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遭受重创

在李鸿章竭力抗拒光绪帝的旨意延误抗战部署之际,日本侵略者却加紧了进攻平壤的准备。

其实,至七月九日(8月9日),卫汝贵、马玉昆、左宝贵及丰升阿各军主力十四万余人,也先后到达平壤。同时,叶志超、聂士成余部数千人,还在平壤南部牵制部分敌军。另外,北犯的日军主力尚在集结中。

另外,到七月二十三日(8月23日),据朝鲜平安道闵丙谧密报,“现倭兵尽向平壤,汉城余倭不过几百”,日军在朝的后方依然空虚。

很明显,在此期间,仍是中国北路各军乘机南下争取主动的有利时机。但是,这时的李鸿章对日本侵略者有畏惧心理,他依然是犹豫不前。因此,李鸿章对到平壤的各路大军,又采取了“坚扎营垒”、“先定守局,再图进取”的消极防御方针。

继而,他在七月十六日(8月16日)致总理衙门代奏电中,更明确地提出,“非有劲旅三万人,前后布置周密,难操胜算”。从而李鸿章认为,“目前只能坚扎平壤,扼据形胜,俟各营到齐,后路布妥,始可相机进取”。

李鸿章列出如此之多的“进取”条件,从道理上说固然并非均无可取之处,但其核心仍然是个“怕”字。正是在他的这种消极防御思想指导下,进驻平壤的各军将领,只在“日督勇丁并朝民于城内外筑垒,环炮而守。”眼看着日军在步步向我逼进。

七月二十一日(8月21日)叶志超率其残部退到平壤;七月二十八日(8月28日)聂士成与驻平壤大军会合。至此,平壤各军仍然“漫无布置”。对于这种情况,聂士成曾深为“隐切杞忧”,他建议“各军宜择要分扎防敌抄袭,悉驻平壤城中非策”。当时,叶志超等虽然表示同意,但却终未改变。

光绪帝见到李鸿章的七月十六日(8月16日)电后,在次日在给其电谕中指出,在日军正向平壤集结的情况下,我军“若株守以待,未免坐失事机。”故命李鸿章迅速“饬令各军,相机进取”。

在此期间,左宝贵等曾欲遵旨率师南下,但李鸿章仍令平壤各军按兵不动。因此,是在平壤坐守待敌;还是乘势出击夺取战争的主动权?越发引起人们的关注。

这时,在清廷中枢的翁同和、李鸿藻,终日焦急地到军机处查阅电报或奏章,“论时事”、议对策,密切注视着前方的动向。主战官员礼部右侍郎志锐、御史易俊等,自七月十六日(8月16日)以来相继呈折指责或参劾怯懦将领及贻误战机的权贵。易俊在奏折中,指责李鸿章“一味迁延,希图转圜了事”,此言可谓是切中了李的要害。

再者,被日本控制起来的朝鲜国王李熙,仍然通过平安道阂丙爽致电清政府,要求“拯救该国危难”。

在这种情况下,于七月二十二日(8月22日),光绪帝再一次电渝李鸿章。他在该电中指出,日本已向平壤加紧“添兵”,因此我军“自应迅图进剿,先发制人”;同时饬令“后路”各军陆续到位。继而光绪帝便发出严令:“若迁延不进,坐失事机”,使敌人据守“益固”,“即以军法从事”。在此,光绪帝把作战的方针、策略与利害所关又说得一清二楚。

当时,日军正向平壤迂回,包抄之势即将形成。但其南部与汉城一带仍是其军力的薄弱地区。因此,采取前、后同步起动的策略,乘敌不备,攻其后方,仍是摆脱战略被动之策。然而,李鸿章还是无动于衷。

叶志超率部退至平壤后,这里的营伍随之增多,而且各军在平时又互不隶属,因此统一指挥权十分必要。

于七月二十五日(8月25日),军机处与总理衙门大臣会议,认为“现驻平壤各军,营数较多,须有总统大员亲临前敌,调度一切。查叶志超抵韩较早,情形较熟,且历著战功,拟请派充总统”,当日请旨,光绪帝立即允准颁谕。

叶志超是李鸿章在准军中的亲信。原在派他率军赴朝时,“志超不欲行”,后经李鸿章向其交底:去“亦未必便战,何怯”!在这种情况下,叶志超方“勉强”开赴。后在成欢战役之前,他得知日军马上来袭便带兵逃往公州。退到平壤后,叶志超又“即行抱病”泡起蘑菇来了。他的所谓“战功”云云,其实主要是来自成欢战役后叶志超“铺张电鸿章,鸿章以闻,获嘉奖”,这是叶、李搞的个连环套。于是,逃将变为“英雄”,并曾因此激起西太后的兴奋;也使一直注重赏罚分明的光绪帝和一些廷臣蒙在鼓里。

但当这一任命电波传到平壤军中,叶志超本人深为“感悚”,惟恐“指挥未协”;同时又使“一军皆惊”,震动了全军。原来入朝的清军,尤其卫汝贵的盛军,浓厚的官长习气加上军纪败坏,既已在朝民中造成恶劣影响,又在军内加剧了“兵勇不服”等矛盾。

叶志超就任全军总统后,更加重了军内的混乱,诸将“各存意见,不服调度”等情形越发尖锐。特别在“军情至急”之时,颇有些军事见解的重要将领聂士成,竟突然回国募兵。

正如光绪帝在电谕中指出的,“募勇尽可遣员并代办,何必自行”?因此他也认为这种不寻常的举动“难保不另有别情”。遂即命聂速返平壤。

特别是叶志超担任全军的总统后,他不仅完全执行李鸿章的自我困守方针,而且又大大向后退缩,提出“必四万余人始敷分布”,一点儿进取的意思也没有了。

事态变得日趋严重,光绪帝已有所察觉,于八月五日(9月4日),他在给李鸿章的电谕中说:“叶志超前在牙山,兵少敌众,而词气颇壮。今归大军后,一切进止,反似有窒碍为难之象”,可以看出光绪帝对叶志超明显不满。接着指出,“不可以全军重任付之叶志超一人”。说明光绪帝已意识到任命叶志超有不当之处。但在“敌氛已逼”、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他仍以抗敌为重,遂令各军必须布置“进剿机宜”,“不得以兵未全到,束手以待敌人之攻”。至此,光绪帝依然紧紧把握主攻方向,再次争取战争的主动权。

此时,李鸿章也曾电令叶志超“选精锐”拦截日军,但又说“我军未齐,不能剧然前进”。这期间,左宝贵曾于八月八日(9月7日)派马队赴黄州探敌。随后他又与卫汝贵、马玉昆及丰升阿商定,遣精锐七千人到中和迎击日寇。但到八月十日(9月9日),李鸿章又命叶志超调回出征军“以顾根本”。就此,一步步地使近二万大军困守在平壤孤城。

这时,日本侵略军的增援部队,相继白釜山、元山及仁川登陆后,陆续与前期侵朝日军会合,并形成对平壤的“合围”之势。至此,光绪帝的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已完全失去其可行性;他力求避免的“坐以待毙”局面,却又无情地摆在了面前。

在八月十三日(9月12日)中日两军交火到八月十六日(9月15日)敌军发动总攻的战斗中,我军广大将士,英勇奋战,顽强反击,也曾使日军望之胆寒。

坚守大同江东岸的马玉昆,率兵与敌“肉搏血战,抵死相撑拒”。时,连卫汝贵也“持刀于枪弹如雨中,往来督战”。高州镇总兵左宝贵及其所部表现都十分勇敢、出色。

左宝贵山东费县人。咸丰六年(1856年)投江南军营,参加镇压太平军。后从钦差大臣僧格林沁镇压捻军,积功升副将。

光绪元年(1875年),刑部尚书崇实赴奉、吉巡边,宝贵“奏自随”,后以功晋记名提督。

光绪十五年(1889年),授广东高州镇总兵,仍留驻奉天。

光绪十七年(1891年)赏黄马褂、头品顶戴,驻沈阳统奉军。宝贵治军“纪律严明”。并热心公益事业,“县治四境,津梁道路,多宝贵捐廉葺修”,颇得民心。

光绪二十年六月(1894年7月),日本在朝引发战争烽火后,宝贵即向盛京将军裕禄“请自筹防”。随后,奉命率军赴朝。到达平壤后,他遵旨与众将会商拟率军南下实施南北夹击,但未得到李鸿章的军令。

至八月(9月)上旬时,宝贵又率先派兵出击中和,旋即被叶志超调回据守平壤。至日军向平壤发动总攻之前,左、叶分歧公开化,“左主战,叶主退守”。

当双方争执不下时,左宝贵“怒骂日:‘若辈惜死可自去,此城为吾家矣!’”誓与平壤城相始终。

于八月十六日(9月15日)日军总攻时,便集中兵力向城北制高点猛扑。在此据守的左宝贵,身先士卒亲临指挥,与敌展开殊死拼搏,使“倭人死伤无数”。

最后,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已负伤仍坚守阵地的左宝贵,又不幸中弹为国捐躯,实现了自己的钢铁誓言。

事后,清廷颁谕,以其“忠勇”给予“从优赐恤”。并且光绪帝还为左宝贵亲作《御制祭文》,痛日:“本期痛饮黄龙府,不意难回落日戈”。表露了沉痛的惜念之情。

左宝贵牺牲后,在城内伺机欲逃的叶志超,遂率余部仓皇逃走,致使无数的士卒惨死在乱军中。平壤陷落。

对于平壤战役,连日方发表的《战报》也承认,当时中国军队“激烈应战,不遗余力”,而且“兵亦善战”。清军败于平壤,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李鸿章抗拒光绪帝的积极防御方针,终无主动的战略意识,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最后只有坐以待毙了。

因此在这场对敌我双方都具有重大影响的战役中,清军之惨败,也可以说是李鸿章的单纯“防御”宗旨而导致的。

在平壤战后第二天发生的黄海大海战,也是李鸿章一再无视光绪帝的忠告而导演的惨剧在海上的重演。日本海军自丰岛海战后,为夺取黄海制海权以便“从海上应援陆军”,也采取了有准备的“进击”战略。

与其相反,李鸿章为了“保船”,同样抗拒光绪帝的海、陆军互相策应的抗战方针,步步收缩海军的活动区域,在海上也使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这次日本海军的主力舰全部出动,组成庞大的联合舰队出击,正体现了它“决心进击”中国海军的意图。北洋舰队此次奉命开往大东沟,仍是一次护航行动,“舰队之任务在掩护船中兵士登陆。”因此它缺乏充分的战斗准备。这次海战,对中国海军来说,是一场被动的遭遇战。海战中,北洋舰队大多数“将士效死用命,愈战愈奋,始终不懈”,英勇顽强,誓死如归。特别值得大书特书的是致远舰管带邓世昌的战绩,尤为壮烈。

邓世昌(1849~1894年),字正卿,广东番禺人。从少年时代起,就开始关心国家的兴衰,因而抛弃传统的科举仕途“从西人习布算术”。后入福州船政学堂学测量、驾驶。毕业后,任福建水师船舰的大副、管带。

光绪六年(1880年),李鸿章筹建海军时将其调北洋,并随丁汝昌出国购舰,开阔了视野。中法战争中,世昌毅然随舰南下防御。

光绪十三年(1887年),再次奉命与他人同赴英国带回订购的致远等舰。回国后授提督衔,兼致远舰管带。鉴于国家日衰,世昌对人言:“人谁不死,但愿死得其所耳”!怀志报效国家。

中日战争开始,邓世昌的爱国热情更加高涨。丰岛战后,他曾“愤欲进兵”,但在李鸿章的控制下未能实现。海战爆发,他在指挥致远舰官兵奋勇迎战的同时,又激励将士:“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誓与日寇血战到底。

在浪涛滚滚、硝烟弥漫的激战中邓世昌率舰冲锋在静“独冠全军”,相绁“攻毁敌船”。当致远舰受重伤,且弹药将尽之际,遂命“开足机轮”冲向敌主力舰“吉野号”誓与之同归于尽。不幸,舰体再中鱼雷沉没后,邓世昌与全舰官兵落入海中时,他又“义不独生”拒绝援救,决然“自沉”,为国而壮烈牺牲。

事后,光绪帝为之“悼惜,追赠总兵,谥忠壮”。

后来,光绪帝又为邓世昌亲书《御赐碑文》,对其在黄海海战中“冲锋则义不顾身”和“终自沉以效死”的英雄气概,誉为“炳千古而竹帛流光”。

这次海战,中国北洋舰队所以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抗敌作用,而且又受到较大损失,正像日本人说的那样,“海军政略之要,在于占有制海权。而占有制海权,则在于能否采取攻势运动。清国(即中国)舰队在作战伊始,就未能采取攻势运动,而采取绝对的守势运动,此乃清国之失算”。这里真恰如其分地道破了李鸿章致命弱点。他出于怯敌畏战之“绝对的守势”,既断送了平壤的抗敌,也束缚了海军的战斗力。平壤失陷、海战受重创,使日本侵略者取得了陆、海两方面的战争主动权。使中国的抗战全部陷入被动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