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雄大会3

冯忌怒道:“咦?翻脸不认人么?昨日你明明跟我说,只要我九阴教拥戴黄掌门坐上盟主的宝座,便封我为副盟主,掌管西南一带武林事务。怎地黄掌门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么?”

群雄闻言登时大哗,顾庆丰怒道:“岂有此理,你这老贼,怎能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鬼话?”

冯忌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铁了心要浑赖,所谓名门正派,果然都是些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徒,亏得老夫没有受你们的蛊惑,同去刺杀福裕大师。”

群豪闻言都是一滞,场中霎时间一片死寂,随即轰地一声炸开了锅,有的半信半疑,有的义愤填膺,眼看就要生出一场大乱来。顾庆丰见状又气又急,正待发作,却听得黄伯原道:“庆丰,你先退下吧。”声音平和,并无半分怒气。

他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却穿透喧嚣,把群豪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群豪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言,只听得黄伯原又道:“众位英雄,老夫和冯教主的人品孰高孰下,相信自有公论,这等无聊至极的谎言,老夫也不屑辩白,信与不信,全在各位一念之间。老夫只想提醒各位一句,蒙古鞑子**,大宋河山岌岌可危,诸位可别因为奸人搅局,而忘了咱们今日的大事。”

各人闻言俱是心中一震,一人道:“不错,妖言无凭,不足为信,咱们还是先选盟主要紧。”

冯忌嘿嘿笑道:“枉你们自称英雄豪杰,愚昧无知,有眼无珠,老夫是邪魔外道,昆仑派的弟子正大光明了吧,为何方一开言,便险遭杀人灭口?嘿嘿……老夫虽然聋了,却还不瞎,华山派将天下英雄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场好戏,可是做得精彩已极。”

冯忌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挤兑得华山派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群豪闻言,疑心又起,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黄伯原,看他如何应对。

黄伯原见状,略一沉吟,道:“冯教主既然如此说,咱们便听听昆仑派的少侠有什么高见,若是真有真凭实据,不用昆仑派动手,黄某自裁以谢天下,不过……恕老夫无礼,若是空口无凭,那这位少侠便须留在华山,听候华山派发落。至于冯教主,也少不得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众人听他此言,都举目向那少年望去,只见那少年仰天长笑,道:“好,我但求师尊死得瞑目,但求世人洞悉你的奸谋,事无不可为,若我所言无法取信于人,我便将性命留在华山!”言罢环顾众人,缓缓朗声道:“在下姓吴,草字勉之,籍籍之辈,众位英雄自然不识,但家父吴泽广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头,想来各位前辈中还有一两位家父的旧友。”他此言一出,群豪尽皆哗然。原来这吴泽广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一位人物,他医术高明,天下无双,直可生死人而肉白骨,兼之心地慈悲,救人无数,人称“阎王敌”,江湖豪杰中大半曾受过他的恩惠。只可惜天妒英才,十三年前为塞外魔头申屠南挟持,要他救治申屠南的弟弟申屠东,这申屠东武功精强,乃是个下流无耻的采花**贼,他性情凶残,手下从不留活口,不但坏人清白,还要杀人取乐,灭人满门,实在是武林中的一大公害。所幸恶有恶报,这厮被一众白道高手设计围攻,身负重伤,眼看就要殒命,却让申屠南及时救去,这厮受伤之重,天下便只一人救得,不消说,自然便是“阎王敌”吴泽广,想那吴泽广乃是侠义之人,如何肯为这穷凶极恶的厮鸟医治?申屠南用尽了各种歹毒的法门,就是没法逼他就范,申屠东终究是拖延不过,一命呜呼。申屠南大怒之下,不但杀了吴泽广,更远赴江南,将吴家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干净净。江湖中人多以为吴家从此绝后,无不扼腕叹息,却不料还有一子侥幸得活,还投入了昆仑门下。

那少年接着又道:“晚辈家门不幸,幸得恩师体恤,收列门下,成为昆仑弟子,尽管如此,晚辈对家传医术却不敢有丝毫轻忽。”说罢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绢册,道:“这本《万毒论》乃是家父当年亲手所授,书中记载,西域有一种极为厉害的剧毒,名曰‘僵尸粉’。此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刹那间便身体僵直,稍受重力便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亡,实在是霸道非常。晚辈适才检视家师尸身,发现家师的死状符合中了这剧毒的一切征兆。各位英雄都是明眼人,家师武功虽然未必是天下无敌,可也决不能让人在几掌之间生生震死,分明是这姓黄的狗贼暗中动了手脚,害死了我师父,请各位英雄一定替我昆仑派主持公道。”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个尖细的声音桀桀怪笑起来。

吴勉之怒道:“何人在笑?”那人一面怪笑不停,一面缓缓越众而出,只见他头发齐齐从中间分为两半,一半黑,一半白,形容枯槁,身材高瘦,便如山精树怪一般,让人一看便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这人止住笑声,尖声道:“你刚才说中了这毒的人,便会四肢僵直,是也不是?”

吴勉之道:“不错!”那人笑道:“这就奇了,众所周知,哪一个死了的人不是四肢僵直?单凭这一点焉能断定令师是中毒致死?”

吴勉之道:“可……可哪有僵硬得这般快的?”那人道:“这有什么稀奇?昆仑派武功高深莫测,兴许便有一门‘僵尸功’,死后便是这般形状。”

吴勉之大怒,喝道:“兀那贼子,休要乱放狗屁,侮辱家师!”

那人嘿嘿冷笑,道:“请问这剧毒如何检测法?”

吴勉之道:“这毒无色无臭,触体便化入血中,在下才疏学浅,不知道如何检测。”

那人道:“既然如此,便是空口无凭咯?你说是中了‘僵尸粉’,我说是练了你昆仑派的僵尸功,大家都是空口说白话。你说我乱放狗屁,我却说你狗屁乱放,你奈我何?”

吴勉之气得浑身发抖,戟指道:“你……你……”一时语塞,却说不下去。

这时一名昆仑弟子走上前去,将吴勉之拉到身后,向那怪人拱手道:“这位前辈请了,如果在下没看错的话,阁下应该是西域僵尸门的‘阴阳尸王’阴三催吧。”

那怪人干笑两声,道:“你这小子倒有些见识,不错,正是阴老三。”

那昆仑弟子道:“僵尸门是西域门派,今日我中原武林同道推选盟主,却不知阁下来做什么?”

阴三催闻言打了个哈哈,道:“老夫只是来凑个热闹,又没有上台比武,争那盟主之位,有何不可?”

昆仑弟子道:“凑个热闹,那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据在下所知,僵尸粉正是僵尸门的独门毒药,却不知刚才我师弟解说僵尸粉的毒性,可说得对么?”他这话软中带硬,意思是你乃不速之客,到此必有所图,我师父死在你独门毒药之下,你便脱不了干系。

阴三催森然道:“不错,僵尸粉的毒性正是如此,不过本门中也确有一门僵尸功,修习者死后,也是这般模样,想不到钟铁筝堂堂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却也到我们这山野小派中偷学武功,真是可笑啊可笑。”

吴勉之闻言大怒,喝道:“放你的狗屁,看我来杀你!”说罢挥剑便要抢上前去。

那昆仑弟子将他一把拉住,低声道:“师弟,不要冲动,免得中了这狗贼的圈套。”回头向阴三催瞥了一眼,蔑笑道:“僵尸门的武功实在是稀松平常得紧,师弟不动手也罢,免得一动手便泄了人家的老底,这僵尸门的名声虽然不堪入耳,可也是人家好不容易骗来的。”

阴三催闻言也是大怒,表面上却是阴恻恻地道:“嘿嘿……无知小辈,今日我老人家便陪你玩玩,你若能在我手下走出十招,阴老三便自废武功,从此僵尸门决不再踏进中原半步。”

那昆仑弟子听罢只是哈哈大笑,却不答话。阴三催的面目哪还挂得住,一张脸涨得又红又紫,踏上半步,厉声道:“你笑什么?”

那昆仑弟子止住笑声,道:“我笑你真乃宵小之辈,若我师尊还在世,你敢说这话么?”

阴三催道:“如何不敢,钟铁筝武功不过胜我半筹,我虽打不过他,他要杀我,却也不能。”

昆仑弟子道:“好,我便与你打个赌,却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阴三催道:“休要激将法,如何赌法,你尽管说来听听。”

昆仑弟子道:“前辈乃是武林高人,就依前辈所说,以十招为限,若在下在十招之内落败,阁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是在下侥幸捱过十招呢?”

阴三催道:“那又如何?”

昆仑弟子道:“阁下也不用自废武功,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即可。”

阴三催道:“什么要求,你先说来听听,中原人个个诡计多端,我可不想上你的当。”

昆仑弟子道:“在下的要求十分简单,只要阁下接黄掌门十掌,看你死是不死。”他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雪亮,这姓阴的既然自认武功逊钟铁筝半筹,那便定然接不住黄伯原十掌,如果十掌后阴三催不死,那便证明钟铁筝死得蹊跷。

阴三催偷眼向黄伯原望去,只见黄伯原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好像正自呆呆出神,根本没有听见二人说什么。阴三催回头上下打量那昆仑弟子,心道:“你这毛头小子,才多大年纪,便是打娘胎里便开始练功,又能强得到哪里去?我只需十招内将你毙了,便是既保住了僵尸门的面子,又不会留下什么麻烦。”心头合计停当,哈哈笑道:“好,就是这么说的,小子,你进招吧。”

昆仑弟子将衣袖一拂,朗声道:“昆仑周云杉请了。”说罢便要动手。吴勉之赶紧从后面拉住他,担心地道:“师兄,这能成么?”

周云杉低声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若不幸死在这贼子手上,你千万不要冲动,带着师兄弟们尽量想办法离开华山,留住我昆仑血脉,便总有能报仇的一日。切记。”说罢推开吴勉之的手,向阴三催一抱拳,道:“请。”竟是气定神闲,半分惧意也没有。

阴三催嘿嘿一笑,双臂平举,双眉倒竖,脸上隐隐透出一层绿气,也不见他膝盖弯曲,整个人却原地转起圈来,他越转越快,只见一团绿影,不见真身。杨珞见状暗暗担忧,他熟知天下武学,知道这正是僵尸门中的杀招——“僵尸翻身”,招数怪异狠辣,着实让人难以应付。

那阴三催也不知如何转法,眨眼间便已欺近周云杉身前二尺之处。周云杉双掌护胸,一招“云横昆仑”刚要击出,眼前却是一花,失却了阴三催的身影。周云杉大惊,身形向前急掠,他身形方动,眼前又是一花,阴三催竟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二人险些撞了个满怀。旁边的众人看得分明,原来这阴三催竟是一边高速自转,一边飞快地围着周云杉转圈,那情形便似孩童抽着个陀螺围着自己转一般。

群豪面面相觑,心中都是暗暗惊骇,均想:“此刻如果与阴三催对阵的是我,我又该如何应付?”

吴勉之见状大急,高声叫道:“你这半人半鬼的家伙,这么转圈法究竟算是几招?”

他话音未落,忽听周云杉一声清啸,身子拔地而起,半空中一个转折,飘落在一块巨型山石旁,群豪见状齐声喝彩,倒不是因为周云杉的姿态如何美妙,而是这么一来周云杉便再也不用担心身后的破绽,自然便破了阴三催这追魂夺命的招式。

杨珞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周云杉这招虽然破了阴三催的“僵尸翻身”,但也把自己逼入绝境,二人功力悬殊,本来周云杉若以昆仑派的“浮光掠影”身法跟阴三催游斗,或许还勉强可撑得十招,此刻退无可退,便须硬接阴三催的招式,那多半是三招之内便立判生死。杨珞这念头还没转过,果然见那阴三催僵直的身体猛地弹起,如影随形,双掌忽分忽合,一招“僵尸推门”直向周云杉面门拍去。

周云杉身体微微后仰,右腿疾伸,一招“蛟龙出海”反踢阴三催的腰间,须知腿长臂短,这一腿又是攻敌之必救,正是化解这“僵尸推门”的绝佳招术。谁知那阴三催竟然不闪不避,只听得“蓬”的一声,这腿结结实实踢在阴三催身上,那阴三催中了这腿,竟似没有知觉一般,身形稍顿,便又扑了上来。

周云杉大骇,他招式已用老,不得已之下双掌运起平生功力,硬封出去,但听“轰”的一声巨响,阴三催飘开半尺,周云杉身后紧贴的那块山石“毕毕剥剥”地一阵颤抖,竟然裂成数块,再看周云杉,他面如金纸,“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阴三催收掌冷然道:“小子,如何?僵尸门的武功是浪得虚名么?剩下那八招可还要接?”

周云杉伸手抹去嘴边的鲜血,笑道:“阁下这招‘隔山打牛’果然好俊的功夫。”

阴三催一愣,道:“什么隔山打牛?”

周云杉道:“可不是么?我身后的山石都碎裂了,我却没死,不正是好俊的一招隔山打牛么?”

阴三催这才知道敢情周云杉是在揶揄自己,眼中凶光陡现,阴森森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纳命来吧。”只见他双臂急伸,全身关节噼啪作响,本来泛绿的脸上忽然闪过一道红光。

杨珞见状大惊,知道这正是僵尸门三大绝招之一——“僵尸还阳”,乃是经脉逆行,功力短时间内陡强数倍,便是武功高强的对手见了此招,也要退避三舍,周云杉功力尚浅,势必要在此招下伤了性命。

杨珞顾不得许多,将手缩回袍袖内,虚虚一按,一道劲力直逼阴三催背后“至阳穴”,他内力独步天下,这一下虽然劲力甚强,却是一丝风也没有在周围带起。

阴三催招到中途,忽觉背心一阵寒意,“至阳穴”上微微发麻,大骇之下,身形猛转,双掌急迎,谁知这惊涛骇浪般的掌力竟然扑了个空,只把两丈外一棵松树的枝叶吹得飘落如雨。他眼睛骨碌乱转,面色铁青,竟自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至阳穴”正是僵尸门武功的罩门所在,稍受损伤便会百脉俱废,那是半点也轻忽不得。

阴三催扫视群豪,却是半分端倪也瞧不出来,惊疑不定之下,尖声叫道:“是哪位高手暗算老夫,若要插手管这档子闲事,不妨站出来跟阴老三明刀明枪地斗一场,中原豪杰难道只会暗箭伤人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周云杉就要死在他强猛的掌力下,却忽然又横生枝节。杨珞也只当没听见,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阴三催心里其实明白得很,以他现在跟群豪的距离,若是有人能将内劲凝成一线,专攻他的某个穴位,那此人的武功比他高明得太多,动起手来他绝对讨不了好。

阴三催这几句场面话说完,却是无人应声,真是又尴尬,又为难,正愣在原地苦思对策,却听周云杉道:“僵尸怪,你要杀便杀,痛快点,爷爷我可没耐心等你。”

阴三催闻言杀机又起,回身道:“小子,连见阎王爷也等不及么,好!老夫这就送你上路。”双手扬起,立时便要下杀手。

杨珞微微低头,嘴唇轻轻翕动,以传音入秘内功在阴三催耳边道:“老僵尸,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若不见好就收,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阴三催脸上筋肉**,连转了几次身,道:“是谁,究竟是谁?”但周围人潮涌动,谁又知道是谁?

众人见他举动怪异,私下里纷纷议论起来。阴三催无地自容,奈何胆已寒了,再不敢动手杀人,高声道:“这位高人既然定要趟这混水,阴老三就卖你个面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阴老三改日再登门拜会,就此别过了。”说罢径直向山下走去。

周云杉急道:“阴三催,那我们的赌约如何算法?”阴三催头也不回地道:“今日老夫没空陪你玩,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他语声刚落,人已到了数十丈外,轻功委足骇人。

吴勉之抢上前去,扶住了周云杉,急道:“师兄,你还好么?”

周云杉勉强一笑,道:“受了些内伤,不碍事的,稍假时日便能痊愈。”其实他受伤极重,就算身体能慢慢养好,武功也势必折损大半,想想二十年的苦功毁于一旦,周云杉不禁心中凄然,他正黯然神伤,忽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道:“周兄,周兄。”

周云杉心中一凛,刚要抬头张望,那声音又道:“周兄莫动,我现在用传音入秘术跟你说话,千万莫要给人看出破绽。”

周云杉略一思索,心头登时雪亮,知道这必是先前惊走阴三催的那位高人,当下不言不动,作闭目调息状,只听得那人接着道:“在下杨珞,便是方才救你师弟的那人,在下亲眼见到黄伯原谋害少林福裕大师,知道这其中必有重大奸谋,在下有意助你昆仑派全身而退,只是少时无论在下,或是九阴教主说什么,还请周师兄见机行事,随声附和。”

周云杉听见“九阴教主”四字,大感诧异,暗忖道:“我昆仑派今日危如累卵,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但有一线生机,便须试他一试。”,当下微微点头答应。这时华山派顾庆丰高声道:“既然钟掌门死于剧毒乃是虚妄之说,如果各位英雄再无异议,那便由家师出任武林盟主,华山派少时大摆筵席,款待天下朋友。”他语声稍顿,扫了昆仑弟子和冯忌一眼,接道:“自然也少不得请昆仑派的少侠和九阴教的朋友赏脸。”两派弟子闻言纷纷怒叱。

杨珞见状再向冯忌说了几句无声之言,冯忌略略犹豫,终于将牙一咬,踏上两步,嘿嘿笑道:“这武林盟主之位已经铁定是你华山派的了么?我看也未必,这里豪杰众多,欲试身手的还大有人在,就算各位英雄都没有异议了,也还需跟我这个糟老头子比试比试。”

顾庆丰瞥了他一眼,道:“冯前辈昨日比武已然落败,依照规矩,那是没有资格的了。”

冯忌道:“不错,昨日老夫是败了一场,不过众所周知,那人乃是蒙古奸细,着不得数。”

顾庆丰道:“前辈的武功既然连个蒙古奸细也敌不过,我看就是当了盟主也难服众,前辈还是三思而行吧。”

冯忌冷笑道:“这就奇了,跟那蒙古细作交过手的就只老夫一人,怎知道黄掌门就一定能胜得过那厮?黄掌门与那厮武功孰强孰弱已是无从考证,不过嘛,只要黄掌门能胜过九阴教,那也算是这武林盟主的一时之选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冯忌这一问原是向着九阴教弟子,周云杉却是心中一动,附和道:“不错,我等既然是比武选盟主,那便须选出武功最强的一人,但凡有人想要比试,任何人等不得阻拦!你们说对是不对?”昆仑门下弟子虽然有些不解,仍是齐声答对,再加上九阴教众和几个好事之徒随声起哄,声势竟也不小。

顾庆丰冷冷地道:“武林盟主,须得德高望重方能服众,以前辈在江湖上的声名……前辈认为有多少人会服你呢?”

冯忌不理会他,转头对众人道:“这更奇了,怎么我们比了半天,原来却是以德行高低来选盟主的么?那大家还费个什么劲?少林寺的福裕大师早就应该是盟主了,你华山派敢情是折腾着大家当耍猴么?”

顾庆丰面上一红,干咳道:“这个么……德行固然重要,武功却也不可少。”

冯忌嘿嘿冷笑,道:“是么?原来是这样?看来这选盟主的条件乃是为黄掌门量身定造,旁人自然都是配不上的,其实本来也不是,想那福裕大师,武功德行,见识威望,无不胜过黄掌门百倍,可惜又“碰巧”身故,黄掌门可真是生逢其时啊。”他故意将那碰巧两字说得又重又响。群豪闻言,心中疑云又起,多半冷眼旁观,表情奇怪。

华山门下弟子见状脸上都是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将下去,那黄伯原却还是声色不动,踏上两步,道:“冯教主,黄某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在江湖上的恶迹也不算昭彰,我本欲放你一马,岂料你今日对我华山派咄咄相逼,处处给我等难堪,我若不给华山弟子一个交代,这掌门人就算是白做了。你一心想夺这盟主之位,便须拿出些真本事来,请。”说罢径直走向场中。

冯忌哈哈狂笑,道:“黄掌门,果然英雄,果然豪气,明知老夫昨日受了伤,今日便来占这个大便宜,真是名门正派,真个侠义无双……哈哈哈……”

顾庆丰闻言按捺不住,怒喝道:“老匹夫,你究竟想要怎样?要下场较量是你说的,事到临头,又风凉水冷地说这些屁话,怕死就滚下山去,莫要出来现眼。”

冯忌冷哼一声,怪眼一翻,向黄伯原道:“如此吃亏的事,老夫当然不会干,不过老夫不出战,不代表九阴教不出战,老夫打发个弟子与你较量。”说着向杨珞一挥手,道:“徒儿,你过来,替师父接了这一阵。”

杨珞应声上前,向黄伯原一抱拳,道:“黄掌门,请。”

黄伯原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惊,忖道:“想不到此人竟是九阴教门下,他内力精强,大是劲敌。”面上却冷冷地道:“这算什么?打发个小辈出来,冯教主是成心羞辱老夫来着?”

冯忌道:“岂敢,我徒儿替我出战,赢,也未必就是武林盟主,输,九阴教全由黄掌门发落。”

黄伯原还要再说什么,杨珞已截口道:“黄掌门莫非只敢挑战伤弱之人,却怕了我这个后生小辈?”

黄伯原眼中光芒乱闪,忽然一笑,道:“休要拿话激老夫,请。”

杨珞闻言心中暗喜,他不是第一轮比武的胜者,不能名正言顺地挑战黄伯原,这才让冯忌出头,一来这老家伙昨日虽然落败,却能找到番说辞,二来他武功较弱,又受了伤,这般没风险,占便宜的买卖,黄伯原必定不会放过。果不出他所料,黄伯原下场比武,杨珞赶紧认个九阴教弟子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站到了那老贼对面。

杨珞负手卓立,忖道:“这盟主是铁定做不成的,但有机会取了他的狗头却也不错。”心中正自盘算,只听得黄伯原道:“你手中并无兵刃,咱们便在拳脚上分个高下。”

杨珞道:“悉听尊便。”飘身上步,斜斜劈出一掌,正是九阴教独门武功中的一招“阴风乍起”。

黄伯原侧身避过,还了一招“高山仰止”,两人身随影动,激斗在一处。

杨珞武功原比黄伯原高,只是这九阴教武功乃是邪门,当初学它时,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只求将来遭遇敌人时能立于不败之地,却从未想过以之迎敌,此时东摘一鳞,西取半爪,一时间也奈何不得黄伯原。二人拆了数招,黄伯原的袍袖忽然鼓鼓涨起,内力激**处,飞砂走石,众人几乎连眼也睁不开来。杨珞不敢怠慢,抖擞精神,见招拆招,眼见黄伯原一招“横移泰山”当胸拍来,连忙紧守门户,封出一招“小鬼推磨”,二人掌力相交,狂风四溢,但听得黄伯原一声闷哼,身形飘出数丈,脸色惨白,怒目圆睁,向杨珞戟指骂道:“好个卑鄙狗贼,原来是你。”

杨珞一愣,心道:“这贼子又有什么诡计。”

群豪也是大惑不解,齐齐向黄伯原望去,只见他右臂已然僵直,青筋暴起,掌心隐隐透出一层绿气,正是中了剧毒的模样。

黄伯原噼噼啪啪连点了自己右臂几处穴道,厉声道:“狗贼,快拿僵尸粉的解药来。”

群豪闻言顿时大哗。杨珞心头剧震,忖道:“此人端的厉害无比,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反诬我下毒,他故意激起沙尘迷住众人双眼,我二人交战情形根本没人看得清楚,这么一来,我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这可如何是好?”正思量间,只听得黄伯原又道:“无耻恶贼,你等害了钟掌门,又来害老夫,公然与昆仑,华山两派为敌,想你等宵小之辈,怎能有如此胆量?定是做了蒙古鞑子的走狗,这才敢来戕害我武林同道,难怪昨日那蒙古狗手下留情,你等竟是早有预谋,做得一场好戏,如此说来,少林福裕大师也定是尔等所害,哈哈……好,好,好,我江湖同道定与你们这班卖国求荣的狗贼誓不两立。”

黄伯原这几句话厉害非常,不但将杀害福裕和钟铁筝的罪名尽数推到九阴教头上,还给他们加上个叛国通敌的大帽,九阴教声名狼藉,不由得别人不信。顷刻间昆仑,华山,少林三派弟子同仇敌忾。这三大门派的弟子门生何止百人,尤其是少林派,散落在江湖中的俗家弟子更是不计其数,但听得怒喝连连,兵刃闪烁,数百人将杨珞等人团团围住,咬牙切齿地便要杀上前来。

杨珞心念电转,仰天狂笑,道:“不错,杀钟铁筝的人正是在下,昆仑派中若有人不服,尽管来找在下报仇。”他旋身一转,目光急扫,却不见了沈辛,料他已见机遁去,当下一掠来到冯忌身边,衣袖一拂,已解开他死穴,低声道:“你好自为之。”说罢脚下猛然发力,闪电般地穿过几名江湖人物,向山下扑去。

昆仑弟子如何肯舍,齐齐拔腿追来,华山,少林,诸多武林豪杰紧紧在后。杨珞提气急奔,待转到山崖后,纵身上崖,站在一块巨石旁,眼见昆仑弟子从脚下鱼贯而过,双臂真力暴发,生生将那巨石推了下来。后面的群豪听得头顶隆隆巨响,抬头张望,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退避。

杨珞飞身下崖,快步赶上周云杉,轻声道:“周兄,趁着此时,带着你的师兄弟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先避一阵子吧。”

周云杉道:“多谢杨兄大恩,昆仑上下没齿难忘,将来杨兄若有差遣,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珞道:“周兄言重了,为免他人怀疑,就此别过。”说罢微一颌首,脚下加劲,转眼的功夫便将众人甩得无影无踪。

再说后面的众人待得漫天烟尘散尽,都只见松涛轻摇,山风徐啸,哪里还有杨珞和昆仑众人的影子?群豪激怒难消,回头将冯忌和九阴教众团团围住,黄伯原道:“冯忌,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冯忌身有重伤,料定今日无幸,当下沉默不语,走到悬崖边,回身道:“老夫无话可说。老夫这一生,伤天害理的事做了不少,如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死而无怨。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尔等若是自命英雄豪杰,便不要为难我门下弟子。”说罢涌身一跃,跳落崖下。此人虽然邪恶,倒还有三分义气。九阴教弟子见状,尽皆伏地求饶。群豪则疑虑尽去,齐奉黄伯原做了武林盟主,此节就此按下不表。

周云杉带着众人一口气奔出数十里,时天色已然黑尽,料想华山众人一时不至追来,这才寻了个隐僻的所在稍事歇息,他本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再加上这般劳累,哪里还能抵受得住?但觉胸闷欲裂,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众人见状大惊,吴勉之连忙扶他坐下,恨声道:“但叫那九阴教的狗贼落到我手里,我定用僵尸粉泡他三天三夜,再将他的肉一寸寸地剐下来。”

周云杉微微摇手,道:“师弟,九阴教不是我们的仇人,杀师父的乃是黄伯原这老匹夫。”

吴勉之道:“师兄,你定是受伤太重,不曾听到那黑脸贼的话,这厮亲口承认害了我们师父,而且黄掌门也中了他僵尸粉的毒,我看轻则废去一臂,重则性命难保,怎么会是他害死我们师父?”

周云杉道:“这些都是黄老贼一番做作,他故意对自己下毒,以洗脱他害死我们师父的嫌疑。”

众人听了这话,都围拢了来。一人问道:“可是这样不是太危险了么?”

周云杉道:“他自己有解药,何危险之有?更何况他兴许根本没有中毒,只是假意造作也说不定。”

另一弟子又问道:“可那黑脸汉子如何要承认杀了我们师父?难道他们竟是蛇鼠一窝?”

周云杉不答他话,反问道:“难道你们没有觉得九阴教今日的举动奇特反常么?冯忌先自认是黄伯原一伙,回头却又挑战那老贼。”

一人道:“我瞧他九阴教就是为了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周云杉道:“若是如此,他大可等到师父跟黄伯原分出胜负,再挑战胜者,届时再用僵尸粉取胜,却为何要先下毒害死我们师父,惹人警觉呢?”

那弟子道:“或许他惧怕我们师父武功太高,所以先下手将他除去。”

周云杉道:“不然,既然早也下毒,晚也下毒,他当然会选最佳时机,其时师父跟黄伯原胜负未分,他便提前下毒,这未免太过愚蠢。”众人闻言,尽皆默然。

周云杉又道:“你们再想想,今日若非九阴教搅局,我昆仑派的命运将会如何?”

一弟子道:“全数留在华山,听候华山派发落。”

周云杉道:“正是如此,想那黄伯原若是险恶小人,谋害咱们师父的真凶,我昆仑派便是羊入虎口,定遭灭顶之祸。”

吴勉之思忖片刻,道:“那黑脸汉子先前救过我的性命,师父若是他害死的,为何要救我?师父死前似有话说,可惜被黄伯原掌力逼住,不幸罹难,如果是那黑脸汉子下毒,他也尽可依样画葫芦,用掌力逼住黄伯原,将他震死,却如何要错过这大好机会?”

另一弟子道:“不错,现在想来,将场中弄得沙石弥漫的也是黄伯原自己,他是存心让大家看不见真相。”

又一名弟子道:“难道那黑脸汉子是故意承认杀了我们师尊,诱我们追去,然后再以巨石截断其他人的去路,好叫我们从容逃脱?如此说来,九阴教岂不成了我们昆仑派的大恩人?”

周云杉道:“昆仑派的大恩人是那黑脸侠客没错,不过他却不是九阴教众。”

众人奇道:“那他是谁?”

周云杉道:“此人乃是一位姓杨的侠士易容改扮的,我听他声音,也不过二十左右年纪,但武功精湛,深不可测。冯忌何德何能?能做他师父?似他这样的人物,又岂能投身区区一个九阴教?我瞧多半是他使了手段,胁迫九阴教出来闹场。”

吴勉之奇道:“师兄何时与他说话,怎地我们却没瞧见?”

周云杉道:“他是用传音入秘之术跟我讲话,而且不知用什么方法惊走了阴三催,我才得以保全这条性命。”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猜测起那人的身份来。

周云杉微微调息,但见夜空中群星明朗,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忖道:“天下虽大,可何处才是我昆仑派的容身之所?”

杨珞寻着溪水,洗去易容药物,回到客栈,等着沈辛回来,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但见夜色渐深,杨珞心中也越来越是忧急,忖道:“难道沈兄弟并未先行避退?又或者失手被黄伯原擒住了?都怪我不好,他就算多机灵过人,我也不该留下他一人,独自离去。”想到此处,长身而起,拔腿便向门外走去。

杨珞刚要踏出店门,右首桌前一名黄脸汉子忽然向他招呼道:“这位兄台,若是空闲,不妨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杨珞抱拳道:“多谢盛情,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奉陪。”

那人笑道:“有何事比饮酒还要重要?”

杨珞再次抱拳道:“今日当真不成,待到明日得空,由小弟做东,再请兄台痛饮。”方待要走,那人又道:“你的要事,或许我碰巧知道一分半分,你不过来同饮,只怕便要后悔。”

杨珞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一动,上前坐定,道:“兄台且说说看,我有何要事?”

那人饮了半杯,道:“在下不敢胡乱揣度,不如兄台出个字,我帮兄台测上一测。”

杨珞道:“好,那在下就出这个‘酒’字吧。”

那人眼珠骨碌骨碌转了两转,道:“‘酒’,水旁酉声,酉者,友也,酒逢知己,可惜流水不定,兄台这是要去寻一位好友吧。”

杨珞道:“不错,还望兄台指点。”那人道:“水,险也,酉,西一也,此处向西一亭,乃是华山,你这位贵友在华山遇险,只怕是凶多吉少。”

杨珞闻言大急,起身道:“如此便少陪了,隔日再重谢兄台。”说罢向外疾行,那人一把抓住了他衣袂,笑道:“杨大哥倒是真关心我。”语音忽变,再熟悉不过。

杨珞回过头来,脸上的焦急全化作了笑意,道:“我若不做个心急如焚的模样,沈兄弟你又怎肯用真身出来说话?”

此人正是沈辛,闻言方知杨珞故意戏耍他,不由得面红耳赤,嗔道:“杨大哥你好坏,明明早已识穿了,却还故意来消遣小弟。”

杨珞笑道:“沈兄弟,这可不能怪我。你安全回来了,却不肯现身相见,还换张面孔,胡言乱语,又何尝不是存心戏弄为兄?”

沈辛道:“我哪有存心戏弄?我只道大哥嫌我碍事,恨不得弃我如蔽履一般呢。”

杨珞道:“兄弟说哪里话来,说来愚兄这条性命也是你救回来的,愚兄又怎会如此待你?”

杨珞道:“好,天涯海角,我也与沈兄弟同往。”

二人相视大笑,举杯痛饮。酒过三巡,玉兔偏西,屋顶上忽然传来衣袂飘风之声,杨珞心中一凛,停杯不饮。

沈辛轻声道:“大哥且放宽心胸,休要被这些毛贼败了雅兴。”

杨珞道:“时下正多事之秋,日前华山盟主之争分明藏有极大奸谋,我只怕……说不得,愚兄定要多事一回了。”

杨珞说罢,轻轻推开窗户,一猫腰蹿上屋顶,象道轻烟一样追着前方两道黑影而去。

那二人奔出数十里,来到一片树林中,杨珞藏好身形,举目望去,只见林中一片篝火,火光跳动中,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围坐在旁,只听得一人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另一人道:“点子都在三十里外一处山谷中歇息,我等未奉命令,不敢轻举妄动,王三哥率二十人埋伏在点子旁侧。”

先前那人道:“做得好,传令下去,我等即刻启程,定要将点子一网打尽。”

那人道:“是。”向众黑衣人一挥手,纷纷向东疾行而去。

杨珞悄悄跟在最后那两名头领身后,听得其中一人道:“二弟,盟主这回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区区几个昆仑派的小毛头,竟然调用了七八十名高手,难道还怕他们飞上天去?”

另一人道:“大哥有所不知,盟主是防备那黑脸贼子与他们一起,这才分外小心。”

先前那人道:“那黑脸贼不是杀钟铁筝的凶手么?昆仑派的人怎会跟他混在一起?”

另一人道:“盟主正是怀疑他们暗中勾结,所以才令我等将昆仑派弟子悉数擒拿。”

前一人道:“有这等事?”后一人道:“大有可能,你想那日,那贼子逃后,昆仑派弟子也悉数失踪,况且那厮偏偏阻断除昆仑弟子外其他人的去路,想来实在是大有可疑。”

杨珞听到此处,心中暗道一声“糟”,忖道:“定是昆仑派诸人露了行藏,黄伯原下令围捕,我须得想个办法,助昆仑弟子脱困。”

杨珞缀行在众人身后,不多时来到一处山谷,但见周围草丛中隐隐约约有身影闪动,想来都是早已埋伏在此的武林高手,再看谷中,昆仑弟子背向里围成一圈,都在打坐调息。杨珞正在计较,忽见一人偷偷退出方便,杨珞大喜,悄悄掩近,点倒此人,迅速换了他衣衫,循着黑衣人的踪迹在谷中绕了一遍,这帮笨蛋,全无防备,顿饭的功夫便被杨珞尽数点倒。

杨珞稍待片刻,再没发现敌人,这才长身从草丛中站起,几个起落来到昆仑弟子身边。他人方落定,便听得“呛啷”一声,周云杉长剑出鞘,直指他胸前,厉声道:“来者何人?”

杨珞躬身一揖,道:“周兄,杨珞有礼。”

杨珞道:“周兄言重,小子担当不起,你们的行藏已露,黄伯原派了大批高手追捕你们,我看周兄要早作打算才好。”

周云杉道:“我早知黄伯原那厮不会放过我们,但他眼线广布,如今作了盟主,更可号令武林,天下虽大,我等却委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杨珞道:“这个稍后再说,我先前听得黄伯原派出七八十名高手前来,但我在草丛中只点倒四五十人,看来还有第二批,可否请周师兄同门将他们全拖出来,我有一计,或许使得。”

众人闻言大惊,按着杨珞所指的方向将敌人一一寻出。周云杉道:“杨兄又救了我们一次,大恩不言谢,昆仑派上下的性命从今以后都是你的,但凭驱策,誓死不悔。各位师弟,拜谢杨兄大恩。”

众人纷纷拜倒称谢。杨珞忙道:“各位请起,快快请起,大敌当前,还说这些作什么。请众家兄弟速速换上他们的衣服,再将你们的衣服给他们穿上,放下他们的头发,遮住脸面。”杨珞如此这般地跟众人交代了一番,众人听得明白,将其中十数人以衣带缚了,扔在圈中,其余人等全部移至山石后藏好。

不多时后,果然又有一批黑衣人来到,当先一人开声问道:“冀东三雄,都解决了吗?”

杨珞模仿那头领的声音沉声道:“一网成擒。”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道:“冀东三雄果然厉害,看来兄弟们是多此一举了。”一面说话,一面率领众黑衣人向圈中行来。

杨珞使个眼色,昆仑众人纷纷站好方位,周云杉眼见时机已至,将手一挥,众人长剑齐出,登时便刺倒十数人,剩下那几人早已不是杨珞对手,再加上昆仑派弟子从旁相助,只一两招间便全数被擒。

领头那人眼色中大是惶恐,颤声道:“王铁通,你要造反么?”

杨珞笑道:“什么铁桶木桶的,你往那边去找吧。”说罢向被缚的众人一指。

那人顿时醒悟,道:“你……你是何人?”

杨珞道:“你不必管我是何人,你只需知道你们的盟主黄伯原乃是个奸险阴毒的小人,是杀福裕大师和钟铁筝掌门的凶手便可。”说罢倒转剑柄,将他击晕,与昆仑派众人联袂向东而去。

众人行出数里,天色渐明,杨珞向周云杉道:“今后如何,周兄可有打算?”

周云杉长叹一声,道:“听天由命吧。”说话间,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众人一惊,连忙藏好身形,杨珞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黄脸汉子气喘吁吁地奔来,却原来是沈辛到了。

杨珞从藏身处一跃而出,笑道:“沈兄弟,你也来了。”

沈辛先是一愕,随即气乎乎地道:“杨大哥,你怎地说话不算,刚说了天涯海角也与我同往,转眼间便失了踪迹,害得我一阵好找。”

杨珞见了沈辛,灵机一动,对周云杉道:“周师兄,既是无处可去,可否听小弟一言?”

周云杉道:“杨兄请讲。”

杨珞道:“人多同行,未免目标太大,何不化整为零?”

周云杉道:“此节我也想过,只是一来力分而弱,若是遇上敌人,更是不堪一击,二来就算化整为零,大家却又该去向哪里?”

杨珞道:“有我沈兄弟在此,便不怕遇上敌人,他易容术天下无双,尽可帮你们改头换面,至于去向哪里,小弟认为,黄伯原那厮处心积虑夺这武林盟主之位,又与蒙古人勾结,多半是要对我中原武林同道不利,众位何不两人一组,分别前往各大门派所在地打探,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可料敌机先,揭破他的奸谋。”

周云杉抚掌道:“此计大妙,就依杨兄所言。”

杨珞回身向沈辛拱手陪笑道:“沈兄弟,还请你帮忙。”

沈辛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如今知道我有用了么?”话虽如此,人却已起身,只半个时辰便帮众人改扮完毕。

杨珞见事已停当,向周云杉一揖,道:“周兄,一切齐备,咱们后会有期了。”

周云杉翻身拜倒,道:“恩公对昆仑派恩同再造,昆仑上下永感大德,还是那句话,恩公日后若有差遣,我昆仑派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昆仑派其他弟子也纷纷拜倒,齐声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珞慌忙让众人起身,道:“众位兄弟,日后再见之时,希望黄伯原那厮已然伏诛,咱们权作庆功,再痛痛快快地豪饮一场。”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跟杨珞和沈辛道了珍重,这才依依惜别。