料。

钱谦益立刻神采奕奕,将罪状重念一遍。

客氏听后脸色巨变,这哪里是来封赏的,分明就是来问罪。

她偷偷看了一眼王承恩,不知是气愤还是害怕,浑身颤抖道:“陛下,民妇冤枉,他们这是在污蔑民妇······”

崇祯盯着跪着的客氏,以及低着头的魏忠贤,心中满是冷笑。

“客印月,你是皇兄的乳母,朕本不相信他们,奈何他们说的有板有眼,朕不得不查。你实话实说,朕看在皇兄的面子,可以从轻发落。”

“陛下,民妇冤枉!”

客氏眼中虽有恐惧,但依旧死不松口。

她清楚自己的罪行,若是实话实话,皇帝从轻发落也是凌迟时少削几刀。

“传曹化淳。”

朱由检懒得听客氏辩解,交给西厂省事。

魏忠贤脸色大变,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