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茗庄猛虎杀人案2
扭头见邱志诚从人堆里挤出来，一只手拉着娄雁。
“是啊。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我趁机问一下情况。
“哦？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了，高伟国死啦！”
“什么？！真的假的？怎么……”
“那还有假？真出人命啦！”娄雁的声音横插进来，好像她有不让人把话说完的习惯。“是服务员小周和卢大法师一起发现尸体的，现在他们正被警察问话呢。”
“那……那是怎么死的？”
她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里面正调查呢。”
“这、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看来他们也并没有太多的消息，我摇着头离开嘈杂的人群，回自己房间。
除了背包，我几乎没什么行李，该带的东西昨天就准备好了。最早开出去的那班车是8点，现在就走应该差不多，我背上包直接去底楼大堂退房。
来到服务台的时候我就有不祥的预感，因为看到一个青年警官站在台后，正在翻着一个什么本子。听我说明来意后，负责登记的姑娘看我的脸色变得很为难，那位警官也合上本子抬头看我。他理着很短的头发，脸上棱角分明，看起来很干练的样子。
“对不起。现在不能退房。”他把本子放在桌上说道。
“为什么？”
“这位先生，这里发生了命案，你不会不知道吧？很有可能凶手就是这个山庄里的人。所以现阶段任何人都不准离开，请配合我们工作。”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
“放心吧，案子一查清楚就可以随意出入。就算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也不会关住你们不放，最多三四天吧。不过在此之前请配合我们核实各位的身份及对案件相关情况的询问。同时，这几天我会留驻在这里，要是有什么要求和意见可以来找我。”
说什么留驻在这里，其实就是监视吧。
当然这话我不能明说，无奈地点了点头就往回走。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祝涛。”他在我身后高声说道。
我并没有计划今天还要在这里逗留，但现实摆在眼前，不用说回去了，连大门也被警察封锁。透过窗户可以见到有背着专业相机的人在围墙外晃悠，时不时地对着客房部大楼来上几张。应该都是闻风而来的记者吧。
很快警察就对整个山庄进行了全面搜查，客房部的住客行李也是他们的检查目标，很多住客的箱包都被要求打开检查。他们来的时候我正在整理被褥，看到我的包不大，只有一些随身用品和一套衣服后，他们点点头走了。警方还限制了我们相互串门，整个上午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看电视。对于电视剧和娱乐节目我一向都没什么兴趣，我调到了新闻频道。但同一天的新闻多看几遍就会发现报道的内容都差不多，原来这世上一天中发生的事值得关注的只有这么多。
下午实在待不住的我出了房间，去院里走走也好。
路过停车场时我看到了慕羽，他正在一辆警车边和一个警察谈着什么。
难道这个年轻人和案子也扯上了关系？
我有意从他们身旁路过。慕羽低着头没注意到我走近。
那个警察三四十岁的模样，个头比我还要高些，脸上的胡茬没刮干净，有点沧桑的样子。走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有几句话语断断续续飘入了我的耳朵。
警察说：“……没事就好，我也是担心你才特意赶过来的……”
慕羽好像称呼对方“邵警官”，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警察继续说：“不想换地方也好，不过你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走过了两人，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那个警察突然兴奋地大声说：“哦？！你有兴趣？那我去跟负责的人说一声……”
后面还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从他们的话里判断，警察不是来调查慕羽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非同一般。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年轻人。
晚饭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卢天曾，我和他还有邱志诚、娄雁、夏冰又坐到了一个饭桌上。娄雁首先问起卢天曾这个目击者今天的遭遇。
魔术师叫了瓶啤酒，猛灌了一口，皱了皱眉说：“唉，真是灾难啊！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被警察盘问了大半天。”
“是啊，我们也被问到了。不过还好，没拖太久。”邱志诚抬眼看了下卢天曾，感同身受地说。
“真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当时的情况怎样？”夏冰放下饭碗发问，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其实是我和客房部的小周一起发现的。”卢天曾夹了口菜，嚼了两口说，“我就住在高伟国隔壁的105。今天早上我醒得比较早，一看时间才6点半。正躺**为要不要马上起来而翻来覆去，就听到外面有人咚咚地敲门，还叫‘高先生’什么的，原来是服务员小周在敲隔壁高伟国的门。本以为他很快就走，但过了几分钟还在敲，朦胧的睡意也被敲得无影无踪，干脆穿衣起床看个究竟。”
“出门见小周站在高伟国的门口，身边停了辆放着早餐的推车。他时不时的敲几下门，一脸的苦相。一问才知道高伟国是预定每天早上6点半送早餐的，一般这时候他都起来了。但不知为什么今天不开门。打电话给门卫，门卫陆珉也说没见人出去过。”
“我帮着用力捶了几下门，大声叫高伟国的名字，但依然没有动静。趴到门上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像电视节目。这就更蹊跷了，人要是不在那电视怎么开着？要在怎么没反应？于是我建议小李拿房间的备用钥匙开门看个究竟。小李最终接受了我的建议，去服务台取来备用钥匙，打开门和我一起进去。”
说到这里卢天曾停了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啤酒，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钓我们的胃口，如果是的话，他的目的很明显已经达到了。桌上的人都盯着他，好像回过头去就会听漏什么似的。
卢天曾呼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往下说。
“一进门我们就被吓了一跳，只见高伟国横卧在地板上离门口4、5米远的位置，上半身都躺在一滩血里，身上垂下来的衬衫也沾到了血。我简直都不敢看。”
“呦，看不出卢大法师胆子这么小，你不会就站在门口吧？”娄雁笑着插嘴。
“进是进去了，好奇心驱使嘛。走近几步看清了高伟国原来伤在左侧头颈，那里裂开了3道口子，中间一条最深，血都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他左臂内侧部位也被撕开了几条裂口，衬衫袖子破了。”
“伤口具体是什么样子？长度多少，你仔细看过吗？”小说家急着问道。
“这……不清楚，我只是走近几步看了看。小周胆子大，他上前摸了一下死人，然后脸色惨白地告诉我已经冰凉了。当时我就提议报警，但小李考虑了一下说要先报告他们经理。然后他就打了电话。在等客房部经理过来的时间，我们掩上门到了外面，主要是因为不敢和死人同处一室。小李出门前顺手把电视关了。”
夏冰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我刚才就注意到他的手似乎在桌下有什么动作，借弯腰的机会终于看清，原来他在膝上放了个本子，正在记着什么。
卢天曾没等人催又说了下去，“没过多久那个卓经理就来了，他进屋看了看状况，最后决定报警。再后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警察来了以后就开始调查现场，我和小李是第一目击者，被分别询问。问了两小时总算放我回了房间，但下午他们又派人来，哎，为什么就不能一次问完呢？烦死了。”
我们听完他的叙述都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那……警察有什么发现吗？”夏冰又问。
“检查现场时我们不在场，不太清楚，不过后来我被反复问到了当时门的状况。因为警察在尸体的衬衫口袋里发现了房间的钥匙。”
“什么？钥匙在衬衫口袋里？”我也忍不住问了句。
“等等！这里的房间除了在房里可以直接上锁外在外面要拿钥匙才能锁，但是你们进去前门是锁着的，高伟国的钥匙又在他自己的口袋，这么说……”夏冰的话说到这里突然断了。
“这样的话……不会是自杀吧？”邱志诚接上来问道，“或许高伟国临死前想跟人开个玩笑？不然怎么会上锁的……”
“但如果是自杀的话凶器上拿儿去了，没听说警方有这方面的发现。不，这一定是密室杀人！”小说家眼里不自觉地流露着兴奋的神色，在我看来甚至有些脱离正常状态。
“哦？！什么密室杀人？”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去，原来是那个叫祝涛的警察向我们这桌走来。警察的大部队已经走了，看来他是要留下负责24小时监视我们。
“你们在研究推理小说吗？我也听听吧。”他笑呵呵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今天一整天我们都被警察管制，看到穿制服的当然没什么好感，都各自埋头吃饭，没人理他。
9月10日
1
放下手中从服务台拿来的报纸，思绪逐渐从回忆过渡到现实。
“绿茗庄猛虎杀人”——这几个大字触目惊心，的确是吸引人眼球的好标题。但是——老虎杀人？……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还有所谓的“密室”……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有敲门声传来。上午9点，这时候谁会来？恐怕是……
打开门证实了我的猜测，一身制服的祝涛站在门前。但也有我没猜到的，慕羽微笑着站在他身旁。
“谭叔，祝警官要我陪他来找你。”少年先开了口。
我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地把两人让进了屋。坐下后祝涛开门见山地问我8号晚上11点到次日凌晨1点在干什么。这种事电视上也见过，他这是在查我的不在场证明呢。大概警方查出高伟国是这段时间死的吧。
我照实告诉他晚10点到凌晨12点多这段时间都在自己房里，当时慕羽来我房里聊天，可以作证。慕羽同时点了点头。
“那……12点以后呢？”
“当然睡觉了，都那么晚了。”
“那就是……没人证明了？”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概是没什么可问了吧，他扭头看了看慕羽。或许是我的错觉，感觉他是在向一旁的年轻人征询意见。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慕羽为什么和他一起过来？
这时敲门声又再度响起，我迟疑了一下起身。
门外的人是小说家夏冰，看到我后立即在脸上挤出一个有点假的微笑。
“呃……是这样的谭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说着话他侧了侧身子往我房里看去。见到屋里有人他愣了一下。
“有事进来谈吧夏先生。”祝涛对门口的小说家发出了邀请。夏冰略作思考，随即点了下头进房间。
慕羽起身把椅子让给夏冰，让对方和祝涛相邻而坐，他来到我身旁，也在沙发上坐下。很快他的目光落到我的手上，估计他是对我捏在手里的报纸有兴趣，我就递给了他。不知什么原因，他反应慢了半拍才接过报纸。
我看着空****的手，忽然注意到右手衣袖的金属纽扣边缘上不知何时有了处磨损。莫非是那天在水潭边摔的？……没印象了。
很快，翻看报纸的慕羽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大概是看到那篇报道了吧。
祝涛的谈话对象现在换了人，他很直接地问夏冰是不是在私自调查这起案件，找我的目的也是为了搜集情报。小说家也不含糊，很干脆地承认，他说这是为写推理小说搜集素材，并且已经得到一些线索。
祝涛立即以警察身份要求他退出此案，但夏冰明显是在绕圈子，说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和与刑案扯上关系的人聊天。论口才显然警察不是小说家的对手。初占上风的夏冰很快把话题转向了“合作”。说有些警方还没掌握的重大线索落在他手中，要以此来交换一次去现场106号房勘察的机会。
祝涛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非份要求，说调查现场是警方的职权范围，不可能让普通民众参与。我估计他根本就不相信夏冰有“重大线索”。
见祝涛的态度这样坚决，夏冰呆了呆，最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在他走过我和慕羽面前的时候，慕羽叫住了他，又对祝涛说自己也想去现场看看，要是允许带上夏冰的话还能顺便获得“重要线索”，希望考虑一下。
固执的祝涛并没有想太久便同意了这个提议，我和夏冰都不禁对眼前这少年多打量了几眼，怀疑起他的真实身份。
夏冰又回到了座位上开始和警方“合作”。慕羽扬了扬手中的报纸问他对“猛虎杀人”有什么看法。夏冰一笑置之，说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会是一起事故，因为这一地区的野生虎早已绝迹，不管这案件中是不是真的有老虎参与，真正的凶手毫无疑问是人。
他还发表见解说，因为高伟国住进店来已有一周，而且山庄的安保措施非常完备，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外人临时起意潜入杀人，这应该是谋杀，凶手是以下两种人之一。1、山庄内原本不认识高伟国的人，和高有过密切接触而产生动机杀人。2、本来就有动机的凶手在高伟国之后尾随入住进来杀人。
如果是情况1的话，那么山庄的住客加上工作人员共两百多号人都有嫌疑，但据他说经过初步调查发现高伟国住店期间和任何人都没什么往来，简直象在故意远离人群似的。这样的话就要考虑情况2了，凶手是在高伟国之后入住的人。
照他这么说的话，我也是在高伟国之后入住的，我也……
扫了眼表情僵硬的我，夏冰笑了笑接着说：“很不巧，谭先生。从8月31日高伟国入住到9月8日晚死亡为止，在他之后入住的共有36人，卢天曾、邱志诚、娄雁，你、我，我们5个人都在内。”
“那……他们……你都已经调查过了？”我忍不住问他。
“是的。卢天曾说那天晚上一个人在房间看书，10点半就睡了。邱志诚和娄雁相互作证说当晚在邱志诚的房间聊天，11点娄雁回去后就都睡了。”
“这么说的话他们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见夏冰点了点头，我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夏先生。”一旁的警官这时候说话了，“恐怕我要重新考虑是否让你进入案发现场了。因为昨天我们问你情况的时候你说在自己房间看电视，你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不能让一个有嫌疑的人进入现场。”
“呵呵，好吧，我承认昨天并没有对你们讲清状况。当时我是开着电视，但同时又在做另一件事情，我在打电话。11点多的时候一个久未联系的朋友打了我电话，和他聊了将近两小时。也就是说，我有几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咧了咧嘴，夏冰又说，“之所以没说明，是出于对你们警方的不满。你们粗暴地阻止我进案发现场勘察，询问我的时候态度也差。我暂时隐瞒情况，万一你们阴差阳错地怀疑到了我再和盘托出，让你们出点小丑也好。”
见对方带着戏谑的表情说了上面一段话，祝涛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重大线索’吗？很遗憾，这连线索都算不上。‘合作’什么的，我看也免了吧。”
“哎，别急，我还没有说完。我和朋友用山庄的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在凌晨12点多的时候电话突然掉线了，我打过去没通，就用手机试了一下。倒是通了，但手机信号不好，就边和他说着，边走到了外面过道上，看看信号如何。我住109，和高伟国只隔了两个房间，沿着过道走近了他房门口，我注意到有灯光从他门下的缝里透出来。”
听到终于触及核心，祝涛盯了眼小说家问：“灯还开着？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我没走得很近。”
“然后呢？”
“发现信号依然没改善，我又往房间走了。进了屋反而能听清了，但刚才打开的房门还开着，我又去关门，在门口时扫了眼高伟国的房间方向，发现灯已经关了。”
“你确定？”
“那当然。过道上的灯光昏暗，房间门缝下透出的光线很惹眼的，我一眼看去一片黑，当然是关上了。”
祝涛一下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意味着……”
“意味着凶手在我转身回房间的这段时间里关了灯离开了杀人现场对吧？可惜大堂和楼梯都在另一侧，不然他如果要走的话还会路过我的房门口。”夏冰镇定自若地说，“所以说是‘重要线索’嘛，这样就可以进一步推断案发时间了，我可以确定当时是在凌晨12点一刻左右。不信我的话你们可以去调查我那个朋友，还可以查电话记录。”
慕羽放下手中报纸，祝涛点头道：“嗯，确实是有用的线索，那接下来就去现场吧。”
送他们到门口，慕羽忽然转头对我说：“谭叔，不如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啊？我也去……案发现场？”我不由得一愣。
不能否认我确实对这案子有兴趣，既然有机会去看看，那为什么要拒绝。
2
106号房并没有被警方封起来，但上了锁。祝涛叫上了服务员周迪去开门。
这个叫周迪的年轻人头发带点自然卷，说话声也比较响亮，应该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估计只有20刚出头。这里的工作人员普遍比较年轻，除了老门卫和扫地阿姨两人，就算是领导模样的人也才三十多岁的样子。周迪同时也是案件关联者之一，就是他和卢天曾一起发现的尸体。我想祝涛叫上他并非巧合。
开门后5个人鱼贯而入。房间的布置和我的并没有多大不同，最吸引人目光的是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一个白线圈起来的人形，一看到它就能想象到高伟国仰面朝天横躺在那里的样子。白圈几步远靠墙有一个长沙发，皮质的沙发背上留着呈喷溅状的已经发黑的血迹。
慕羽走近沙发观察，后又往右挪了挪蹲下身仔细看起来。我也留心了一下，发现沙发靠背右侧有几道竖条状尘土痕迹，最右侧一道靠近扶手，往左50几厘米处有类似的一道，再往左10几厘米处又有一道，然后再隔50几厘米是最后的第4道。长度都在3、40厘米之间，宽度也都差不多，约2到3厘米。只是右侧两道尘土颗粒较粗大而明显，左侧的浅了很多，只隐约可见。慕羽看了片刻，没多说什么就往房间中央走去，祝涛和周迪跟着他。
我四处看了看，高伟国床边的行李箱不见了，应该是被警察带走了。比较惹眼的还有他床头柜上放的四、五听罐装啤酒，不知道是空的还是没喝过。显然慕羽也注意到了，轻声问了周迪什么话，周迪点了几下头，提到了山庄内小卖部什么的。
“祝警官，你们在房间里的指纹上有什么发现吗？”慕羽转向一旁的祝涛。
“没什么大发现。房间里除了保洁人员和死者的指纹外，就只有……”说到这里祝涛斜了一眼身后的人。
“呃……不好意思，是我的。因为当时有些慌，没注意保护现场。还用了这里的电话……”周迪搔着耳后的头发，低声说。
“门把手上、电话上、还有……”
“还有这里，应该也有我的指纹吧。”周迪指了指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说。
“什么？你动过电视遥控器？”慕羽突然回头盯着周迪。
“这……我和卢先生冲进来的时候电视是开着的，出去的时候我顺手关了。这个……是我平时的习惯，看到什么无意义运作的电器总会去关上。”
慕羽没再听他多说，轻点了一下遥控器上的开关。屏幕一闪，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几个可爱的卡通形象，原来在播动画片。
“当时是这个台吗？”他头也不回地问。
“哎……我记得台标是个红太阳的，就是这个了。”
“嗯。”慕羽轻点了下头。
“我发现虎毛了！”夏冰的声音突然响起，叫得我心里一惊。他正从沙发旁站起身来，手上若有若无地捏着什么东西。
这边几个人围上去，我也凑过去看。
近看才知道他手上是一根4、5厘米长的动物毛发，颜色浅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虎毛。
“这个……我可以留下吗？祝警官。”夏冰问。
“我们已经在这里采集到多根了，那个你要就拿去好了。”祝涛随便摆了摆手道。
夏冰小心翼翼地把那根虎毛夹入他记东西的小本子收起来，像拣到宝似的。
之后夏冰接着四处“勘察”，周迪跟着他，好像又把他看成了侦探。慕羽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沉思，祝涛则靠在门口。我没有别的选择，也跟上了小说家。
夏冰自言自语着什么来到了后窗口。这是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是对开的钢窗，拉开窗帘就能从这里看到客房部后面那一排平房。夏冰探出头望窗下看了看，窗下是小花坛，我和慕羽曾经在某个花坛边上坐过。
凝立了会儿，夏冰像发现什么似的伸手去摸钢窗中间那条竖框。
“喂！别留下指纹！”祝涛突然出声警告。虽然离得远，但夏冰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
小说家的手随话音一缩。我也凑上去看，只见朝向室内的竖窗框中部留着一道斜下方走势的刮痕，长约20厘米左右，油漆被刮掉细细的一道，看样子还比较新鲜。
“用袖子遮住总可以吧？”小说家坚持着要开窗，回头问警官。
祝涛垂下眼不说话，看样子是默许了。夏冰连忙把手缩进衣袖扳动咬合在竖窗框上的窗扳手。开窗后他探头往外四处看了看，又蹲下来看窗台高度。
“怎么？夏先生有发现？”不知何时慕羽来到了我们身旁，眼睛也盯上了窗框。夏冰直起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周迪：“你们来的时候这窗户是关着的对吗？”
“对，我检查过。窗帘也拉上了。”
得到答案的夏冰很快丢下我们走开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慕羽摊了摊手，冲我笑了笑，也往门口走去。
我正要跟上，慕羽忽然回头说：“哎，谭叔。麻烦你把那扇窗关一下。”
我忙依言而为，把身旁的窗户关上，当然没忘记不让指纹留下。
之后慕羽和夏冰好像都已对这间屋子失去兴趣，于是这次简短的“现场勘察”就此结束，我们回了各自的房间。
黄昏的时候，我又见到了慕羽，是他来邀我出去走走。我正好对他也有疑问，就答应了，两个人一起往大门口走去。
这几天已经不像案发最初时门口有警察守卫了，住客可以在登记后出山庄到周边游玩，但离开这里去镇上还是被禁止的。
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里面那个叫陆珉的年轻保安向我们打招呼。
“快下班了吧？”我隔着门卫室的厚玻璃问他。
“啊，快了。再过三刻钟吧。”陆珉打开门卫室里唯一一扇只够露出半张脸的小窗回答我，这样声音可以响一些。
“对于高伟国，你有什么印象？”慕羽忽然把头凑过来问。
“这个……他好像比较冷漠，只在值班的时候见过几次。”
“哦？什么时候？知道他去哪儿吗？”
“上礼拜有几天接班后见他从外面回来，当时天还没黑。至于去哪里……我没注意过。”
慕羽点了点头对他提供讯息表示感谢，没再多说，就和我出了大门。
在路上慕羽向我解释了一些事情。原来他确实在协助警方查案。据说他之前曾经在S市帮警方破过几个案子，这次是S市警方的一个熟人，同时也是祝涛的一个朋友，推荐他介入了这案子。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不介意他来查我，反正大家都在接受调查。
不知不觉间我们又来到了深潭边上，潭水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静。各怀心事的我们绕水潭走了一圈，渐觉无聊。
“哦，于老伯。你这么早来接班？”慕羽突然跟人招呼。
原来是之前见过一次的老年门卫打西首那条小路走来。听陆珉说起过他叫于念恩。
老于乍看到我们愣了一下，很快笑着走过来。
“是啊，早点出来接班，小陆就可以赶上前一班车了。年轻人都住镇上，回家要坐车，也就老人才住乡下。除了自己备车的领导，多数人下午5点半交接完就走了。”
“那负责打扫的孙阿姨她……”
“哦对，还有她也住附近。她比我还省力，出大门往东走10分钟就到家了。”
边说着话，我们3人一道往山庄走去。
老于看样子已经有60多岁了，个子较矮小，人也瘦，见他缩起肩膀走路的样子我有些伤心，或许哪天我也会落到这个地步吧。
“于老伯对死者高伟国有什么印象？”
到底是“办案人员”，慕羽又问起了相关问题。
“这个……很难说，虽然打几次照面，但没有好好交流过。他对人比较冷淡，有时候跟他打招呼也不理人。”
“具体什么时候见过？知道他去哪里吗？”
“上礼拜……有几次傍晚的时候见他出去过。去哪里我没留意。”
“哦……”慕羽轻点着头，脚下没有放松。
很快“绿茗庄”大门出现在了前方，我看了下时间，5点3刻。
9月11日
经过昨天那么多事情，今天好像平静了许多。不过有几个人还是比较忙的，比如夏冰，老见到他在山庄四处转悠，或者跟人打听什么。还有祝涛，他多次进出慕羽的房间，像在商量什么事，房间里那位自然也在忙着。
我很想早点离开这里，但问起祝涛的时候他总是随口应付说快了就匆匆离去。于是我决定晚些时候趁慕羽一个人的时候去问问他，这个年轻人应该知道些内幕。
但不巧的是直到了晚上祝涛还在他房间里，我只好在自己房里无目的地开着电视，消磨时光。
我把电视随意定在一个频道上，这台在连播一部反特题材的连续剧。很少看连续剧的我竟然盯着电视一直看了下去，把连播的四集都看完了，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看来我真的老了……
按动手中的遥控器，我调到下个台。发现这台节目已经结束，屏幕上一片黑，左上角的红色的圆台标有些眼熟。忽然省起还要去找人，忙起身出门，心想会不会因为太晚慕羽已经睡了。
隔壁虚掩的门口透出的灯光告诉我担心是多余的，我敲门进去。
房间跟我的差不多，靠墙有张长沙发，沙发右侧是张红漆书桌，慕羽面朝着墙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个笔记本电脑，好像正在看什么片子。走近些看到他右侧桌子边缘还放了一张透明CD盒，里面是张刻录盘，盘面上好像还用记号笔画了个圈，里面写着什么。
“是谭叔啊，12点多了，你还没睡呢。找我有事吗？请坐。”慕羽停下来招呼我。大概这一天都在忙碌的关系，他脸色有些疲惫，目光也没那么有神。
“哦，不用客气，你有事就先忙吧。”边说着我靠近他，笔记本屏幕上播放的好像不是电影，画面几乎是禁止不动的景物，左上角有白色的数字在跳动。
“哦，这是门卫室的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案发当天的录像。”他发现了我在注意屏幕，笑了笑解释道。
“是这样啊……”我退后了一步，离屏幕远些。
“哦，没关系。”慕羽发觉了我的动作，“其实我已经看这东西看半天了，没找出什么线索，但又不想就此放弃。累得不行。刚好谭叔你来了，要么你帮我一把，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合适吗？我可是嫌疑人之一。”
“没事，我相信你，谭叔。”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相识不久的年轻人对我如此信任。从他说话时的眼神里我看这一点。
“那好！”忽然有些感动，答应的话脱口而出，“这录像有多长？”
慕羽揉了揉眼睛，“这边好像不太重视监控资料的保存，通常只会保留24小时。还好警方动作迅速要求门卫保留并拷了份去检查，今天我也叫陆珉拷了一份给过来。分两个文件，9月8日6点到9月8日18点，9月8日18点到9月9日6点，刚好装了两张盘。后一张比较重要，我想看看案发后那段时间有没有人离开过这里。”
“但……不是怀疑是山庄内人员作案吗？不一定会有人离开吧。”
“话虽这样说，但也许凶手有不得不离开这里的理由呢？”
听慕羽好像话里有话，似乎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线索。我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桌子边上那张透明CD盒中的光盘，“喏，另一张盘在这里。我已经把录像看过两遍了，一般时候都用快进，案发左右的时间段才正常观看。可惜没找到什么线索。现在已经是第三遍，这张也快结束了，看来又是白忙活一场了。”
“这样啊。那我不用快进认真过一遍吧。”我很郑重地对他说。
“呵呵，谭叔，这倒不必了。两张盘正常速度看一遍要24小时呢，而且一直对着电脑很容易犯困，谁都撑不住的，也没必要这么做。其实我只想换个人的眼光来验证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不太重要的时候你还是快进吧。”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唉，我真是累了，去沙发上躺会儿。谭叔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就叫我。”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到离桌子几步远的长沙发前，躺下后人一下子陷了进去。看来他真是累得够呛了。
坐下以前我想起一件事，就用手指着笔记本电脑的光驱位置问他：“这里面是第一张盘吗？”
慕羽挣扎着从沙发上抬高上半身，努力睁开眼看过来，“对，是这张。”话音一落人就倒了下去。
我没再打搅他，坐下来专注于电脑屏幕。这是从门卫室的屋檐下拍过来的镜头，大门和门卫室旁的小门都被摄入。画面上的天色已经微暗，刚才慕羽说快结束了，那应该是快到8日傍晚了。大门已经关上了，只有小门开着，没见什么人出入。
虽然慕羽叫我不必每分钟都认真看，但我还是很执着地盯着画面，不肯放过一秒。偶尔还是有人从外面进来，一到这时候我就很紧张，想看清是谁。但我进来没几天，认识的人有限，就算看了也没什么用。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人影，穷极无聊的我开始把注意力转向镜头内的景物。银白色的铁门栏杆颜色还算新，看来上漆的时间不久。方形的水泥门柱表面嵌入了碎石子，颜色有些单调。对侧门柱紧连着围墙，墙根下长着连成一长条的野草，是叶子很细长的那种。或许不是野草，是这里种的景观植物吧，要不然怎么一直都没除掉。
就在我把目光集中到那些草上的时候，我注意到草丛中似乎夹杂着什么别的颜色。我暂停后放大画面，终于看清了草丛中的那东西。是浅蓝色方形纸片的一角，还有一条很显眼的红线。这是……啊，我想起来了！是我那天被风吹走的十元纸币！被红笔划过一条，错不了！怪不得四处找不到，原来掉到了在这里。
那钱现在还在吗？是不是天亮后去找找？正在我胡思乱想时，一个人影进入了画面，虽然背对着镜头，但看她手中拿的东西和动作就知道是打扫卫生的孙阿姨。
没用多久她就把墙根这一块用扫帚掠了一遍，然后回了院内。再注意草丛时我惊讶地发现那十块钱已经不翼而飞了！好个孙阿姨，她一定是用身体做掩护拿扫帚把钱钩起来捡走了。
眼看着自己的钱被人捡走却无计可施，我多少有些无奈。不知哪里飘落下一片树叶，刚好落在原先的草根脚下，更添我心中的怅然。
不过我的失落感并没有持续多久，画面突然停住不动了，原来是录像播完了。很难说刚才的一幕算不算是异常，回头见慕羽躺在沙发上没动静，看来已经睡着，我就没打扰他，换了盒中另一张光盘继续看下去。
画面上天色依然暗淡，那片叶子也在之前的位置，毋庸质疑是紧接着上一张的时间和地点。没过多久叶子就被一阵风吹走，我又一次失去了关注的目标。盯了只有静物不见人影的屏幕几分钟后，感觉头好重。我把头低下了些，用一只手背抵在额头上，这姿势让刚才紧绷的神经松弛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拍摄的问题，画面似乎有些模糊起来，我划动了几下鼠标，但没什么效果，眼皮也越来越重……
我揉了揉眼睛，看见笔记本电脑已经合上，应该是慕羽关的吧。还说要从头看一遍的，却这样收场，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慕羽笑着说：“谭叔，你赶紧回去睡吧，已经3点多了。要不是我先醒过来你就在桌上趴一夜了。”
我真是睏了，就没再坚持，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门口。忽想起一件事，忙开口：“慕羽，其实我看到了点情况……”
“哦？什么？”
“就是我在第一张盘上发现了前几天丢的一张十元纸币钱掉在门口草丛里，但在快结束的时候被那个扫地的孙阿姨捡走了。”
慕羽笑了笑说：“呵呵，还有这种事，回头我看看。”
看样子这发现没什么价值，我也一起陪着笑了笑，摆手告辞了。
关了房门几分钟后，我洗了把脸正打算睡时，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一开门慕羽就探进头来问：“谭叔！你……是不是有近视？”
我也是一愣，“我……确实视力不太好，但还没到不戴近视眼镜不行的程度。怎么了？”
“哦，没事，呵呵。行了，你快进去睡吧，晚安！”说完他替我关上了门。
门关上前的一瞬间我瞥到了他的脸，是种兴奋的表情。已经没精力去深究个中原因了，摸到了床，我一头栽了下去。
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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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今天下午两点请大家在案件发生的106室集合，我将当众揭穿那个人，并解说我推理的过程。”
夏冰是在吃午饭的饭桌上说的这些话，在座的还有卢天曾、邱志诚、娄雁和我。夏冰也邀请了站在一边的服务员周迪，还叫我帮忙通知隔壁的慕羽到场，当然还有祝涛，一方面因为他是警方人员，到场会显得比较正式，另一方面需要他批准动用106号房。
——他竟然已经把案子破了？就在这几天里？
——还要在现场指认凶手……不会弄错吗？
我糊里糊涂地点头答应，如在梦中。
慕羽就在他房里，嘴上叼着一袋牛奶在翻报纸，桌上丢着半个面包。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刚起来，昨晚我走了以后他又看录像了，到4点多才睡的。我跟他说夏冰过会儿要公布凶手的时候，他眼里好像一亮，没多考虑就答应了到场，还跟我保证说服祝警官同意使用106号房。
回房后我躺在**胡思乱想，心情抑制不住地有些紧张。但多想无益，我尽量让脑子静下来，沉入午睡。
1点50分来到106号房时，门已经开了，看来有人比我还先到。屋内卢天曾、邱志诚、娄雁这几个人坐在床沿，正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见到我后招呼我过去。房内两把椅子已经有人坐，一个我认识，是服务员周迪，坐姿有些僵硬。另一个是30多岁的男性，穿着跟周迪有些类似的制服，戴着眼镜，脸型瘦削，神情严肃。我怀疑是周迪的上级，来这里坐镇的吧。
祝涛来到了后窗边站着不动，慕羽向我们这堆人走来，很随意地坐到了我身旁。观众都已经到齐，几分钟后大侦探也来了。格子衬衫外还套了件休闲西装，看上去比平时庄重了些。我怀疑他迟到就是因为这个。
夏冰轻咳了两声说：“对不起各位，我刚才在整理思绪，所以来晚了点。”
“别解释了，快点开始吧夏大侦探。”娄雁的话真是代表了我们的心声。
“那好吧。我就直切正题了。这件案子的关键点有两处，一是究竟是不是‘猛虎杀人’，二是如何形成的密室。我先说第一点，这究竟是不是猛虎杀人呢？”说到这里大侦探停了停，看看众人疑惑的表情，又继续道：“相信很多人心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这地方，这年头，哪来的老虎？怎么可能会是有老虎跑出来伤人呢？这太荒诞了。但我的答案是：如果你们这样想就错了，正好中了凶手的圈套。他就是要营造这种不可能的假象，来给破案制造困难。所以我现在要说的是：这案子的确是猛虎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