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哀莫过于心死。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李鸿章对一切都看透了,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夕阳红。他在贤良寺的生活就像新买的瑞士表那样有规律。每天六点钟起床,洗漱完毕,吃些稀饭、馒头、六必居的小咸菜,再读读邸报,或随意翻翻《资治通鉴》,然后,工工整整地临摹一张王羲之的《圣教序》。李鸿章本是进士出身,一生又手不离笔,酷爱书法,所以,其书法造诣颇深,当时能求得李中堂的一张墨宝,哪是很荣耀的事情。老师曾国藩评价说:“观阁下精悍之色露于眉宇,作字则筋胜于肉,似非长处玉堂鸣佩优游者。”1906年4月,李鸿章已经去世5年,其嫡孙李国杰想把他生前临摹的《兰亭序》和《圣教序》刻石永存,以示纪念。李国杰将拓本送呈与李鸿章的老友孙家鼐,请其作跋。孙家鼐爽快地答应了,并在文章中指出,李鸿章的书法“深得右军(王羲之)三昧而结体缜密,魄力沉雄,直从性情中自然流出,足与事业相称,盖非文人学士专工笔墨者所能及也。”⑵

每天中午,李鸿章对山珍海味都喜欢,还要喝两杯口子窖酒,饭后,更进浓粥一碗,鸡汁一杯。接着,脱去长袍,身穿短衣,背着双手,在走廊里来回散步,风雨无阻。不是三九严寒,从不穿长衣服。又高又瘦的身子,远远望去,就像一只两条腿的大对虾。每次散步都有定数,不多不少,只走18圈。有没有说法,恐怕连李鸿章自己都说不清楚。数目一到,侍妾冬梅就会大声喊道:“老爷,够啦!”于是,他踱回屋内,斜靠在虎皮沙发上,在冬梅的指挥下,两丫鬟一边一个,为他敲背、按腿、捏脚,过了半晌,他才微微睁开眼睛,说:“你们下去吧。”晚上吃饭很少。饭后,简单地看看书或写写信,就休息了。在贤良寺闲居期间,基本上是雷打不动,天天如此。

李鸿章有三妻一妾。原配夫人姓周,咸丰十一年(1861年)病故。继室赵小莲,是太湖望族、进士赵昀(时任广东按察使)的二女儿,在家里说一不二。侧室莫氏,侍妾冬梅。子三:嗣子经方(同治元年,李鸿章年已四十,膝下无子,李鸿章弟弟李昭庆就把儿子经方过继给他);嫡子经述(赵氏所生)袭一等侯爵;庶子经迈(莫氏所生)。女三:分别适郭恩垕、任德和、张佩纶。其中,著名女作家张爱玲就是张佩纶的孙女、李鸿章的重外孙女。

野史披露,赵小莲嫁给李鸿章时,随嫁带来了一个贴身丫鬟冬梅,年龄不大,却长得乖巧、伶俐,两颗黑眼珠子亮亮的,像珍珠那样迷人,李鸿章总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无奈赵小莲家里的后台硬,看管得又严实,李鸿章虽然垂涎三尺,却没有机会下手。赵小莲是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为了怕他“犯错误”,特意帮他张罗,娶莫氏做了侧房,以便于在自己身体不舒服时打个替班。后面的时间里,李鸿章一直是含而不露,时常在冬梅面前表现出一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态度,有时,甚至故意找她的茬子,骂得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赵小莲终于放心了。一天早晨,衙门已经敲了五鼓,赵小莲昨晚多打了两圈麻将,破例睡了一会儿懒觉。赵小莲一开始没有感觉,以为丈夫已经上堂去了,可是,等她看见卧室内还挂得官服官帽,心里大惊,她慌忙起床,披上衣服,快步走到大厅,就听见隔壁冬梅房间床板吱吱呀呀的乱响,就知道坏事了。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怎么好硬闯进去搅局,落得彼此尴尬。情急之下,她圆瞪杏眼,面带红霞,抓起一把锁头,将冬梅的房间锁上。一直到中午,前来衙门办事的人见不到李总督,急得团团转,就托李鸿章的心腹到李府探听消息。心腹走进厅堂,看见赵小莲坐在冬梅房外横眉冷对的神情,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于是便长跪在她的面前,为李鸿章求情。半晌,赵小莲才把钥匙棍狠狠地扔在地上,恨恨地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从今往后,你要是再像个偷吃嘴的馋猫,我对你绝不客气!”房门打开,李鸿章赤着上身,像一只大对虾似的,连蹦带跳跑进了自己的卧室……从此,李鸿章更加惧内,他对赵小莲指天发誓:“冬梅是上帝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礼物!如果我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天打五雷轰。”

这一天下午,李鸿章走完18个来回,回到书房,敲背、按腿、捏脚之后,眯眯盹盹地躺在虎皮沙发上,冬梅给他身上盖着一床绣着百寿图的薄被子,便领着丫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