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好狠

面对皇帝的责问,崔呈秀扑通一声跪下道:“臣有罪,臣恳请辞职。”

“准!”

朱由检毫不犹豫道,“崔呈秀,你去西厂好好交代,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谢陛下天恩!”

崔呈秀泪流满面,他依附魏忠贤耀武扬威的那一天就清楚,总会有这一天。

然而这一天到来时,他却有太多的愤懑和不甘。

魏忠贤,你好狠!

不过他似乎听出来点希望,听皇帝的口气,只要好好交代,就能饶他一命。

随后几个西厂番子进殿,将崔呈秀押走。

魏忠贤偷偷笑了。

终于过关了。

皇帝朗然接受他送的大礼,标志君臣心照不宣,遵守各自的承诺。

魏忠贤清楚,自己没可能全身而退,要想平安过关,必须给皇帝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皇帝把司礼监和京营掌控在自己手里,现在唯一让他忌惮的是有调兵权利的兵部尚书,把崔呈秀推出去,皇帝就能完全相信他。

替皇帝解忧,这才是最大的忠心。

就在大伙幸灾乐祸时,又有人出班。

“陛下,臣兵部主事钱元悫有事起奏!”

“奏来!”

“陛下,崔呈秀罪大恶极,惹得天怒人怨,他自然罪有应得,但背后扶持他的人却不能放过。”

钱元悫振振有词道,“崔呈秀在天启五年九月还是个太仆寺卿,在短短两年时间,他极速攀升,至天启七年八月,任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少傅兼太子太傅,究其原因就是背后有魏忠贤替他推波助澜······”

说着,钱元悫手指魏忠贤,义愤填膺道:“魏忠贤,你可知罪?你称功颂德,遍于天下胜于王莽之妄行符命;列爵五等,畀于乳臭,胜于梁冀之一门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胜于王衍之狡兔三窟;舆金辇宝,藏积肃宁,胜于董卓之郿坞私藏;动辄称旨,钳制百僚,胜于赵高之指鹿为马;诛锄善类,元气伤残,胜于节甫之钩党迎众;阴养死士,陈兵自卫,胜于桓温之复壁置人······”

钱元悫开始痛斥魏忠贤。

众臣听后明白,钱主事这是趁热打铁,奏响弹劾魏忠贤的冲锋号。

有人心中跃跃欲试。

在砍掉魏忠贤党羽的同时,把魏忠贤也拉下马,那该有多好。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等钱元悫话音落,然后举刀恶补。

谁知钱元悫在结尾时却将了朱由检一军,“······魏忠贤能一直掌权,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就是因为陛下优柔寡断,视奸佞为忠良······”

钱元悫义愤填膺,心情异常激动,胡子一抖一抖,竟问责起皇帝来。

众人均大惊。

这老头在这个时候弹劾魏忠贤就出乎他们意料,问责皇帝更是做梦也想不到。

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准备补刀的人忙打消念头,他们才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朱由检没有雷霆大怒,只是淡淡一笑道:“钱主事,崔呈秀所犯的错误怎能全怪厂公,最多就是失察之责,你这话有些太过武断。若按这么说,崔呈秀也是朕的臣子,那朕是不是也应该负主要责任······”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谁都不好接了。

魏忠贤是三朝老太监,若是强势接话,就可能波及三个皇帝,很有可能由于大不敬入狱。

话不能接,但谁心里都明白,皇帝在护魏忠贤。

“民间都有冤有头债有主的说法,这事·····再不议了……都散了吧!”

“臣等恭送陛下!”

钱元悫清楚今日不适合弹劾魏忠贤,但总得有人开个头,为以后让魏忠贤下台打前站。

所以他看似急躁,内心却平静如水。

······

皇帝要保他,魏忠贤自然痛快极了,不久后他又坐立不安。

京城如临大敌,京营将士把守外城,严格盘查。

次日让他惊魂未定的事情发生了,张维贤突然奉旨率数千兵马,荷枪实弹驻扎在净军军营旁边,看样子随时就有冲锋的可能。

随后西厂番子进入军营,抓走包括秉军太监涂文辅在内的净军军官一百余人。

然后一道圣旨,抽调一万净军赤手空拳出营,驻扎在京营观摩训练,暂时由京营总督张维贤节制。

直到这时魏忠贤才明白,他一步步掉进小皇帝设置好的坑里。

此刻他手中无兵,早已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抛弃崔呈秀,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威信,他的干儿子干孙子绝不会跟他蹚浑水了。

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他不知不觉地败了,败得体无完肤。

······

“老咯,不中用了,坐个车就腰酸背疼,要是骑马还不颠个七荤八素······真羡慕你们年轻人,骑马跑了这么多天,屁事都没有。”

北京城外三十多里驿站处,满脸疲惫的孙承宗时不时拍打着大腿和腰,一旁的传旨太监曲奇笑着道:“孙阁老,离京城不远了,您喝口茶,多歇歇脚再走,今个儿赶太阳落山怎么都到了,咱们不急!”

“陛下召唤自然有要事,老夫怎能因私废公,少歇会儿就走。”

孙承宗喝了一口茶,突然问道,“曲中官,陛下召老夫到底何事?”

这个问题在途中问了好几遍了,曲奇只有一个答案,这次也不出意外,得到相同的客气废话。

“好我的阁老,小人若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那还能给您藏着掖着,咱家是真不知道啊······好在马上就到京城了,见了陛下您就知道了。”

“行了,歇一会就出发吧,早见圣驾早安心······”

孙承宗正端杯喝茶,突然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抬头齐望,就见两匹马飞奔而来,骑手嘴唇龟裂,进了驿站,忙下马道:"换马、装水、麦饼······”

一名驿卒迅速从旁边的马厩中牵出一匹马,又拿出一个水壶挂在马上,另一驿卒拿过麦饼塞在褡裢里。

骑手转身上马就要走,孙承宗喊道:"信使,哪里有紧急情况?"

骑手转头,用龟裂的嘴唇冷冷道:"你确定要问?"

额?

孙承宗忘了自己已经是个白丁,尴尬的笑笑,然后摇摇头。

骑手转头,拍马急奔。

“这是八百里加急。”

孙承宗猛然起身道,“给老夫换马,即刻飞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