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暴中心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阳,满楼红袖招。

东方正明一入教坊司,教坊司的红袖招了整三天。

差不多把整个教坊司入了一遍。

过路的行商客人无不为之惊叹,甚至有好事的说书先生在外面听了三天,准备编一本新的艳情小说出来。

“真是畜生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前些天有个疯疯癫癫的人,提着人头进了教坊司,闹得里面鸡犬不宁!”

“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也不来拿人,只怕是什么权贵子弟吧?”

“嗤,你见过哪个权贵子弟能一日三日的?里面可都是些姑娘在唤情郎呢!”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来了一队力士开路,被他们护卫着的,正是魏忠贤的十六抬大轿。

在京城之中,尽管魏忠贤并不多出行,却很少有人不认识这顶轿子,众人纷纷避让。

小太监们拉开了帘子,魏忠贤从中走出,蹙眉说道:“荒唐也有个头,三天三夜都不停,他怎么还没死?”

小太监们陪着笑,打趣道:“东方指挥使武功盖世,三天三夜而已,应该算不了什么。”

魏忠贤说道:“叫他出来见我!”

一众力士眼看着就要蜂拥进教坊司,去找东方正明,魏忠贤犹豫了一下,说道:“罢了,还是咱家去找他吧。”

“好久没来过这档子地方了,呵。”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魏忠贤是到中年才进的宫,青楼的滋味他还是知道的,只是苦了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们,干闻着味儿,连是什么感觉都想象不出来。

此刻的东方正明正穿着宽松的绸子衣服,坦露着胸膛,与一众教坊司的大姐姐们饮酒作乐,恣意欢愉,白花花的肉条与宝石一般的红色葡萄酒交相辉映,实在美不胜收,

“秦淮河上给哥包条船,哥带你杀穿终南山!”

话音未落,眼见魏忠贤推门而入,他赶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赔笑道:“千岁,您怎么来了?”

魏忠贤瞥了眼地上那颗被生石灰炮制好的人头,满意地说道:“这件差使,你办得不错,想要什么赏?”

东方正明腼腆一笑,说道:“赏赐不敢说,只是这次与皇甫遥相搏,险些丢了性命,千岁能不能让人把卑职教坊司的这两天的帐给免了?”

魏忠贤扯了扯嘴角,说道:“成,就当是赏你了——以后还要你做很多事,少荒唐些。”

东方正明连连称是,跟着问道:“不知千岁有何吩咐?”

魏忠贤看了看周围,挥手对教坊司的美人们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一众莺莺燕燕如蒙圣旨,赶忙退了场。

等人都走散,魏忠贤的护卫们把教坊司围了个水泄不通,魏忠贤方才低声说道:“陛下的身子快不行了,我欲扶持信王上位,你觉得如何啊?”

东方正明神色肃然,说道:“这是皇家之事,岂是我一个小小锦衣卫能多嘴的?”

魏忠贤说道:“皇甫遥已死,现在南北镇抚司以你为首,你现在也算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了,又是我的心腹爱将,有什么说不得的?”

东方正明知道,皇甫遥已死,如今锦衣卫以自己为首,仍然算作“阉党”的势力,算是给了魏忠贤一颗强效定心丸。

如今的魏忠贤应该是已经和信王达成了某种妥协,让信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次来问他,主要是魏忠贤问问自己能不能制衡住信王一系,尤其是东林党的势力,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天启朝,魏忠贤靠的是天启皇帝朱由校的信任,权力是从上而下的。

而新帝登基,他的全力必然不可能继续从上而下,此时,他就更需要下面人的支持。

东方正明手中的锦衣卫,上负责纠察百官,下负责平定江湖,既是一个特权监察机构,又是一个强大的暴力组织,是很重要的力量。

“当今圣上皇嗣早夭,信王素有贤名,又与陛下感情笃厚,登临大宝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卑职驽钝,听闻信王多宠信东林党人,会不会对咱们......”

东方正明犹豫了一下,没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以锦衣卫的实力,罗织罪名,打压东林党,那简直跟喝水一样简单。

奈何这次信王登基,东林党肯定是主力,也就是大股东,到时候皇帝拉偏架该怎么弄?

魏忠贤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东林党那帮只会鼓唇弄舌的成不了气候,庙堂中最重要的就是制衡,天启爷当朝,就算我一手遮天,也要留下东林党人,维持体面。”

“信王登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就算咱们的势力受损,也不至于被赶尽杀绝。”

“只要你们继续实心用事,好日子长着呢。”

东方正明心说我的好日子是还挺长,你的好日子怕是快到头喽,

“千岁高瞻远瞩,正明能有今日,全赖千岁提拔,日后还望千岁多给我们指路才好啊!”

说着,东方正明大礼欲拜。

魏忠贤赶忙把他托住,笑眯眯地说道:“指什么路,只要你实心用事,一心为大明,为陛下做事,自有你的前程在。”

“行了,继续玩吧,过不了多久就要守制了。”

等送走了魏忠贤,东方正明如梦方醒。

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居然在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内,就走到了一言能定皇帝登基的地步了,大明的末年还真是魔幻。

不过这也让东方正明愈发笃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

躺在这种混乱的地方,最容易吸取到自己需要的养分。

收拾好自己,东方正明重新恢复了那个严肃的锦衣卫形象,往自己家中走去。

已经累瘫的沈夫人长叹一声:“可算走了,都快给我磨出茧子来了...”

周妙彤揽住她,轻轻说道:“只盼他日后少出生入死吧,不然咱们也跟着一起受苦。”

沈夫人瞥了她一眼,疑惑道:“也不算受苦吧?其实还挺...”

周妙彤嗤笑道:“小浪蹄子,活该你磨出茧子。”

等东方正明回到家时,不由得一阵扶额。

家中还有两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正在对峙。

李莫愁说道:“正明,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个女人杀了!”

东方正明看了看丁白缨,问道:“你们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上次没过瘾?又来找我来了?”

丁白缨羞红了脸,啐道:“谁没过瘾,我来找你有要事!”

李莫愁冷笑道:“你的要事就是把北斋带走吗?虽然我不喜欢她,但这不代表你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抢人!”

丁白缨怒道:“你不要不识抬举,这是贵人要的!”

东方正明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是信王殿下要的吧?”

丁白缨神色一滞,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正明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道:“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大事将成。”

丁白缨悍然失色,身子一软,倒在了东方正明怀里:“你居然给我下药?”

东方正明冷笑道:“呵,抢人抢到我的头上了,我能饶了你?”

丁白缨怒斥道:“你这岂是君子所为?”

东方正明无所谓地说道:“你的东林先生们天天在扬州骑瘦马,不一样是君子?”

“我只需要多打他们几顿,让他们说我是君子,我就是真君子了,具体我做什么,跟我是不是君子关系不大。”

丁白缨咬牙怒斥,却只能认命。

因为她好不容易愈合的勒痕,又被东方正明给勒上了。

“你是怎么做到每次捆得都一模一样的?”

丁白缨忍不住问道。

再来几次,勒痕就好不了了混蛋!

东方正明腼腆一笑:“无他,手熟尔。”

“你知道吗,我们锦衣卫出任务的时候,去捆那些犯官的家属啊家眷之类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身形都有,甚至还有小三百斤重的,胖得跟猪一样,难捆得很。”

“像你这种身材饱满又匀称的女侠,捆起来简直是一种人间享受——你享受吗?我听说有人喜欢被捆呢。”

丁白缨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人能享受被捆?你不要再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若不是还没看到主公成就大业,此时她是真的很想咬舌自尽。

太屈辱了,怎么还有战后羞辱环节呢。

东方正明招呼道:“莫愁,来给我帮帮忙。”

李莫愁正在一边忿忿不平呢,忽然听到东方正明唤自己,不由得问道:“我?我能给你帮什么忙?”

东方正明尴尬地说道:“帮我推一推,我没力气了。”

“咔吧!”

李莫愁攥得拳头发出一声脆响,

“东!方!正!明!”

东方正明轻轻搂住她的腰,低声说道:“你答应过我,不论我做什么,都给我做帮凶的。”

李莫愁身子一软,白了东方正明一眼,算作妥协。

只是苦了丁白缨,被心怀怒气的李莫愁拿东方正明当武器,撞得七荤八素的。

等丁白缨几乎没什么力气反抗后,东方正明才心满意足地问道:“不知丁师父来我这里有何要事啊?难道就为了一个北斋?信王殿下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丁白缨有气无力地说道:“信王殿下说,要么北斋去见他,要么你去见他,都可以。”

东方正明心中暗暗揣度:“这什么意思?大人物老爱打哑谜吗?”

丁白缨挣扎着坐了起来,说道:“信王殿下要的是你一个态度,不论你去见他,还是北斋去见他,都意味着你要效忠于他。”

东方正明问道:“我要是都不选呢?”

丁白缨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说话间,她眼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杀意,

“就算我杀不了你,难道整个大明就没有能杀你的人?”

东方正明说道:“好吧,我去见信王殿下,北斋我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像这种信王殿下也要挂在心头的美人,对我的内功修炼帮助实在太大,我割舍不下。”

丁白缨哂笑道:“呵,男人。”

东方正明道:“带路吧。”

丁白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解开。”

东方正明果断拒绝:“你不觉得这么去见信王殿下,更刺激吗?放心吧,我用的绳索很细,穿上衣服看不出来的。”

虽然手段下流了一些,但这种绳缚能有效限制丁白缨的战斗力,以免她和其他高手形成合围。

东方正明刚刚用过《地狱换魂经》,实在不太想在短时间内再用一次,尤其是当着信王的面。

万一错手把未来的皇帝给杀了,乐子可就大了。

丁白缨怒道:“下流!”

东方正明拍了拍她英气的脸蛋,安慰道:“想开点丁师父,你这都是为了完成主公的大业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丁白缨顿感屈辱之意酥酥麻麻爬遍全身,脸色更加羞红,喘息之间,隐隐带上了闷哼之声,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走了!”

东方正明带着丁白缨骑上马,说道:“丁师父,前面带路吧。”

丁白缨愤恨地剜了东方正明一眼,拍马带路。

骑马时上下颠簸,带动身上的绳缚,更让丁白缨有被亵渎之感,只好趴在马上,让自己不至于出糗。

等到了信王朱由检的面前,丁白缨已然瘫软在了马背上,几乎是跌下马去的。

朱由检好奇地问道:“丁师傅,你这是...”

丁白缨狼狈地说道:“跟东方指挥使家中的一个女人打了一场,那女人剑法太好,我受了内伤...”

朱由检赶忙让人扶着丁白缨回屋休息,不悦地对东方正明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丁师傅是我的人吗?居然还把她伤成这样?”

东方正明笑了笑,说道:“无碍的,丁师父只是中了一点点寒气,内功逼出来就好了,对我们练武之人来说,算不得是伤。”

“不知陛下召见末将有何吩咐?”

听到“陛下”二字,朱由检紧促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牵起东方正明的手,带着他进了密室之中,

“我登基之后,欲杀魏忠贤,不知东方指挥使有何高见?”

东方正明说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陛下登基以后,即使魏忠贤,也不过是陛下的臣子而已,何必问臣的意见呢?”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们都说你是阉党,今日一见,寡人倒觉得他们言过其实啊。”

东方正明轻叹道:“陛下,臣只是用心皇事而已,陛下要用阉党,臣就是阉党,陛下要用其他什么党,臣自然也要跟着陛下的指使走。”

“说到底,锦衣卫忠的是陛下,是大明。”

“要按某些人的说法,一直奋战在辽东的袁崇焕,也给魏忠贤立过生祠,难道袁崇焕也不堪用吗?”

“微臣为陛下监察百官,要真条条框框论起来,如今的庙宇之中,又有几人没给阉党写过颂词呢?”

这一番马屁连消带打,拍得朱由检五迷三道,飘飘然说道:“真没想到,外面盛传的极恶鹰犬,竟是如此忠心之人,寡人以前真是认错人了啊。”

东方正明说道:“微臣被功法所困,痴情物欲,也的确与市井所传小人行径无二,只是臣对大明,对陛下的忠心,苍天可鉴!”

“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大明皇帝陛下!”

“此身此心,澄澈如镜,所言所行,皆为正义!”

朱由检抚掌大笑:“好!北斋周妙彤都赏你了!以后你要更加实心王事,不要懈怠!”

东方正明扯了扯嘴角。

你妈的,拿我的人赏给我?

好大方啊!

大明活该亡在朱由检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