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禁宫盗宝3

杨珞给她这几句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道:“你这身衣服从哪里弄来的?”

楚瑶道:“打倒一个小太监,这点功夫我还是有的,点了他穴道,剥光了他,再塞到床下面不就完了。”杨珞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居然敢孤身闯入皇宫,也当真算是大胆。”

楚琪道:“咦?这话可只对了一半,我的确是非常大胆,不过更重要的是我还非常聪明加上细心。”

杨珞见了她得意的神情,心中暗暗好笑。两人走出不远,前面忽然闪出两名侍卫,其中一人单刀指着杨珞面门,喝道:“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楚琪撇了撇嘴,对杨珞道:“你看着办吧。”话没落音,那侍卫已经一刀向杨珞左肩劈来。

杨珞瞧他身形步伐,已然知道他使的是五虎断门刀法中的一招虚招,当下中宫直进,一步已蹿入那侍卫怀中,用手指在胸口“膻中”穴上一戳,那侍卫哼也没哼一声,当即软倒。

另一名侍卫见状大吃一惊,退后一步,刚要出声招呼同伴,杨珞已经一掌拍向他面门,那侍卫急忙一招“举火燎天”,单刀来削他手臂,杨珞缩手避过,飞起右腿踢向他左肩,那侍卫急忙挥刀来挡,杨珞早知道他必然如此,腿到中途忽然一收,让过了他的刀锋,接着突然弹出,正踏在他右手腕上,将他右手牢牢顶在他胸前,那侍卫正在张口呼叫,一个字还没出口,胸口便一滞,被杨珞顶得只有出气,没有入气,虽然嘴巴张得老大,却半点声音也没有。那侍卫拼命运力相抗,无奈功力相差太远,杨珞脚上内力涌出,那侍卫只觉眼前一黑,登时晕去。此时墙外传来人声,看来是御林军已被调动包围皇宫,杨珞心急如焚,对楚琪道:“快走。”

楚琪道:“这么高我可跳不上去,不过有办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丝带,丝带的一端有一个小小的银勾。楚琪将那银勾抛上墙头,但只轻轻地一拉,那银勾丝带便又滑了下来,看来是没找到什么受力的地方。

楚琪道:“不妨,待我再试一次,一定成功。”

杨珞大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丝带,飞身跃起,人在空中又接连用足尖在墙壁上点了两点,借得这些微力道,身形急拔,稳稳踏上墙头。右手抖了抖丝带,对楚琪道:“还不快点上来。”

楚琪连忙抓住丝带,以足蹬墙,向高处爬去,她人尚在半空中,杨珞已望见火光闪动,大队人马向这边而来,当下再顾不得许多,低喝一声:“抓紧了。”右手运力一挥,楚琪便似纸鸢一般飞了起来,这丫头还顺势在墙上蹬了一脚,加力高高越过墙头,展开了双臂,便好似鸟儿一般,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兴奋。

杨珞恐她摔伤,急忙纵身一跃,随着她向林中落去。他后发先至,将丝带在粗粗的树枝上绕了两圈,自己跳下地面。楚琪虽然飞得高兴,但见地面上的景物扑面而来,心中说不出的害怕,拼命手舞足蹈,却不知道该怎样落地才能安全,后来索性闭了眼睛,眼眉都挤作了一团。楚琪身在空中,忽然觉得手中一紧,身体随之一顿,原来那丝带已到了头,只可惜这丝带却吃不住她的分量,“啪”地一声崩为两段。楚琪身子一沉,又往下掉,这回却只落了两尺便停住了,而且身下软软的好不舒服。楚琪大为意外,睁开眼一看,却原来是杨珞展开双臂将她接住了。

楚琪满脸通红,急忙跳起来,偷瞥了杨珞一眼,道:“我便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杨珞道:“现在我可真不管你了。姑娘要去哪儿请自便吧。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自向林中走去。

楚琪楞了一下,连忙又跟在他身后,道:“萧姊姊呢?”

杨珞道:“在客栈歇息。”楚琪道:“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杨珞停步望了她一眼,道:“为什么?”楚琪道:“这个……日里我瞧萧姊姊面有病容,定是身体不好,所以去瞧瞧她。”

杨珞道:“多承你关心,只不过她有我照顾,也没什么大碍。还是不耽误你了。”

楚琪道:“不耽误,不耽误。我可闲得很,你没见我都无聊到去皇宫偷东西吃的地步了吗?”

杨珞道:“那便请你找些有意思的事去做。”

楚琪涎着脸笑道:“所以我才要跟你去看萧姊姊啊。大家朋友一场,杨大哥你不会拒绝我吧。”

杨珞无奈,只得道:“便让你去瞧一眼,不过可别跟我捣乱。”

楚琪道:“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两人只走出几步,楚琪又道:“方才我跟你提过咱们合作做‘大内神偷’的事你不妨再考虑考虑,肯定会很好玩的。”

杨珞望了她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步向前走去。

楚琪连忙追上去,口中还兀自喋喋不休,道:“如果名字不满意,我还可以改嘛,就叫‘飞天大盗’如何……”

两人回到客栈时,天已麻麻亮了,杨珞和楚琪悄悄潜回房间,萧紫雨早已望穿秋水,见到杨珞平安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但见楚琪跟在杨珞身侧,又不禁有些诧异,道:“楚琪妹妹,你怎么也来了?”

杨珞道:“她实在胆大得很,居然到御厨房里偷吃,正好被我撞见了,她硬要跟我来,我也没法子。”

楚琪不服气道:“我到御厨房偷吃,还不是萧姊姊教我的,怎么杨大哥你老说得我犯了多大错似的。”

萧紫雨诧异道:“我?我什么时候教你了?”

楚琪道:“日里我们用膳时,你说我要吃出什么新鲜来,只怕要到御厨房了,我一想有道理,所以才连夜赶去的。”

萧紫雨闻言失笑道:“这么说来倒是姊姊的不是了,姊姊给你赔礼了。”

楚琪道:“那倒不是姊姊的不是,不过杨大哥也不用当成天大的事,我这么机灵,武功也不差,怎么会出什么岔子?就连杨大哥这么好的身手,从背后偷袭我还被我发现了呢。”

萧紫雨闻言不禁惊奇,转眼向杨珞望去。杨珞道:“那是你全凭运气,哪里是因为你武功好?”

楚琪道:“怎么不是武功好,武功不好怎么知道你到了我身后?”

杨珞道:“当时我也不明白,不过现在我却明白了。问题是出在那把杀猪刀上,它那么明晃晃的,又正对着门,我的身影闪过,你看不见才叫奇怪呢。”

楚琪闻言尴尬地笑了笑,道:“杨大哥果然聪明,这都被你想到了,虽然这里面是有些运气,可是我的反应机敏,杨大哥也是看见了的,总也不是太差劲吧。”

杨珞笑了笑,转头对萧紫雨道:“此次我入宫,虽然盗得了‘长江积雪图’,但却未能寻获五毒珠,实在是对不住你。”

萧紫雨道:“杨大哥怎能如此说,紫雨一路拖累你,早已觉得心中不安,杨大哥对我尽心竭力,紫雨感激不尽,此次更冒险入宫盗宝,如此关爱,紫雨真是粉身碎骨也不足报,未能盗得五毒珠,那是紫雨的命该如此,紫雨对杨大哥只有感激,没有半分怨怪。”

杨珞道:“虽然未能盗得五毒珠,但此事其实大有文章,少时我拜访肖先生,总要将事情弄个分明。”说罢自去换了衣衫,与萧,楚二人小憩。

楚琪吵着要看长江积雪图,杨珞也依了她,那画卷在白天展开来,更见雾霭茫茫的一片磅礴气势,三人都是赞不绝口,着实欣赏了一番,杨珞将画卷收起,叫小二送来早膳,用过之后,叮嘱了楚琪照顾萧紫雨,自己则向城东肖先生家去了。

杨珞到了肖先生寓所,家仆入内通报,肖先生亲自出门迎来,步如流星,大袖飘飘,见了杨珞便是一脸期盼的神色,道:“杨公子,事情办得如何了?”

杨珞道:“只得手了一半。”

肖先生大喜,小声道:“长江积雪图到手了?”

杨珞道:“不错。”

肖先生一把抓住他手臂,语声甚为激动,道:“杨公子请内堂说话。”

两人相携进到屋中,肖先生请杨珞坐下,喝令仆人为杨珞备下茶点,这才陪笑道:“杨公子,那长江积雪图何在?可否取出一观?”

杨珞道:“无妨。”从怀中取出画卷交给肖先生。

肖先生大为激动,伸手接过画卷,背转过身,在案上将画卷展开,一面仔细观瞧,一面啧啧称奇,眼神中尽是兴奋的光芒。

杨珞道:“肖先生,在下虽然侥幸盗得长江积雪图,但那五毒珠却是遍寻不着,不知先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治我的朋友。”

肖先生闻言“哦”了一声,叹道:“萧姑娘伤势沉重,若然没有五毒珠,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杨珞道:“还请先生看在这幅画的份上,替我想想办法。”

肖先生思量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声,将那画卷收好,放回杨珞手中,道:“老夫实在束手无策,看来是没有福分拥有这幅画了。”说话时目光只是盯着画卷,颇有恋恋不舍之意。

杨珞望了那画卷一眼,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能相强,怪只怪在下的朋友命运不济,在下就此告辞了。”说罢收回画卷,转身走到门外,忽然又回头道:“几番前来打扰先生,却还不知道先生的大名,先生能否赐告?”

肖先生道:“老夫肖去病,贱名有辱公子清听。”

杨珞道:“先生说哪里话,与北抗匈奴的霍去病将军同名,这名字可威武得很。日后在下若有事求教先生,还望先生多加指点。”

肖去病道:“好说,好说。”两人各自一礼,就此告别。

却说杨珞从肖家出来,却不曾远离,只在对面一家小面馆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只等了少时,果见肖去病从家中出来,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换了一套光鲜的衣衫,打扮得人模人样。他站在门口,四下里略一张望,取道西湖而去。杨珞远远跟在他身后,这肖去病甚是多疑,不时回头向后张望,幸亏杨珞早有准备,每次都及时躲过,也没露了行藏。

西湖之秀美柔媚,世也无双,湛然若碧,却又噙雾含烟,好一副美人初醒,睡眼朦胧的温柔景象。西湖上一艘画舫,红漆的护栏,雕龙画凤,丝绒的垂帘,富丽堂皇。肖去病走到画舫跟前,犹豫了一会,却没进去,掉头又向别处去了。杨珞略一踌躇,猜他必定回来,当下决定不再跟踪,先到画舫上打探。

杨珞等肖去病走远,悄悄上了画舫,为防肖去病回来撞破,蹑手蹑足地绕到画舫后面,却见一名妇人站在船尾,手中握了根鱼杆,对着湖面,一动不动。杨珞一惊,连忙缩回身子,回到船头,将船舱的丝绒垂帘掀开一道缝隙,偷眼向里张望。

船舱里空无一人,建造得甚是独特,宽敞明亮,舱中桌椅俱全,都是精工细作的上等物料。舱的一侧有一张长长大大的台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的瓶瓶罐罐,右侧还放着一双精致的鹿皮手套。舱的另一侧壁上挂了几幅字画,色调淡雅,意境清幽,角落里一条楼梯,螺旋上升,通到二楼。最抢眼的还是正对舱门的壁上高处挂了一面大匾,上面四个大字:“芳华绝代”,虽然金光粲然,却显得与这画舫中的趣味不甚相投。杨珞钻进舱中,还不及仔细观瞧,便听得有脚步声传来,知道那妇人回来,一时难觅藏身之处,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纵身上了二楼,无声无息地藏入一间舱房内。

所幸这屋内并无旁人,杨珞松了口气,再回头观望,只见那妇人将渔具和一个小木桶放到墙角里,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发了一会呆,又走到墙角,从小木桶里取出一个白玉酒壶,随手放到桌上,又走到一幅字画前,将它掀开了,背后居然露出一个小小的壁柜,那妇人从壁柜里取出一个杯子,杯身碧色,隐隐有光华游动,竟是难得一见的夜光杯。妇人用白玉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酒色殷红,挂杯不落,乃是最上等的葡萄酒。妇人尝了一口,便又托着腮望着门口,喃喃地道:“怎么还没来?”她这话说过了没多久,门口隐隐传来脚步声,但那步声走走停停,又左右徘徊,显然是来人心中甚为犹豫。

过得一会,来人终于开口道:“师妹,我可以进来么?”

妇人道:“师兄请进。”

门外那人掀了帘子进来,笑道:“师妹,师兄我又来看你了。”

妇人道:“来了许久了,也不进门,莫非这次是你失手了?”

那人面上一红,讷讷地道:“是……是我失手了。”随即又提高了声音,道:“只不过不是输给那臭老鼠,而是被一个黑衣蒙面人将到手的物事抢走了。”

杨珞原本听他声音就觉得熟悉,这时又听他说出“臭老鼠”三个字,心中更不怀疑,知道他正是昨夜在皇宫宝瑞阁中遇到的那人。

那妇人听了他言,一愣道:“被另一人抢走了?怎么世间还有比东方师兄轻功更好的高手么?”

东方师兄道:“轻功倒未必强过师兄我,只不过武功却是远胜,世上有此功力之人屈指可数,但我听他声音甚为年轻,武功又不露家数,实在是想不出他是哪一派的高手。”

妇人略作沉吟,道:“你将当时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东方师兄道:“昨夜里三更时分,我顺利地潜入了大内宝瑞阁中,寻了片刻,终于将长江积雪图寻到,就在正要离去的当口,那人从背后偷袭,将画卷夺了过去。我立即回身与他交手,那人武功举重若轻,挥洒自如,我实在非他之敌,于是仗着小巧身法跟他游斗,他一时却也奈何我不得。此人还要找寻他物,无暇跟我久斗,便提个交换的法儿。师妹你猜猜他要寻的是什么物事?”

妇人嗔道:“我怎猜得到,你赶紧说下去。”

东方师兄接道:“此物跟师妹你有莫大的关联,他要的便是师妹你的独门宝贝‘五毒珠’。”

妇人诧异地轻轻“啊”了一声,道:“他要五毒珠何用?”

东方师兄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提议只要我替他找到五毒珠,便用长江积雪图跟我交换,我稍稍用言语试探,便知道他定然从未见过五毒珠,也不知五毒珠来历,所以便随便找了颗黑玛瑙骗他,那人果然上当,立即取了卷轴与我交换。我拿到画卷,大喜过望,加上又忌惮他武功了得,立即便离开了宝瑞阁。谁知……谁知……”

妇人见他吞吞吐吐,不耐道:“到底怎样了?他发觉不对,又回来将长江积雪图抢回去了,是也不是?”

东方师兄忙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我用了假的五毒珠骗他,他也用了假的长江积雪图骗我,我走到半路,隐隐觉得不对,那长江积雪图的画卷似乎要短些,厚实些,于是赶紧拿出来检验,这才知道果然上当。我回头找他理论,谁知有人大叫抓刺客,皇宫中顿时一片混乱。我怕自已一身夜行人的打扮,若被侍卫发现,定要被当作刺客,只好无可奈何地退了回来。”他说到这里,怯生生地望着那妇人,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

妇人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你向来行事精明,怎地今次如此不小心,竟然着了别人的道儿?”

东方师兄道:“我明明亲眼见他将画卷放入怀中的,怎地再拿出来就变成了另一幅,这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妇人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怀中早就藏着另一幅画,又或者他临时想好了要骗你,随手取了一幅画放在怀里,他武功既然如此高强,动了这些许小手脚,你又岂能看见?”

东方师兄道:“是,是,师妹说得是。还是师妹心思灵巧,大师兄我硬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

妇人道:“你莫说好听的捧我,如今画已经被人夺去了,却叫我如何向人家交代。”说罢秀眉微蹙,神色间忧虑重重。

东方师兄见状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幅画来,上前递给那妇人,道:“师妹,反正都是一幅画,我这里有一幅李成的名作‘寒林平野’,不如就凑合一下,交给那主儿好了。”

那妇人眉头一皱,微怒道:“大师兄,你又不是第一天走江湖的,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如今我们失信于人,大师兄还是赶紧想办法将那长江积雪图夺回来吧。”

东方师兄见她动气,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又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来递给那妇人,道:“师妹,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吴山酥油饼,趁热吃吧。”

那妇人见状神色稍和,道:“大师兄,你每次来都先跑那么远去买这饼子,好叫回春过意不去。以后再来,便不需再买了,这买来的酥油饼吃来吃去都是一个味儿,我都觉得不新鲜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忽听得门外一人哈哈大笑,道:“不错,无疾师兄,赶紧把你的破酥油饼收起来吧,师妹怎么会希罕?”话音未落,人已钻了进来,却正是肖去病到了。

东方无疾怒道:“师妹吃不吃我的酥油饼关你甚事?你这只臭老鼠,总是悄没声息地走路么?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肖去病道:“我外号叫做飞鼠,是飞来飞去的,当然没有脚步声。话又说回来了,轻功差的人才有脚步声。”

东方无疾大怒,道:“你是说我轻功不如你?来来来,我们到外面斗上三百回合。”

肖去病道:“斗就斗,难道怕了你这只笨猫?嘿嘿……且不说别的,今次你跟师妹赌咒发誓,说一定将长江积雪图拿回来,你可做到了么?”

东方无疾满脸涨得通红,道:“拿没拿回来,不干你事。你也说要将它取回来的,难道又得手了么?”

肖去病嘿嘿冷笑,不答他话,转头对妇人柔声道:“师妹,我今日给你带了新鲜的重阳栗糕来,正好给师妹佐酒。”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放到妇人面前。

妇人道:“多谢二师兄。”将纸包拆开,取了一块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肖去病得意地望了东方无疾一眼,道:“师兄,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东方无疾怒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肖去病又道:“师兄,还是我送的东西合师妹的心意,你却总是没头没脑的添乱。”

东方无疾大怒,道:“放你的狗屁。”回头一指高悬的大匾,道:“瞧见没有,那金匾便是我送给师妹的,师妹不知道多喜欢,还将它挂在大厅中最显眼处。”

肖去病瞥了一眼那金匾,道:“芳华绝代,不伦不类,不知所云,师妹的容色气质根本不屑与群芳同列,这简直是贬低了她,这匾的颜色字迹也是俗气得很,与师妹的雅舍格格不入,亏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东方无疾道:“你懂什么?杜子美有诗云‘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说的便是不与群芳同列的高洁气质。”

肖去病哼了一声,道:“杜子美可没提什么芳华不芳华的这么露骨,总之是俗不可耐,你瞧我送给师妹的白玉酒瓶可就不同了,师妹每日将它沉入湖底冻酒而饮,真是既风雅又畅快。”

东方无疾道:“那师妹饮酒用的夜光杯还是我送的呢,‘葡萄美酒夜光杯’,你听过没有,如此饮法非但风雅,而且还大有古风。”

肖去病冷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你也会说,那葡萄美酒就在夜光杯的前面了,没有我送给师妹的最上等的葡萄酒——美人泪,哪有你的破杯子出来显露颜色的份?”

那妇人赶紧将栗糕咽下,喝道:“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每次见面就吵个不停,如今都多大岁数了,还是一般的无聊。你们若有闲功夫,便帮我想想怎么把长江积雪图追回来。”

两人见她发怒,都吓了一跳,沉默了一会,肖去病又对东方无疾道:“你今番恰逢奉诏入宫给贵妃娘娘诊病,大好的机会,皇宫内的侍卫分布给你摸得清清楚楚,怎么还能失了手?真是砸了你‘怪猫’的招牌。”

东方无疾冷笑道:“休要风言风语,你若有本事,便将东西取回来看看。”

肖去病怪眼一翻,道:“我可没有师兄那么好的运气,只不过么……”他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弄得东方无疾更加难受,才又道:“却是幸不辱命。”

妇人闻言喜道:“二师兄得手了?”

肖去病得意地道:“正是。”说罢从袖中取出画卷,双手奉给那妇人。

那妇人连忙接过,在案上展开,细看了半晌,道:“果然是真迹。二师兄如何得来的?难道二师兄是从那高手的手中夺来的么?”

肖去病道:“那小子武功那么高,打是打不过的了。只不过他武功虽高,脑子却没我好使,我只三言两语便骗得他去偷了这幅画来给我?”

东方无疾悻悻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小声道:“狡诈之徒。”

那妇人却道:“那人怎生模样?你又如何骗他相信你的?”

肖去病道:“那小子二十左右年纪,模样很是英俊,身边带了位姑娘,也生得十分美丽。两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只可惜那姑娘中了鹤顶红的剧毒,他便来求我当晚前去救治,我不愿坏了师妹定的规矩,当然不肯,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数招之间我便被他点中了腿上的穴道。你知道我们三师兄妹的轻功可算是并世无双,那小子居然逼得我手忙脚乱,武功既高强,心思也是机敏得很。师妹要我们进宫盗取长江积雪图,我不识门径,大师兄却有机会进宫踩盘子,这场赌赛还没开始,我便已输了七分。我正在忧心,但见了那小子身手,忽然灵机一动,便骗他治病所需要的五毒珠藏在皇宫里的宝瑞阁中,还要他将长江积雪图也顺便偷出来当作诊金,那小子救人心切,自然深信不疑,昨晚连夜入宫,便去盗了这长江积雪图出来,五毒珠原本不在宫中,他自然是遍寻不着,如此一来我便有借口不给他的女伴治伤,也就不算坏了师妹的规矩。”

那妇人道:“原来如此,但你既然不能为他女伴治伤,他如何肯将长江积雪图给你?”

肖去病道:“我也知他必然不肯,是以找了临安城中最有名的工匠连夜作了一幅赝品,早早藏在袖中,他回来之后,我便向他讨了那画卷来观摩,乘着转身之际,将画卷与我袖中的赝品对调了。那小子不识风雅,自然是看不出真假来。我再以缺少五毒珠为由,推脱了为他女伴疗伤,然后便来向师妹报喜了。”

那妇人闻言却不高兴,相反脸上还隐有忧色,道:“我听二位师兄描述,那人武功既高,心思也甚机巧,若是他女伴因此不幸去世,将来被他知道因由,只怕要向二师兄你寻仇。”

肖去病一呆,脸上也闪过一抹忧色,道:“只要我们三人不说,他应该不会知晓吧。”

那妇人缓缓摇了摇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师兄你得罪了这样的厉害人物,以后可要万事小心了。”

东方无疾原本一直没讲话,这时咳嗽一声,道:“不妙,不妙。”

肖去病怒道:“什么不妙,难道你要来幸灾乐祸?”

东方无疾道:“不是,只不过昨夜我与他交手时,已经说了五毒珠是师妹的独有之物,我看他多半便会相信。”

肖去病闻言一惊,道:“他今日来找我时却一个字也没提起,不好,这小子已对我起了疑心。这可如何是好?”

那妇人道:“二师兄你别惊慌,事已如此,不如我即刻带了五毒珠与你一起去救那位姑娘,只要那位姑娘安好,他心中高兴了,多半便不计前嫌。”

肖去病道:“也好也好,有劳师妹,不过也不用现在就去,先等到了正主儿也不迟。”

东方无疾插口道:“对了师妹,忙了这么半天,我们可都还不知道那正主儿是何人,他承诺的酬劳如此丰厚,可信得过么?”

那妇人神秘地一笑,道:“此人其实很穷,说他是天下最穷的人也不为过,但此人也可以很富,富可敌国他也做得到,你们说他的承诺信不信得过?”

东方无疾和肖去病闻言都是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肖去病道:“好师妹,你就别卖关子了,痛痛快快地说了吧。”

那妇人道:“也罢,免得你们心中不定,此人就是……”那人的名字还没出口,忽听得门外一个宏亮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夫人是要报老夫的字号么?”那声音杨珞听来似觉熟悉,可又总有些怪异,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遇过。

东方无疾和肖去病闻言都是一惊,一面全神戒备,一面向门口望去。

那妇人却是笑道:“前辈大驾光临,柳回春等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话间一人掀了门帘进来,东方无疾和肖去病见了那人都是恍然大悟,东方无疾连忙搬了张椅子请来人坐下,道:“师妹讳莫如深的神秘人物原来就是前辈,如果早知道是前辈需要,便是分文不取东方无疾也要为您卖命。”

肖去病道:“谁希罕你卖命?卖命也取不来物事,尽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东方无疾大怒,道:“你这厮……”他话方出口,柳回春已打断了他,道:“前辈来得正是时候,你所需要的东西,我师兄已经替你办妥了。”

那人笑道:“飞鼠,怪猫,玉面貂,医术固然神鬼难测,轻功更是天下无双,老夫还从未想过你们会失手。”

柳回春道:“多谢前辈抬爱,晚辈们真是受之有愧。”

那人道:“莫要前辈前辈地叫我,其实我也只不过比你们大上十来岁而已,平辈论交也不算过分,何况老夫生平与人结交,从来不论辈分,你们还是直呼其名,我听得顺耳些。”

柳回春一笑,取出画卷呈到他面前,道:“是否石帮主所需的正品,还请石帮主过目。”

杨珞窥见那人样貌,正是丐帮帮主石天涯,然则总觉他说话语气似是而非,说不出的别扭。杨珞正在迷惑,忽见石天涯的目光向二楼扫来,急忙将身一缩,隐入门后。

屋中各人沉默不语,想来都在认真审画,少时石天涯笑道:“果然是真迹,三位皇宫盗画,犹如探囊取物,石某佩服,如今事已成了,值得吾等浮一大白。”说罢伸手去取腰间的葫芦。

柳回春见状笑道:“石帮主成日饮的都是烈酒,想也腻了,我这里恰好备了上佳的葡萄酒,石帮主不妨品评品评。”

石天涯道:“也好也好,说到品酒,老夫的馋虫就上来了,酒在哪里?”

三人见了他猴急的模样,都是忍俊不禁。柳回春取出酒盏替每人斟了一杯,亲自奉给石天涯,道:“石帮主请。”

石天涯一把将酒杯抢过,啧啧赞道:“哟,还是夜光杯,老叫化子一辈子酒喝得多了,似这般风雅讲究却还是头一次,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了此杯。”众人闻言一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石天涯突然弃了酒杯,指出如风,居然隔空点穴,将三人一并制住。

三人大惊失色,柳回春更是手一抖,手中酒杯向地面跌去。石天涯一掠而来,伸手将酒杯接住,道:“方才那杯没饮上,此杯也是一样。”说罢一口将杯中葡萄酒饮干了,道:“果然是好酒,入口甘甜,酒色平和,而且回味无穷,比之大漠中的烈酒,又另有一番风味。”

东方无疾又惊又怒,道:“石帮主何以如此相待?”

石天涯道:“东西我是拿到了,酬劳我却付不出,不如此又该如何?”

柳回春冷笑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丐帮帮主竟然是如此卑鄙的小人。”

石天涯嘿嘿笑道:“不错,我就是个卑鄙小人,可是我又不愿意让人知道我是个卑鄙小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肖去病闻言倒吸了口冷气,道:“莫非你想杀人灭口?”

石天涯道:“咦?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不如就按你的意思办。”

杨珞早又暗中偷窥,瞧到此处,已料定来人不是石天涯,当下一跃而出,喝道:“贼子,休要下毒手。”

石天涯见楼上有人,显然是吃了一惊,但他反应神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全身缩在柳回春身后,左手绕过她脖项,将一柄蓝汪汪的小刀顶在她咽喉,右手则不知何时握了个铁筒,正指着东方无疾和肖去病,口中喝道:“站住,你再敢往前一步,我立即杀了他们。”

杨珞站定身形,向众人望去,肖去病是见过的,东方无疾乃是个矮胖子,他侧面对着自己,正好可以看见他腮边一道凸起的暗红伤疤,正是在皇宫中与自己交手的那人,柳回春则是个淡妆美妇,三十五六年纪,风韵犹存。

石天涯站在柳回春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看清了杨珞模样,恨恨地道:“杨珞,又是你。”

杨珞望见他怨毒的眼神,立即便想起一个人来,道:“于吟风,原来是你。”

于吟风道:“你倒真是好眼力,我自认易容术炉火纯青,想不到还是被你一眼瞧破。”

杨珞道:“容貌固然可以不差分毫,但眼神却是装不出来的。”

于吟风道:“你站在那里莫动,否则他们三人立马尸横就地。”

杨珞哈哈大笑道:“他们三人跟我没有半分干系,你要杀便杀,但你三番五次害我不算,更令得我心爱之人无辜殒命,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自撞到我手里来,你猜我会不会放过你?”

于吟风嘿嘿冷笑,道:“此番话若是我说出来,我一定相信,可惜是你说的,我半点也不信。”说罢右手一按,但听得“梆”地一声响,漫天的点点黑影向东方无疾和肖去病激射而去。这一下事极突然,杨珞不及防备,情急之下,双掌齐出,掌风呼啸而过处,黑影被劲风吹开大半,但终究还是有几点钉在东方无疾和肖去病身上,两人都是一声闷哼,随即脸上变色,异口同声道:“针上喂有剧毒。”

杨珞闻言连忙隔空点了他们穴道,护住二人心脉,回头向于吟风怒目而视。

于吟风道:“白炎化气散都不能废了你的武功,真是一桩奇事,只不过你武功虽强,终究还是我的暴雨梨花针更胜一筹。”

杨珞叹道:“罢了,只要你肯放了他们三人,今日我便放你一马。”

于吟风道:“他们三条命换我一条命,你也太划算了吧,何况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么?”

杨珞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赌一赌看。”

于吟风和杨珞互相凝视着对方,眼睛一眨也不眨,片刻过后,于吟风额头上一滴汗珠顺着鼻子滑了下来,忽然叹了口气,道:“算了,这赌法实在太也无聊,他们三条贱命哪在本王眼内,便给了你也无所谓。”

杨珞道:“既然如此,留下他们,你赶快滚吧。”

于吟风道:“无需如此不客气,于某即刻便走。”说罢右手一抖,将铁筒缩回袖内,回过手来,却向柳回春怀中摸去。

东方无疾和肖去病见状齐声怒骂:“好你个狗贼,竟敢对我师妹无礼,老子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杨珞也是大怒,正要出声喝骂,却见于吟风已从柳回春怀中取出个四四方方的锦盒来,打开看了一眼,纳入自己怀中,道:“玉面貂乃是天下用毒的圣手,在下紧挨着你呆了这许久,难保没有着了你的道儿,迫不得已,只好取个物事保命,柳夫人不介意吧。”

柳回春叹道:“东西你都拿了,还说这些作甚?”

于吟风哈哈大笑,右手袖中忽然弹出一粒弹丸,触地“逢”地一声响,白烟霎时间充满了船舱。

杨珞闪身一旁,双掌护身,却听得柳回春道:“公子快追,他取走的是‘五毒珠’。”

杨珞闻言大惊,急忙追出,却见西湖上一片烟水朦朦,哪里还有于吟风的踪影?

杨珞无奈,折回船舱中,替三人解了被于吟风封住的穴道。

柳回春道:“公子怎会藏身在我船舱中。”

杨珞道:“我是一路跟着肖先生来的,情非得已,还望夫人见谅。”

柳回春望了肖去病一眼,道:“我早说过如此厉害的人物,得罪不得的,你却是不信。”

肖去病满脸通红,讷讷地道:“这回却是多亏我得罪了他呢。”

杨珞眼见五毒珠被于吟风夺去,急向三人道:“如今没了五毒珠,你们谁还有办法救我的同伴?”三人面面相觑,都是默不作声。

杨珞大为恼火,道:“难道便没有别的办法?我便偏是不信,我都可以百毒不侵,萧姑娘也一定有救。”

柳回春听见他说“百毒不侵”四个字,心中忽然蹦出个念头来,道:“公子是说你是百毒不侵之身?”

杨珞道:“不错。”当下将因果简略说了一遍。

柳回春喜道:“如此便还有救了。”

柳回春道:“此法多半可行,只是要苦了公子。”

杨珞道:“苦便苦了,夫人但说无妨。”

柳回春取出一个革囊,道:“此囊乃家师所传,分为内外两层,内层质地甚为特殊,原是用来分离毒质用的,只要使用得法,装在内层的毒物中的毒质便会渗透到外层中来,而内层中便成为无毒无害的物质。”

杨珞道:“那又如何?”

柳回春道:“只需取公子鲜血适量,装入外层,以作拉拔毒质之用,内层中装入贵友的鲜血,待毒质**涤干净再注回她体内,如此反复,当能奏效。”

杨珞道:“既然如此,还要劳烦柳夫人跟我走一趟了。”

柳回春道:“那自然是要的,杨公子是我们三人的救命恩人,但有吩咐,莫敢不遵。”说罢取了皮囊,两根细管,刀具药石之类,跟杨珞出来,走到门口,回头对东方无疾和肖去病道:“你们取上疗伤所需的药材,也与我一同去。”

东方无疾道:“不用了吧,有师妹你在,还要我们碍手碍脚么?”

肖去病却道:“你懂什么?师妹是怕那恶贼再杀回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二人都受了重伤,等于两只待宰的羔羊,你要不去,就自己留在这里,我可是要去的。”说罢到柳回春的桌案上取了几味药,也向门口行来。

东方无疾见状道:“我是说不用,又不是说不去,师妹的关心,我可不会辜负。”说罢也自拣了几味药出来,四人一起向客栈而去。

众人回到客栈中,楚琪正陪着萧紫雨说话,两人倒不寂寞。

杨珞兴高采烈地对萧紫雨道:“紫雨姑娘,今番有救了。”说罢将肖去病,东方无疾和柳回春介绍给二人。众人寒暄已毕,柳回春向杨珞道:“请公子躺倒。”杨珞依言搬来长椅躺下,柳回春取出细管,插入杨珞血脉,缓缓将鲜血引入皮囊中。

萧紫雨见状不解道:“杨大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杨珞闻言一笑,却不答她话。柳回春见皮囊已注满,一面拔除杨珞身上的细管,一面道:“这皮囊中的鲜血是为你驱毒要用的,你这位情郎可真是情深义重,只怕就算为你赔上性命他也愿意。”

萧紫雨惊道:“啊?杨大哥,你……”

杨珞道:“你莫说话,且休息会儿,少时柳夫人还要在你身上动刀剪呢。”转头对柳回春道:“柳夫人,在下跟紫雨姑娘并非情侣,你可是误会了。”

柳回春闻言也自惊奇,道:“啊,那是我失言了,只不过若然只是朋友,这份情义便更加珍贵。”回头对萧紫雨道:“萧姑娘,我要点你几处穴道,以防血流过速,你可准备好了么?”

萧紫雨早已是热泪盈眶,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当下只点了点头。柳回春点了她数处穴道,在她双手手腕血管处各切开一个小口,将两根细管分别插了进去,并在创口处抹上一种透明的药膏,鲜血便渗不出来。她做完这一切,对萧紫雨道:“萧姑娘,此术大耗精神,而且尚需几个时辰,你不如先睡会儿吧。”

杨珞淡淡一笑,道:“那也没什么,我早猜到你定会暗中偷换,一早便用指甲在画轴上刻了道浅痕,是以你将画还给我时,我只瞥了一眼便知道不是原来那幅。”。

肖去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却以为是那画工粗糙的缘故,看来是错怪了他。”

柳回春道:“我听公子先前唤那假的石天涯作于吟风,似乎你们乃是旧识,不知这于吟风乃是何人?公子能否赐告?”

杨珞道:“那于吟风是个蒙古王爷,武功高强,心计也深,他处心积虑要对付我们大宋和中原武林人物,与在下更是仇深似海。”

柳回春道:“原来他是蒙古人,那可糟了。”

杨珞道:“怎么回事?”

柳回春道:“我听说那长江积雪图中藏有一个大秘密,如今被他抢去了,不知会不会对我大宋不利。”

杨珞道:“是么?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柳回春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秘密关乎江山社稷,否则他贵为一国王爷,如何竟对一幅画有如此大的兴趣。”

杨珞道:“我一心想要铲除此人,既然如此,那更要加紧才行。”他一面与柳回春应答,一面却想到昨晚在宫中听见贾似道说的话,忖道:“于吟风暂且不说,贾似道这厮狼子野心,只怕迟早会篡了宋室。然则如今这皇帝昏庸无能又荒**无度,人说贾似道误国不浅,实则这皇帝误国更深,他的死活关我甚事?”一时间但觉宋朝山河衰败,内忧外患交相煎熬,不该知何去何从。

杨珞呆呆地想了许多时候,心中愈加烦躁,忖道:“贾似道十恶不赦之徒,该杀,于吟风大奸大恶,国仇家恨齐举,更是不可不杀,今夜我便到贾似道府中一刀了结了他,然后寻着于吟风,取了他狗头,从此便寄情江海,与珈儿的魂魄作伴,再也不理世间的凡尘俗事。”他想到此处,缓缓睁开眼来,却见时候消磨,连萧紫雨都已经醒来了。

萧紫雨苍白的面色上终于有了一抹红润,眼睛里也恢复了昔日的神采,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同。柳回春替她把了把脉,道:“姑娘的伤已经好了九成,待我给你开个药方,将余毒清去,再调养几日,管保你比昔日还要生龙活虎。”

萧紫雨喜道:“多谢柳夫人。”

柳回春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何况真的要多谢,也还轮不到我。”说罢目光向杨珞望去。

柳回春等三人恐怕于吟风再来加害,一时也无处可去,便索性也在客栈中要了房间,与杨珞做了邻居。当日夜色初上,天空中忽然霏霏然飘起牛毛细雨,杨珞借故出来,一个人坐在客栈后面的草地上,又想起珈儿,竟呆呆地出了神,不知不觉间雨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夜风吹过,有种刺骨的寒冷。这连绵的冷雨倒也没让杨珞觉得如何,但眼前的雨还在下,头顶的雨却忽然停了让他有些愕然,抬头往空中看去,头顶上不知何时多了把油纸伞,撑伞的却是楚琪这小姑娘。

楚琪笑道:“一个人出来淋雨,难道很好玩么?”

杨珞笑了笑,没搭她话。

楚琪蹲在他身边,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个好人。”

杨珞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道:“无端端地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楚琪道:“本来就是嘛,你跟萧姊姊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可为了她又是损耗内力,又是夜闯皇宫,还肯自流鲜血,还有啊,那个肖去病明明故意骗你,你非但不生气,反而救了他的性命。”

杨珞淡然一笑,道:“你怎知道我跟紫雨姑娘没有特别的关系?”

楚琪故作神秘地一笑,道:“这是女子天生的本领,一眼就可以看穿一对男女的关系,萧姊姊嘛,是欢喜你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末了还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杨珞不禁笑道:“你可真是人小鬼大。”

楚琪撅起嘴巴道:“我人哪里小了,杨大哥你也不过比我大两三岁而已。”

杨珞道:“那就是说我都会走会跑了你还没出世,还大得不多?”

楚琪“哼”了一声,转过脸去,过了一会,又忽然回过头来,道:“杨大哥,不如以后我就跟着你吧。”

杨珞一愣,道:“为什么?”

楚琪嗫嚅道:“其实……其实像你这样武功又好,又聪明,人又英俊,最重要是心地好的人,不是每天都碰得到的。”

杨珞道:“那又如何?”

楚琪道:“那当然是既然遇到了,就不要轻易放过啊。”

杨珞更加愕然,道:“那是什么意思?”

楚琪咬了咬嘴唇,皱眉道:“你……你可真是笨死了,那……那就是说我天天跟在你身边,说不定某一日你便欢喜我了。”

杨珞闻言哭笑不得,道:“你……你……身为一个女子,怎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你……”

楚琪道:“我有什么不对?诗经上都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那我心中欢喜,当然要尽力争取,难道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瞧着别人把自己的心上人抢走么?”

楚琪道:“我早猜到了,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

杨珞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懒得跟你疯言疯语,我们还是回去吧。”说话间一道电光匹练般闪过,霹雳雷霆震得人魂飞魄散,楚琪吓得象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扔了雨伞,一头扑进杨珞怀中。杨珞待要将她推开,心中却又不忍,只得任由她抱了,运力将那飘落在地上的雨伞抓过,遮在她头顶,一时电光织网,焦雷翻涌,天幕上宛若撕开了一个大洞,瓢泼大雨哗哗啦啦地倾泻下来。

杨珞一面用手轻轻拍打着楚琪的肩头,一面却想:“月黑风高,又豪雨狂雷,正好去杀了贾似道那狗贼。”而此时的远处,萧紫雨正撑着另一把伞,呆呆地望着二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