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胜追击灭南宋

至元十年(1273),忽必烈大军攻克襄樊,阿术和刘整遣使快马飞报忽必烈,忽必烈听后非常高兴,下诏嘉奖众将士。

四月,阿里海牙带着降将吕文焕入朝,将相大臣纷纷要求乘胜南伐。忽必烈也有意南伐,但为了把事情办得稳妥一些,特召姚枢、许衡和徒单公履等人问计,徒单公履说:“乘破竹之势,席卷三吴,此其时矣。”

忽必烈十分赞赏,于是,就成立了荆湖襄阳和淮西正阳两个行枢密院,以史天泽、合丹等人为枢密使,做大举攻宋的准备。

至元十一年(1274)正月,阿里海牙又向忽必烈建议说:“襄阳,自昔用武之地也,今天助顺而克之,宜乘胜顺流长驱,宋可必平。”

阿术也说:“臣久在行间,备见宋兵弱于往昔,失今不取,时不再来。”忽必烈立即召来史天泽同议发兵大事,史天泽说:“此国大事,可命重臣一人如安童、伯颜,都督诸军,则四海混同,可计日而待矣。臣老矣,如副将者,犹足为之。”

忽必烈听了说:“伯颜可以任吾此事。”阿术和阿里海牙都表示赞同。

伯颜曾从旭烈兀西征,并在那里任事十余年,后来作为旭烈兀使团成员,从伊利汗国来到元朝,被忽必烈看中,留在自己身边,成为忽必烈的亲近大臣。忽必烈准备最后灭宋,首先想到伯颜,准备把最后灭宋的大任交给他。

至元十一年(1274)三月,忽必烈为了进一步加强灭宋的统一领导,将荆湖和淮西两个行枢密院改为两个行中书省,以伯颜、史天泽、阿术、阿里海牙和吕文焕行省荆湖,以合答、刘整、塔出、董文炳行省淮西。

不久,史天泽向忽必烈建议说:“今大师方兴,荆湖、淮西各置行省,势位既不相下,号令必不能一,后当败事。”

忽必烈采纳了史天泽的意见,为了号令统一。又把淮西行中书省改为行枢密院,把灭宋大权集中到伯颜手中。

忽必烈做好攻宋准备以后,六月,下令大举攻宋,他诏谕行中书省及蒙古汉军万户千户军士说:

“爰自太祖皇帝以来,与宋使介交通。宪宗之世,朕以藩职奉命南伐,彼贾似道复遣宋京诣我,请罢兵息民。朕即位之后,追忆是言,命郝经等奉书往聘,盖为生灵计也,而乃执之,以致师出连年,死伤相藉,系累相属,皆彼宋自祸其民也。

襄阳既降之后,冀宋悔祸,或起令图,而乃执迷,罔有悛心,所以问罪之师,有不能已者。

今遣汝等,水陆并进,布告遐迩,使咸知之。无辜之民,初无预焉,将士毋得妄加杀掠。有去逆效顺。别立奇功者,验等第迁赏。其或固拒不从及逆敌者,俘戮何疑。

忽必烈又抓住宋朝拘留使者之过,借以鼓励将士奋勇杀敌。一时军情激奋,个个摩拳擦掌,发誓要灭亡宋朝。

忽必烈发布诏谕以后,伯颜前来辞行,忽必烈语重心长地对伯颜说:“昔曹彬以不嗜杀平江南,汝其体朕心,为吾曹彬可也。”

从前,忽必烈率军平大理时,姚枢劝他以曹彬为榜样,不嗜杀人,忽必烈深以为然。如今,忽必烈也以曹彬灭南唐市不易肆的故事,劝伯颜不嗜杀人,足见忽必烈已经有了仁民爱物之心。

九月,伯颜督率诸军,兵分两路大举灭宋,伯颜本人与阿术统领右军主力,以南宋降将吕文焕为先锋,由襄阳入汉水过长江。

左军由合答统领,以南宋降将刘整为先锋,出淮西取道扬州而进。又令董文炳率领一路大军自淮西正阳南逼安庆,以为呼应。

各路大军都受伯颜节制,伯颜一声令下,元军个个奋勇争先,对南宋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这时,宋度宗已病死,贾似道拥立全后的幼子赵壇即位,是为宋恭帝。

南宋的总兵力约有七十余万,从军队数量上说,不少于元军。

但贾似道当权,政治腐败,军队分崩离析,没有战斗力。正如南宋京湖制置使汪立信所说:“今天下之势十去八九,而君臣宴安不以为虞”,整天“酣歌深宫,啸傲湖山,玩岁慢日,缓急倒施”,要想打退元军进攻,“不亦难乎”。

汪立信心中非常焦急,向贾似道献上三项抗元的策略:上策是在全部七十万大军之中.选出英勇善战者五十余万充实江上,沿江百里设屯,“屯有守将,十屯为府,府有总督,其尤要害处,辄参倍其兵。无事则泛舟长淮,往来游徼,有事则东西齐奋,战守并用。刁斗相闻,馈饷不绝,互相应援,以为联络之固”。

中策是“久拘聘使,无益于我,徒使做得以为辞,请礼而归之,许输岁币以缓师期,不二三年,边遽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战可守”。

下策则是等候投降。

汪立信的分析不为不确,所献上策和中策不失为妙法良策,然而,贾似道不但不予采纳,反而以汪立信眼睛不好,大骂“瞎贼狂言敢尔”,立即罢了汪立信的官。

贾似道拒谏饰非,弄得人心惶惶,朝野一片混乱。

不久,在南宋首都临安(今杭州)等地就流传出一首“江南若破,百雁来过”的歌谣,以“百雁”为“伯颜”的谐音,暗示元朝丞相伯颜所率大军既将灭亡南宋了。

伯颜率领右路主力会师襄阳,派遣唆都由枣阳进司空山,翟文彬由老鸦山出荆南,以分散宋军对汉水流域的防守,伯颜本人统率中军沿汉水直逼郢州(今湖北钟祥)。

郢州在汉水北岸,以石砌城,高如大山,矢石也打不进去。

宋军又在汉水南岸修筑一座新郢城,在江中央插了很多木桩,拦截船只的往来。

宋军还用铁绳把数十条战船连接起来,配以强弩,挡住元军的进路。

南宋大将张世杰率领十余万精兵和一千多艘战船守卫在这里。离郢州不远的黄家湾堡也有宋军防守。

伯颜见状,不敢贸然进攻。他派遣吕文焕观察了郢州宋军的防御设施,发现黄家湾堡西边的沟渠,深阔数丈,南通藤湖,可达汉江。阿术所俘获的老百姓也提供了这一线索。

于是,伯颜派名将李庭、刘国杰攻下黄家湾堡,由藤湖入汉江。

当时,许多将领向伯颜说:“郢城,我之喉襟,不取,恐为后患。”

伯颜说:“用兵缓急,我则知之。攻城,下策也,大军之出,岂为此一城哉。”坚持绕过郢州,渡过了汉水。

结果,驻在郢州的宋军沉不住气了,在副都统赵文义率领下出城追击元军,伯颜闻讯亲率大军回返,将宋军杀得大败。

伯颜通过郢州,顺流破沙洋、新城,来到汉口,当时,南宋淮西制置使夏贵、都统高文明等以战船万艘阻拦元军的进攻。

南宋都统王达以重兵驻守阳逻堡。阳逻堡是南宋江防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阳逻堡若失,江防要城鄂州必不可保。

伯颜摆出进攻汉口的架式以吸引宋军,然后由沙芜入长江,全力进攻阳逻堡。宋军坚守,奋勇抵抗。

伯颜攻了三天,也没有攻下来。有位相士对伯颜说:“天道南行,金木相犯,若二星交过,则江可渡。”

伯颜不相信相士的胡言乱语,派阿术率三千骑兵夜袭长江南岸,以为捣虚之计,然后南北夹攻,大败宋军,夏贵仅率少数战船逃走。

鄂州知州张晏然、都统程鹏飞听说阳逻堡失守胆战心惊,开城投降。

占领鄂州以后,伯颜分兵留阿里海牙经略荆湖,自领水陆大军,以吕文焕为前锋,顺流而东。宋朝沿江诸帅多为吕文焕旧部,皆不战而降。

至元十二年(1275)正月,伯颜与董文炳等会师于安庆,二月,进入池州(今安徽贵池)。

鄂州等地接连失守,南宋朝野震动,群臣纷纷上疏,要求贾似道亲自出兵抗元。贾似道被迫无奈,只好勉强出兵。

但他畏元如虎,没有出战,就故技重演,又派遣宋京使元,企图用奉币称臣的办法,再次同蒙古议和,被伯颜严词拒绝。

无可奈何之际,贾似道只好装腔作势,布置起军队来。他令泰州观察使孙虎臣以精兵七万驻在池州附近的丁家洲,令淮西制置使夏贵以战船两干五百艘停在长江拦阻元军,自己则带一部分军队驻在芜湖以南的鲁港。明令建立都督府,号称雄兵百万。

宋军表面上看阵容十分庞大,实际上内部矛盾重重。

夏贵因在阳逻堡被元军打败,害怕别的将领打胜仗治他的罪,又担心孙虎臣抢功,所以没有斗志。

而元军乘胜而来,士气旺盛。

伯颜令元军造大船十余艘,船上放满干柴火,扬言要烧宋人战船,以威吓宋军。然后率军猛攻丁家洲。

阿术和孙虎臣对阵激战,用炮火猛轰宋军,宋军顿时大乱。战不多时,宋朝大将夏贵先逃,贾似道仓皇失措,急忙鸣金收兵,元军乘势冲杀过去,宋朝十三万大军倾刻溃散,主力全部瓦解。

士气正旺的元军乘胜追击,三月,攻下建康(今江苏南京)。伯颜以行中书省驻建康,阿塔海、董文炳以行枢密院驻于镇江,巩固了长江防线,为元军最后灭宋奠定了基础。

伯颜在建康,有人告诉他宋朝大臣汪立信曾向贾似道献过上策、中策、下策三策,如今自杀而死。伯颜听后,非常惊讶地说:“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至此。”宋朝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以贾似道为首的统治集团太腐朽无能了。

打响灭宋战役以后,忽必烈一直关心战事的发展,当他听到前线不断传来胜利捷报,心情无比激动和喜悦,仍然像往常一样,对战事的发展不断做出布置和指示。

但忽必烈由于没有身临其境,不知道宋朝腐朽的速度已呈直线下降之势,认为宋朝还有一定势力,再加上西北诸王在北边不断骚扰,忽必烈对伯颜进军如此神速有些担心,曾几次以“士卒不习水土,遣使令缓师”,“以北边未靖”,命令“勿轻入敌境”等。

至元十二年(1275)五月,又因为西北诸王骚扰,将伯颜从南方前线召回上都(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专门商议是否继续进攻南宋的问题。

伯颜攻宋,捷报频传,正欲率军直取临安,忽接回都命令,于是打马飞行,很快赶回上都。

这时,西北诸王海都等人乘元军攻宋之机,对忽必烈发动了新的攻势,忽必烈有意暂时停止攻宋,令伯颜北上平定海都叛乱。

伯颜向忽必烈详细汇报了攻宋情况,并再三表示,宋朝现在十分腐朽,正是灭宋的大好时机。建议继续进兵,一举灭宋。忽必烈听了伯颜的话,对宋廷的腐朽有了新的了解,当即批准了伯颜的请求,令其领兵迅速攻克临安,灭亡宋朝。

同时,为了不让西北诸王占到便宜,忽必烈又令右丞相安童行中书省、枢密院事,辅佐皇子那木罕率大军北征海都。

诸事安排完毕,南北两支大军同时向对手发动了进攻。伯颜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迅速赶回建康。十一月,伯颜从建康、镇江一线分兵三路直攻临安。

以行省参政阿剌罕等为右军.从建康出四安攻余杭县西北的独松关;以董文炳、张弘范等为左军,自江阴取海道经澈浦、华亭攻入临安;伯颜与行省右丞阿塔海为中军,从建康出发经常州进攻临安。

伯颜一声令下,三路大军水陆并进,浩浩****地杀向临安。此时,临安城内,慌乱不堪。

贾似道因为丁家洲战役不战而逃,以及鄂州城下私自定约和扣留郝经等事暴露,群情激愤,被贬往循州,途中被押送人员郑虎臣杀死。

贾似道虽然被杀,但他把宋朝搞得混乱不堪,遗患无穷,流毒甚广,已经无法挽回了。

朝中大小官员,听说元军三路来攻,纷纷离职逃走;外地守臣,也纷纷丢印弃城而去。

辅佐幼帝的谢太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写了一张诏令,贴到朝堂上,全文曰:

我国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时艰,内则畔(叛)官离次,外则委印弃城,避难偷生,尚何人为?亦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凡在官守者,尚书省即与转一资,负国逃者,御史觉察以闻。

尽管谢太后苦苦哀求,对未逃者晋升一级的奖赏,又有对逃者进行惩罚的恫吓,仍然无济于事,弃官而逃者不见其少,日渐其多。

其时,谢太后知道形势危急,出于无奈,只好下了一道哀痛诏,令各地赶快起兵勤王。谢太后在这道哀痛诏里承认“田里有愁叹之声,而莫之省忧;介胄有饥寒之色,而莫之抚慰”。

要求“文经武纬之臣,忠肝义胆之士”大起义兵,来挽救垂死的宋王朝,并答应将来“不吝爵赏”,重重酬报。

诏书发到各地,那些平时“食宋君之禄”的大小官员和将领置之不理,只想逃跑或投降元朝,去食新的主子的俸禄了。

只有赣州(今江西赣州)知州文天祥和郢州守将张世杰率兵入卫临安。

文天祥是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南宋宝祐四年(1256)考中状元,后被任为赣州知州。

文天祥接到谢太后勤王诏书,不顾一切,拿出家财招募一支军队星夜赶往临安保卫王室,却遭到宰相陈宜中的拒绝,派他到平江(今江苏苏州)去做知府,又让他去守余杭附近的独松关,然而,还未等文天祥去上任,两地均已失守,陈宜中只好同意文天祥去临安。

这时,宋朝大势已去,无力挽救狂澜。

陈宜中和谢太后没有办法,只好派出使者向忽必烈摇尾乞怜,请求退兵修好,表示可以称侄纳币,称侄不许,可以称侄孙,最后愿意称臣,求封为小国。

然而,事到如今,再摇尾乞怜也没有用,毫无疑问,每次都遭到了拒绝。

不过,伯颜受忽必烈之命,并不拒绝宋使前来谈判,他怕把宋人逼急了,宋人或战或逃,使临安的公私财富在战火混乱中焚毁散失,因此,利用宋人委曲求全的心理,假意谈判,缓缓进兵。

和议不成,文天祥主张让谢太后、全太后(宋度宗后)、恭帝入海,留下自己背城一战。陈宜中不许,但又拿不出任何办法,后来干脆拂袖而去,逃到温州去了。

伯颜三路大军进展顺利,至元十三年(1276)年初会师临安。

谢、全两太后惊恐万分手足无措,只好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派他去元营谈判。

文天祥到达元营,不顾伯颜的威胁利诱,始终坚持先撤军后谈判的立场。

伯颜见文天祥临危不惧,知为难得人才,于是打破元军从不扣留使者的惯例,将其拘留营中,意欲使其投降。

文天祥被留,谢太后、全太后、宋恭帝无计可施,只好捧着传国玉玺和降表向伯颜投降。

伯颜接受降表,入临安巡视,观潮于浙江,而后驻于湖州。

随后,伯颜在临安设立两浙大都督府,命忙兀台、范文虎管令大都督府事宜。

伯颜又命张惠、阿剌罕、董文炳等人入城点核仓廪及军民钱谷簿册,收缴百官诰命官印等,又命人收取御用器物、符玺、宫中图籍和珍宝等。

董文炳等人入城后,罢去南宋职官,解散南宋军队,封存府库,收集礼乐器皿及图籍等。又向翰林学士李槃建议说:“国可灭,史不可没。宋朝十六主,有天下三百余年,其太史所记具在史馆,宜悉收以备典礼。”

于是收集宋史及诸注纪五千余册,保存起来,后送归国史院,保存了大量典籍,为后来修撰《宋史》奠定了基础。

因为伯颜牢记忽必烈“以曹彬为榜样,不嗜杀人”的教诲,“奉扬宽大,抚戢吏民”,致使“宋民不知易主”,“九衢之市肆不移,一代之繁华如故”,很快便使临安市民安定下来。

至元十三年(1276)三月,伯颜留下董文炳、阿剌罕等人经略浙闽未下州郡,令阿塔海等人进入宋宫,向宋恭帝赵暴及两太后宣布诏旨,免其系颈牵羊之礼,跟随大军北上。五月,宋恭帝等至上都,忽必烈亲自召见,废其帝号,封为瀛国公。

元军能够迅速攻占南宋首都临安,全是忽必烈运筹帷幄不失时机发动灭宋战争的结果;是忽必烈用人得当,又善于听取刘整、伯颜等人建议的结果;是忽必烈整顿内政,发展经济,保证前线物资供应的结果;是忽必烈安抚百姓,不嗜杀人的结果。当然,这也是南宋极端腐朽导致的必然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