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定三秦

从咸阳到南郑,路程不远,但中隔高山大川,且山险无路,川深无桥,全靠蜿蜒千里,依山凿穴搭起的栈道往来交通。刘邦率领人马,离霸上,过杜县(今西安市东南),往南进入蚀中山谷,顺着栈道,到达褒中(今陕西西南)。俗话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张良送到这里,意欲东返。刘邦知项羽扣留韩王,意在张良。因此,虽依依不舍,还是让张良归韩。临别,良请刘邦屏退左右,遂授一计,尔后,告别东归。

刘邦领军继续西行。忽然,后队人马慌乱起来。不久,军吏来报:“后面火起,烈焰冲天,我军所过栈道,全部焚毁!"

刘邦闻报,神态安然,遂下严令:“继续西进,违令者斩。”

汉军多为山东人,人人都知山中栈道是通往关中的唯一通道。现在栈道被烧,后路已绝,恐怕此生此世再难回见父老。因此,将士们脸上多显凄凉之色。虽受军令所约,不敢大叫大闹,但心恨断路之人,未免做得太狠太绝。

断路之人就是张良,他拜别刘邦,转身东行,令所随之人,走一段,烧一段,直至烧完,方从武关回到阳翟,静候韩王归国。

火烧栈道,就是张良所授之计。此计可使汉军惑敌防犯,绝处逢生。一则张良深知,项羽所忌者,唯刘邦而已。他徙刘邦于南郑,又将关中之地一分为三,令章邯、司马欣、董翳守住各处要塞,目的就是防范刘邦兵出关中。既然如此,我索性将栈道全部焚毁,以示项羽汉军西进,决不东归,以安其心,松其备,为汉军日后出山,扫除阻碍。此为惑敌之意。二则即使汉军不出,也难免有外敌来扰。烧毁栈道,杜绝出入,使敌知难而退。此为防犯之意。三则退路已失,将士暂可安心汉中,待时机成熟,指出生机,汉军必将士气大增,定会齐心协力,杀出汉中。此为绝处逢生之意。此计可谓一箭三雕,运用得如何,直接关系着汉军的命运。为此,此计深意,一时不可说破,受到将士们的怨恨,也就成自然之事了。

刘邦大军到达南部,遂拜萧河为丞相,令他委派官吏,专心治理汉中,又拜樊哙,周勃、夏侯婴等为将,招兵买马,日夜操练。时光如流水,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军中将士见刘邦仍无东归之意,斗志渐渐消沉,思乡之情,犹如瘟疫在营中蔓延开来。逃亡的士卒日益增多,刘邦见此,焦急万分,但苦无良策。

刘邦属下中有一韩信襄王孙,随刘邦入武关,进关中,又辗转到南郑。见人心思归,自己也生归意,遂到王府拜见刘邦,说道:“项王分封诸将,均在近地,唯使大王西居南郑,这与贬迁有何区别?我军将士多为山东之人,日夜望归,大王何不用其归心,挥军东上,与争天下。如时日一长,其志消沉,我们就只有老死此地了。”

刘邦岂不思念家乡,但目前以自己的实力,实难与项羽抗衡,如贸然东返,恐难活存。于是说:“将士归心似箭,我岂不知?但现在东返,等于送死!我们要安下心来,休兵养士,待时机成熟,再东向不迟。”

二人正议间,忽有军士来报:“报大王,萧丞相自今晨出走,到现在未归,不知何往?”

刘邦闻讯大惊,自语道:“我委他重任,正有要事与他相商,他为何不

辞而别?难道另有他事?”遂问:“丞相走时带了何物?”

军士道:“有人见到丞相一人一骑,没带任何物品,急忙出城门而去。”

刘邦听后心中稍安,忙令军士带人四处追寻。

一连二日信息皆无,急得刘邦寝食不安。失去萧何,如失一手,刘邦如何不虑?正欲再派人手寻找,忽士卒来报,说丞相已归。刘邦闻报大喜,正欲迎出厅外,只见萧何踉跄趋入,倒地便拜。刘邦忙将其扶起,看他衣服不整,头发散乱,遂佯责道:“你怎敢背我逃亡?”

萧何被责,答道:“臣怎敢背叛汉王,实是追赶逃人。”

刘邦深知萧何素来处事谨慎,被他追赶的逃兵,定非凡人。于是又问:“被丞相所追者,不知是何人?”

“臣所追还者,是都尉韩信。”

刘邦闻萧何所言,不觉动怒,大声责道:“自关中到南郑,沿路有不少将士逃亡,就是近日,还有将士出走,你都不去追,而独往追韩信,这明明是在骗我!”

萧何解释道:“往日逃走的将士,乃平常之辈,还可失而复得,唯这位韩信,可是当世奇才,天下无双。大王如愿久王汉中,可不用韩信,若欲争夺天下,就得非用韩信不可!故臣将其追回。"

萧何所说,正是刘邦所思之事,遂道:“我难道不愿东归,老死此地?"

“大王既要东归,就应尽快任用韩信,用信则信留,不用则信走,希王明断。”

刘邦听萧何如此说,遂道:“不管韩信有无真才实学,既是丞相力荐,我就用他为将,试试他的才干。"

“但使为将,也难留住韩信。”“那我就拜他为大将。”

话音刚落,萧何拍手称善:“如此最好。但不知大王何时拜将?”

刘邦曾数次听萧何谈起韩信,但都没加理睬。今日对韩信的任命,如不落到实处,萧何恐怕内心难安。于是说道:“请丞相为我召进韩信,我当即便拜他为大将。"

萧何闻后,正色道:“大王不可轻召!本来大王用人,一贯简慢少礼。今欲拜大将,又似传呼小儿,这就是韩信要离去的原因。”

“那拜大将,当用何礼?”刘邦问。

“须先择吉日,进行斋戒,设坛具礼,然后,方可拜将。”刘邦闻言有理,下令准备,择日登坛拜将。韩信何人?受萧何如此重视。

韩信,淮阴(今江苏淮阴县)人,少年丧父,家境贫困,无以为生。欲为小吏,又无善行可荐,无奈,日日游**,常常寄食于人。家有老母,因得不到赡养,不久也愁病而亡。

有一南昌亭长,与韩信相善,信常就食其家,时日一长,引起亭长妻不满,于是早炊于**食,待韩信来时,饭已吃过。韩信久等不见置食,已知其意,遂扭头而去,自此不登其门。

生活无着,韩信便往淮阴城下,临水钓鱼,早出晚归,天天如此。有时钓到几尾,拿到市上换几个钱,勉强度日。有时鱼不上钩,只得空腹过夜。在韩信钓鱼的水面,常有老妪濒水漂絮,众妪见信落魄无聊的样子,都引为笑谈。中有一位漂母,另具慧眼。她看韩信年轻落难,心想必有其因。于是,每当午饭送至,都将一半送与韩信。信也饥不择食,乘机饱餐一顿。谁知此漂母颇为善良,今日送饭,明日同食,一连几十日,天天如此。韩信心中十分感激。一次饭后,韩信对漂母说:“老母赐食,一连数十日,如此厚待,信毕生不忘,若日后得志,必报母恩!"

漂母闻言,怒而责道:“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乃至困顿。我看你七尺须眉,犹如王孙,所以不忍看你挨饿,才送食给你,何尝望你报答?”

说完,老妪转身自去。望着漂母离去的背影,韩信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自己与漂母素不相识,却赠食如此之久。人逢难时得人助,常常难以忘怀。所以韩信心中立下誓言:日后发迹,定厚报此德。

福星未到,仍旧受穷。为糊口度日,韩信将家中可卖的东西都已卖完,只剩一把家传宝剑,佩带腰间。一天无事,韩信闲逛街头,迎面碰上几个**少年,为首一个乃是街上屠家子,因怕生是非,韩信欲绕道而过,不料,他刚转身,就听屠家子道:“韩信勿走,我见你平日出来,身上常佩带刀剑,不知有何用处?你长得如此高大,怎么胆量这么怯弱呢?”

韩信转过身,目视屠家子:“我佩长剑,怯弱与否,跟你何干?”

说完,抬脚就走。屠家子见状,一挥手,众少年跑上前,将韩信四面围住。屠家子走到韩信的前面,用手指着韩信的鼻子说:“如你能拼命,就用剑来刺我。否则,就从我**爬过去!"

说完,他往路中撑开两腿一站,目视韩信。韩信听他讽语,看他丑态,眼中杀机一现,遂又恢复平静,端详片刻,就匍匐身子,从他**爬了过去,引起围观之人轰然大笑。信却不以为耻,起身离去。

项梁领兵渡淮,韩信仗剑投之,但编充行伍,未被重用。项梁死,韩信又属项羽,为郎中。韩信曾多次献策于项羽,项羽不听。及刘邦入蜀,韩信遂亡楚归汉。在汉军,韩信仍未被重用,做了相当于司马的名叫连敖的小官。从楚到汉,辗转数年,韩信仍不得志,不免满腹牢骚。

有一次,韩信与同僚饮酒叙话,不觉有了醉意,想起自己空负韬略,无处施展,于是指天骂地,大喊大叫。此事被报知刘邦,刘邦疑他谋反,下令处死,由夏侯婴监斩。

刑场上,十三颗人头已经落地。施刑军士按倒韩信,举刀欲砍,忽见韩信仰首目视夏侯婴,大呼道:“刘邦不是想得天下吗?为何要杀壮士?”

夏侯婴闻呼,不禁诧异,忙令停斩。走过来验过斩条,知是韩信,见他身材魁梧,双目有神,便动了惜才之念。又与他交谈了一番,果然谈吐不凡,遂说:“十三人已死,只你存活,看来你天命不凡,将来必为王佐。”

说完,下令释放韩信,叫他营中待命,自去返报刘邦,称韩信是人才,不该草率处死,应给予重用。刘邦闻报,也不愿为此多费精力,当即赦韩信死罪,并提为治粟都尉。

刘邦将夏侯婴所报草草放过,而萧何在旁却将此事牢记心中。

翌日,萧何找来韩信,看他相貌不凡,心中已喜,及与交谈,见他文通经纶,武善韬略,果然是难寻之人才,于是面许大将之职,令他静候,自去刘邦处保荐。

自古言,相臣权重。韩信见有丞相推荐,料想不会有错。岂知数月已过,音信皆无。看来刘邦难以用己,不如乘这乱世之时,另投他处,也好建功立业,不枉来世一生。说走就走,他暗中收拾好行装,等到天黑,步出营门,顺大路往东急奔而去。

及有人报知丞相,萧何如失重宝,忙拣了一匹快马,翻身跃上,乘着月色,顺韩信所往方向,打马急追。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萧何月下追韩信”。大约追了百余里,才于一片林中将韩信追到,但韩信已不愿再回,经萧何极力相劝,且言这次如再不加重用,任由韩信去留。话已至此,韩信只好跟从萧何从原路返回。入汉都,萧何往见刘邦,力保韩信为大将军,直至刘邦应允,择日拜将后,萧何方退出王宫,前往韩信处报喜。

坛筑郊外,数日而成。刘邦斋戒三日,静候佳期到来。

吉期清晨,丞相萧何早早将文武百官汇集宫内,专候刘邦出宫。刘邦,也不便迟缓,整修衣冠,步出宫门,登车而行。萧何率领百官,紧随其后,直抵坛下。

坛高数丈,前竖一面大旗,上写一斗大的“汉”字。坛西汉彩绘木轺车被彩旗所绕,旗随风动,呼呼作响。坛下,环有队队武士,寂静无哗。不久,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光照全坛,使旌旗增色,甲杖生辉。

如此壮观的场面,刘邦见了好不心慰。他下车登坛,徐徐而上。丞相萧何手捧符印斧钺,也拾级而上,将手捧之物,交与刘邦。

坛下那些金盔铁甲的将官们都翘首伫望,都希望这颗斗大的金印,落到自己头上。拜将之礼开始,丞相代宣王命:

“请大将登坛行礼!”

到此时,众人仍不知所拜者是谁。“臣遵命。”

一人走出行列,从容拾级而上。一时鼓乐齐鸣,震天动地。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他身上,这才知道所拜者原是治粟都尉韩信。真是出人意料,全军皆惊。

韩信登上将坛,面北而立。礼官朗声宣仪,一授将印,二授将符,三授斧钺,都由刘邦亲授,韩信一一拜受。授毕,刘邦面谕道:“今后,内外军事,皆归将军节制,愿将军勿负我意,严格治军,以除暴安良,匡扶王业。”

随后,刘邦又面向众将,继续大声说:“自此,如有藐视将军,不听军令者,尽可军法从事,先斩后奏!"

韩信听罢,跪拜谢恩。

众将听罢,面皆变色!

拜将礼仪完毕,刘邦令韩信坐于身侧,遂问道:“丞相屡称将军大才,不知将军有何良策,指教于我?"

韩信心知,今日拜将,多赖萧何力荐,而非出自刘邦本愿。因此,刘邦所问早在他预料之中,遂不慌不忙地答道:“大王今欲东争天下,不是在和霸王为敌吗?"

“正是!”刘邦毫不隐讳。

“那在勇悍仁强上,大王能与霸王相比吗?”韩信又问。刘邦沉默良久,才说:“恐怕比不上。”

韩信说:“臣也认为比不上。但臣曾投于霸王麾下,深知霸王为人。霸王虽能叱咤勇猛,千人皆惊,但不能任用良将,此乃匹夫之勇,不足与商大谋。霸王有时颇为仁厚,待人恭敬、慈爱,遇人有病,往往涕泣分食,但见人有功,应该加封,他却玩弄封印,不肯授予,此乃所谓妇人之仁,不足以成大事。今项王虽称霸天下,使诸侯称臣,但他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已先失地利;他又背义帝之约,以自己好恶,分封诸侯。引起众将不满;他还远徙旧王,封其将相,迁义帝于江南,令人难以心服;况且,自起兵,他嗜杀成性,所过地方,无不残灭。对此,百姓早已恨之入骨,只因被他**威所迫,一时未敢俱叛。因此,霸王虽为霸主,实失人心,貌似强大,实则极弱。

“而大王能反其道行之,任用天下谋臣、勇将,有何敌能不摧?所得天下城邑,悉封诸王。有何人能不服?率领将士,仗义东归,又有何地能不克?况且,三秦之王,虽貌似扼我要塞,但他们都是秦将,曾率领秦士卒征战多年,死伤无数。在走投无路之时,他们又哄骗将士投降了霸王。霸王疑秦卒谋反,于新安坑杀降卒二十余万人,只剩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生还秦地。秦地父老恨此三人,痛入骨髓,霸王立此三人为王,秦民不会心服,怎肯诚心归附?唯大王西入武关,秋毫无犯,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因此,秦民都愿大王称王关中,且义帝原约,无人不知,大王被迫进入汉中,不仅大王心有怨气,就是秦地之民也没有不恨霸王的。大王若东入三秦,传檄可定,三秦既下,便可再图天下了!"

刘邦听后大喜,遂道:“将军一席话,使我顿开茅塞,悔不早用将军。今后,全仗将军调度,择日东征!"

韩信答道:“霸王虽有败象,但目前锐气正盛,不可轻敌!俗话说,将不练不勇,兵不训不精。我军现需调度将士,演兵布阵,待时机成熟,方可启行。”

刘邦点头称是,遂与韩信步下将坛,乘车回宫。

第二日,韩信升帐点将。他心知,众将难服自己,于是先定出军规数条,然后说:“汉王拜我为大将军,事关汉王大业,众将今后要严遵军令,不得有误,否则严惩不贷!"

众将因他兵权在握,心中虽然不服,但行止不敢有丝毫松懈。

数日之后,开始排练阵法。韩信亲临演场,口中讲解,自做示范。樊哙、周勃等众将,这才知韩信确不简单。及阵势列起,且随号令相生相克,变化万端,看上去,真有排山倒海之势。众将这才从心里服了韩信。自此,遵信训令,不敢有丝毫怠慢。

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的面貌经过韩信的整顿,已焕然一新,可以出山一战。刘邦召来韩信,商议还定三秦之事:“大将军对还取三秦,不知有何良策?"

对此,韩信早已胸有成竹,当即答道:“当初,火烧栈道,意在惑敌。其实通往三秦之路还有一条小道,臣已探知。现东征之机已到,可遣一将领数百老弱残兵,明修栈道,而我军主力则通过山间小道直达陈仓。如此,可攻敌不备,定能取胜!"

刘邦听完拍掌大笑,连说:“张良走时,叫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现在将军也如此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商议已定,遂派樊哙领兵前去修筑栈道,又令萧何留守刘邦,征税收粮,以供军饷。刘邦、韩信亲统大军,准备择取吉期,兵发陈仓。

八月某日,天高气爽,汉军离开南郑,偃旗息鼓,从小道穿山涉水,直达陈仓。

雍王章邯受项羽所嘱,堵住汉中出路,日夜派兵巡察,防备刘邦东归。他总以为栈道被烧,刘邦就是有千军万马也难以通过。所以,戒备日渐松懈。七月,有探卒来报,说刘邦在汉中拜韩信为大将军。

韩信何人?章邯不知,当探明信之履历后,章邯不禁大笑,他笑**庸夫,也配做大将!他笑刘邦糊涂,不识人才!不久,探卒又报,说刘邦派樊哙领数百士卒在抢修栈道。章邯闻报,又笑道:“栈道如此之长,焚毁容易,修筑甚难,区区数百之人,修好得何年何月?今日修筑,何必昔日烧毁?人说刘邦乃聪慧之人,不想做出如此蠢笨之事!"

自此,章邯轻视刘邦之意日甚,索性巡兵也不再派,只让人注视修建栈道汉兵,有事来报。

八月下旬,陈仓守将派使来报,说汉兵已达陈仓,请速派兵来援。章邯大惊,环顾左右道:“栈道尚未修好,难道汉兵从天而降?”

一属将道:“刘邦一贯狡诈,怕有小路通达陈仓,我们不能不防!请大王派探马再探明白。”

探马出发不久,便于路上遇到陈仓败兵,只得返回废丘禀报:“报大王,刘邦、韩信亲统汉军,自山间兽路,暗出汉中,今已攻取陈仓,陈仓散兵已至城下。”

直至此时,章邯才如梦初醒,始知汉军修栈道是假,暗取陈仓为真。但为时已晚,只得整顿兵马,直扑陈仓,欲阻汉军东下。

邯军西往,一路之上,只见逃兵,不见百姓,原来刘邦有令,不得侵扰秦民,所以败兵四散,而百姓安然如初。行至陈仓城下,正遇汉军东进。两军对垒,心境不同:汉军东返,出自心愿,所以各个跃跃欲试,准备厮杀;而章邯士卒,对自己将帅余恨未消,怎肯再自伤性命,所以,未战就已生逃意。

韩信见章邯军至,令周勃出战章邯,又挥动令旗,使汉军两翼张开,成钳状之势,快速从两侧逼向章邯军,战场上,一时战鼓齐擂,号角鸣响,汉军在鼓号催动之下,如下山猛虎,奋不顾身,往前猛砍猛杀。而章邯军,谁肯死战?见汉军压来,都怕被困阵中,遂纷纷逃散。章邯想阻住败势,又如何挡得住,只得打马逃往好峙(今陕西乾县东),再收集散兵,已经损失过半。

章邯本为悍将,虽败一阵,岂肯服输!见仍有过半人马,遂在好峙城外,扎下大寨,迎击追来汉军。

章邯之性,韩信颇为了解,他料想章邯定会反身拼命。所以,他命樊哙居中,灌婴在左,周勃在右,各领其军,成品字追击,并嘱三人,遇章邯,合力而战,不可轻敌。

樊哙等人追到好峙城下,果见章邯列阵相迎。三人也不搭话,挥军混战,又各持兵器,如走马灯般,合战章邯。

樊哙三人,是汉军中闻名的猛将。章邯虽悍,战其一人,已感费力,又如何敌得住三人!片刻工夫已险象环生,再不走,必葬身刀斧之下。于是虚晃一刀,拨马便走,退到好峙城下,令其弟章平入城坚守,自领残军,往废丘逃去。

汉军两战皆胜,士气大振,遂乘势围住好峙城。城中章平已知汉军厉害,不管汉军如何挑战,只是闭城不出,小心防守。数日之后,韩信见城上防守渐松,遂令樊哙领兵攻城。一时间,云梯飞架,杀声四起,汉兵如蚁,一队队顺云梯向城上攀去,城内守兵也颇为顽强,将木石火箭如雨点般地打下,使汉兵一时难以攻上城墙。樊哙看得火起,左手持盾,右手提刀,身先士卒,登梯而上。汉军见了,士气复振,拼命攻城,守军见樊哙挥刀舞盾,吼声如雷,顺梯攻上,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虽也掷下不少石木,但都被樊哙格开,及到墙顶,一跃而上,砍散守兵,打开城门,放汉军涌入城内。

章平看城池已失,忙带了家眷随从自后门逃出,直奔废丘而去。县令、县丞等人来不及逃出,都被乱兵杀死。

刘邦、韩信入城,下令张榜安民,又于县廷之内,召开会议。因破好峙,樊哙首功,特授郎中骑将。又命众将,分略雍地。

不久,除废丘被围外,下郿、槐里、柳中、咸阳等地,均已平定。雍已归汉,刘邦又转攻翟、塞二王。司马欣、董翳原本章邯属将,勇、智均不及章邯。章邯被汉军击败,曾向二人求救。二人因怕汉军乘虚而入,不敢发兵救雍。及闻雍地尽失,章邯被困废丘,都吓得胆战心惊。所以,当汉军刚一入境,二人就先后投汉。自此,不足一个月内,三秦之地,尽归汉有。

刘邦见关中已定,遂暂都栎阳,理政安民,积蓄力量,伺机东征。他令萧何,将原翟、塞之地,划为上郡、河上、渭南三郡,设官置县,勤政抚民。

他令韩信,广征关中之兵,日夜操练,准备与项羽抗衡。

他又令将军薛欧、王吸引兵出武关,入南阳,会同王陵之军,准备东进丰沛,迎眷属入关。

王陵,也是沛人,素与刘邦相识,有勇有谋,刘邦因王陵年长,以兄礼事之。及刘邦领兵西进,经过南阳,适值王陵聚众数千人,独树一帜。刘邦派人欲招王陵。王陵不甘屈身刘邦,遂托词不往。及薛、王二将军奉刘邦之命,出关再邀。王陵见刘邦已称霸关中,遂下归汉决心,且也有老母在沛,正好乘机往迎。于是合兵东行,至阳夏(今河南太康县),被楚兵阻挡,无法再进,只得停住军马,回报刘邦。

刘邦闻报,令其驻扎待命,自己加紧筹备兵马,准备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